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粗神经,根本没发现异样:“还好还好,我可不能错过唯一好看的节目。”
沈以心虚地瞥一眼邵轻云,发现他正意味深长地注视她。
沈以回忆着刚刚从他身上爬起来时,手乱撑乱放间,他似乎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她按到哪里了呢?
我靠!
沈以突然捂住嘴倒抽一口凉气,将头埋进沙发靠背。完全不敢看他。
他不会觉得她色欲熏心,故意的吧?
丢死人了!
身后的邵轻云看她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他身旁的叶澜听见笑声转过头,稀奇发问:“小品还没演,你高兴什么?”
“高兴什么……”邵轻云沉吟,一边瞥着沈以,“我提前高兴。”
叶澜像看天外来客一样看着侄子,又看看沈以,狐疑道:“嘶……小甜把你传染了吗?你都变开朗了。”
“嗯。”邵轻云肯定,声音愉悦,“她把我传染了。”
*
节目演到11点,叶澜去煮饺子。准备一家人吃“更岁饺子”,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饺子是梅姨提前包好冻起来的,其中很多是那天沈以来学时,三个人一起包的。
外公早已歇息,只有三个人坐上了餐桌。
两盘饺子端出来,各自都有好多烂掉的,要么皮馅分离,或者破了洞,汤汁都流掉的。
叶澜不知情,嫌弃道:“这饺子谁包的呀?这些我认得,肯定是梅姨。这些烂的、大耳朵的呢?”
沈以十分赧然,刚要承认,邵轻云夹走最上面两个软塌塌的烂饺子,淡定说:“我包的,我负责。”
沈以立马看向他。
他吃掉一块烂皮,坦然地对她说:“很好吃。”
沈以被他感动,趁着叶澜不注意,偷偷给邵轻云比了个小心心。
*
吃完饺子,外面的烟花声渐渐密集。
沈以正坐在沙发上专注啃柚子。
这时叶澜说:“阿肖,我带回来很多烟花,在我车后备箱里。你去带着小甜放吧,有点响动才有过年的感觉嘛。”
“叶澜叔叔,你不去吗?”沈以问。
“我就不跟你们小孩凑热闹了。”
“对的。”邵轻云赞同地拍了拍亲舅舅的肩膀。
“嘿?”叶澜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他看向侄子。
邵轻云正从小铁盒里倒出三颗薄荷糖吃了,见他看过来,还自然而然问:“吃吗?”
“大晚上吃糖干什么?”
不知为何,叶澜总觉得今天晚上外甥心情特别好,很久没有这么好的感觉。
邵轻云隔空召唤沈以:“仓鼠别吃了,出门。”
正双手捧着一瓣柚子窸窸窣窣啃的沈以:……
然后她带着那瓣没吃完的柚子坐上了邵轻云旁边的副驾。
琴山上禁止燃放烟花,怕有山火隐患。他们必须开车去山下被允许的地方放烟花。
沈以窝在副驾驶,仍然在吃,并且还拿了一瓣新的。
邵轻云看她一眼:“有那么好吃吗?”
“嗯嗯,超好吃,水很足,酸酸甜甜的。”
“我不信。”
“那你尝尝。”天真的沈以以为他真的不信,递给他新的那瓣。
邵轻云没接:“太多。”
沈以低头看手中已经被她啃了多半的柚子,正在思考间,邵轻云伸过手来,直接夺走吃了。
“嗯,还行。”
“诶……”
那个有我的口水诶……沈以本来想说,但又很快顿住。
他们都直接接吻了,还怕间接
接吻不成?
*
开车路过一个大广场,出来放烟花的人很多,沈以扒在车窗上看,惊喜道:“我看见张于蓝她们了!还有好几个我们班同学,咱们就在这儿放吧……”
她话还没说完,邵轻云一脚油门,她直接被惯性力量按进了座椅。
眼见着离大广场越来越远,沈以不满地回头:“这就是最好的地方了,你还要去哪?”
“人这么多,你能看到你自己放的吗?”
也有道理,沈以安分了。十二点的时候大家一起放烟花,肯定乱糟糟吵哄哄的,她确实更想看自己放的。
结果邵轻云七拐八绕,愣把她带到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小广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放。
沈以透过车窗看到外面脱离繁华街区的黑寂,心想邵轻云要不是她男朋友,她都觉得自己要被拐卖走了。
男朋友。
沈以在心里反复品味这三个字。转头看到邵轻云眉眼从容,有条不紊停车、熄火、解安全带的样子,想起他刚刚套路她柚子的样子,心里甜的快要溢出泡泡。
果然妈妈说的没错,恋爱确实很好谈。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突然理解了妈妈口中说的幸福。
他们一起把叶澜车后备箱的烟花一股脑全都拿了下来,一字排开。
越接近十二点,沈以就越兴奋:“我都要放!你不要跟我抢!”
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已经响起。
沈以问邵轻云要打火机,他手伸进衣兜里,掏出来的却是一副女款的红色毛线手套。
梅姨的业余爱好就是织这织那,为了迎接好久不见的孙女回家,她提前织了很多围巾之类的小物件。还让邵轻云在两双手套里,帮他选一双送给孙女的。
这双红色的就是遗留下来的。邵轻云在出门之前,特意找了出来。
沈以体质寒凉,不过下车搬了几下烟花,手就冻得通红。
邵轻云站在她面前,什么也没说,用自己的手给她捂了捂,可惜沈以像个冰块精,捂了半天根本没用。邵轻云低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呵了口气。
那暖融融的气息,一下顺着她的指尖,直抵她的心头,冲上她的脸颊。
她心脏砰砰狂跳,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邵轻云眼都没抬,说:“放开。”
“啊?”她一愣,自动放开了嘴唇。
邵轻云凝视她:“以后你每咬一次,我就亲你一下。包括在学校里。”
沈以脸更红了。她发现自己就是个纸老虎,只会口嗨。而邵轻云是真真正正的烧包。
他这个威胁吧,沈以听着还挺想故意踩线的。但在学校里那句,又让她紧张。以前觉得邵轻云是个克己复礼的老古板,现在她觉得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去放吧。”邵轻云已经给她戴好了手套。
沈以思维跳跃,很快忘记了害羞,夺过打火机就兴奋地奔向第一个烟花,蹲着点完又飞快朝邵轻云奔回来,马尾飞舞,笑容洋溢。
她耳朵也不堵,就仰着头看烟花绚烂绽开,发出“哇”的声音。
邵轻云没有看烟花,而是借着身高优势,一动不动望着斜前侧的女孩。
她笑时很肆意,哭时也毫无保留地发泄。快乐就是纯粹的快乐,担忧和烦恼也不会在心里久久沉淀。
他有时很羡慕她的这种能力。现实是大部分人,都在藏起情绪,扮演成熟的人,包括他自己。
他沉溺在她侧脸弯弯一弧笑涡里,想起万峥看她的眼神,想起她晚上收到的那条冗长告白。
她那么灿烂,她值得所有人喜欢。
只不过他会因此而多头疼一些,但又不能把她藏起来。虽然他疯癫的那部分思维,很想要这样做。
沈以对他的回环往复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冲过去又跑回去,乐此不疲。
十二点整,整座城市的烟花达到顶峰。
沈以点燃了最大的一墩,跑回来时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仰头大声对他说:“新年快乐!”眼里的光芒亮过头顶的烟火。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期待地看着他。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只低头,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然后移在她的耳边,说:“新年快乐。”
她闻到凉爽清甜的薄荷味道。
过了十二点,沈以很快点燃了最后一个。
这次她回来的时候,两手一撑,跳上了身后的花坛边缘。她想站得更高一点,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簇簇烟花上升,绽放,熄灭之后,她都会有隐隐的失落。极致的绚烂总是短暂。就像一切如梦似幻又强留不住的美好。
烟雾是烟火的残魂。盛大渐渐淡去,魂魄也在消亡。
她怕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睛,夜幕便会恢复死寂,美丽的梦境也会化为泡影。
所以在所有的烟花彻底燃尽时,沈以仍然站在花坛上,望着夜空中的余烬,期待一切还没有结束,期待还有最后的惊喜。
可是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等来,结束就是结束了。
但她听见了邵轻云的声音。
“下来吧。”
他朝她展开怀抱。
她像坠落的鸟,不惧山崖,紧紧攀上他的肩头。
他收紧双臂环抱在她的腰际。
她保持着被他悬空抱起的姿势,久久没有放手。他也没有放手,呼吸在她颈间温热、舒缓地游走。
沈以忍不住轻轻颤抖。
她更紧地抱住他。
烟花燃尽,但美梦没有结束。邵轻云是真实的,紧紧相贴的身体是真实的。
“你以后会离开我吗?”她问。
“客观不知道,主观不会。”邵轻云按照现实的不可预测性和逻辑的合理性答完,发现哄女生不应该使用逻辑。
因为沈以跳了下来,一把推开他,像一只攻击姿态的猫。
“先说好,我很粘人的。如果你像我妈妈那样,会为了别的人、别的事抛开我,我会对你发疯。”
“正好,我也很粘人。”邵轻云语调轻缓。
沈以:???
邵轻云毫无感情一笑,带着几分凛冽的威胁:“希望你在学校,和万峥、胡家烁、赵子非等异性保持距离。不然,我也会发疯。”
沈以:???
“你怎么连胡家烁都认识?!!”
第42章 超喜欢你我们的未来,我会想办法。……
沈以一整个震惊,他真的这么神通广大?
“不是,我怎么不跟异性保持距离了?你不要污蔑我。”
“和万峥学校散步,逛超市,夸他眼睛好看;和胡家烁操场散步,收到他小作文表白;和赵子非学校里勾肩搭背,跳舞的时候拉手,贴得太近。”
邵轻云不疾不徐,桩桩件件列出她的“罪证”。简直像脑袋里专门有个小本本,记录她在学校和每个异性的接触。
沈以想到最开始,她隐隐感觉这个人其实锱铢必较。没想到果然如此!在一起就全都暴露了!
“赵子非是我朋友,他不算。其他人我肯定保持距离。”
“嗯,可以。”没想到邵轻云很好说话。
不知不觉,城市的烟火声平息下去。小广场零星的人也回家了,朦胧月光下,只剩下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开始对峙的人。
她注意到他看向自己时幽深的目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带自己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图谋不轨。
就像现在,她察觉他的眼神在她的唇上一次又一次掠过,企图不言而喻。
她暗戳戳计划,第一次接吻她没有做好准备,这次她一定要占据主动权,如果他吻下来,她就咬一口他的嘴唇,达成初遇时的心愿。
她暗地里跃跃欲试,他却移开目光,说:
“回家吧。”
沈以没动,什么疑问在她心里都憋不过五分钟。
她歪头凝视他的眼睛:“你薄荷糖都吃了,又来这种没人的地方,难道只是为了亲我额头?”
他可是还没确定关系就抢走她初吻的人啊!
邵轻云没有一点被戳穿的窘迫,坦然承认企图:“不是。考虑到你还未成年,感觉我在占你便宜。”
“你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有三个月也成年了。”
邵轻云舒朗一笑,说:“所以,不着急。”
他上前把他们放过的烟花墩子依次搬到垃圾桶旁边,沈以也跟过去帮忙,脑子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自恋道:“感觉你超喜欢我的,嘻嘻。”
“嗯,超喜欢你。”邵轻云完全顺着她的话说。
“你明明这么喜欢我,之前为什么说要考虑?婆婆妈妈的。”
“因为我一无所有。”邵轻云泰然看着她,“另外,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那时候,我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给你。”
沈以微微愣怔:“我想要什么?”
“陪伴。”他说。
沈以心头一震。
邵轻云继续说:“但那个时候,英国的学校已经停止申请了。我认为我们会分开。我本来想等到offer结果出来,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沈以心情复杂。她只崇尚感觉至上,而他老早就开始思考现实问题。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我现在认为,异地恋不是问题。”他隔着手套牵起她的手,抬眼凝眸,“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们的未来,我会想办法。”
沈以怔然望着他,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赧然地吸吸鼻子,故意插科打诨说:“我是泪失禁体质。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能哭,太烦、太软弱了?”
“哭出来很好,这不是软弱,是洒脱。哭完就没事了,是我喜欢你的其中一个样子。但还是少哭,因为我会心疼。”
她一头撞进他的胸膛,在里面蹭了蹭,将眼泪都留在他的毛衣上。
“我就是想要陪伴。邵轻云,你至少要陪我五百年,不准离开我。不行,如果以后人能长生不老,或者意识体上传云端,我们也要在一起。直到地球毁灭。”
“好。”邵轻云摸摸她的脑袋,转而将她环抱,“直到地球毁灭。
*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时,沈以过了好久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头发凌乱,眼底青黑,意识到门铃声后踩着拖鞋就冲下楼,扯了件羽绒服套在睡衣外边,打开门果然看到邵轻云。
时间是大年初一的中午,明亮的太阳光照的沈以睁不开眼。
对面,邵轻云穿戴整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而她萎靡不振,披头散发,眼睛还被眼屎糊得睁不开。
“才起床?”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有精神,带着几分愉悦。
“嗯。”她揉揉眼睛,“昨天有点失……”
沈以回过神来,马上住嘴。昨天晚上发生太多事,尤其是他那一吻,让她辗转反侧,反复回味。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因为这个失眠了吧?太逊了!而且他明显没失眠,还睡得很好,不公平!果然“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绝不能轻易输给他!
邵轻云清楚看见她脸上的风云变幻,忍了忍笑,递给她一个便当包,里面有好几层餐盒。
“自己吃午饭吧,今天有很多人来拜年,就不让你过去了。”
“好。”
邵轻云没急着离开,而是一步跨了两级台阶,直逼她的面前,弯腰凑在她耳边说:“没关系,我也失眠。”
说完莞尔一笑,后退着转身离开。
留沈以一个人面红耳赤。她合上大门,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是真的跟邵轻云谈恋爱了啊?
*
孔令仪跟男友,哦,不是,是新老公,一起度蜜月,整个新年都不会回家。
隔壁叶爷爷家,从初一开始热闹,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到初五还有。
除了亲戚,还有不少是以前叶老的学生。
邵轻云不能离开,需要在家里帮忙招待。
沈以大部分时间就独自呆在家里看书,画画。邵轻云偶尔会在傍晚的时候来找她,她会去他家吃晚饭,然后两个人牵着手在琴山上遛弯,或者他开车带着她去沿海公路上兜风。
黄昏时刻,他们追逐着日落的方向,身边是广阔的大海。夕阳落在海上的晃动的金色,漫天灿烂的云霞,自然而然让沈以心中产生诗歌韵律,或者音乐旋律。
坐在副驾驶的沈以对邵轻云说:“放首歌听吧。”
邵轻云将衣袋里的手机递给她。
“连着蓝牙,你自己选。”
沈以问他:“密码是什么?”
“都是9。”
沈以麻利地输完,好奇道:“为什么是9?”
“方便。”
沈以给他的效率至上主义竖了个大拇指。
顺利找到他的音乐软件,点开个人歌单,除了一个“我喜欢的音乐”,另一个就是“杨千嬅”。
她侧头讶异地看向他:“你喜欢杨千嬅?”
“嗯。”邵轻云并不多说。
沈以很意外,看他平时狷介孤高的感觉,她一直以为他更喜欢曲高和寡的小众音乐,总之大概率远离流行。不过沈以也不熟悉杨千嬅,只听过几首最火的。见他上次退出时听的正是一首杨千嬅的《还有事情可庆祝》,她就直接点了播放。
音乐开始后,沈以趴在敞开的车窗边上吹风,望着一轮红日渐渐西沉。天空逐渐被深蓝、黑蓝侵蚀。
杨千嬅用温柔而坚韧的声音唱——
“记得如何尽兴
如何流泪也笑着回应
扮做乐观者安慰心灵
携带香槟两瓶
只需相信生命
会有被庆祝事情……”
她唱得是那样深情,忧伤却充满力量,一种温柔但坚定的力量。
她转头看向邵轻云。从他听的歌里,她感觉到他不快乐,但一直都在努力快乐,努力自愈。
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叶公好龙,总之从那天开始,沈以也喜欢上了杨千嬅,有空就轮番播放她的粤语歌。
除此之外,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言情小说了,而是重新开始读四大名著。
她曾问过他:你为什么总是在翻阅四大名著?
她小时候也都看过,国学课的家庭老师还给逐本讲解过。只不过那时候小,听得不认真,只记住一些精彩的桥段。
邵轻云说:“在西方语境中,他们认为诸如《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是要一遍一遍阅读的,那么在我们国家,四大名著就是这辈子应该反复阅读的。”
她重新去寻找四大名著的魅力。她也想像他和他妈妈一样,讨论喜欢的人物和剧情。她知道他有极其丰富的头脑和想法,她害怕短暂的激情过后,他会发现自己是个脑袋空空、虚有其表的人,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因而消磨了喜欢。
就像满怀憧憬的包法利夫人,在婚后才发现丈夫的平庸无趣,无法与她有精神上的共鸣。
这让她隐隐惶恐,患得患失。
尽管邵轻云和她在一起,很少卖弄什么,也从未流露任何失望。他常常是倾听的那一方,看她说话时候的眼睛总是非常专注,从不轻易打断沈以兴高采烈的分享,能接住她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
晚上如果他家没有客人,他还是会让沈以过来,他带她一起学习。
其实沈以现在所有的申请都发出去了,最有意向的学校都不需要高考成绩,相当于她现在只需要等待结果即可。
而邵轻云的offer也是三、四月下来。他申请学校用的去年在香港考的
DSE成绩,DSE相当于内地的高考。但整体难度相对较低,竞争压力相对较小,而成绩又被全球更多高校认可。
他有香港永居身份,同时也有内地户籍,二者可以共存,所以他能正常入读公立学校。不过留学来说,DES成绩更具有优势。所以他不必再参加六月份的高考。
邵轻云没告诉沈以的是,原计划他陪外公过完农历年,就会回香港等待结果,确定最终学校,并办理出境资料等等。
但现在,他决定留在月亮湾,珍惜能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而沈以打算参加高考,所以没有停止学习。
她想给自己的高中生涯点一个完美的句号。即便高考在她看来很难,但她可以挑战。而且她也做好了这次没有拿到心仪学校的offer,就重新学一年,或者去英国高中过渡一年。她现在干劲满满,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可惜醒悟的有些迟。她有自信,再来一年,她一定可以拿到顶尖学校的offer。
放到以前,她可能完全就是得过且过的心态,随便去哪里混日子都好。
现在她想的却是,她也要去最好的学校,努力跟上邵轻云的步伐。他必然有光辉的未来,她也一定要有精彩的人生。
年后还没开学,她每天都和邵轻云混迹在一起,年前天天联系的朋友也不理了。
有时候她们在群里聊几百上千条消息,她看都不看一眼。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你姐姐(张于蓝):沈以为什么消失了?圆圆,过年联系你了吗?
小鱼(孟圆):没有。
你姐姐(张于蓝):她不会谈恋爱了吧?
混迹在女生群里一般不好意思说话的赵子非——
子非鱼(赵子非):什么?跟谁跟谁!
卡皮巴拉(尤静):跟谁跟谁?
你姐姐(张于蓝):@为了他不懂偷狗都敢偷狗
你姐姐(张于蓝):???
小鱼(孟圆):???
子非鱼(赵子非):???
卡皮巴拉(尤静):???
你姐姐(张于蓝):沈以!解释一下你的名字!你TM真恋爱了???你为了谁要去偷狗!
第43章 地下恋“我追你未遂”的关系
因为有@的提示,沈以的手机响了一下。
彼时她正靠在邵轻云的肩膀上看《三国演义》,锦马超出场的倒三角身材看得她心潮澎湃,果然颜控看三国都在挑帅哥。她听见消息提示拿起手机扫了眼,立马心虚地坐正。
她瞥了眼邵轻云,对方正用笔随意向下划着平板,目光专注。
她将手机放在书上快速打字。
为了他不懂偷狗都敢偷狗:这是杨千嬅的歌,少女的祈祷!土包子姐姐你少听点抖音神曲,多听点杨千嬅姐姐的仙品好吧!
你姐姐(张于蓝):你不是天天转发陈绮贞吗?又喜欢杨千嬅了?
你姐姐(张于蓝):不是,你别乱扯,我就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以手指顿了顿,在思考这件事应该保密还是告诉朋友。即便朋友没有恶意,但还是有走漏风声的可能性。
她转头问邵轻云:“我们要保密吗?”
邵轻云没有回头。
“无所谓。”
他真的觉得无所谓,毕竟他人生奉行的宗旨是——做了就是做了。但转头看到沈以思虑的神色,他又说了句:“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好。”
“那就保密吧,我可不想给田燕子又增加一件烦心事。”
“如果是我的话,她不一定烦心。”邵轻云淡然说出这句话。
沈以直想翻白眼,她倒不知道这个人这么臭屁。
不过确实也是,自从和邵轻云开始学习,她的成绩可谓是一路上升。这个进步速度说明她脑子够机灵,只是需要足够的耐心,邵轻云就是那个能让她甘心坐住的人。
沈以喜滋滋在群里回复:少关注女明星私生活,多关注作品。
你姐姐(张于蓝):你都不当领军人物要去偷狗了,还有什么作品?
沈以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论毒舌,还得是张于蓝。
你姐姐(张于蓝):算了,放过你,明天出来逛街,不来绝交。
张于蓝自从发现沈以眼光不凡,而且从来不讲废话、不说假话,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非常对她的胃口,从此她但凡逛街,必然要叫上沈以。月亮湾,包括市区内的各大商场,她都拉着她逛过。
张于蓝家也算是有点小钱,虽然不是沈以那种豪门大族,但父母特别宠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程度。也因此逐渐培养了她嚣张肆意的性格。
沈以瞥了眼邵轻云,这几天确实有点重色轻友了。
于是她同意了张于蓝的提议。顺便在群里跟大家讨论时间地点。
她没想着避着他,邵轻云自然一览无余。
“跑那么远干嘛?”
她们约定的地点是市区,月亮湾离市区远,几个人又约好大清早去坐公交车。
放在以前,沈以当然不可能有耐心坐那么久公交。但和张于蓝他们几个坐了几次,一路叽叽喳喳,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窗外行经的风景都追不上他们的笑声,甚至下车都觉得意犹未尽。
她觉得是一个有趣的过程,所以现在并不抗拒。
“他们要吃一家网红日料店。”
“几点回来?”
“不知道,可能晚上吧。”
邵轻云没说话。
沈以扭头,他恰好也在看她,沉淡的眸子毫不掩盖写着三个字:不高兴。
“怎么了?我的生活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沈以理直气壮道。
他捏了捏她的耳廓,像是一种毫无威胁的惩罚。
“晚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你忘了我们是地下恋。”沈以故意说。
邵轻云修长的手指夹着白色电容笔,轻巧地在指缝间转了一圈。
“你忘了?”他眼尾一扬,倾身凑近她耳边,“对外,我们是‘我追你未遂’的关系。”
沈以从椅子上跳起来,脖颈间还有他在她耳边呼吸时起的鸡皮疙瘩。
“随便你!”她红着脸溜出了书房。
*
第二天,沈以起了大清早,去公交站和他们几个人会合。
要逛街的人是张于蓝、赵子非、孟圆三个人,尤静一到放假就懒得出门,沉迷乙女游戏。
四个人会合后,沈以沉默了。
张于蓝,黑眼圈似的眼妆,毛领皮衣十分复古,紧身裤子将她欧美感的翘臀和大腿完全展露,黑色长靴朋克感十足,总之就是非常惹眼,但说不上时尚,有点土嗨感。
她是过黑,赵子非是过白,白色运动感oversize夹克,宽松到夸张的工装阔腿裤,加上过年烫的一头卷发,风一吹像泡面飞舞,总体来说也很浮夸。
他们俩中间夹着一个最朴素的孟圆,穿一件橡皮粉短款连帽羽绒服,下身还是紧紧裹着腿的普通牛仔裤,脚踩一双万年不变样式的白色运动鞋。双手抓着小书包肩带的样子,像个拘谨的初中生。
而沈以自己呢,灰色短款立领面包服,头戴冰川蓝毛线帽,上面架一副茶色墨镜,头发扎成两条松松散散的麻花辫子,深棕色高腰长裤,脚踩一双帆布鞋。
总之他们这个组合一起走,可以简称:牛鬼神蛇,就是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每个人都不是相同的风格,互斥感也非常强,不应该有共同语言。
偏偏他们就是朋友。
而且,平时要么就端着、要么就腼腆的人,凑在一起居然就像放飞了自我,各种搞怪。
他们每人拿着一杯蜜雪冰城,并排走在津海市最顶级的商场里,赵子非走一路认一路奢侈品牌子,数来宝一般给大家播报,目光反复流连在玻璃橱柜上。孟圆就一脸茫然地随着他看。
张于蓝提议:“你这么喜欢,进去看呀。”
赵子非惶恐:“我哪有钱买?”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他倾家荡产。
“不买就不能逛了吗?”张于蓝反对。
“说得对!”沈以一把挽住孟圆和张于蓝,“走走走,进去逛!有小零食吃。”
四个人捧着蜜雪冰城来到LV店门口。
张于蓝直接问门口西装革履、高高瘦瘦的帅哥:“你好,可以看看吗?”
帅哥非常有礼貌,嗓音温柔:“可以的。我们这边暂时接待满了,需要稍微等一下。”
“满了?里面明明那么空。”
“呃……是这样,我们都是一对一服务的。”
“那你也没事啊,不能给我服务吗?”
“噗……”在后边的沈以忍不住笑了,她身后还躲着两个更胆小的。
帅哥看她一眼,顿了顿,熟稔地打招呼:“咦?沈小姐,好久不见,您跟孔女士好久没来了。”
“嗨,Wilson。孔女士很忙的啦。”她自然而然地打招呼,眼见着里面的客人试个没完没了,说,“既然有人,那我们就先走了。”
“真是抱歉沈小姐。”
“拜拜。”
沈以挥挥手,潇洒地拖着他们扭头就走。
赵子非亦步亦趋跟上沈以,比刚刚有底气了许多:“哇,这里的柜哥柜姐是不是都认识你?”
“不知道,我妈常去的几家认识。”
“你妈妈好厉害!”
“她可是高净值客户。”应该说她全家都是。
像沈克斌,直接是超高净值客户,但他并不崇尚奢侈品,只是日常需要。他的眼里只有事业和自己的影视理想。虽然沈以讨厌他,但不得不说,引光传媒出品必是精品。
“那我们是什么客户?”赵子非问。
“无收入客户。”
“啊?”
沈以拍拍她的肩膀:“不用伤心,三百万以下都算无收入。”
她看着赵子非的表情,安慰他:“买得起奢侈品不算什么,真正的美不在于贵,而是适合当下的自己。”
说完她都愣了,不知道自己这张嘴巴还能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这样的说话方式有点像邵轻云。但更像是她在看过许多女性为主角的世界名著后,慢慢扭转了潜意识的思维,她在不断被塑造,逐渐摆脱稚气,形成新的看世界的观点。
这是一种好的改变。意识到这点后,沈以不觉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她更加快乐地和朋友们在奢侈品店里大摇大摆出来进去。
赵子非常常弯着腰“个十百千万”地数,张于蓝在镜子前试了一个又一个包,孟圆跟在大家后面,始终攥着书包带,新奇又内敛地四处看。
张于蓝在某家奢侈珠宝店里试了一个手镯。
金光璀璨,特别适合她张扬的气质。
“这个多少钱?”张于蓝直接心动了。
“女士,这件26万8。”
张于蓝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她轻咳两声,让沈以给她录像:“我要把这一刻记下来,看看这尊贵富贵的象征。”
柜姐早就通过衣着气质把他们的年纪、身份看了个透,故意问:“女士要给您包起来吗?”
“挺好看的,学生卡半价吗?”
“呃,没有折扣。”
“没有早说啊。”
柜姐哑口无言。也可能是一种深度无语。
沈以哈哈大笑,她从来不知道逛奢侈品店这么有意思。
这时赵子非大惊小怪道:“我靠,仙女啊。”
同一家店里的另一个柜台前,正站着两个年轻女孩。哪怕衣着很简单,但从上到下都有一种被精心养护的精致,精心塑造的修养。长得也都特别漂亮。
沈以随着赵子非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愣住了。
那边,沈闻笛也看到了她。她身边的女孩是她们曾经一个班的同学,也是沈闻笛最好的闺蜜——朱炜彤。
她们俩气质有些相似,都是文雅沉静,不紧不慢的性格。
朱炜彤给沈以的印象是很和气大方,喜怒不形于色,但因为偏向沈闻笛的原因,在礼貌之余,对沈以暗暗有一种轻视。
沈以和姐姐遥遥相望了一会儿,是沈闻笛先走了过来。
“小甜,好久不见。”
赵子非几人统统惊讶地看向沈以。
沈以早就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笑容,神色看上去有些僵硬。
“姐姐,好巧。”
沈闻笛目光自上到下,先是看到沈以一贯混搭的穿衣风格,然后是脚上踩的一双回力帆布鞋。她的发辫上还戴着从孟圆妈妈摊位上买的水晶发卡,9.9三个的那种。
然后沈闻笛不经意扫了眼跟沈以混在一起的朋友,说:“你们好。”
几个人也都问好,不知为什么,在沈闻笛这样仙女一般的女生面前,连张于蓝都不怎么口出狂言了。
“小甜,你喜欢哪个?我一起付。”
背后的赵子非艳羡地用口型做了个“哇哦”,实话实说,他也想要这种又漂亮又大方的姐姐。
张于蓝抬起手腕上明晃晃的镯子,就想跟仙女开玩笑,但是一看沈以的脸色,还是决定闭嘴。
沈以垂了垂眼睛:“谢谢小笛姐姐,我什么都不买。”
这时柜姐提醒张于蓝道:“女士,这款手镯您还要吗?”
张于蓝摘下来,坦然地递给她:“不要。26万,又不是纯金,我有这钱买什么不好?”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带了一种没来得及掩藏的优越。
沈以抬眼,看向环着手臂站在一旁的朱炜彤。
“沈以,你跟你的朋友走错了吗?餐饮在9层,无印良品、名创优品什么的在1层。”朱炜彤一副好心提醒的样子。
“没走错,我带他们来看看,人傻钱多的人都戴什么。”
她这一句话杀伤力波及整个奢侈品楼层。她明白奢侈品本身就是通过金钱和地位筛选圈层,并不为普通人服务。但她不爽自己的朋友被看不起,不满朱炜彤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喜沈闻笛要给她付账时的虚伪。
朱炜彤轻笑一声,并未被激怒,依然云淡风轻道:“人傻钱多不是形容以前的你吗?”她扫了眼沈以的衣服和鞋子,“怎么,现在只剩傻了?”
沈闻笛阻止了声:“彤彤。”
“你说什么?”张于蓝忿忿不平就上前一步。
沈以拉住她。面对对方阴阳怪气的羞辱,沈以发现自己只愤怒了一瞬间,然后便会变得平静。她的内心好像比从前更开阔了。
她迎着沈闻笛和朱炜彤的目光,说:“你不会再伤害到我了。我现在有很多朋友,我过得很开心,比和你们同班开心一万倍。”
说完她拉着自己的朋友,转身走出璀璨精美的奢侈品店。
走到一半她回头,定定望着她们:“祝你们永远活在云端,千万不要掉下来。”
直到彻底出了店,走了好远,张于蓝还在频频回头,为沈以打抱不平:“什么人啊?狂什么狂?”
赵子非的重点是:“你姐姐真的好美,长得像明星。”
张于蓝一把敲上他的后脑勺:“你还向着别人?”
赵子非讪讪地摸摸头:“我当然向着沈以了。漂亮有什么用……”他绞尽脑汁想说几句沈以姐姐的坏话,但刚刚她姐姐分明无可指摘,只是她的朋友言语轻蔑了一些。
孟圆挽着沈以的手臂,小心看着她紧绷的脸色:“小以,你还好吧?”
“我没事。”沈以深吸口气。
这次碰面勾起了她太多压抑的回忆。
可她回过神来看到三双满满当当盛着关切的眼睛,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走咯走咯!吃日料!”
*
那天中午他们吃完饭,下午又看了电影,玩了密室逃脱,抽了一堆盲盒。
等吃完晚饭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张于蓝四处瞭望,寻找公交车站,看到站牌下黑压压等待的人,吐槽道:“人也太多了,我们不会被挤扁吧?”
沈以正在低头打字,随口说:“不坐公交车。”
“怎么?大款,你要请我们打车?”
她熄灭手机抬头,自信道:“反正我们有专属司机。”
话音刚落,一辆深灰色SUV驶出车
流,打着右转向灯停在他们面前。
防窥玻璃让人无法辨别车里的人。
沈以径直拉开副驾驶,说:“呐,司机来啦,上车。”
第44章 女性之光看她可爱吧
几个人稀里糊涂陆续钻进后座,从第一个落座的人开始,依次愣住。
驾驶位,邵轻云稍稍侧头,车里光线幽暗,他极具立体感的侧脸线条映在前挡风玻璃上,在霓虹的映照下帅得令人心悸。
他先看了眼沈以,直到她系上安全带,才眼神后移,象征性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好……”
三个人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他们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坐上邵轻云开的车。
但他驾驶的动作熟练又稳当,最稀奇的是,沈以在副驾坐得也很熟练。
“放首歌听吧。”
邵轻云目视前方注意路况,顺手将中央扶手箱里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自己放。”
沈以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大拇指快速输入密码,划了两下顺利找到音乐软件。
后座三人看着他俩的互动,仿佛当场消失了一般,偶尔对视一眼,分享彼此眼中沉默翻涌的波浪。
沈以径直点开“杨千嬅”的歌单,选了首《少女的祈祷》。
歌唱到中间,张于蓝听到熟悉的歌词,恍然大悟:“你就是为了他偷狗?”
前座的沈以:……
张于蓝换了种问法:“你俩谈了?”
邵轻云慵懒地瞥了眼沈以,并不答话,也不否定。
沈以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谁和谁谈了这种八卦,最容易一传十十传百。为了在学校低调做人,她还是咬牙矢口否认:“没有。”
张于蓝还是狐疑,看向邵轻云:“那你为什么来接我们?不对,主要是来接沈以。为什么?”
张于蓝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绝对没有这么大面子。而且她才不相信,普通邻居大半夜跑几十公里专程来当司机!
孟圆夹在中间,抱紧自己的小书包,左看看右看看。赵子非坐在她旁边,同样局促地抱着自己的包,但内心的八卦之火已然按不住了,迫不及待想听邵轻云的答案。
沈以对张于蓝的刨根问底有点烦了。正想来句狠话搪塞住她,谁知身旁邵轻云轻飘飘开口了——
“看她可爱吧。”
沈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直接张大嘴巴做了个“啊?”的口型。
而后面三个人,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明明邵轻云的语气半真半假,玩笑的成分更大一些,他们还是难以接受,毕竟邵轻云跟人开轻佻玩笑这种事,也很稀奇。
张于蓝正好坐在驾驶位后面,探过头去追问:“你真的在追沈以啊?”
“不行吗?”
邵轻云稍稍侧头,理所当然地反问。
孟圆直接在心里尖叫起来——行行行行行行行!
张于蓝沉默了片刻,给沈以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都佩服的姐妹。请问你是怎么做到让邵轻云追你,并且还追不上你的?”
张于蓝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恋爱脑和性缘脑,还有见到帅哥就花痴、见到偶像就失控的,她一概不能理解。所以此刻沈以在她心目中,高大得可怕,堪称女性之光。
沈以早就无语完了,此刻眼里闪过玩味的光,面色一本正经道:“因为我很乖啊,我的心里只有学习,怎么可以早恋呢?”
这话说的连邵轻云都转头为她侧目,不深不浅地笑了笑。
张于蓝直接爆粗口:“放屁!”说完又瞥了眼邵轻云,轻咳一声,对沈以说,“对了,寒假期间野生动物园有周年庆活动,集限量文创呢,开学前一起去?”
“行啊。”沈以立马答应,“我最喜欢去动物园了。”
孟圆和赵子非也表示想去。
这时驾驶位传来一道低沉男声,插入了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中。
“带上我。”
后座三人齐齐看向他,邵轻云仍然一派松弛,转方向盘的动作都有一种潇洒帅气。
“好呀好呀!”沈以立即答应,完事才想起现在他们在演不是情侣的关系。
于是她话锋一转故作严肃说:“你凑什么热闹?”
“动物园更远,我给你们当司机。”邵轻云的理由无可辩驳。
“有道理,那没办法了。”沈以转头,看向朋友们,“你们怎么说?”
他们能怎么说?
张于蓝第一个同意,邵轻云在追她姐妹诶,她当然要把把关,在蛛丝马迹中看看这个青中传奇人物人品如何。最主要的是,男德如何。
*
邵轻云依次把后座三人送回了家,然后载着沈以回琴山上的家。
琴山别墅都是老建筑,各家没有独立的停车库。只能在固定的路边,画了车位线的地方停车。
两人停车走回来,时间是晚上九点多。
今天一整天还没怎么跟他相处,所以在家门口分别时,沈以表现出明显的依依不舍。
她抬头看到自家黑漆漆的别墅,内心产生深深的抗拒。以前习惯了还好,现在尝到了有邵轻云陪伴的滋味,就有点“由奢入俭难”那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沈以借着昏昧的路灯,瞅着邵轻云那张平静的脸,“我现在特别想学习。”
“还学?”邵轻云挑眉,意味深长道,“心里只有学习,没有别的了?”
她舔了舔下唇一块小皮,将手伸进他的掌心里,抬头嬉笑道:“有一个前提,是‘和你学习’,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学习,看书,干什么都行的。”
邵轻云回握住她比自己小很多的手,拇指轻轻掠过她细腻的手背,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开门,把她带进了自己家。
年后叶澜回了京市,梅姨也回归了岗位。
叶老过年期间见了不少学生、老朋友,精力透支,加上一场小感冒,年后身体不太好,这个时间已经在卧室休息了。
两个人在玄关脱掉外套,换了拖鞋,邵轻云又牵住了她的手。
梅姨正在厨房忙碌,过年期间她不在,有很多边边角角需要清理。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
沈以本想抽回手,但邵轻云抓得紧,她没能挣开,只好半个人藏在他身后,心虚地超梅姨打招呼。
“阿姨晚上好。”
“好好,小甜来了?”梅姨热情道,“上楼写假期作业吗?”
“嗯。”邵轻云背后单手制伏沈以不安分乱动的手,面上十分沉着,“我们学习了,您早点休息,不用管我们。”
“好嘞,你们安安静静学!对了,我一会儿切水果,你们自己端着吃。”
“好。”
邵轻云就这样带着沈以上了楼,但是上到二楼没有停下脚步,而上继续向上,来到了阁楼。
他们两家的房子都是尖顶的,上层有一个角度倾斜的阁楼。
沈以虽然在邵轻云家蹭吃蹭喝几个月,但还从来没有去过他家的阁楼。
她自己家的阁楼被孔令仪用来堆放杂物,主要是失去新鲜感又顾不上处理的旧衣服旧鞋子,还有很多她购物病犯了买的根本没用的家具或艺术品。
总之杂乱到完全没个落脚的地方。
然而当邵轻云打开阁楼的门,按开灯后,沈以愣在了原地。
“你现在这儿呆着,我去拿点喝的。”邵轻云说着便下楼了。
不过沈以根本就没注意,她完完全全被这间阁楼上的房间吸引。
虽然两侧的墙壁倾斜,但因为宽阔,所以不显得拥挤。夹角之间挂着一块投影幕布,背后整整齐齐放着一些置物的箱子和旧家具。幕布对面是一张低矮的懒人沙发,很适合人类窝进去的设计,就是单人的,一个人坐宽阔,两个人就有些挤了。沙发前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着Switch、PSP游戏机,以及一本书,封面写着《德米安》,地板上是圆形的米色地毯。
真正吸引沈以的是沙发两侧的陈列柜子,摆着好多未拆盒的手办。大部分是漫威英雄,细节制作极其精致,包装看起来年代久远。沈以认出两个著名的品牌lego,价位都是几万的程度。
她觉得走近这间屋子,像走进了邵轻云的心里的隐秘角落,和他惯常表现出来的外表不同的,更加丰富的内心世界。
她觉得他成熟,其实他也像一个普通的同龄男生一样,喜欢游戏,喜
欢漫威。并不是真的那么遥不可及。
沈以弯腰看得仔细,身后门被打开,邵轻云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一大碗切好的各种水果,以及两杯柠檬气泡水。
邵轻云随手合上门,紧接着是“咔哒”一声落锁的轻响。
沈以根本没注意,转过头来兴致盎然说:“有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没带我来过?”
“你顾得上吗?”
沈以偃旗息鼓,确实是,她完成他制定的那些计划就艰难万分,别再说其他的娱乐。
“那今天你怎么带我来了?”
“今天放松,明天开始学。”邵轻云拿起遥控器,打开投影开关,问,“玩游戏还是看电影?”
沈以早就懒洋洋窝进了沙发:“今天玩累了,电影吧。”
“想看什么类型?”
沈以眼睛上抬,看邵轻云立在房间中央,那高大的身影让人极有安全感,她第一反应看恐怖片很合适,但是呢,一想到晚上还要一个人回家住那么空荡的房子,她就有点底虚。
“不知道,法语的吧。”沈以心血来潮道。
此前听邵轻云说法语,感觉很有味道。
邵轻云在手机里点了一番,投了一部电影到屏幕上,然后他走到门口,按灭了唯一的吊灯。
房间霎时间暗下来,而屏幕画质却更加清晰。
油画色调的场景在幕布上闪动,沈以仔细看着电影画面,身侧投下一片阴影。
邵轻云站在她身边说:“挪一挪。”
第45章 烈火烹油月光落进爱人的眼里
但这个小沙发没多少余地可挪。显然阁楼这个空间是独属于邵轻云的休闲领域。
“这么小,怎么挪?你去地毯上坐。”沈以指了指地板,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邵轻云也不多说什么,弯腰直接将她抄了起来,也就是公主抱了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沈以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地面很高、离邵轻云的脸很近了。
她惊慌地用手环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啊?”
邵轻云就这样抱着她,自顾自坐在了单人沙发上。她侧着身子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因为懒人沙发的角度,她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肌肉和骨骼的坚硬,感受到他胸腔沉着的起伏。轻轻的呼吸一下一下扫着她的发丝,扰乱她的心神。
尽管他们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尽管平时的沈以很嚣张。但她毕竟没谈过恋爱,没和任何男生越过雷池。这样身体与身体的紧贴让她紧张,僵硬,不知所措。她的注意力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以及逐渐发热的身体,逐渐凌乱的呼吸。以至于电影演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轻笑,从他喉间发出,带着惯有的磁性嗓音,近距离听到格外动人心弦。
沈以反应过来,瞬间清醒,一把推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坐到了地毯上。
“你你你你不坐我坐。”
她两颊绯红,两手撑在地毯上,邵轻云还不放过她,猛然倾身靠近,她便下意识后仰。
他和她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沈以又屏住了呼吸。
“你不是想跟我待着吗?纸老虎。”说完,他伸手够到了茶几上的遥控器,直起身子将电影倒退到最开始,沈以根本没看的那部分。
她松了口气。
“过来吧,有地方。”邵轻云拍了拍身边为她留的位置。最多就是两人将沙发挤满,不是完全坐不下。
“不要。”沈以果断拒绝,“你影响我看电影。”
邵轻云耸耸肩,也不强求。她就盘腿坐在他前面的地毯上,正好方便吃水果。
电影场景很美,主色调绿、蓝、红对比强烈,很有油画的质感,对于沈以这样的艺术生来说,不要太舒服。
除了画面,剧情她也看得非常认真。孤独的少女艾米丽,决定去融入这个世界。最后男主角来找她,但她没有勇气开门。沈以的眼睛已经浮起了一层水雾,等艾米丽收到邻居爷爷的录像带,决定鼓起勇气追寻爱时,一打开门,本以为早就走掉的男主角就在眼前。
那一刹那,眼泪涌出了沈以的眼眶。她顾不得擦,沉浸地看着男女主之间进行着温柔的吻面礼,而后紧紧亲吻拥抱在一起。
她的心情难以言说,饱胀,圆满,温馨,透亮。
看完她在心里宣布,这是她最近最喜欢的电影。可能因为艾米丽有些地方跟她相似,都有点孤僻、奇怪,却在寻找融入这个世界的方式,因为渴望爱,所以付出爱。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还是……喜欢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邵轻云递过去一张纸巾。
他选片子的时候就知道这部电影适合沈以看,但也想过慢节奏她会失去耐心。没想到她看得这么动容。
他因为很熟悉剧情,便借着在她斜后侧的位置,在幽暗中扫一眼电影,又看一眼她。
她几乎全程目不转睛盯着幕布,眼珠里都是晃动的光影,偶尔张开唇,随便塞一块什么水果进去。脸颊一动一动,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感官被放大,邵轻云想到她用牙齿碾碎水果的尸体,果汁四溢,漫上了她的嘴唇,在电影光线下闪着湿润、透亮的光。
他单手支在沙发靠背上,撑着左脸,盯着她唇上一片近乎愈合的小小伤口。她最近没有再咬自己。
很好。
然后就是电影的结尾,她哭了出来,眼泪滑落,又在唇角停留。
邵轻云眸色转深,料峭的喉结上下一动。
然而此时,他的理智仍然大于情感,于是伸手递给她一张纸巾。
沈以低头擦着眼泪,脑海中浮现电影里邻居爷爷告诉艾米丽的话——
“你的骨头不是玻璃做的,你可以用力拥抱生命,如果你任凭机会流逝,渐渐地你的心会变得干枯易碎……”
她擦完眼泪,突然爬起来没有任何预兆地挤在邵轻云身边。邵轻云似乎就在等这一刻,无比顺手地张开怀抱,方便沈以侧身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这分明是恐怖片才应该有的反应,而他们刚刚看了一部文艺片。邵轻云回抱住她,另一只手将她耳侧的垂发拨开,低头寻找她的眼睛:“怎么了?”
她闭眼将头埋的更深,不给他看。
“好看。”
电影结束正在滚动字幕,背景是暗色的,只有微弱的光亮在闪动。黑暗放大了感官感受,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彼此稍微一点动向都传递给对方。
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木质淡香,慢慢回味着电影情节,忽然抬头,睁着湿漉漉一双眼说:“最后那个吻面礼,跟我见过的不一样。”
“常见的是简化过的,法国,包括欧洲,很多地方习惯都不一样。”
“很美好。”沈以回味着二人试探的碰触、深情的目光。
“想试试吗?”
邵轻云轻描淡写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抬头对上他一直暗沉沉望着自己的目光,抱久了,生分和生疏就少了。她狡黠一笑,故意说:“你不是说了,不能占我便宜吗?”
“还原一种礼节,不干别的。”他说。
她看着他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想起他以前的桃花眼分明是冷漠的,现在,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简直像是鱼钩子,随时随地坠入她的心湖,以隐晦的情愫勾动她心里乱撞的小鱼。
让她彻底方寸大乱。
“好。”沈以眼神逐渐迷离。
“女士先来。”
邵轻云左胳膊松弛地撑着椅背,右转头露出左脸颊,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左唇角。
沈以在他的引导下,探身过去,仰头落下一个轻而发抖的吻。
“右颈。”
他用清润的嗓音继续教她,并偏过头去,牵出直棱棱一条胸锁乳突肌。
沈以直接吻进了肌肉之后的沟壑。
离开时她余光注意到他显眼的喉结,重重一顿,又回升。
“眼睛。”
他的声音更低沉,像沉在花草遍
地的谷底,烂漫,柔软。
他将头低下来,低到她能够得到的位置。
沈以吻上他高耸的眉骨时,他闭上了眼。
“这样就完了吗?”沈以问。
“没完。”邵轻云睁开眼,浅琥珀色瞳孔在此刻变得深沉,像裹着化不开的浓雾,“该我了。”
他欺身上前,轻轻在她右唇角落下一吻,转而到左颈侧,吻上靠近耳后的位置。他的气息拂过她鲜少被注意的柔嫩地带,沈以感觉一阵发麻。像雨滴落入平静的湖面,涟漪自那一处为圆心,慢慢扩散。
他不按常理出牌,吻完左颈,歪头又到右颈,寻到他早就觊觎的那枚红色小痣,得偿所愿贴了上去。
沈以感觉顺序不对,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下一秒右颈微微一疼。接着他离开了她的脖子,同她面对面,低头继续吻上了她眼睛。
沈以闭上眼,感觉到他饱满的唇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眼皮上。仿佛刚刚右颈的疼痛,只是她的幻觉。
终于结束了。沈以闭着眼睛松了口气。
幕布上的片尾曲正好结束,屏幕自动跳回首页,霎时间一片明亮。
邵轻云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遥控器,随手一按就关掉了屏幕。室内回归了黑寂,留住了还未散去的缱绻氛围。
整间阁楼,只有小小一方窗户透进来淡黄色的月光。
一点月光落进爱人的眼睛里,就变得格外明亮。
沈以睁开眼说:“好了吧……唔!”
一切就在突然间发生。
邵轻云的手不知何时落在她的后脑勺上,忽然强硬地将她拉近,侧头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原本寂静暧昧的氛围被打破,只有二人唇齿间流窜的急促呼吸。
她完全懵懂,不会任何回应的动作,三两下的辗转,就轻而易举被他撬开牙关。
她感受到他和她同样味道的柠檬气泡水的甜味,感受到他猛烈的长驱直入,感受到他箍在她肩头掌心的灼热,感受到原本在她后脑勺的手掌,不知不觉落在了她的后颈,指腹熨烫着她的皮肤。
接吻时的他和平时的他,完全像两个人。
那个清冷疏离的邵轻云不见了,只有烈火烹油般的主动。
让人抵挡不住。
他将她抱在自己身上,一手斜着横亘在她背后,一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纤瘦的身形在他宽阔肩膀的映衬下显得柔弱无骨。
轻而易举就能桎梏的那种。
她将眼皮掀开一道缝,迷乱间看到邵轻云也闭着眼,沉浸而投入。
她喘一口气,接着突然瞪大眼睛,推拒他的肩膀。
两个人堪堪分开,彼此都在平复着呼吸。
还没恢复理智的她睁着单纯的眼睛,冒出来一句:“你的东西硌到我了。”
两个人无声对视片刻,邵轻云哂笑着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
“那你别动了。”
他们就这样安静相拥,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渐趋平静。沈以耳朵贴在他颈侧的脉搏间,说:“邵轻云,你的心跳和我一样快。”
他懒散地牵住她的手腕,抚上她的脉搏。
“比你快。”
“为什么?”
“因为……”他贴近她的耳朵,“太喜欢你了。”
另一句同样真实的话,他当然没有说——
因为,还想做别的事情。
沈以果然心花怒放,感觉心里的甜蜜快溢了出来。
那一刻,她对他的依恋达到了顶峰。想时间就此定格,像刚刚的电影结束在最幸福的时刻。她也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间阁楼,和他拥抱永不分开。
但回到现实,又是不可能的。
邵轻云将她送到家门口。
冬夜的风都没能驱散她脸上凝固的红霞,自从从阁楼下来,沈以都没敢看邵轻云的眼睛。
“那我回家了。”她转身上了台阶,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
“晚安。”邵轻云说。
“晚安。”她说完要走,邵轻云仍然没放开。
她不得已转过身,站在一级台阶上的沈以,仍然没有邵轻云高,却更方便他偷袭。
他上前一步凑近她,看到她惶惑的目光,还是选择不再吓唬她,就在她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她发现原来邵轻云是个道貌岸然的亲亲怪。
“你不是说什么都不干吗?你不是说要等我成年?”她质问他。
“本能。”邵轻云耸耸肩,面色无波无澜,“我也控制不了。”
“你是不是谈过女朋友啊?这么熟练。”沈以十分怀疑。
“不熟练,只不过,你感觉不出来。”
第46章 生理性喜欢他只对沈以感兴趣
她觉得他在嘲笑她的青涩稚嫩。
沈以赧然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回了自己家。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猫平复了好久好久,才上楼去洗澡。
今晚她准备泡个澡,放好热水的浴室雾气氤氲,泡澡球在水中哧哧溶解,满池泡泡堆积,小苍兰的香味弥散。
沈以回过神来,起身脱衣服。
朦胧中,她看到某些不可言说的痕迹,面红耳赤的扔进了内衣篓。
那天晚上沈以的睡前读物是孔令仪给她买的那两本科普读物。
沈以认真翻开书,想,我要偷偷努力!好好看看,以备不时之需。以备突然到了那一天,自己像今天一样手足无措,被动慌张。
看着看着,她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又转身抱住了小海豹玩偶。
脑子里全是邵轻云亲她的画面,全是迷蒙间,幽暗中,他英挺的鼻梁,高耸的眉骨,投入的神情。
好想他啊。沈以在床上翻来滚去。可是他们只有两墙之隔,才分别一个多小时。
她抬起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恍然明白孔令仪热恋中的心情。
可是还是不能原谅她。
但好像比刚知道孔令仪结婚后,平静了一些。因为那时候她觉得孔令仪有了新的在乎的人,会离开她身边。
现在,她有了阿肖。她不害怕了。
阿肖,阿肖,她想着这个人,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孔令仪回家了,不是一个人。
她带着自己新婚的男人。
他们接她去市区的法餐厅吃饭,算是沈以和这个叫爱德华的男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孔令仪其实很担心,怕自己乖张顽劣的女儿在高雅的场合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但那天的沈以格外文静。
而在此之前,沈以都没有接过孔令仪的电话,是孔令仪通过邵轻云才得知女儿的状况。
孔令仪新找的男人说不上帅得多精致,但棱角分明的脸孔很有男人味,举手投足也优雅绅士,把沈以招呼得很好,也很有分寸不在沈以面前狂秀恩爱。
他们还带她逛街,男人付钱,给她买了很多礼物。
晚上回到家,孔令仪在门口和男人吻别后,上楼去找沈以。
沈以抱着自己的猫窝在卧室的小沙发里,孔令仪坐在她对面的床边。
“还生我的气呢?”
沈以不说话,她想起除夕那天自己的崩溃,还有些伤痛的余悸。
“对不起,甜甜。”她伸手摸摸她的头。
沈以终于说:“你开心就好。”
孔令仪看着女儿的表情,感觉她和几个月前刚搬来这里时完全不一样了。孔令仪阶段性不在的日子里,沈以悄无声息长大了。
那些她缺席的时间缝隙里,有人在给她陪伴,和她成长。
“你曾经说,我不需要满足你的期望,快乐就好了。”沈以看着妈妈,目光沉静而真挚,“那我也想对你说,妈妈,你活得快乐就好了。我不必非得是你的第一位,即便我是你的女儿,也不能非得把你绑在身边,无条件地要求你为我妥协。”
沈以顿了顿,把那股微弱的酸楚咽下去,说:“妈妈,我想要你幸福。”
孔令仪动容,眨了眨泛红的眼睛,伸出手臂抱住她:“我的甜甜,你变得妈妈不认识了。好像昨天你还是天天哭鼻子撒娇的小孩,现在突然像个大人了。”
沈以也环住了她的脖子。
“妈妈,你很爱他吗?”
“应该算是爱吧。”
“爱的话,两个人就会永远在一起吗?”
孔令仪在她肩头轻笑,蕴含几分苦涩和无奈。
她没有回答沈以的那个问题,只说:“我也曾和你爸爸相爱。”
然后沈以就明白了。孔令仪不经意间向她透露了一点现实的残忍。爱偶
尔很强大,偶尔又脆弱如蝴蝶翅膀,不足以抵挡命运的变数。
“那怎么办呢?”她流露出孩子特有的天真的表情,天真而惶惑。
孔令仪忍俊不禁:“傻宝宝,享受当下就好了。”她轻轻叹口气,“未来……我们谁都说不准。”
*
两天后,沈以和邵轻云,以及上次后座那三个人,一起去市立野生动物园玩。
沈以一下车,胳膊就被张于蓝和孟圆一左一右占领了。站在后备箱位置背旅行包的邵轻云想,一起来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
因为他压根没什么兴趣,作为从小熟读各类百科全书的他来说,里面的每种动物,他至少都能说出三种特性。
他只对沈以感兴趣。
他自己都觉得很新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喜欢晦涩的书,钻研深奥的规律,沈以在他眼中,几乎是一目了然的。所有的情绪显而易见,内心世界也简单明了。
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吸引他,从内到外。
后来有一天,他在读完沉重一本西方哲学后,点开了抖音。
是的,他并非是短视频反对者,或者轻蔑者,他喜欢在疲惫的时候刷一刷,尤其是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他走不出来,只有在看短视频的时候会短暂的忘记伤痛。只不过他的自制力更强,只当短暂消遣,并不会沉迷。大数据记录了他的浏览习惯,大多是猫猫狗狗类的。
他发现沈以也有那样的作用。他想研究这个世界复杂的规则,但是越深入,越觉得像无底洞,网络复杂,博弈微妙。时间久了,让人厌烦。
但看着沈以时,就觉得世界仍然是简单纯粹的,只有快乐和不快乐两种。
并且,在确定喜欢她后,他发现自己对她有生理性喜欢。
对于从小喜欢生物,从小就面不改色讨论植物的生殖特性、动物乃至人类的生殖方式,什么原理他都门清。
但直到这个时候,直到和沈以在一起,他才脱离了所有的原理,回归了本能。并且咂摸出古人那句话的真谛——“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谁都无法免俗。人类对食物、性/爱就是种天然的欲求与本性。
她不是曾经向他表示好感的女孩子中间最漂亮、思想最有深度的,但就是对他有最强烈吸引力的。
毫无道理、原由可言。
这么说吧,有沈以在的地方,他只会注意她一个人。
比如此刻,在人山人海的动物园里,他除了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单侧肩膀上挂着沈以的帆布包,无论要往哪去,他都稳定地站在沈以旁边,或者后面。
她喜欢看河马吃东西,怎么都看不够,其他三个人都等不上她,便着急去排熊猫馆的队伍了。只有邵轻云还在她身边。
河马长着大嘴巴,饲养员在里面放了一颗大西瓜。
河马合上嘴巴,咯吱咯吱,西瓜顷刻间被压扁挤碎,红色的汁液流了一地,沈以的爽点被大大的满足。
“哇!”
沈以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回头看邵轻云:“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邵轻云结束拍摄,将手机揣进衣兜。
她趴在栏杆上,伸着手,虚空够着什么。
“感觉河马戳起来软软的。”
邵轻云来到她身边,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手往上一抬,轻而易举戳了戳她的脸蛋。
“你也戳起来软软的。”
她脸一红,忙四下警惕,才发现朋友们并不在。她钻出他的桎梏,逃跑离开几步:“我去上厕所!”
她上厕所的时候,邵轻云就坐在附近的长椅上看刚刚拍的视频。
视频里,沈以穿着宽松卫衣配短裙,白色堆堆袜勉强保持一点温度。头上带着冰川蓝毛线帽,一边看河马一边对他回过头来,笑容明亮灿烂,亮过树梢上跳动的阳光。
反复播放。
一群人的游园变成了两个人。
小情侣堂而皇之地牵起了手。沈以不安分,看不到动物的时候,路过一棵树也要摸一摸。
“树的皮摸起来像恐龙。”
“你摸过恐龙吗”
沈以就嘿嘿的笑,又仰头说:“水杉树好高,好直,像你一样。邵轻云,我看你时就是这样的。”
说完她扶了扶酸痛地脖子,问他:“你看我呢?”
邵轻云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这样。”
沈以探过头去看,嗯,头大,腿短,像根豆芽菜。
她攀上他的后背就锤。
“不会拍照的帅哥不是好男朋友!”
他手伸向后,下意识保护她防止跌倒,一边嘴角扬起笑。
猩猩馆里有两类品种,黑猩猩和红猩猩。
黑猩猩一大家子,喜欢在玻璃屏障后和大家搞怪。看得人自然也多。禁止动物表演,然而动物非要表演。光线暗淡的馆内人声鼎沸,哄笑声一阵又一阵。
红猩猩在另一个馆,门可罗雀,零星走出来的游客意兴阑珊。
红猩猩孤僻,喜欢窝成一团藏起来。
沈以目光灼灼,扫过每一处隐蔽的环境地带,在石墙与树与干草的角落,发现一团毛发。猩猩仿佛发觉了人类的注意,开恩回头,玻璃珠一样剔透莹亮的眼睛,透露出“哦,被你发现了”的凉薄目光。
沈以揪了揪身侧之人敞开的衣衫,说:“好可爱!”
他也说:“好可爱。”
幽暗的场馆通道,无人经过。
她透过玻璃,对上他始终望向自己的目光。
“你觉得哪只动物最可爱?”
他借着身高优势,手臂搭上她的肩头,瞭了眼空荡荡的场馆入口,伸手将她的头转了过来。
“你这只。”
他低头吻上她莹润的双唇。
他还欲深入,她慌忙推开。最近她发现自己脸皮时厚时薄,跟他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是薄的。
再扭头,红猩猩早就不忍直视地埋起了头。
“走啦。”她牵起他的手。
他莞尔一笑,任凭她拖着走。
由黑到亮,重见天光。
她撇撇唇腹诽,男朋友好像真的是个亲亲怪。
*
太阳西斜。
张于蓝三人找到沈以时,她正站在路边花坛上画画。
是的,画画。她连去动物园都带画纸和笔。
此刻,她一手捧速写本子,一手执铅笔,正在簌簌描绘着什么。
仔细看周围没有任何动物,她时不时仰头观察,头顶梧桐枝桠蟠结错杂,横斜有致,背景是淡到发白的蓝天,和不成形状的云朵。
而邵轻云就站在她身边,像安静伫立的卫士一般,耐心等待脑子不正常的公主。
她说一种颜色,他就从展开的笔袋里抽一支给她。
张于蓝凑过去探头看一眼:“这有什么可画的?连叶子都还没长出来。”
“不需要叶子,你看枝桠本身就很好看。”沈以兴味盎然,一笔描出浅棕的曲折。
邵轻云抿着唇,抬头朝她的方向看。
张于蓝望着他眼角上挑的弧度,柔和地能淌出水来。
柔情似水。
她现在相信了,邵轻云是真的喜欢沈以。
离开时他们到文创店了采购了一大堆东西,沈以的帆布包都塞的鼓鼓囊囊。
晚上邵轻云请他们几个吃饭,也算践行了之前对张于蓝的客套。
动物园之行算是假期前的最后一次娱乐,之后离开学的日子更近了。邵轻云知道沈以要参加高考,收敛了一些行为举止,带着她沉浸于单纯的知识海洋。
只不过一些无知无觉的亲昵碰触,还是泄露二人之间千丝万缕的暧昧。
邵轻云给她讲一道题,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点着公式。窗外日光明亮,他的每一处迎光的指节上都流转一点莹润的光。像一种白玉质的雕
塑,既有剔透的美,又内含坚实、沉稳的力度。
这是每次与他牵手时感觉到的。
他在男生中皮肤偏白,虽然比她差了一点。曲起手掌时,手背凸起鲜明的筋络,与青色的血管交织。
她用眼睛描摹他血管的分支与脉络,联想到曾经画过的嶙峋枝桠。一样的美。
他用笔敲她的额头。
“这道题听懂了吗?”
“没听懂。”她侧撑着头,盯着他唇瓣上自然的红色,低声用气音挑逗他,“想亲嘴。”
彼时他们正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上。白天书房叶阿公在,他们不去打扰老人家清净。客厅梅姨在,正背对着他们,在不远处卖力拖地。
她料他也不敢妄动,得意洋洋低头看向数学题。
这时一双手从斜侧伸过来,干燥温热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用了不轻不重的力道,就将她的头转了过来。
沈以还没回神,就见一张英眉挺鼻的脸无限接近,直到压在她的唇上。
很快的一下,却在离开时发出了吮响。
邵轻云一定是故意的!
现在换沈以无限尴尬与羞愤,回头看了眼梅姨,她自己哼着一支山歌小调,明显是没察觉什么。
幸好,幸好。幸好客厅很大。
她转而对邵轻云怒目圆睁,后者却淡定地很,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食指点着那道冗长的题。
“哪里不懂?”
“我看看。”
沈以一副突然近视八百度的样子,胸口紧紧抵着茶几边沿,头凑近得仿佛要把那道题拆下来吃进肚子里。
但她想吃的不是题。
她伸过来的头和肩膀阻挡了他居高临下的视线。这时,食指和手背连接的关节处感受到一股湿热的气息,随即微微一疼。
沈以撤开了脑袋,恶作剧般的勾唇一笑。
邵轻云垂眼,看到自己手背关节处的小小牙印,和湿痕。
一种暗暗的燥从心间流窜向下,很轻微,但是有感觉。
他转头看向她挑衅的模样,想现在就把她拐上阁楼。
不过理智尚存。
余光瞥了眼刚进厨房的梅姨,他伸手掐了把她的脸颊,沉声说:“做题。”
*
不久后,高三提前开学。
开学第一天,寒冬的料峭被初春暖融融的晨光代替。
还没习惯早起的沈以忙忙乱乱冲出家门,熟练地对等在门口的邵轻云说:“对不起!”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迟了五分钟。”
她插着腰顺气:“我找不到手机……”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单膝蹲在了她面前。
她低头,目光先落在他的黑发,他宽阔挺直的肩膀,然后是自己散开的鞋带。
他帮她系好鞋带,又紧了紧另一边的。接着他起身,顺过了她的书包,挎在了自己单侧的肩膀。
沈以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体贴,亲亲热热挽上他的手臂,开始习惯性话痨:“昨天看到超搞笑的情节,我以前怎么不觉得《西游记》这么有意思呢……唐僧骂悟空‘不是人生父母养的’,骂八戒是‘槽里吃食、圈里擦痒’的畜生,但是没有骂沙僧,为什么呢?因为沙僧连小名都没有,他叫沙和尚哈哈哈^o^”
邵轻云鼻息发出一声轻笑,唇角也微微勾着。
他不喜欢长篇大论地说话,但是喜欢听沈以说。最好说的他顾不得思索为什么众生皆苦,顾不得翻出压抑的痛苦的回忆。
他抬眼,看到路两侧的树梢吐出了新芽。
沈以在他身边笑得欢快。他的目光隐秘而眷恋地落在她的脸上。
又一个春天到了。
第47章 你狗屎A神我还以为她单恋人家呢!……
新学期,新气象。
开学不久后将要迎来高考的百日誓师。
所以重新回到学校的学生们,看起来没有上学期活跃。
明明是开学第一天的大清早,但孟圆已经在座位上堵着耳朵被古诗文了。万峥也来的早,他更让沈以咂舌,他居然在背单词。
几乎一秒钟就注意到沈以投过来的眼光,他稍稍侧头,故作不耐:“看什么看?”
沈以给他比了个赞赏的大拇指。
他犹豫片刻,还是拎着书调过头来。
“这个,怎么念?”
他这么积极主动,她当然愿意助人为乐,很认真用标准发音读:“Negotiation。”
万峥重复了一遍:“你狗屎A神。”
“哈哈哈哈!”沈以毫不客气大笑,她现在总算知道了邵轻云每次听她乱讲粤语时的心情。
万峥脸色瞬间暗了下去,又有点赧然的红。
他明显不爽地转过头去,低头盯着书本,片刻后又转了回来。
“沈以……”
早读的教室嗡嗡嗡像蜂虫巢穴,万峥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沈以不惯着他。
他终于望进她的眼睛:“你能不能给我录一些单词的发音。”
沈以随手拿起一本单词书:“后头都有码,自己扫了下载去。”
万峥还是没转头,定定看着她。
“干嘛?”
他盯的沈以有点不自然。
万峥脑海中风云变幻,想到英语老师夸她英腔标准,当即套过来使用。
“我要学你的英腔。”
“呦呦呦,都你狗屎A神了还要学英腔,口气挺大呀。”她调笑他,随即正色,“网上也有英腔版本的,比我标准。”
“听过,太机械了,根本记不住。没有你读的好记。”万峥不放弃。
沈以正犹豫间,旁边孟圆弱弱地插了句:“那个……小以,你要是读,能不能也给我发一份。你的读音真的好听。”
两个人都在夸她,沈以一下子飘飘然起来。
给孟圆读她当然一百个愿意,但是给万峥她隐隐觉得不妥。不过倒数第一好不容易用功,好歹也算是她拉回来读书的人,支持一下也好。
“行吧,我给你们读一些常用的。”
学会发音确实有利于背单词。
结果万峥继续得寸进尺。
“作文你也给我念几篇。”
“不可能。”沈以直接拒绝,“读单词已经要占用本小姐很多时间了。”
“行吧。”万峥耷拉着眉眼,勉强同意。
沈以看着他的样子,发现他总凝结在眉头的戾气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和淡淡的落寞。
真的就像……在街头彷徨的一只流浪狗。
可是,他明明已经有了目标,那还在为什么而落寞呢?
*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连向来松散的后面几个班,也变得紧迫起来。
尽管开学没几天,但学习氛围已经很浓厚了,大课间出去玩的人也少了,除了部分特长生或不在意未来的,几乎都在埋头苦读。
沈以也就是在这时,收到了伦艺预科的面试邀请。只要通过面试,去伦艺读一年预科并通过pass成绩,就能直升圣马丁。
机构老师通知她的时候,沈以高兴地原地起飞。尽管只是面试,还没到最终的录取。但她觉得已经很有成就感了。机构老师说,能获得面试邀请,作品集占了很大的成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抽象与现实结合的艺术设计,很符合圣马丁的风格。
当初让她坚定信心的人是邵轻云。
所以她第一个想分享的人也是邵轻云。
她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什么地下恋了,直接趁着课间从二楼冲到五楼,来到一班后门口。
“邵轻云!邵轻云!”
她开心地呼唤他的名字,吸引了1班所有人的注意力。
邵轻云起身推开凳子,就在万众瞩目中走向沈以。
“怎么了?”他声音柔和。
沈以给他展示手机屏幕,激动到手机上的挂饰都在抖动。
“我收到面试了!”
邵轻云扬起嘴角:“很棒。”
她左右晃头,像一只摇头摆尾的小熊。
“改天请你吃饭!”
上课铃响起,沈以跟他告别,又像一阵龙卷风似的,飞舞着跑了。
“下楼慢一点。”
他无奈,抬高了声音对她叮嘱。转过头来,盯着他的一双双眸子纷纷移开。
邵轻云回到座位,前座的眼镜男转过头来问:“邵神,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邵轻云平时性格是疏离了点,但不是冷血。帮过班里很多人学习或其他事的忙,所以他也有相熟的朋友。虽然称不上挚友,称不上
打成一片。
比如前座这位性格一贯活泼的男生,就很爱回头找他聊天。
听到他的八卦问题,邵轻云没有直接回答,仅仅对他极淡一笑,便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他不用高考,但在校长的嘱托下,又带队参加了一个省级竞赛。
前座的眼镜男见他没有否认,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暧昧神情,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
*
当晚下了晚自习,高三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底下,邵轻云自然而然接过沈以的书包,单挎在自己的肩侧。两个人并肩朝校门口走去。
其实这已经不是新鲜事。
自从开学的第一天,就陆续有人发现,青中学神邵轻云,和垫底班但在元旦晚会上出尽风头的沈以,肩并肩上下学。
有人说他们是邻居,也有人说绝对谈了。
唯有当事人置若罔闻,该干嘛干嘛。
直到愈演愈烈的风声传到了各自班班主任的耳朵里,传到了校领导、校长的耳朵里。
虽然说他们两个情况特殊,但也不能因为没有高考压力,就自我放松带坏学校风气。搞得男男女女传八卦传的春心萌动。
老师把他们请到办公室,委婉地了解情况,二人口径统一,只说是邻居所以一起上下学。
老师无奈,只好强调了几遍校规,教育几句让人走了。结果,继续有目击者,发现邵轻云和沈以在夜色昏昧中手牵手溜操场;发现邵轻云给沈以系鞋带;发现邵轻云把沈以从双杠上抱下来……
枉顾规章制度还拒不承认的两人彻底引起了校领导的不满。
于是乎,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1班和18班班主任“联合执法”,同时请来了二位风云人物的监护人。
除了第一次吃饭,不是孔令仪出差,就是叶澜去外地工作,两个人打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孔令仪和叶澜,甚至还没有沈以跟他熟。
而叶澜呢,除了最开始对她的惊艳和殷勤,过了这么久,新的暧昧对象都换两个了。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薄情。
所以当许久不见的二人,在老师办公室碰面,客气握手时还是热情、惊喜、喜气洋洋的,完全不会想到他们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什么???”叶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孔令仪直接愣了。
“老师您是说……”她顿了顿,才问出来,“阿肖……和沈以早恋?”
叶澜和孔令仪对视一眼,噗嗤,两个人都没忍住,笑了。
孔令仪是兴奋,抚着胸口道:“我的天呐,我家甜甜太有本事了!我还以为她单恋人家呢!”
叶澜则是欣慰:“我说我家阿肖最近这么能笑呢,看春晚都合不拢嘴。啧,小甜,多活泼可爱的孩子,阿肖能遇上她,是他的福气。”
孔令仪挥挥手合不拢嘴:“哪有。”
一旁的二位班主任:……
“沈以妈妈!邵轻云舅舅!”1班特级教师章老师打断他们,推推眼镜,严肃道,“两个人在学校的影响很不好!都不加收敛,我知道他们申请了留学,没有高考压力,但是不能影响其他同学呀!”
“是呀是呀!”田燕子马上加入战局,摆出班主任的架势,“虽然说,邵轻云的成绩很稳,沈以一直在进步……”
眼见着章老师射过来目光,田燕子立即突出重点:“但是!在学校就要遵守学校的规矩,他们谈恋爱没退步,但如果别的高三学生效仿他们呢?”
两位家长接受了一下午教育,虽然心中还是暗暗高兴,但还是决定配合老师。
两人商量了一番对策。主要是,孔令仪不喜欢太束缚沈以,而叶澜呢,只是邵轻云名义上的监护人,实际上根本管不了他那早熟的外甥。
回到家后,又给各自的孩子立下了规矩:首先就是,在家一起学习可以,但在学校不准见面。
于是后来,他们只有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同行,在学校真的彼此形同陌路。
虽然私底下,两人每天要互相发好多信息。主要是沈以的表情包没完没了地发过来。那是她的方式,只要她脑子里一想他,就以表情包寄托思念。
邵轻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以不是个自律的人,频繁的玩手机确实影响她的效率。况且她还面临着重要的面试。
于是他限制了和她在学校的联络。但会在放学后,对照着机构老师提供的面试模板,陪她用英文模拟。
在那样寂静的深夜,书房里只有一男一女的声音。邵轻云习惯美式发音,沈以用的英式发音,二人对谈之间细微的差别,会让沈以微微的走神。
短短的几个月后,他们可能会分开去读书。
邵轻云去他的顶尖名校应该十拿九稳,她要是过了伦艺的面试,就去英国,和他分开。要是没过,遂了沈克斌的心愿,去美国读一个商科的院校……就离邵轻云更近了,方便她去粘着他……方便他们谈恋爱……那样的生活感觉天天都是幸福的……
不。
沈以忽然清醒。
可是生活不是只有谈恋爱这一件事。起码,邵轻云的世界绝对不是这样。
第48章 四时皆有风我不是倒数第一了。
他的深邃思想里有沈以不懂的,更崇高的东西。如果过上粘在一起的生活,邵轻云的步调依旧是笃定的,方向依旧是明确的,只有沈以一个人会变成可悲的恋爱脑。
在数次培训中,沈以慢慢了解了中央圣马丁的艺术理念,因此喜欢上了这所学校。尤其是在做作品集的过程中,自己所有古怪的创意,原来可以有那么特别的表达,从抽象变成清晰的个人特点和意志。
她将去到世界顶尖的艺术与设计学校,拓宽自己的认知,像邵轻云说的,去探寻真正的美,或者说,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她概念里的美。
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热血沸腾。
那些时刻,对另一个人的依恋变成了第二位的。
沈以加倍练习面试的问题。专注于总结自己作品集的理念,自己对设计的思考。不用邵轻云提醒,她因为过于认真,好几天都没有主动给他发消息。
半个月后,孔令仪陪她去京市参加面试。
面试的时间并不长,她用沉着的语调,流利的英文,明朗的态度,灵巧的小幽默,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向面试官阐述,她作品集里那些奇特的花纹,其实来自枝桠交错将天空切割的几何图形、来自雨滴爬满玻璃留下的痕迹、来自冰箱里一颗被遗忘的变色的青苹果、来自一颗放大的柠檬切片……
她的世界先天就有一种艺术的诗意,她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微小的美丽。
她能看到很多很多美,以前是具象的,现在还有抽象的。比如一道严谨又有趣的数学题。
她最后对面试官说:我不相信所有被定义的美,我只用自己的眼睛发现美。
*
回到学校后,沈以还赶上了百日誓师大会。
三月初,冬末的余寒完全被春日的暖阳蒸发,好像她走了一遭再回来,整个校园就恢复了盎然的生机。
可能因为邵轻云不参加高考,带领念口号的是一个叫李佳曼的女孩子,短发,戴眼镜,邵轻云不在的时候就是她考第一名。她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带领念誓词却非常有力量,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校园,又飞翔更遥远的天空。
沈以站在蓝白配色的校服海洋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寻找邵轻云的身影。她仰头看向碧蓝如洗的晴空,感觉正在经历的高三生活美好又珍贵。
一切都充满希望。
春天的绿是鲜嫩的绿。
沈以不想被关在教室里,错过生命破土而出的瞬间。
大课间,她来到学校的小花园,在长凳上垫了张纸站上去,捧着画本,手执彩铅,时不时仰头,看重重叠叠嫩绿的枫树叶子轻轻抖动,蓝天不再是一整片,而是星星点点的碎屑。
邵轻云好像永远都能神通广大知道她的动向。
他捧了本书,膝盖交叠坐在长凳另一端。他们保持着在校内不逾界的承诺,但没说,不能刚好在一张凳子上,不能进行精神上的交流。
她仔细勾勒叶片的轮廓,一阵风拂过,吹乱了沈以刚瞄好的不规则图案,又形成了新的样貌。
沈以索性不画了,伸手感受风在指尖流动,说:“起风了。”
邵轻云莞尔一笑,他正好读到一句话,便念了出来:“‘春有和风,夏有熏风,秋有金风,冬有朔风’……”
沈以惊喜地转头,心有灵犀接下一句:“‘四时皆有风,有风怕怎的’?”
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那是《西游记》里,悟空安慰师傅的话。沈以在回头重读时,觉得这句话非常美而富有哲学意味。
小时候读只喜欢悟空收拾妖怪的精彩场面。但以她现在的年纪再读,反而更喜欢发掘这些美好的句子。
沈以慢慢明白了邵轻云说的,四大名著是可以一遍一遍反复阅读的。
同一时间,读同一本书的意义好像就在于此刻。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思想碰撞,心灵共鸣。拥有和他吻过她颈侧小痣一样的战栗和欢喜。
“喜欢”这个词,升华为一种更深刻的感觉。
沈以坐了下来,脚踝搭着脚踝,仰头继续看着叶片碎影里的天空。手却悄悄伸过去,食指勾住了他的食指。
邵轻云目光继停留在书页上,嘴边漾着笑容,将她勾得更紧。
“打扰到你看书了吗?”
他转头,眼神认真得像立下恒久的誓言——
“你永远不会打扰到我。”
*
田燕子也发现了外面春光正好。
某天的古文言文复习课,她看着教室里昏昏欲睡,满脸沉闷的学生们,灵机一动,拍了拍手唤醒萎靡的大家。
“来!班长和体委带队,这节课,咱们去操场看台上!”
“唔——哇!”
18班的学生们瞬间清醒,欢呼雀跃地站起来,迫不及待涌出教室。
万峥组织大家有序在操场看台坐好,自己坐在了沈以后面。
田燕子站在下面一级台阶,仰头看着这群面容年轻、鲜活的孩子们,感慨说:“你们现在这样坐,像在大学的阶梯教室呢。”
“老师,读大学好玩吗?”有人发问。
“当然好玩。你们就拥有自由啦,不用像现在这样坐的很整齐,你们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擅长的、喜欢的事。探索自己存在于世界的价值,就是从大学开始。”
大家听得心驰神往。
后来他们一起在看台上,春风中,鸟鸣下,用年轻的、不谙世事的声音,一齐背诵《滕王阁序》。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万峥不太跟得上背诵,看一会儿远方,又看向自己前面的女孩。她也跟背的不是很认真,嘴巴叽里咕噜,感觉在假装跟上节奏。头低着,书里藏着手机。
她拍照片发给的是邵轻云:“我们出来上课了,厉害吧,给你看现在的天空。”
炫耀完收起手机,她感觉自己的后颈侧被人动了动。
她回头,看到万峥用沉黑的眼眸盯着自己。
“你干嘛?”她疾言厉色说,“又挑衅?”
万峥嗤笑一声,展开攥着的手心:“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那就让它再回你衣服上,钻你脖子里……”
沈以定睛一看,一只黑漆漆的,触角还在挥舞的甲壳虫。
万峥作势要伸过手来。
沈以直接蹦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家惊恐地看向她。
万峥邪恶一笑,扬手放飞甲壳虫,重获自由的大黑虫发出振翅的嗡鸣,得意洋洋地穿梭在学生中,所到之处惊起一片哀鸣和尖叫。
本来端坐整齐的班级因为一只小虫乱成一锅粥,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嘻嘻哈哈地笑。
笑声直上苍穹,穿越亿万年的星空,抵达遥远的未来。
田燕子微微扬着嘴角,想,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也曾这样无拘无束地笑过吗?
她看着这班小家伙,觉得青春呀,真是美好。
*
周五晚上不上晚自习,因为第二天有成人考试占用学校考场。
邵轻云和竞赛团队固定接受老师辅导,他让她先回家。但沈以不愿意,习惯性和他牵着手走,没有他的放学路,再早回家也索然无味。
在学校不能明目张胆的同行,沈以就坐在校门口的花坛边等他。
淡墨色的潮湿的天空压在头顶,终于在傍晚时分挤出点细雨。
沈以背后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勉强为她挡住雨丝。沈以没拿伞,也不着急避雨,她喜欢雨天的味道,和世界渐渐被洗涤、被加深颜色的变化。
校门口前的街道永远拥挤,车辆走走停停,灯火渐次亮起,朦朦雨雾渲染了霓虹,携着光的色彩坠落地面。
于是等邵轻云这件事变得浪漫起来。
沈以抱着书包,带着耳机,漫无目的地看匆匆躲雨的行人,看开车的人又憋屈地踩一脚刹车,打开车窗抽烟淋雨。
一直有凉丝丝的雨打在她的额头上,却在某一个时刻,忽然间停止了冰凉的渗透。
沈以仰头,看到万峥伸直胳膊撑一把伞在她头顶,自己脸色漫不经心,戴一副插线耳机,细白的线条延伸进衣兜里。
见沈以望过来,万峥向下睨她:“又在犯什么病?”
他是放学去给田燕子交单独的作业,田燕子又给他从头到尾讲了篇文言文,就出来迟了。
因为不用上课而兴奋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快地离开学校,所以在门口看到淋雨淋的悠然自得的沈以时,他还有几分意外。
“等人。”
“等谁?”
“你说谁。”
现在她和邵轻云的绯闻是人尽皆知的地步。就差当事人没有松口,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万峥果然垂了垂眼睫,短短一瞬又掀开,目光若无其事。
“那你把伞拿着吧。”
“不用,雨不大。邵轻云肯定带伞了。”
万峥沉默片刻,在沈以好奇望向他时,他往前两步,直接坐在了沈以身边。
隔着半臂的距离,万峥仍然为她撑着伞。
“你干什么?”她问。
“我不是倒数第一了。”他望着前方,莫名其妙说。
“我知道,恭喜你啊。”
他转过头来,浓眉、眼睫因沾染细雨而变得更黑,压抑着暗涌,却仍然气势翻腾。
她被他眼里的压迫感冲击到,不自觉往后仰了仰。
然而他只说了句——
“谢谢。”
沈以刚松了口气,他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伞柄塞进了她手中。
沈以看向他:“我说了我不需要……”
万峥已经站了起来,随手扣上卫衣帽子,对她莞尔一笑。
这时,余光里瞥见一道撑伞而立的身影,万峥抬头目视,和邵轻云直面相对。
被一把大伞包围的沈以像一朵蘑菇,并没有发现侧后方不远处的人,她将伞合拢,起身就要强硬地塞还给万峥。
推拒间,不知是伞还是她,勾住了万峥的耳机线,一带一扯间,就将他口袋中的手机拉了出来。
手机坠地,耳机从插线的孔洞里挣脱。
与蓝牙耳机失去连接后自动停止播放不同,古老的耳机线就像一种笨拙的声音封锁。
离开了堵塞,秘密倾泻在雨中。
声音不大,却刚好是附近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
“positive,p、o、s、i、t、i、v、e,积极乐观的,B
eapositivepersonandshareyoursmilewithothers……”
沈以的声音一贯都符合她的外表,清脆而有活力,自带一种自信和坚定。说话或读某些让她感觉搞笑的句子时,有压不住的快乐和故意的搞怪感。
总之,她从来都不是一板一眼的,闭眼听她说话,就能感受到她生动有趣的音容笑貌。
此刻,雨滴簌簌滚落在枝头,沈以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有模糊的电流声,却不失真,依然清晰,甜美。
沈以的目光对上邵轻云。
她想起不久前她对他的承诺,和异性保持距离。但是这个度现实中不好把握,比如现在,她真没想跟万峥拉拉扯扯啊。
沈以放开手,任凭折叠伞掉落在地。
万峥弯腰,先捡起手机,又捡起伞。他从容不迫地将耳机重新插好,塞回衣袋。
“既然你等到了,我就走了。”
他刚要转身,却被走过来的邵轻云制住了胳膊。
“等等。”邵轻云少见的,眉头萦绕一种燥,话音冷而强硬。
“删了。”他说。
第49章 我们完蛋了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万峥冷笑:“她给我录的,跟你有关系吗?”
“你想听读音,我给你下载,我给你录也行,把她的删了。”邵轻云咄咄逼人。
他在外很少这样,将礼貌抛诸脑后,完全不留情面,不做缓冲。
沈以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只给了他一个人。而且,他说要学英腔。”
邵轻云转过头,看着她反问:“你信了?”
沈以怔在原地。
万峥用力挣脱他的挟制,整理着松垮的书包,毫不退让地同他对视,讥诮道:“你不至于吧?她不能有同学朋友吗?她喜欢你这样吗?”
三句反问让邵轻云沉默下来,于是万峥头也没回走了。
雨渐渐大了。
邵轻云寂然地将手里的伞塞给她,转身走进雨里。
沈以追上去,给他撑一半。
她什么话也没说。邵轻云的态度让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但当时,她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只要万峥想学好,她就忍不住给他一点帮助。
为什么呢?因为在她心里,万峥好像是自己的翻版。邵轻云将她拉出池沼,她感受到了拥有未来的甜美。她希望也能借力给另一个在池沼的人,让他彻底爬出来。
真的做错了吗?
错和对的标准到底在谁手里?
可录音这件事,确实是避着邵轻云做的,因为万峥是他介意的人。她选了常考的词汇,除了录发音,还跟了一句例句,以便更好的理解,记忆。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那份录音,她做完后很有成就感,除了给孟圆和万峥,还给了赵子非、张于蓝、尤静他们。
她好像不知不觉把万峥纳入了朋友的范畴。
自己做错了吗?
沈以停下脚步,茫然地站在雨里。
明明没有看她一眼的邵轻云,却在她停下来后,转过头来,遥遥同她对望。
“他想变好,我就帮他,这错了吗?”沈以说。
邵轻云走过来,深灰色的大衣被风掀起又垂落。
“那么,”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地发问,“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沈以吸了口气,忘记呼出。
她知道吗?她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的。
这就是邵轻云生气的点,她知道,可仍然给别人若有若无的希望。
马路有车堵塞,侧旁有来来往往的人。
邵轻云将她拉进一旁狭窄的巷道,狭窄到只能两人通过。
他手撑在她背后的墙上,眼里有一种逼人的冷漠,声音也压得更低——
“你懂男生吗?你知道他会听着你的声音,干什么吗?”
沈以脑袋轰一声,爆炸,又嗡鸣。
他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冰凉刺骨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
“就是这么恶心,丑陋。不止是他,我也是,没有差别。”
邵轻云冷静地向她揭开真相。
“觉得我管束你?限制你的人际吗?”他冷冷扬起一边嘴角,“如果你不保持距离,他就不放弃任何一个向你讨要甜头的机会。”
她被他说的好烦,一把推上他的胸膛。
“那给都给了,我能怎么办?现在去他家把手机偷回来?”
她一听复杂的话,沉重的教训就头疼。
邵轻云看着她的态度,伸手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自嘲一笑。
早知道如此不是吗?他无法跟她掰扯什么道理,承诺在她眼里,是转头就忘的对话,是很快就会散去的航迹云。
她只会随心所欲,只会情绪化的表露感情。
邵轻云后退,转身走出巷子,孤身走进雨里。
沈以捏着伞柄的手渐渐收紧。她想追上去,又努力扎根在地上。他刚刚的那一番话,让她好难堪,好不舒服。
在他们的关系里,永远都是他占上风,他的道理就都对吗?他在盛怒之下,说着可能污蔑另一个男生的话,就对吗?
*
然而她没有机会跟他进行第二次争辩。
那个雨天过后,邵轻云就和团队赴京市比赛了,时间一周,学校老师带队。
沈以也没有再多和万峥说一句话。可当英语随堂测验的结果出来,她有心看了眼他的试卷,有几个长单词他都拼写对了。
她更愿意相信,万峥是真的想学好英语,而不是有别的,隐晦的小心思。
沈以没有给邵轻云主动发消息,他也没给她发来只言片语。
他抽身的干脆漠然,仿佛曾经的亲密都是一场梦。
沈以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由心底蔓延一阵寒意。
他好像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能够永远做到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对感情也是如此吗?
沈以又陷入间歇性的低落中。每次她变得消沉,好像都是因为邵轻云。
但学生时代的兴奋点有时候特别简单,是悠长的风掀起教室的窗帘,是一场春雨的惊雷唤醒沉闷的课堂,是一场突入其来的停电。
晚自习,沈以正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复习,教室里的电灯突然熄灭。
一片漆黑。
学生们统一发出惊呼,偷带手机的人光明正大打开了手电筒,有人趴在窗户外看,教学楼都黑了。兴奋的种子在窃窃私语中蔓延,没电了,是不是能放学回家了?
有人说想的美,说不定点着蜡烛、手电筒学习呢。
有人夸张痛呼:不至于吧!
这时同样漆黑的走廊里,田燕子熟悉的坡跟鞋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她打着手电筒进来,声音轻快道:“因为电路维修需要时间,今天晚自习取消。”
“耶!”
“哇!”
班里的同学都欢呼起来,纷纷收拾起书包来。
很快,大半个教室的人都跑光了。借着一点晃动的手电筒光,孟圆看到旁边懒洋洋收拾的沈以,问:“要一起走吗?”
她们能同行一小段路。之前邵轻云在,她没有机会跟她一起走。这两天看沈以很消沉,孟圆就猜是不是她想邵轻云了,还说路上好好安慰一下她。
谁知沈以还没回答,前头一道硬邦邦的男声说:
“你先走,我跟她有话说。”
万峥一句话,让沈以也颇为意外。
她想起之前和邵轻云的不欢而散,收拾东西的速度变快了。
“我没话跟你说。”沈以冷淡道。
“很快。”漆黑中,万峥眸子仍然很亮,“就删个东西的事。”
沈以手上动作停住。
慢慢的,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赵振最后离开的时候,模糊中辨别出哥们的影子,问:“峥哥走不走,一起啊?”
万峥说:“你先走,顺便把门带上。”
赵振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做了。
门合上的一刹那,沈以心上浮现一丝不安。封闭的环境,单独的男女。
但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反倒证明邵轻云是对的。那么,她倒好下定决心,从此万峥只是陌生人,朋友的边都沾不上。
可她内心深处觉得,万峥不会的。
对面,万峥目光扫向空荡黑寂的教室,但有映进来的月光,并非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转过椅子来,与她相对而坐,手机屏幕面朝她,是一个音频文件的界面。
光打在她的脸上,沈以眯了眯眼睛,悒郁的神色一览无余。
“你在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吗?”他问。
她就坐在他背后,她的活跃与静寂,他不用转头都能感觉得到。
沈以没说话。
万峥伸出骨感而瘦长的手指,点在了删除键上。
是否确认删除?
是。
视频文件消失了。
“没有备份。”万峥说,“不管你信不信。”
“谢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谢谢。
沈以拽着书包起身,她的出教室路线一直都是从讲台上方走。
但因为光线不好,她绊到了讲台台阶,一个趔趄就要扑倒,万峥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了回来。
然后,他没有放手。
沈以用力挣脱,她走到门口,拉门之前她顿了顿,因为忽然想问他一个似乎冒犯的问题——你有听着我的声音做一些奇怪的事吗?
短暂的思考间,沈以忍住了发问。
这个问题的背后其实是另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不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不想拥有他的喜欢。那是沉重的负担。
然后她脑袋一乱,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都背会了吗?”
身后,万峥似乎怔了怔,说:“还没来得及。”
沈以反应过来,懊恼地皱了皱眉,这听着也太像关心了吧?她只是觉得,她辛辛苦苦录了,他好歹背会再删才对得起她的心血啊!
“我不是关心你。”她一板一眼强调,又觉得这句话更刻意了。
沈以跺了跺脚,冲出教室嘭一声带上了门。
她在黑沉沉的校园里奔跑了一气,然后弯腰托着膝盖喘气。
行吧,她知道邵轻云为什么生气了。她对边界感的把控简直糟糕。
可是,她对待朋友都是这样啊,就是忍不住操心。
希望他们都好。
只是恰好,这其中某个人有别的心思。但万峥从未明说,她也无法给他清楚决绝的拒绝。
她叉腰站在原地,愤怒望天:“好烦啊这些人!”
点开手机,被置顶的邵轻云还是如一潭死水,没发来任何消息。
沈以冷笑一声,不管是不是她的错,他冷暴力就是他的错!
沈以将手机扔回衣兜,一路气愤地回家。
*
沈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烦恼和生气不会在她心里堵很久。她会自己去选择让自己开心的事去做,比如,和朋友们混在一起。
这个周末,趁着孔令仪不在家,她就把朋友们叫到自己家开party。
不过是简易派对,他们点了比萨、肯德基,又买了各种饮料和零食,坐一排在客厅里看恐怖电影,然后去沈以的房间,试穿她稀奇古怪的衣服,彼此嘲笑对方。
玩累了以后,沈以、孟圆、张于蓝、尤静并排趴在她的床上,头朝着窗户的方向。沈以虽然不爱整理,但她确实有轻微洁癖,尤其是对自己睡觉的床。所以她们都换了她的睡衣。
因为男女有别,赵子非自觉地没跟她们挤在一起,自己窝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很乖很安静地翻一本美版《vogue》。
黄昏时分,趴在床上就能看到夕阳照在海面的景象。
尤静感慨:“我这辈子什么时候能住上海景房?”
“肯定能的,那有什么难的?”张于蓝道。
“我打算报师范专业了,听着就没有赚大钱的命。”尤静看向张于蓝,“你就当模特了?”
张于蓝十二月就考完了艺考,成绩还不错。
“对啊,我打算报服装表演专业,第一志愿北服。”
赵子非坐起来:“我也打算去京市!”
张于蓝回头看他:“好呀,去了姐罩着你。”
沈以注意到孟圆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小圆呢?打算报哪?”
孟圆说:“不知道,考完看感觉吧。”
她最近一次模考考砸了。她是很容易被影响心态的人,越接近高考,学得越晚,效率反而不高了。
但于理成绩稳定,甚至有冲刺清北的可能。
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她怎么也追不上的。比如说现在,表面上她在跟他们玩乐,其实早已开始焦虑,今天还没有复习,还有好多错题没有记在本子里。
沈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摸了摸她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考的好坏都能活的啦,我们的人生还超级长呢。”
孟圆勉强点点头,换了个话题:“最近怎么不见邵轻云了?”
尤静抢答:“为校争光去了。”
见有人提起邵轻云,沈以脸色暗沉了几分。
孟圆小心翼翼问:“你们是……又闹矛盾了吗?”
沈以侧头看了眼手机,今天都该是他回来的日子了,结果还没消息。很好。于是她冷笑一声:“我们完蛋了。”
说完她才想起朋友们不知道自己和邵轻云暗度陈仓的事,马上找补道:“我要跟他绝交!”
这次换孟圆摸了摸她的头。
几个人彼此头挨着头,看了一场落日。
沈以送朋友们出门。
结果一打开门,猝不及防看到了正欲按门铃的邵轻云。
整整一周没见面了。
邵轻云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像是刚回家放下东西就来找她。他穿着冷杉棕双排扣风衣,敞着衣扣露出杏灰色衬衫,中间叠穿更深一度的雪茄棕休闲西装,下身则是单褶设计的同色松弛感直筒裤。
低饱和又有层次的自然色系,极其体现他的清冷高智感。
她呆了两秒钟,下意识说:“竞赛穿这么帅干嘛?”
没想到她第一句话说这个,邵轻云扯出点笑,想,当然是为了取悦她。他知道她欣赏穿着有巧思的人,他是认真研究过一番,才来见她的。
不失为一种暗戳戳的讨好。
身后的朋友探出脑袋,沈以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说:“你让一让。”
邵轻云撤到一边。朋友们一个个出来,感觉到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张于蓝停下脚步,邪笑着拍了拍邵轻云的肩膀:“她要和你绝交哦。”
第50章 看谁先发疯你有顶顶可爱的灵魂……
那几个人赶忙拉着张于蓝离开了。
只剩下邵轻云和沈以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她语气疏离:“有什么事吗?”
“出去走走。”
“不去。”她欲合上门,他直接伸手抵住。
她根本对抗不了他的力道,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
“那我进去?”他看着她单薄的睡衣,换了个提议。
她看着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冷脸妥协:“一会儿我妈要回来了。你等我换个衣服。”
他终于放开门:“嗯,多穿点。”
沈以在满满当当的衣柜里扒拉,想穿得跟他旗鼓相当光鲜亮丽,又觉得凭什么啊,他们还在闹别扭呢,就套随手拽了件卫衣套上。
他们一起从琴山下去,往海边的方向走。
太阳早已彻底落下去。黑蓝的天空压下来,和静谧
的海紧紧相连。
一段路走过来,二人只交流了两句话。
邵轻云问:“吃晚饭了吗?”
沈以回:“和他们随便吃了点。”
然后就是漫长的安静。
唯有身侧海浪翻涌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被潮汐力牵引,奔腾地前扑,又迟疑着退后。
他们门前这片海和沙滩不是游览区,夜晚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走着走着,连孩童的玩乐声都变得遥远。
沈以早就决定在他面前转性,他搞冷暴力,那她也学着他的样子不说话,看谁先发疯。
她环抱双臂,无意识搓了两下。夜晚的海风还是凉得像兵器,可以刺进身体的那种。
邵轻云脱下风衣给她披上,终于说:“还在生气吗?”
其实那天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本身就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她更为生气的是邵轻云这些天的冷漠。
于是她望着他,目光犀利而冷冽:“我最讨厌你的冷暴力。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晾两天就受不了,要死要活扑倒你怀里的人。有你没你,我沈以照样活!”
邵轻云在朦胧夜色中轻笑叹息,一字一句解释:“我没有冷暴力。赛程很紧,休息时间也在筹备。我想给你打电话、发消息,又怕三言两语没说清楚,就不得不挂电话,只能等回来再找你。正好也趁此机会,冷静地想一想。”
沈以环着手臂,依然冷言冷语:“想什么?”
“想你。”
那些在陌生城市的难眠夜晚,他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沈以。习惯性每天都能见到她,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星期,就孤单地难以忍受。而以前的三年里,他最习惯的就是孤独。
邵轻云第一次没了自信。
当时觉得两个人在异地没有关系,现在却觉得,自己才是更舍不得的那一方。
他靠近她一步,低头凝视着她——她被风吹乱的额角碎发,她在夜色中娇脆的轮廓,渺茫的眉眼。
然后又是一声温柔而无奈的叹息。
“是我之前不愿意承认,我在嫉妒,受不了一点你对别的男生好,所以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包括去年平安夜那晚,我也是在吃万峥的醋。但现在,我想明白了,那些都不重要,都没有你本身对我来说重要。只不过你太容易被人喜欢,我有危机感。”
沈以惊讶,他居然会说这么长的甜言蜜语。但是着实受用。
于是她笑了,笑容击碎了脸上伪装的冷淡。
“你还有危机感?我才有好不好。”
“大多数人不过因为皮相多看我两眼,其实我这个人无聊的很。”他眉眼疏淡地剖白自己,却在看向她时眼波流转,展现光彩,“你不一样,你有顶顶可爱的灵魂,坦率又正义的性格,所以朋友都喜欢你,异性也被你吸引。”
她果然被他夸得心花怒放!要知道,她可是沈克斌三个女儿中最差劲的,却被他夸得这样好。
已被他哄好80%的沈以还没察觉自己的转变,谦虚道:“那是你没见过我小笛姐姐。如果世界上有完美的女生,我觉得就是她。她就像你一样,没有任何短板,学什么都能做到顶尖,不像我,什么都只是略懂一点。姐姐性格也比我大方多了,我只会哭,只会无能狂怒……”
他不太想听她滔滔不绝说别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打断她的自我贬低。
她没有抗拒,两个人就这样举重若轻,和好破冰。
“完美是很无趣的,你不要总这样妄自菲薄。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更有趣,所以你很有趣。把一件事做到顶尖是很累的,没必要那么辛苦,也不是说谁比谁就更好。”
她完完全全被他安慰到了。他三两句就扭转了这些年她在姐姐面前的自卑感。
沈以在他怀里依恋地蹭蹭,撒娇道:“你还说人家,你明明也是总要做到顶尖的人。”
“所以我知道有多累,所以我希望你轻松就好。”
她更紧更紧地环住他的腰身。
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道:“人家万峥当着我的面删了好不好,你就是想多了。”
邵轻云望着黑寂海面的眸子动了动。
这小子,很会啊。比他刚刚那一番示弱的茶言茶语还厉害。
他和她分开,低头注视她的眼睛,声音沉淡:“还是那句话,男生最懂男生。”
沈以还想辩驳,他比她先一步,抬起她的下巴,欺压下来。
距离他们上次亲吻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这一次邵轻云的吻比以往都要热烈。
像一周不见面的宣泄,像对她维护另一个人的惩罚。
不管过了多久,每次和他接吻,她的心脏都跳的特别快。海风在耳边呼啸,都不及两人呼吸交缠的急促。
许久后他抵着她的额头,在她意乱情迷之时,说:“别跟喜欢你的男生走太近,好吗?我会伤心。”
她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心软的一塌糊涂:“知道了知道了。”
邵轻云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望着悠远的大海满意一笑。
哄女生确实也是一门学问。
他这几天的恋爱心理学没白研究。
*
日子照常按部就班的过。
只不过现在沈以和邵轻云聊的话题经常是未来。
沈以想要完完全全脱离沈家的庇荫,或者说桎梏,她说以后如果能够拿到offer,从读书就开始想办法赚钱,不再依靠家里。
搬来月亮湾的这几个月,她的消费观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比如衣橱里,动辄几千几万的衣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和朋友们淘来的一些平价又好穿的衣服鞋子。
她渐渐明白,时尚不是大牌,时尚是个人态度和特点的统一。
消费降级后,她觉得自己完全能养得起自己。
“我要自己赚钱去环游世界。”沈以对邵轻云畅想,“哦,对了,最好是和你一起。看看更多的风景,看看不同的生活。”
邵轻云便会露出思虑的神色。
提到未来就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也就是钱的问题。
他现在读书是靠外公全力支持,当初本想留在国内,是外公鼓励他既然有能力,就先走出去看看,等学成再回来。
他的目标专业一直都是生物类的,想做一个纯粹的研究者,在探索中认识生命。
那是一个人的活法。
现在,他不是一个人。
他不会任凭自己完全沉浸在科学里,一无所有。
他想帮她实现那看似天真的目标。她从小生活优越,账户里有花不完的钱,她想要脱离沈家,但她短时间内不会知道,赚钱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如果她要对抗家庭,至少在初期,她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
他想成为她的后盾。
他重新分析了自己已经申请的几个学校。
虽然没有告诉沈以,但已经在考量其他的计划。
*
不到四月,沈以的offer先到了。
她本来就对自己的面试表现相当满意,但真正接到被录取的消息,还是开心的不能自己,立马扬眉吐气。
四月份,邵轻云的几个offer也陆续发到了他的邮箱。
他在沉思良久后,认真给斯坦福写了一封婉拒信,转而同意了纽大的录取。
他要去世界金融的中心,了解资本的运作。这是一无所有的他,获得筹码的捷径。
但是沈以对他的选择特别不理解,还生了几天闷气。邵轻云安慰她,金融也是他感兴趣的。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学位,申请英国的硕士,到时候再去找她。
尘埃落定后,邵轻云回香港办理一系列资料。
沈以在这边继续上课,毕竟她还要参加高考,达成自己的愿望。
四月在分离中度过。
中间发生了一件小事,不知道邵轻云的家世背景怎么被泄露出去了,总之学校里有段时间议论纷纷,有一部分人惊讶于他是明星叶湄的儿子,还有一部分人边骂中恒边骂他。
因为中恒在月亮湾有一处地产,
目前是烂尾楼状态,很多学生的父母买了房,背上高额的房贷,却成为了受害者。
自然就找邵轻云做迁怒对象。
每次沈以听见这些议论或谩骂都特别生气,直接去跟人对峙,但她一个人的力量压不住沸腾的流言。
那些流言传出了越发离奇的态势,说邵轻云拿着他们父母的血汗钱出国上名校。
甚至有人计划等邵轻云回来,要当面找他还钱。
沈以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她向朋友们吐槽,张于蓝却轻描淡写道:“那你知道人家一个月还七八千贷款,却住不上新房子,有多痛苦吗?普通人七八千怎么赚来的,你知道吗?”
沈以语塞,转而红着脸憋出来一句:“可是跟邵轻云没关系,又不是他的错!”
跟邵轻云视频时,她也总是藏不住的气鼓鼓,但又忍着不告诉他原因,不希望勾起他的伤心事。
搞得邵轻云暗忖是不是他长时间不回去,沈以又不开心了。
他除了在等待资料办理之外,香港那边的叔伯公身体不好,他住在那里权当尽孝,毕竟他代表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份遗产要继承。
于是邵轻云的归期遥遥无期。
五月份以后,蝉鸣声越来越吵闹,青中学子换上了夏季校服。
离高考越来越近了,高三那栋楼连下课时间都格外的安静。邵轻云事件因为当事人不在,渐渐平息下去。
沈以每天依然过得忙忙碌碌,要学习,还要安慰朋友。
是的,这几天孟圆过得非常不顺心。连续几次模考都发挥失常,冲刺阶段,于理连手机都不怎么用了。不常与他聊天,孟圆又开始多想,患得患失,整个人天天蔫蔫的,没精打采,又焦虑忧郁。
沈以尽可能逗她开心。但不是自己的事,总归也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不知不觉就到了她生日的前夜——5月21日。
晚上孔令仪来告诉她,明天带她去市中心大吃一顿,她想要什么礼物都可以。
沈以却始终提不起兴趣。
直到那天晚上快十二点钟,沈以躺在黑暗中寝不安席,这时听到手机微弱的震动。
她迅速睁开眼,拿过手机点开,看到邵轻云发来两个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