◎【公公带私生子回家了】◎
第八十一章
干嘛呀?突然说了句情话。
不过,危珈听得还是很开心。她轻瞥了琅津渡一眼,飞快地吻了他一下,“你也超级重要的。”
两人去吃了一家当地的特色餐厅,吃完后在附近的步行街逛了一圈。
危珈看到了一只被揍成了熊猫眼的卡通犬娃娃,她偷摸了下娃娃的脑袋,问琅津渡,“看,这只狗,像不像你?”
琅津渡垂眸看了一眼,眼睛藏在墨镜下,没说话。
危珈抿着唇,从旁边看他,“像不像吗?”
琅津渡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跟摊主买下了这只“受伤小狗”。付好钱后,他把娃娃塞到她手里,“抱好你老公。”
危珈忍不住笑起来,“你老公。”
白天的日光悠闲,两人从商厦旁边的步行街一路走过去。
结果,两人只是进了一次旁边的商厦,等出来时,好好的晴天下起了大雨。
海滨之城的天气,果然是不讲道理。
因为雨来的很急,有很多人都在商厦的阶梯上躲雨。危珈一手压着自己的帽檐,抬头看琅津渡,开玩笑道,“你要来我帽子下躲雨吗?”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被清风吹乱的鬓发上,又移到她头顶的宽沿帽子上。中午出来时,她随口说了一句,还真的应言了。
说话间,危珈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下,雨丝斜斜掠过帽檐,她呼吸带着湿润的甜意,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拉近了一点。
风又起,长长蓝色裙摆随风起舞。他抬手,用指腹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水珠,指腹很柔软,带一点凉意,危珈眨了眨眼,还没说话,他忽然微微俯身,帽檐的阴影里,他的吻轻轻落下,只在她唇上停了半秒。“我爱你,危珈。”
四周有人影走过,他的吻落得轻柔又坚定。
她眼睛睁大了一些。雨水顺着建筑外沿往下淌,在她身侧织成一道模糊的水幕,而眼前的男人却十分的清晰,她甚至看到了他瞳孔里从未见过的慌乱,还有明显的期待。
危珈把扶在帽子上的手放下,静谧的看着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愣了不过一秒,她突然踮起脚,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把唇贴上去的时候,有点撞到他的下巴,但她不管不顾,不怕疼,也不在乎周边人的眼光,回吻他后,“我也爱你,琅津渡。”
琅津渡手上的力道倏地一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谢、谢。”
危珈被他抱得很紧,听到他说‘谢谢’后,又忍不住的想笑。但事后她再想起来时,她对这场雨的记忆不深,只有身体烫度和跳出来胸口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酒店地下停车场空旷黑暗,有零碎几束干冷的白光晾在停车场内。Xavier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身形挺拔,利落的美式短袖衬衣,黑色长裤,衬得肩宽腰窄。他戴着墨镜,脸部线条冷硬,嘴角一抹红痕,只是随意走着,也自带一种疏离又夺目的气场。
离他的车还有几步远时,旁边长款商务车的门打开,四个黑衣男人从车上下来。动作不算太快,却精准地截住了他身后的两位保镖和助理。
情况发生得突然,Xavier的保镖被压制,Lea厉声道,“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
Xavier看到自己的保镖和助理被拦住,不由得停住脚步。正此时,车门另一侧打开,走下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英俊儒雅,风度气度都极佳。
景彧省走到Xavier面前,探究地看着眼前高大的年轻男人。
墨镜下的视线轻抬,深蓝色的眸子透过墨镜看着对面的人,手指在不经意间收紧,Xavier神色几乎是在一瞬间绷起冷翳。
皮革鞋底踩在地面上,双方的距离更近了,呼吸声仿佛都被放大,但谁都没先说话。
过了许久后,景彧省先开口道,“我是景彧省。”
Xavier看着眼前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又陌生到极致的男人,自己的呼吸声和地下停车场裸露管道的嘈杂声交缠,逼他耳边一阵嗡鸣。“听说过。”
Xavier终于开口,他声音很淡,甚至称得上平静,但尾音里的寒意像冰锥,扎得他喉咙发痛。
可能是景彧省没想到Xavier看到他这么平静,他神色冷淡,“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吗?”
Xavier冷漠道,“聊什么?”
景彧省看着他,“聊你想要的。”
Xavier记得,两人在现实中只见过一次,或者说是年龄很小的他远瞥了一眼被称为“父亲”的人,而景彧省甚至都没看到他。
Xavier释怀得很快,他本来就是边莺一厢情愿的产物,走出童年对父亲角色的幻想后,他对这个称呼的人从未有过期待,“我想要什么?”
景彧省来之前从网上看到过Xavier的长相,是有他的轮廓,但最像的部分是眼睛。而现在见到后,Xavier墨镜始终没拿下过来。景彧省道,“你可以先拿下墨镜跟我说话。”
冷灼的白光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线,两人都藏在这道光影后,Xavier神色晦暗不明,听闻后还真依言取了下墨镜。
锋锐深邃的眉眼,高折叠度的面部骨相,眼角的伤痕都像是点缀的妆。从鼻梁到嘴唇精致柔和了些,更像边莺。
不知道是不是Xavier听话拿下墨镜给他的错觉,景彧省道,“像你母亲。”
Xavier没说话。
景彧省继续道,“我们找个地方聊下吧,你不会想拒绝我的提议的。”
Xavier将墨镜收进手里,目光扫过他鬓角精心打理过的黑发,“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聊呢。”
景彧省缓缓呼了一口气,神色没变。他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总有人跟他要名分,要说法,就像边莺,这个女人纠缠了他十几年,甚至疯狂到生下他的孩子,不惜毁掉他。他实在是厌倦了这些,“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身份。”
听闻,Xavier轻笑了一声,接着不由地笑起来。
景彧省皱眉,他本身就没什么舐犊之情,能找上Xavier,他也是在家族里逼得没办法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很生分。说感情,你也不会相信。但只要我们好好合作,你想要得到的,我都可以给你。Xavier,这对你和你的母亲是很好的机会。”
Xavier单手捂了下胸口,还在笑。慢慢不笑之后,才站直身子,脸上的笑瞬间抹得干干净净。“你果然是不让我失望啊。我母亲竟然能听进去你这些话。”
景彧省虽然不矮,但Xavier更高。身高优势让他俯瞰着景彧省,脸色钝冷,“你要真有机会的话,那景氏为什么不是你的?你还要来找我这个私生子合作?”
听到Xavier的话后,景彧省儒雅的脸上裂开一丝缝,但他强忍了一下,最后扯开嘴角,“你也可以不是私生子。”-
下午,危珈和琅津渡登机。
林米听和练曌上飞机比较早,尤其是林米听要了两杯酒后,喝得有些嗨了。
看到危珈和琅津渡上飞机后,她突然拍手道,“哦!!!欢迎琅总和琅总夫人!!!”
危珈:“…………”
真想给她一拳。
两人坐在前面的位置,从互相告白后,手便紧紧牵着。危珈跟琅津渡说,“她小时候被猪啃过脑子。”
琅津渡笑了一下,侧头又吻了一下她。危珈感觉自己的脸不能再烫了,她都要发烧了。正此时,琅津渡手机上的信息响了一下。他垂眼,眼瞳轻轻扫过,随之将手机关上。
没多久,机组人员做好准备工作,飞机慢慢滑行-
休憩了一晚上,又是新的一周。
这两天玩得比较嗨,下午的案件讨论会后,危珈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她问了一下同事们后,下楼买了几杯咖啡,等待的时候,危珈发现自己的手机里的消息突然活跃了起来。
危珈困恹的一个呵欠还没打完,便被新闻弄清醒了。
——独家!高冷琅总陪夫人出街,霸总秒变“拎包侠”!
——高定晚宴后画风突变!掌门人陪夫人逛平价小店,耐心等待尽显宠妻本色!
——春和街都俘虏了谁?男明星逛夜市,女明星挑小饰品,连景氏集团董事长都陪夫人扫货!春和街,这个冬天,你还不来吗?!
——雨幕中的热吻!总裁夫妇打破低调,湿身相拥,甜度溢出屏幕。
危珈:…………
只是这些新闻还好,但还有一些偶遇贴。
【@用户1:不开玩笑。我跟朋友逛街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了。当时只是觉得两人养眼才偷偷拍了一张,没想到真的拍得是他们!】
【@用户2:什么样的运气让我吃饭的时候遇到了琅总夫妻啊。当时我朋友看两情侣养眼得脱俗,还跟我说,糊咖就是肆无忌惮啊,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街吃饭了。我当时就觉得眼熟,现在发现,确实是他们啊啊啊啊啊。】
【@用户3:我勒个豆豆啊!当时就认出来了。想去偶遇明星的,没想到偶遇了他们。不亏!一点都不亏!琅总夫人真的超白超级漂亮!】
……
……
【@用户66:在春和街末尾的饰品店看到一个帅哥,我跟着他走出来好久,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美女,贼精致的一张脸,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普通人。】
【@用户67:默默说一句,我有琅总夫人的帽子,我戴上老土了……】
春洲举办时尚晚宴,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去了,各大明星的粉丝自然也去。
而且昨天晚上宴会结束后,有一个组合去了春和路附近逛街,搞得很多人都去打卡。镜头一多,琅津渡和危珈也被记录了下来。
咖啡店的店员提醒可以取餐了,危珈还在刷手机,不是说人生没那么多观众吗?
林米听在群里转发了很多偶遇贴,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你爽约我们去做什么事呢,原来是去逛商业街啊。】
【练曌:可不是。琅总夫人真接地气啊。】
危珈有点遭不住,正原地打转的时候,琅津渡打来了电话,“我让人处理了。”
危珈轻轻应了一声,“……其实,也没必要。我们是合法夫妻。”两人算不上公众人物,大家也都是一时新奇,大众实现很快会转移的。
更何况,他们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危珈按掐着自己的指尖,“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听闻,琅津渡轻应了一句,“好。”其实,大部分新闻贴都删了,剩下的都是个人的帖子,也没必要追着删。
挂断电话后,危珈心态好多了,她现在只期待她忙碌的同事看不到,或者别太询问她。她端着咖啡上楼,装作无事发生地走进办公室。
她按着进门的顺序,正要把咖啡放到姜晓然的桌子上,姜晓然刷着手机,突然抬眼看向她,“危珈。”
危珈眨巴了下眼睛。“怎么了?”
姜晓然手机上正显示着她朋友圈的背景图,“原来你老公是琅津渡啊?”有了人选后,她对着照片一看,确实是景氏的董事长。
期待破灭,危珈抿了下唇,“……嗯。”
夏舒也说道,“怪不得一直在你老公上支支吾吾的,原来你竟然是景氏的第一夫人。”
危珈:…………
这么说也太羞耻了。
“……上班没必要谈老公吧。”
姜晓然根本没听她这句话,问,“那你之前怎么说你老公是刻章的?”
危珈:“他平时的爱好确实是这个。”
姜晓然和夏舒相视一眼,“啊,对。富豪么。就是爱好一些大众不同的东西。”
危珈:“…………”
夏舒问:“那你为什么还上班啊。”
危珈一局促,眼睛就眨得极快,没等她说道,旁边的于子龙道,“你看你说的。当然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啊,对吧?”
危珈:额……
……
倒也没那么有人生理想,只是现阶段比较想当律师-
危珈本以为新闻这件事很快就能平息,但没想到有无聊的营销号把前段时间景氏的新闻联系在了一起,给她和琅津渡编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甚至把前段时间景氏高层大换血都描述成了“冲冠为红颜”。
危珈叹了口气。
琅津渡换掉大批的高层,裁撤尸位素餐的部门,完全是为了更好的掌权,为了集团更好的发展。当然也有私人感情的部分,但都不妨碍掌权和集团更好发展的目的。
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的缘故,景氏的豪门八卦也被再提,最瞩目的自然是景彧省的风流史。有八卦娱乐号盘点过,不算一些富家千金,跟景彧省有过绯闻的女明星就有十多位。
【真是够渣男的。谁能想到景彧省刚出道的时候,他大儿子才出生呢。】
【秋玉声大女神啊,被小三后,暴瘦了好一阵,差点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秋玉声都算幸运的了。当年的大青衣李月,被说是小三,之后直接息影了!】
【最可惜的就是他老婆啊,真正的大家闺秀,竟然被骗的那么惨。】
【可恶的是他小舅子一死,他还想吃绝户。给自己用来打造玉石专家人设的藏品都是琅家,还被卖了好多呢。】
【早期被吃绝户案例。富豪们,多看看自己的女儿吧,别想着去扶男的,不管这个男的是穷还是富,都改变不了Y染色体的劣质。】
【天道好轮回啊。最后景家被他这位前妻养大的儿子继承了,又都还给了前妻。】
【啊……这种级别的渣男,基因会不会这很劣质啊。】
【当然劣质啊。同一时期劈腿好多个,竟然都没有个私生子?真是神奇啊。】
【可能有,只是我们不知道。他能跟他老婆生两个儿子,肯定是有生育能力的。】
【注意你的措辞!!前妻!!!前妻!!!】
……
危珈看了相关话题,她也没想到舆论最后会引到景彧省上。而且,景氏公关部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任凭这些话题发酵。
因为危珈是当事人亲属,闺蜜群里也没太敢说得太狠。
【林米听:不管在哪一代的渣男都跌破底线啊!渣男里面都是独一份的!】
【练曌:景家的人有什么反应吗?咋没人处理了?】
【危珈:有什么好处理的,都是事实。当年网络不发达,就加上景老夫人的公关团队比较好,出现的通稿都是夸他风流的!】
【危珈:他早该被网暴的!】
【林米听:命真好啊。这种渣男竟然衣食无忧、粉丝无数,等老了才被大众发现挨骂。】
【练曌:我看到几个私生子的帖子。不会真有吧?】
【林米听:有咋了?整个景氏都是琅总的,他在景氏一点权力都没有。他还能分兄弟的财产啊。】
危珈也不担心这个,她相信琅津渡的能力,只觉得如果真的有,他处理这些东西会烦。
来潇也给她发来信息,【珈珈,你在吗?】
危珈回复来潇消息,【在。】
【怎么了,嫂子?】
来潇还没回复,别墅门口传来声音。危珈起身,脚步轻快地迎了出去。“你回来啦。”
十二月的靖洲有些冷了。琅津渡刚迈进门,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带周身的气场都冷了几分,目光看到她顿了顿,连带着脚步都迟疑了几分。
危珈表情也淡下来,快步走向他。“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琅津渡身姿没动,“我、”他喉结轻滚,“有话要跟你说。”
危珈睫毛极缓的眨了一下,还没应声,手里的手机却先震动的响了一下。危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是来潇的。
【来潇:公公带私生子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卡死了。真的很抱歉!!
放心,大家。也快了完结了!!!
第82章 欢情薄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第八十二章
夜晚寂静,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疾驰在道路上,危珈坐在车内,她对琅津渡说的每个字都听得真切,连在一起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不清具体脉络。
半小时前,琅津渡和来潇一起告诉她,景彧省有一个私生子。因为刚跟朋友和网友们一起猜过了,危珈虽然讶异,但还在想象之中。别说景彧省,一个男的在外面搞出孩子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想象的事。
然后,琅津渡又告诉她,私生子是Xavier。
危珈的眼皮眨了一下,看向琅津渡,大脑像是生锈的零件终于开始转动。她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
窗外的景物渐渐从高楼变成了连绵的树影。车厢内安静,琅津渡开口道,“我被他母亲绑架过。”
“Xavier的母亲吗?”危珈脑子又宕了一下,愣怔地问,“什么时候?”
跟Xavier认识并交往两年的时间,危珈很少听Xavier谈过自己的家人。也有朋友聚餐时,有人问起过Xavier混血的事,但他从来只说,他跟母亲在法国生活,很少来中国,家里没有父亲。
车内气息安静,琅津渡轻轻应了一声。“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琅濋和景彧省虽然已经分居七年多的时候,但还没有从法律上结束婚姻关系。而已经被渣男承诺和无望人生折磨的边莺已经完全疯狂。
可能是景彧省许诺或者敷衍过边莺什么,边莺把自己的儿子也取名为识濯——琅津渡在景家时的名字,想要来“换掉”景家一直争夺抚养权的琅津渡。
因为争夺抚养权,琅家把琅津渡看得很紧,身边永远都有人陪着。最后,边莺终于在琅家在美国度假的别墅找到了机会。
八岁的琅津渡跟舅舅琅澂在草坪上踢球,只是一个电话的功夫,边莺便伙同当时的男友将琅津渡带走了。
琅澂立马报了警,开车去追。即便如此,琅津渡还是在反抗中腹部被划了一刀。
因为年纪小,又被下了迷药,琅津渡很多东西都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边莺看向他时的眼神,狰狞、爱惜、怨懑、渴望……他到现在都没明白边莺眼睛里扭曲的情绪。
这次事情后,景家先发制人,以琅家没有看好孩子为由,要把琅津渡接回景家。琅家自然不同意,由此也查到了Xavier私生子的身份。
而当时景嵩行的父亲还健在,又是在家族接权的重要时刻,老太爷最讨厌自己子孙发生这种事。最后是景嵩行出面解决的这件事。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琅澂打了景彧省一顿,景彧省进医院、琅澂进监狱的事件,两家的恩怨越积累越深,最终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还是在倪家家主和傅家长子出面的情况下,两家才结束这段婚姻,琅津渡由此也跟着琅濋生活-
景家庄园,灯火通明。
主厅内,景家老夫人、景筝贝、景秉延、庄纤曼都在。景老夫人因为上次的事情后,整个人老了一大圈,精神状态也不好,皮肤皱得像攥过的牛皮纸,被抽干了精气似的,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景业临姗姗来迟。由于上次景老夫人被打的视频发到了网络上,景老夫人把这顿气发给了告诉她的二儿媳舒莉身上,引起了景业临的不满,母子间生了嫌隙。
他进门后,小心地看了景老夫人一眼,叫了一声“妈”。但景老夫人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应景业临,景业临也不想往前凑,坐到了景秉延旁边的位置。
景秉延精神状态也不好,他看了眼时间,“大家都到了,津渡怎么还不来?”
“津渡?”景筝贝在一旁道,“大哥,不是彧省叫我们来的吗?他说有大事情告诉我们。”
景秉延在外面休养,若不是琅津渡让助理告诉他,他不可能回来。他皱起眉,正欲问人时,景彧省走进了正厅里。
见景彧省进门,景业临开口,“彧省,你搞什么?大晚上的,把我们都叫来了。”
景彧省:“二哥,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景秉延跟景彧省年龄差得很多,跟这个弟弟的关系一直都不太亲密,但他大概也知道景彧省什么人品秉性。听到景彧省这么说后,他便直觉有些不太对。“彧省,津渡来了吗?”
景彧省看向景秉延,他神色郑重道,“大哥,”他话音还没落,大门外传来声响,景好迎走了进来,“四哥,开家族会议怎么不叫我啊?”
一起来的还有景知溯和来潇,景知溯的表情有些沉,声音压着,叫了一声“爸”。
景彧省看到景好迎脸色还好,接着又看到后面进门的景知溯和来潇,神情紧蹙起来,略白的鬓角牵动着脸上表情,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没有回应景知溯,重新看向景秉延,“大哥,有件事,我必须跟家里人交个底。”
景秉延看他神情,有些不太想回应,但家里的人都在,他被架到了主位上,还是不得不接话,“有话直说。”
“家里人也都知道,当年琅濋跟我分居了十年,到最后,她甚至连孩子都不让我见。”景彧省深叹了一口气,肃然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姑娘,是个法国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回国了。前段时间,她找到我,告诉我有个孩子。”
话音一落,主厅里瞬间起了骚动。景筝贝率先说话,“四弟,你搞清楚了吗?”
而旁边的景知溯滚了下喉结,双目沉下来。
当景彧省开口说到琅濋时,景秉延已经隐约察觉到他要说什么。毕竟当年景嵩行解决这件事时,景老夫人和景秉延都知道内情。
景秉延很沉静,他看着景彧省,“真的是你的孩子吗,彧省?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大哥,您别生气。”景彧省露出痛心的神色,“这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不过,确实是真的。他在外面吃了二十多年的苦,我这个当爹的心里也有些愧疚。现在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我也想补偿他这一点。”
景秉延盯看着景彧省,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能这么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些谎话,还是在他和母亲知道真相的情况下。
景老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对家里突然出现孩子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何况,她早就知道了。她没心思再处理什么了,只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景筝贝在一旁开口,“你想怎么补偿?让你在外面的一个私生子上景氏的族谱吗?”
“筝贝。”景彧省看向她,“他是我的孩子,是你的侄子。我已经亏待他这么多年了。他现在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他。”
景秉延咳嗽了一声,脸色黑冷,看向他,“你准备怎么尽量满足?”
景彧省虽然知道景秉延知道他的事,而他的话依旧堂而皇之,“他是景家的孩子,总不能让他在外面漂泊,让外人笑话景家无情无义吧?”
“不对吧,四哥。他是你的孩子,什么时候成了景家的责任了?”景好迎吃了一会儿瓜,也开口道,“津渡也是你的孩子,你养他几天?补偿他什么了?知溯也是你的孩子,他一直留在景家,你又见他几天?你又满足他什么了?”
景彧省脸色僵了瞬,随即挤出无奈的笑,“小妹,你就算在家不多也知道,琅濋跟我分居多年,把津渡带走了。”
景好迎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琅濋都已经去世七八年了,就别再往她身上怪了吧。琅濋为什么带津渡走,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景彧省道,“可这就是事实。正是因为我没陪过津渡,我不想把这种遗憾也留给另一个孩子。而且,津渡已经得到了景家的一切,还要再补偿他什么。”
“爸!”景知溯在一旁紧紧地握起了拳,刚开口,门口传来声音,琅津渡和危珈走了进来。
见琅津渡进门,正厅内悉数静寂,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景彧省最后一句“还要再补偿他什么”在回荡。
琅津渡脚步抬起时没有任何声音,而每走一步,地板似乎都在无声承压,“比如补偿我、”琅津渡最终站到了景彧省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舅舅和我妈的命呢。”
琅澂是意外去世的,就在琅津渡被绑架的后一年。因为私生子的事和景家人无耻的态度,琅澂将景彧省暴打了一顿,在派出所待了半个月。就在出派出所的当天,琅澂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发生了重大车祸。
琅濋最后得癌症也跟这段混乱的婚姻和弟弟的去世脱不了关系。
景彧省立刻道,“你舅舅是意外。”
琅津渡眼底狞了一下,每个音调都压着他的,“你造成的意外。你是凶手!”
就算是意外,小舅子因为打了出轨有私生子的姐夫后坐牢,出狱当天出车祸去世,景家人都很难不受指摘。更何况,这场婚姻里,景家人有多少设计和算计,自己心知肚明。
景秉延一直没说话,此时站起身,也走到景彧省面前,“彧省,你搞出这些动静来,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我都心里清楚。你要是觉得景家有规矩,‘凡族谱有名者,皆得家族荫蔽’,想借这个孩子要点家族产业的话,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在以前,景秉延可能不会管。但这几年,他在家族里看了很多,也觉得景家到如今这步,都是作孽。他总要改正些什么。
景彧省脸色瞬间白了,却还强撑着挺直腰板,“大哥,我没这个、”
景秉延根本没听他说完,抬起手,冷硬地打断他。咳嗽了两声后,“只要我在,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
正厅里每个人的心思各异,有的目光在正厅里人的身上逡巡,有的垂眸想着什么。景彧省看似一脸坦荡,但手心早已浸出了汗。
从小到大,无论他是多么讨好景老夫人,还是跟几个兄弟好好相处,从来没在景氏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总算看到自己两个儿子掌握了景氏的大权,以为可以大展身手了,但没想到自己却连集团的大门都不能进了。
他还有一些抱负要实现,所以他找到了Xavier。
虽然景老爷子对子孙品行要求严格,但本质还是封建大地主的心态,他十分看重血脉,他定的遗嘱和家规里都为景家的孩子保留了余地和份额。就像景好迎,连景老夫人都很难夺走她手里的家产。
“大哥,这是景家的规矩,并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景彧省道,“而且,我跟她已经是合法夫妻,我这个孩子也是我的合法孩子,他应该得到家族里的份额。”
景彧省最终还是图穷匕见,正厅里的空气像结了冰,每个人都被这句话惊颤住了。
景业临不可置信道,“彧省,你疯了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极轻的哼笑声。Xavier倚在门框上,单手抵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他视线扫过正厅的人,目光又落到景彧省的脸上,那张永远英俊儒雅的脸因为利益扭曲变形。
“说完了吗?”Xavier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块砸在热油里,瞬间激起了满厅的喧嚣。*
见到突然出现的人,景筝贝先是觉得眼熟,接着问道,“你是谁?”
景业临已经反应过来了,“彧省,你竟然就这样把人带家里了。”
Xavier直起身,没再看那位还在发愣的“父亲”,甚至没瞥一眼剑拔弩张的伯伯们,他抬手摆了一下,两个护工推进一个坐着轮椅的外国女人,是已经生病的边莺。
边莺身着素色的毛衣,头发梳得整齐,只是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他俯下身,跟边莺说,“妈,你想要的那个男人就在前面。”
因为生病,边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身子干瘪的像枯草。她目光扫过正厅,最终目光落在景彧省那张僵住的脸上。那双原本怯怯的眸子瞬间睁圆,带着二十多年执念瞪视着景彧省,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妈,别激动。”Xavier在边莺耳边轻声说,“你没看到,他都被吓到了吗?”
景彧省完全没有想到边莺现在已经成了这样,整个人几乎忘了呼吸。
Xavier示意旁边护工上前,把一个方形盒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盒子打开,露出奶油裱花的“寿”字,这个蛋糕也在女人那道怨毒又灼热的目光里,显得格外讽刺。
“景总。”Xavier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穿透力,“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小时候,我妈经常扯着我给你过生日,让我不要忘了你。你看,我到今天还记得。”
景彧省的嘴哆嗦着,是想说什么,但又被眼前这种诡异的氛围怔得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一样,甚至都忘了动作。
Xavier用自己的银质长柄打火机点燃旁边的蜡烛,将蜡烛插在蛋糕上。而边莺没说话,只是一直在看着景彧省,眼角的皱纹因为用力而紧凑,密匝匝地织出这二十几年被抛弃的不甘、人生浪费的困苦,更有至今未散的、近乎偏执的执念。
白色蜡烛的烛火摇曳在空旷的正厅里,Xavier跟景彧省说,“许个愿吧。”
景彧省整个人已经呆滞住,做不出什么动作,也说不出什么话。Xavier见景彧省没什么动作后,他双手合十,许愿道,“天道轮回,善恶有报。”随之,他将蜡烛吹灭。
蜡烛火苗像微弱的喘息,挣扎了一下后,便失去了动静,只剩一缕极淡的白烟散开。
Xavier拿起桌子上的高尔夫球杆。而下一秒,他手腕轻扬,球杆带着风声砸向蛋糕,奶油四溅,“寿”字四分五裂,奶油和糖霜铺到昂贵的地毯上,另一半砸到景彧省的手工西装上,狼狈无比。
正厅里的人有发出惊呼。
“生日过了。”Xavier支着球杆,金属球杆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哦,对了,你找错人了。我是我母亲的儿子没错,但不是你的私生子。我父亲早死了。”
“你跟你儿子的问题,不要再来找我和我的母亲。”
轮椅声远离里,这场好戏也完全散幕-
离开景家庄园时,危珈看到Xavier正在车旁抽烟。她松开琅津渡的手,“我去跟他说两句话。”危珈说这句话的语气自然得像提起天气。琅津渡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是熟稔的包容。“好。”
Xavier靠在黑色越野车的车门旁,指尖夹着支烟,火星在昏色里明明灭灭。他淡淡地看向危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危珈知道,他在等她。
Xavier眼角旁带着青色的瘀痕,她问,“你的脸怎么了?”
Xavier垂下夹烟的手,“你老公打的。”
危珈看到他脸上的伤后就隐约想到了。
Xavier:“你老公脸上的伤更严重,他没跟你说怎么来的吗?”
随后,默默又道,“你老公嘴里没一句实话。”
危珈:“…………”
“以后还会来中国吗?”
Xavier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一点月亮都看不见,更别说星光了。他咧唇道,“能挣钱就来。”
危珈笑了一下,“祝你事业顺利。”
指尖的烟燃着,Xavier垂了下眼,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最后一次见危珈了。“危珈。”他开口,声音有点带烟的沙哑,尾音却收得很快,没留半分余地。
边莺并不是只在他面前说景彧省的好,她更多的是骂景彧省的自私、无耻、冷血、多情、滥情,但还是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祝他一切顺利。
Xavier一直都不明白这种感情。怎么会有人在那么恨一个人的同时,又能炙热的爱着他。
Xavier看向危珈。
他一直明白的。
危珈以为她等不到他下一句时,然后他目光扫过她身后,“别过得太幸福。”
危珈随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回头,琅津渡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Xavier看了眼琅津渡后,又说道,“多想想我。”
危珈张了张嘴。Xavier嘴里才是听不到一句实话。
Xavier上车离开后,夜晚的天空更沉了。危珈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夜空,随后转身看向琅津渡。“说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的。”
【作者有话说】
[哈哈大笑]
第83章 冬至前
◎他明明早就告诉她了。◎
第八十三章
夜色寂寂,黑云沉了下来。
危珈看着他,开口问,“就比如,你跟我相亲认识时,你知道我的前男友是Xavier吗?”
琅津渡回视着她,回答,“我知道。”
危珈虽然看着他,但声音极轻微地低了下,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跟我说这件事?”
“为什么要跟你说?”
黑眸深沉地看着她,头顶的云像兜不住重量,一滴雨落在他的眼睫上,像一颗泪垂下,他没动,只是看着她,声音被雨风刮得有些轻,“我想要跟你结婚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只是我喜欢你。”
她睫毛猛地颤了颤,原本紧绷的嘴角先是抿了抿,像是在努力压着什么,但接着,那点佯装的理性冷静彻底绷不住了。
雨一颗一颗砸下来,危珈眼底的雾气也混着雨水漫上来。嘴角从最初一点点弧度,慢慢漾开藏不住的笑意,“我就知道!”
琅津渡跟Xavier的关系、她和Xavier分手时的节点。这么低的概率凑在一起,让她不由地敏感。更重要的是,她好喜欢琅津渡。她不想患得患失,敏感猜忌,消耗情绪,浪费两人在一起的每一秒。
她只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只要琅津渡说,她就会信。
雨开始密起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洇湿。危珈伸出手,猛地抱住他,“你肯定是喜欢我,才想跟我在一起的。”
风裹着雨往两人中间钻,有佣工来给他们打伞,危珈也越抱他越紧。
琅津渡缓慢将手放在她的背后,他对这段婚姻一直都谨慎,虽然他喜欢危珈更早,但也确实一直隐藏了他跟Xavier的关系。
他想过危珈可能会生气,会怀疑他的动机,甚至做好了她转身就走的准备,这些天他预演了无数次,即便他知道危珈很可能会理解他,但他也不想要她带着不适感,掺进杂质。这几天,每一次预演都带着沉甸甸的、恐慌。
就连他初到群狼环伺的景家时,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雨水密集落下来。他终于抱紧了怀里的人,心也落得又轻又稳。
两人回到家中,窗外的雨势更大了起来。危珈擦干头发后,抬眼,镜子里映出无名指上的那枚白玉戒指。
琅津渡走到她身后,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指尖穿过她湿意的头发,轻轻擦拭。
危珈低眼看了会自己手上的戒指,微微仰头,视线越过白色毛巾边缘,刚好对上他清朔的眸子。空气里飘着淡淡地水汽和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琅津渡的视线轻轻落着她,“在想什么?”
可能最近的事太多了,反而今晚的事情发生后,危珈的脑子有些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问,“Xavier脸上的伤是你的原因吗?”
琅津渡沉默了一下,应道,“嗯。”
不管什么原因,两人打起来总归有不快。“那你为什么还让边莺来?你完全可以静悄悄的处理好这件事。”
琅津渡将她头发擦好后,拿下毛巾。“边莺刺伤我后,我妈妈在医院遇上过Xavier,还养了他一段时间。当时我妈还开玩笑跟我说,要是能有一个兄弟陪我玩就好了。她一直很想我哥,到死之前,我妈都没见到我哥。我一直没办法原谅我哥,但我能想让他看一下自己父亲的真面目。”
危珈听琅津渡说话时,琅津渡也静静的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后,他又道,“而且,我妈第一眼就知道Xavier是怎么来的了。我只听我妈的,既然我妈不在意Xavier的来历,那我也乐见让景家人难堪。”
危珈嘴角极轻的动了一下,很想说什么,但感觉她的语言太空洞,又安慰不了他什么。她只能轻轻抱住琅津渡。
琅津渡垂下眼,手放到她的背脊上。他迟疑过,不想让危珈见识到他家阴暗、混乱、毫无底线的一面,但他藏不了一辈子,对危珈也很不公平。“我有那样的父亲,你会、”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没继续说下去,危珈已经挣开了他,但不是推开。“我会什么?觉得你基因不好?”
“你妈妈养了你二十多年,你爸都没养你几天。如果你非要好的不学,学坏的,这怪不了你爸和基因。”
危珈的目光稳稳地落进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闪躲。她眼睛很亮,像浸在温水里的玉石,温柔、清濯,“你喜欢我,不涉及其他人,我爱你,也不涉及其他人。”
听到危珈的话,琅津渡下意识觉得难堪。他当初喜欢危珈,但追求却是掠夺式的,没有互相了解,没有心灵互通,“急功近利”,迫切得到一个结果。
危珈踮起脚,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笑意,“现在,你可以放心抱我了。”
琅津渡微微俯身,把她紧紧拥进怀里。
“……我上一辈子,一定做了特别多的好事。”
危珈不知道他百转千回的心里路程,轻轻笑了。“你有琅濋当妈妈,上天肯定是厚待你的。”-
一周后,在网络上的一片猜测中,景彧省调到了非洲乍得,在当地负责分公司的基础设施建设与发展。
是琅津渡亲手送给景彧省的任命书,“既然你想大展身手,我给你不就好了。”
景彧省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你真是好算计啊。”
那天晚上的事情后,景家无论是兄弟还是旁支,再无一人敢站他。他看向琅津渡,要按琅津渡以往的行事作风,直接将他从景家剔除,再甚者,让他声名狼藉,弄成意外事件也不是做不出来。但琅津渡却没有这么做,还走了集团流程,公关之后,将他派到新项目的前线。
琅津渡没说话,只冷淡的看着他,跟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
景彧省看了眼调令上的职位——副总。不出意外的话,真正负责项目的人应该是琅津渡自己的人。
这哪是职位,分明是体面的流放。
好手段,好算计。
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琅津渡坐到了景氏集团的最高处,但这中间有景嵩行的扶持,还有琅津渡不怕得罪人的铁血手腕。而琅津渡现在坐稳了位置,总要给内外的人展示一下自己的胸襟和包容。
“按集团章程,挪用公司资金、恶意煽动股东扰乱经营,足够让法务部追究到底。”琅津渡靠回椅背,“监狱还是乍得,看你的选择了。”
景彧省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声音喑哑,最后只说出,“我真后悔,生了你。”
琅津渡嘴角轻咧了一下,眼底寒意蔓延,“我大哥对你挺失望的。以后你的法定监护人只有我了。”
听到这句话后,景彧省周身的血瞬间冷住。他这个二儿子的声音就像巨蟒的信子侵蚀着他每一根神经。
琅津渡继续道,“以后你死还是半死,只有我能决定。”-
很快就到了冬至前一天,外面飘起了细雪。
晚饭后,危珈收到了倪翀的婚礼请柬,婚礼在新年的第一天,她到刻室去找琅津渡。
琅津渡坐在工作台前,身形挺拔修正,月白色的长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他微微低头,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疏离的眉眼,此时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工作台上铺着深蓝色的毡垫,他右手握着刻刀,左手扶在石料,他手腕微沉,刀刃精准地在石面上游走,石屑簌簌落在毡垫上,如同窗外的细雪。
琅津渡视线在石料上,待最后一刀结束,他放下刻刀,拿起小毛刷细细扫去石屑。
危珈脚步轻盈的走进来,直到工作台上,琅津渡才终于抬起眼。
既然被他发现了,危珈直接快步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鼻尖蹭了蹭他的侧颈,声音软软的,“你完成了吗?”
琅津渡放下手里的毛刷,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将她拉到腿上。“嗯。”
危珈坐到他腿上后,伸手去拿桌子上刚刻好的白玉章,晶莹的玉面上,“长乐”两个字格外清楚。“送倪翀的吗?”
“嗯。”琅津渡边揽抱着她,边取下缠在手上的白色绷条。
危珈欣赏着,刀工凌利,字体好看,寓意也好。
琅津渡终于取下手上的绷条,顺着她柔软的毛衣熨帖地漫到她的腰间,“你要钤印一下吗?”
危珈眨了眨眼,“好呀。”
琅津渡从一旁打开青花瓷的印泥盒,鲜红的朱砂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危珈轻轻按在印泥上,力道不轻不重的,刚好让朱砂均匀地封住字口,然后在旁边的宣纸上拓下印记。
拿起玉章后,素白的宣纸上只有“长乐”二字的朱砂饱满,恰到好处。
“哇!”危珈把宣纸拿过来,拿在眼前瞧。“瞧,我盖得多好。”
琅津渡望了眼纸上的印文,伸手替她擦掉指腹上的红痕,“嗯。”
“就嗯啊?”危珈把宣纸往桌面上一放,双手勾住他的后颈,让他的脸更贴近自己。“你夸得不走心。”
琅津渡气息带着笑意,“我太太盖的印文比我刻的章好太多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危珈开心地揽住他的脖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石料的清冽,不待她进一步动作,他的吻先落了下来。浅尝辄止地吻过后,在她唇边问,“走心了吗?”
危珈舔了下唇,还带着他清冽干净的气息,有些意犹未尽,“走了走了。早走了。”危珈手臂不由自主的环得更紧,去拥吻他,比刚才更炙热。
工作台的石屑还沾在他的袖口,砚台里的墨香在空气中弥漫。吻渐渐更深了,带着彼此急促的呼吸,缱绻缠绵的热吻后,危珈眼底晕开雾气,“……我要洗澡。”她手摸上他的腰身,“你要不要来?”
琅津渡喉结带了一瞬的痒意,自然求之不得。
琅津渡抱着她刚要离开,但危珈的膝盖往前轻轻动了一下,工作台上的半扣的青花瓷盖一声轻响,掉到了地上。
危珈轻呼了一声,赶紧从他身上下来。“碎了吗?”
琅津渡也跟着起身,伸手按住了她的肩,“不要紧。”先她一步将青花瓷盖捡起来。
危珈捧着青花瓷盖子,这可是明代的官窑真品。
还好,没坏。
那一声,真是心疼死她了。
危珈小心把盖子盖好,谨慎地将其往里面推了推。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看到了桌面上的另一个玉章。
是之前琅津渡用废石刻的章,上面的字已经刻好了,但中间的一个“慎”字却只剩下了上半截。“这个是刻坏了吗?”
琅津渡看了一眼,“刻错了字。”
虽然石头不可惜,但可惜了琅津渡的字。危珈笑着看他,“琅大师还能刻错字啊。”
琅津渡沉默了一下,慢慢才看着她说,“是你那次离我太近了。”
听闻,危珈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他。
那次?
危珈看了眼这块废石。
应该是她刚回国,第一次进琅津渡刻室的时候。
这段时间,她脑子太钝了,有些事情经历过后,让她忽略了一些很容易思考虑到的细节。她看着手上的玉章,抬头看琅津渡,“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琅津渡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清冷的眉眼在这一瞬间稍显促然。
他也不知道。因为界定喜欢太难了。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心动,知道她有男朋友时心情的空旷,了解到她分手后的欣喜,丢下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知道世界上有他这样一个人。
“……不重要。”琅津渡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在婚姻里,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几乎将危珈杀地片甲不留。她想起两人第一次相亲时,她问他为什么要跟自己相亲。
琅津渡说,因为喜欢她。
他明明早就告诉她了。
【作者有话说】
琅:我一直说,她不信。
第84章 天道还
◎一张温柔又坚定的脸。◎
第八十四章
窗外的雪覆过一层一层,室内却是一片温烫的热浪。
琅津渡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白皙的皮肤绽放着樱粉,细腻的掌心撑在他胸口,一双凤眸水光旖旎,失神地注视着他。
“危珈。”琅津渡缱绻地叫着她的名字。
浴室里水汽氤氲,像被眼前蒙上了一层白纱。才停下来,绵软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栗。“……可、可以了。”
浑湿的头发铺在背脊上和肩前,凌乱地扫在嫩白上,几滴晶莹坠下,漾开微荡的涟漪。
危珈坐在他怀里,以为寻到休息的时间,自己这里热又胀酸,再也撑不住,伏到他身上。
另一只大手放在她的薄背上,她才听到他胸口强劲的心跳声,又被重新按了回去。她尖叫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我、”
水纹剧烈地荡开,烫人的吻覆上来。窗外的雪也一片一片、频次很快地往枝桠上叠。风过时颤巍巍地晃了两下,又稳稳接住新落的白。
最后一片雪压弯了平衡的临界点,沉默积攒了许久的白,碎成漫天飞屑,溅起一圈白色的涟漪。
细白的手腕滑落进水中,只留枝头的红梅轻颤着,连最后几星碎雪也消融进水中。
……
冬至早上,雪停了。
今天是危琂的生日,危珈一般凌晨准时送上祝福的。昨天晚上,她错过了时间,之后就睡着了。
危珈直接给危琂打电话。而电话响过后,手机提示到“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之后,危珈又打了几次,都没打通。
真是奇了怪了。
大早上,怎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危珈想了一下,给唐助理打了电话。
唐助理回应她,“危总昨天回去的比较早,身体有些不舒服。”
危珈皱了一下眉,“感冒了吗?”
唐助理声音干练中带一点担忧,“危总最近工作压力大,休息不太好。前两天还一直咳嗽。”
挂断电话后,危珈跑到饭厅,跟阿姨说,“尤阿姨,你帮我打包两份早餐,我要去看我姐姐。”
琅津渡问道,“怎么了?”
危珈:“不知道。我去看一下她。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琅津渡起身,“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你一会儿不是还有会吗?”危珈说道,“今天我可能待很久。”-
危琂一直都住在离公司很近的金融聚集带、傲居靖洲主城绝对C位之地的大平层。
因为危珈之前就做了家属登记,拿着门禁卡,一路畅通无阻。
危琂住在顶楼。危珈到门前,习惯按了一下门铃。
没等两秒,危珈正要输密码,可视门铃竟然响了。危珈立马冲着镜头打招呼,“姐姐,你在家呀。”
危琂声音干脆,“我在家。”
危珈正要输密码时,便听到危琂道,“你等一下。我来给你开门。”
危珈手上顿了一下,“我记得密码。”
危珈继续输入时,门也从里面打开了。
危琂长发柔软,穿着米白色的羊绒针织衫,格外的慵懒放松。“你怎么来了?”
危珈仔细观察了一下危琂,面色红润,精神良好,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你今天的生日啊。”
危琂略思忖了一下,像才记起自己的生日。
危珈提两个保温盒往里面走,边走边道,“我给你打电话还没打通。我就打给了你助理,唐助理说你最近工作太累,前几天还咳嗽。你是不是有点感冒啊?”
危琂跟在后面,一起到餐厅。“没感冒。最近降温,有点鼻炎。”
危琂的厨房和饭厅很大,但装修完后几乎没用过,跟样板房似的。而今天不一样,厨房里有开火迹象,旁边冰箱里的食材也有很多。危珈看了眼厨余垃圾桶,竟然还有少许的垃圾。
危珈惊讶地回头看向危琂,“姐,你最近开始做饭了?”
危琂随便拉开一个椅子坐下,片刻后才道,“……找了个做饭阿姨。”
危琂很不喜欢有人进入自己的空间,连打扫都是助理请钟点工。此外,危琂对吃的不讲究,本来就一天十几个小时在公司,饭自然也在公司解决。
“那可太好了,你就应该规律一下三餐。”危珈把饭盒打开,“你没吃早饭吧?”
危琂看着危珈摆好的早餐,“还没吃。”
危珈对危琂的厨房,比危琂自己还熟悉。她拿碟拿筷子,“姐姐,长寿面。坨了也要吃完、”
危琂轻挑了下眉,接过碟子和筷子。“好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危珈给林樾发了条信息,林樾很快回复了她,危珈点开视频通话,“我们跟妈妈开个视频。”
不等危琂说什么,视频已经接通了。林樾在法国的家里,看到了凑在一起吃饭的女儿,嘴角噙着笑,“琂琂,生日快乐。”
危琂笑应,“谢谢妈。”
林樾:“我从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危琂道,“昨天晚上,我手机掉水里了,一直没开机。”
“怎么会掉水里啊?”危珈有些惊奇,危琂竟然就由手机关机了这么久,这跟她工作狂的人设实在不符。
危琂文静地吃下面条,喝了口水,“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的。”
两姐妹跟妈妈开完视频后,早餐也吃的差不多了。危珈起身,正要把剩余的早餐装回去的时候,危琂阻止了她,“你先放橱柜上吧,我晚点饿了再吃。”
危珈眨巴了下眼。“姐,你没吃饱啊。”
危琂清了下嗓,“昨晚喝了酒,胃有些不舒服。”
危珈:“好吧。”
还好,她带的早餐比较多。
危珈把早饭放好后,把餐盒装回去。她平时是没有这么勤快的,但很奇怪的是,在危琂面前很自觉干这些事。而且危琂怎么使唤她,危珈最多嘟囔,从不反抗。
而这次,危琂也起身,和她一起收拾起来。“你今天还有事吗?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危珈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没事啊。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玩的。”
危琂看着她,表情顿了一下,“……哦,好啊。不过,我一会儿还有会。”
危珈:“生日也不休息吗?今天还是周日呢。”
“最近公司有点忙。”收拾好后,危琂说着话到客厅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好像打不开了。她把电话卡拿出来,换到自己的备用机上。
等待开机的时候,危琂垂眼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危珈,“上次你从医院回家后,身体又有不舒服吗?”
危珈把饭盒放好,“没有。早好了。”
手机的开机音乐结束,危琂看着手机的密码页面,沉默了几秒后,将手机关上,“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好啊,怎么这几年反而严重了?”
危珈指尖无意识的顿了一下,“……不知道。”随后笑说,“可能变异了吧。”
手机在危琂的手中翻转,“心理医生说,你会过敏就是在油漆桶里呆太久,大脑还记得当时的境遇,才会一直应激。你是还在怕当年的事吗?”
拉链拉到一半,保温袋有些卡住。“……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吧。”
危琂眸子微紧,“你还记得当年的事?”
危珈垂着眼睛,扯出被拉链夹住的保温袋,“记得啊。走丢找不到家了,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后面是两个司机追尾,出了车祸,下车找人的时候才发现了我。”
危琂长久的沉默了一下,直到危珈走出饭厅,到自己身旁坐下。她才“嗯”了一声。“是,还好你没事。”
危珈“嘿嘿”笑了一下,“我命大呗。”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丝绒袋子。“生日快乐,姐姐。”
危琂打开蓝色袋子,是一条锦鲤胶花水晶项链。“挺好看的。”
危珈小表情得意,“那自然,我挑了好久呢。招好运的。”
危琂笑了一下,给自己戴上,“我运气已经很好了。”
“运气哪有嫌多的。”危珈指了一下,咧嘴道,“还招、桃、花。”
危琂眼睫轻挑,“我需要招什么桃花?”
“又不是让你嫁人。有段健康、让你快乐的感情也好啊。”危珈真心说的。危琂大了她七岁,已经32岁了,但到现在,危珈从未见过“危琂男朋友”这个角色。
“工作太多了,再说吧。”
危琂一会儿还有工作,危珈待了一会儿后,也离开危琂的家。
危珈走后,危琂滑着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停了片刻后,她看了眼电梯的监控,她站起身,走进卧室,打开衣帽间的门,“出来吧。”
话音一落,推拉门从里面轻轻拉开一条缝,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傅净植穿着黑色连帽衫,肩线很宽,蹭着门框,边往外面走,边抬手揉了揉后颈。“珈珈走了?”
危琂侧身让他走出来,“走了。你也走吧。”
傅净植舒展了一下身子,侧头看着她,“你怎么每次睡完后都这么冷酷呢。”
危琂微微一笑,媚眼生辉,“那你想怎么样?我给发个锦旗?”
傅净植拉住她,单手揽着腰,将她按回墙上,低眼看到了危琂白皙颈子上的水晶项链。“珈珈送你的?”
“是啊。”危琂看着他,薄唇热烈,“招桃花、”
傅净植手撑在墙上,不等她说完,便低头咬她的唇。
他刚才又不是没听到。
大手附在她的颈后,舌头撬开她的白齿,长驱直入,霸道的去吻她。
亲了一会儿,两人气息都有些凌乱。傅净植离开她的唇后,指腹轻轻勾着这条项链,“摘掉。”
危琂逐渐找回自己的气息,皓白的手腕勾到他脖子上,“你命令我?”
“我哪敢啊?”傅净植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手抚到她颌下,轻轻地抬起,“危琂,我总归要点安全感。你也不能真把我当床伴吧。”
危琂仰头看着他,男人五官清峻冷毅,这么多年模样没变,人却霸道了。“怎么会呢?”漂亮的眸子从喉结扫到他的唇上,“你对自己有点信心。”
说着,危琂搂着他的腰,想踮起脚吻他,但唇还没贴上去,就被傅净植抬手挡开了,“那你不能戴。”
危琂对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有点烦,“这是危珈给我的生日礼物。”危珈很喜欢一些小东西,而危珈只要送她沾一点招桃花的东西就被他收走。
一个人民警察,迷信得可以。
“你收起来放着,别戴。”傅净植轻轻捏着她的脸,“我再给你买根。”
听闻,危琂笑了一下。“你那点工资够吗?”
傅净植要被她一张嘴气死了,大手轻掐着她的下颌,咬牙道,“你别管。反正你的桃花是我了。甭想朝三暮四的。”
危琂极轻地笑了一下,“好、吧。”-
危珈从危琂的小区离开。
经过一大早环卫工人的努力,除了街道旁树枝上的残雪,已经不见了踪迹。
外面看着就冷,冰结得很快,车都小心的开着,慢慢汇成一条长龙。
司机跟她说道,“太太,我今天小心开。”
危珈有些心不在焉,轻“嗯”了一声。她视线看向窗外,想起刚才危琂的问话。
危琂的问话很突兀,是察觉到她已经记起当年的事了吗。
对于当年的事,危珈不是想瞒着家里人,只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一家人的生活都平静了。她没必要跟家里人说她想起了当年的事。
最最重要的事,当年的事情对她没什么影响,带来的伤害程度连庄慈筠都不如-
危琂和傅净植从卧室出来后,到饭厅吃饭。
两姐妹的饭量不大,早餐还有很多。傅净植把东西送去加热后,回到餐桌前,“你刚才为什么要问危珈那些话?你是觉得她记起来了吗?”
危琂喝了口热水。“很可能是。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提过。”
傅净植坐下,“其实,孩子的恢复能力远超我们的想象。危珈经历事件的时候年纪小。一家人又很疼爱她,身边一直都有心理医生,不是非得有心理阴影的。”
“我知道。”危琂看过很多心理方面的书,仔细研究了很多案例,“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傅净植想了一下后,谨慎地说。“可能、怕你和家里人担心。”
毕竟这件事差点让整个家分崩离析。
危琂捧着热水杯,沉默。
危琂想起了危珈走丢的那天。那是在暑假,市里有家度假村刚开业,吸引了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去。
那段时间,危岱山再婚,危珈情绪一直不好,整天闷闷的,抱着几本童话书,一看就是一整天,也不跟人说话。
阮凤君看*孩子这样,便和家里的阿姨带着危珈、危珩还有一个堂姐去度假村玩。两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出门,总归没那么便利,他们在度假村碰上了同小区的邻居——秦再。
危珈很喜欢秦再,他不仅是省儿童频道的主持人,连危珈看的童话书《碧绿色的兔子》的作者也是他。
晚上度假村里的晚会,秦再还上台跟孩子们亲切互动,然而在第二天,秦再便带着危珈消失了。
等再找到危珈时,是当天的晚上,一个司机说自己开车的时候,旁边道路滚下一个油漆桶,里面还有个孩子。
虽然司机及时刹车了,但油漆桶还是受到了撞击,危珈伤得不轻,但最可怕的还是她身上清晰的鞭痕和掐伤。医生以为虐童,很快报了警。
警察很快找过去,便查到了秦再。一起发现的还有一个被捅了一刀奄奄一息的青少年和满屋的虐童、xing虐儿童的视频。
很快,这件事件登上全国的新闻。儿童频道主持人、儿童书作家是虐童惯犯瞬间登上全国的新闻。秦再落网后,逐渐发现了他更多的犯罪事实,有很多孩子深受其害,虐童、猥亵……这个案子也成为当年的一个大案件。
危珈是在一天后醒来的,醒来就忘了所有的事,在不清醒时唯一说过的话就是“去救哥哥”。
“哥哥”是被捅了一刀的青少年,其实是个女孩子。她住在附近,因为看到秦再带着一个小女孩回家,青春期懵懂的性意识让她直觉感到这种画面有些奇怪,她跟了上去,关键时候救了危珈。
危珈在家休息了半年,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走丢后,出了车祸。
但在这个事件中,阮凤君埋怨自己成疾,住了一年的医院,差点去世;林樾也责怪自己,是她推荐给女儿的童话书,甚至为了让危珈开心,带她去参加了秦再的签售会,带她去电视台参加节目;危岱山在两天后才回国,没参与进找危珈的队伍,几乎被老爷子打死;还有危珩的妈妈,危珈的二叔母,她本来是一起带孩子们去度假村的,因为有临时工作,将孩子们送到后就离开了,差点导致夫妻离婚。
他们家过了好多年才抚平了这个事情的伤痕。看到危珈健康成长,进入校园,恋爱结婚,大家才慢慢解了这件事的疙瘩。
危琂轻轻呼了一口气,在这个事情后,危琂出国留学的计划就暂停了,留在了国内读书。有好几年的时间,危琂半夜醒来,都要去危珈房间看看,跟危珈一起睡觉,生怕她被偷走。
正想着,她的手机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是危珈的。
【危珈:姐,我到家了。】
【危琂:嗯。】
【危珈:姐姐,我好爱你啊。】
然后扔过来七八个粘粘糊糊发射爱心的表情包。
危琂视线停留了一下,轻笑着敲字道,【有病啊,都刷屏了。】
【危珈:嘿嘿。】
【危珈:么么哒。】-
“这个案子后,秦再的姐姐移民去了美国,父母前两年已经去世了。”汇报的人说道,“秦再被判了十二年,出狱后,他去美国投奔姐姐。当天晚上被人发现死在街头,身中十七刀。”
琅津渡听闻,抬眼。
“他伤害的孩子家庭条件都很好。而且他身上有犯罪记录,是去不了美国的。”对方隐晦的表达道。
对方最后拿给琅津渡一张照片,“这个女孩子叫叶砺,是当年的目击证人。现在在靖州大学任教大学老师。”
琅津渡拿过来,照片上是一张温柔又坚定的脸。
【作者有话说】
[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