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双胞胎的外祖家又来电话,说的还是让双胞胎去省城的事,如果林川柏没时间,就让孩子舅舅过来接。
林川柏同江梨商量,江梨在这个事情上不发表意见,让他自己决定。
他后来问了双胞胎,他们一听要回省城见外公外婆,都十分高兴,迫不及待地要爸爸给他们收拾东西了。
林川柏向医院请了两天假,初三带着双胞胎坐火车去省城。
阿斌还有些遗憾,“听我娘他们说,姐夫长得好,又是医生,我还想亲眼见见,没想到这回没碰上。”
“以后有的是机会见。”江梨道。
林母烧了很多菜,加上林兴杰买回来的熟食,摆了满满一桌。推杯换盏间,林兴杰和阿斌、莉莎聊得十分投机。
“莉莎小姐是开美发厅的?”林兴杰看了莉莎一眼,称赞道,“这气质就不一样,长得和港台明星差不多。”
莉莎咯咯笑,“你也生得好靓仔啊!”
林兴杰特别喜欢听莉莎说广东话,就和他看港片里面的人说话一样,听到莉莎夸他,高兴的举杯,又和阿斌、莉莎干了一杯。
林母看得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陈玉珠的手已经放到林兴杰的大腿上了,如果林兴杰再朝那个莉莎笑下去,她就要下手掐他的大腿肉了。
林兴杰丝毫没有觉察,反而兴致勃勃道,“我也想学美发,大嫂也说我适合干这行,我们县上的理发师傅那手艺不行,太落伍了,正好莉莎小姐是懂行的,你说我如果也去广州学美发,怎么样?”
“当然无问题!你嘅时候就搵我同阿斌,我那边好熟,包你食好住好玩到癫啊!”莉莎道。
陈玉珠不好在客人面前发作,却还是忍不住想问林兴杰,要去广州,同她商量了没有?
不待她说话,先听江梨问:“莉莎,你老家是哪里的?”
“姐,莉莎就是广东本地人。”阿斌帮忙回答道。
“係咪?识讲广东话,就等于係本地人?”江梨不以为然的以广东话回道,她也在那里学了一口当地方言,既然和当地人接触过,就能听出莉莎的广东话有没有问题。
她以前接触过南来北往的人,对语言比较敏感,她一开始就听出莉莎广东话里带着E省地区口音。
明明不是广东人,出了广东地界,在男朋友老家不说普通话,却故意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广东话,这行为明显就有问题。
她原先不想拆穿,是想着私下再问阿斌。
只是林兴杰和他们搭上了话,如果他真脑子一热,要去广州找阿斌和莉莎,出了问题,她也要落埋怨,所以干脆直接在饭桌上挑明。
阿斌面色有些尴尬,找补一下,“呃,莉莎家靠近广东那边。”
江梨白了他一眼,之前听阿正表哥说起他的事,她还打过电话给他,他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把钱存着带回来盖房子,不会在外面乱来,结果这次回来,就带回了一个开发廊,假模假样的莉莎。
莉莎却丝毫不以为意,根本没有被拆穿的尴尬,“阿姐,我係在广东待久了,一时改不过来口音,不管我是哪里人,以后啊,就都是我们慎州媳妇了,阿斌在哪里,我也在哪里。”
终于用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话。
林麦冬瞥了莉莎一眼,这年头出门讲广东话的非广东人,不是出来行骗,就是用来装蒜,这女人挺有意思的。
林家其他人惊讶于这个莉莎被拆穿后依旧面不改色,常说找对象要知根知底,她的根底是一点不露,哄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偏偏男的就吃这一套。
阿斌还一脸甜蜜的和莉莎互望一眼。林兴杰也觉得莉莎这样的,才叫有女人味,反观身边朝他瞪眼睛的陈玉珠,林兴杰兴趣索然的移开眼睛。
吃了饭,阿斌两人也没急着走,又在江梨房里坐了坐。
“阿姐,听说你在县城开了一家大饭店,可真是了不起,阿斌就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特别能干,以前带着他做生意,后来还能想到做兔毛收购,同外贸公司亲自谈下订单,赚了老多钱了。”
“阿斌真的什么都同你说了。”江梨笑笑道。
“係呀,我跟阿斌说,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再沾阿姐的光,跟着你学做生意。”
“我那次是投机取巧赚了一点,现在开着饭店,赚点辛苦钱,刚够养家糊口,你们在广州打拼,见惯大世面,我一个小县城的个体户,能教你们什么。”江梨淡淡道。
莉莎依旧笑盈盈,她轻轻撞了阿斌一下,阿斌犹豫着,才道:“姐,实话和你说,莉莎以前是在发廊上班,但她是正经做美发的,阿正哥他们误会了,回来乱传,连我爹娘都以为我在外面乱来,现在我们俩想自己出来做事,开一家发廊……这个,广州那边房租越来越高,我们还差一点本钱……”
“我的钱投给阿正哥搞工程了,你们来晚了,现在我身边也没钱。”江梨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路数了,也懒得应付,一口回绝了。
阿斌有些失望,莉莎却似没受影响,“阿姐别误会,阿斌只是问一问,能筹到资金最好,筹不到,我们另外想办法,不会同你生份。”
两人走后,林兴杰竟然真的*起了去广州学美发的心思。
这回连林父都不支持他,“那个叫什么莉莎的,打扮得妖里妖气,说话做事看着就不对头,你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还想跑出去,在家老实待着吧。”
林母:“就在县城理发店学,跑广州,亏你想得出来。”
陈玉珠:“你看那个女人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怎么,你要上广州找她去?”
反正家里没人同意。
江梨也特地提醒林家人一句,他们如果再找来,什么事都不要应承,就让他们来找自己。
……
江梨为了阿斌的事,特地去了大舅家一趟,大舅和舅妈提起阿斌就叹气,说他长得好,脾气也好,这几年又赚了钱,明明能娶到本地媳妇,可他偏偏找了那样一个女人回来。
江梨让他们多了解了解,那个莉莎到底是干什么的。
舅妈叹气,“之前阿正说得那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个莉莎,不会真是干那行的吧?如果是那样,他还要娶回来,那他真的是脑壳坏了。”
“反正这回回来,就不让他出去了,让他先在家待两年,再托人给他找个事做。”大舅道。
江梨顺道又去看了二姨。
二姨说,阿斌也带那个女人来过她这里,想向她借钱开店,她也不好一点不借,就拿了一百块给他。
“我看阿斌不像以前那么老实了,唉,本来挺好的孩子,怎么就会上那么一个女人的当?”
“也不一定是上当,我看他自己很清楚那个莉莎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把她带回来,应该是有自己打算。”江梨道。
二姨又说起江梨大姨,有些感伤道,“动了手术回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两个月前去检查,说是癌细胞转移了,估计发展下去,也没多少日子了。”
江梨也想让林川柏去给大姨看看,大姨自己不愿意再接受中医治疗。
“我这不是病,是‘下面不太平’,搅得我身体差了,吃再多药,看再多医生也没用。”大姨是这么说的。
这几年解禁后,本地大兴修寺庙,建祠堂,逢年过节大家都要去烧香拜佛。
大姨生了这场病,就去问了当地很有名的一个‘师傅’,据说他能通阴阳,‘师傅’听了他们来意后,半眯着眼,掐指算了算,就骂她来晚了,应该早来的,本来做一场法事就可以平息,现在没用了。
大姨惊疑不定的小心求问,‘师傅’才肯透露一些,说她夫家上一辈人里头,有一个孩子生下来夭折了,那个孩子现在在下面闹起来了,说大姨家里,肯定不止她一个人生病。
大姨马上说,是,她儿媳妇也生了瘤子,不过现在治好了。
‘师傅’又掐指一算,说她儿媳妇八字硬,才没事。
大姨问,那她还有没有救?
陪她一同来的二儿媳妇连忙也问,那家里其他人会不会有事?
‘师傅’闭目冥想,半天后才说,如果按他的方法,做一场法事化解,能保其他人平安,但是大姨这情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最后在‘师傅’的主持下,大姨家做了两场法事,场面弄得很大,请和尚来念太平经,又请师公设醮坛,清铃作法。
反正大姨深信不疑,自己是被阴间的小鬼给搅和病了。至于有没有这个早夭的孩子,问了村里几个长辈,大家想了想,都觉得应该有。
大姨自己不肯再去医院治病,家里也没人劝她。
大姨夫:“去一趟上海,多少钱花出去了,都能在老家再起两层砖瓦房了,不是也没治好。人的寿数都是注定的,不能和命争。”
阿庆和阿庆媳妇给他们娘看病的钱不舍得拿出来,但是把钱花在烧香拜佛,给大‘师傅’红包,做各种法事上,他们却是一点不吝惜,觉得这是给家里化解灾噩。
江梨问了林川柏,他说没给大姨把过脉,他也不好说,但是如果癌细胞已经转移,那他也没什么办法。
二姨又道:“阿良去年为了带他娘去上海治病,在东北那边干了一半的生意停了,亏了不少钱,今年过年舍不得路费也没回来。
你大姨年后又要请人回来做法事,带信让阿良汇钱,阿良上次出门本钱都不够,还是找了几个人搭股,才能继续做买卖,他那边生意刚起步,钱还没赚到,哪还有钱拿回来。”
一场法事,要买各色供品,香烛、纸钱等等,还要请主持和十几个念经师傅,每人每天也要算工钱,还要一天三顿酒席,让师傅们和来帮忙的人吃喝,这两三天下来,花费大了去。
二姨无奈道,“她以前多节俭的人,一分钱也舍不得花,也心疼儿孙,阿良要带她去上海看病,她还舍不得花钱,现在真的是变了,大把钱扔在烧香念经上,她一点也不心疼,谁的话也不听,像是着了魔,偏阿庆几个还向着她说话,都说这钱该花。”
“对了,阿斌带着那个女的,也去看过你大姨,那个女的还说港城有治这个病的特效药,好多人都吃好了,没有门路根本买不到,如果你大姨想买,她可以托关系帮忙带几瓶。”
江梨冷笑道:“阿斌真是出息了,竟然骗到生病的大姨头上。”
二姨问:“没有这种特效药吗?我还想让阿正去打听一下呢。你大姨说不想吃药,说外国的药降不住国内的小鬼,反正她现在是着了魔,说的都是胡话,我本来还想,如果真有这种药,怎么也要想办法买一瓶回来,说服她吃呢。”
“大姨这个病……现在还没有办法医治,更没有什么特效药,都是骗人的,你们可千万不要上这个当。”江梨叮嘱。
……
初五江梨饭店重新开门,在门口挂了一串鞭炮,鞭炮刚打完,江晓晓就冲出去,在地上的纸屑堆里,收集没打完的小炮。
江梨也不管她了,拿出准备好的红包,给饭店的员工每人发了一个开门红包,大家纷纷说着感谢的话,接过红包,喜笑颜开的去做营业准备了。
元宵节前,生意都不会太好,有吃饭应酬需要的人,都还在家没出来。
客人不多,江梨就提前关门,让大家回去休息,她带着江晓晓回来的时候,发现林川柏也已经回来了。
这次他一个人回来,双胞胎要在外祖家住一段时间,等幼儿园开学了,再由他们舅舅送回来。
晚上两个人的时候,江梨不禁跟林川柏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林川柏说,“要不我过两天抽个时间去给大姨看看,虽然说终末期没有治愈的可能,但如果病人心态乐观,遵医嘱,坚持长期服药,使身体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也能延缓癌细胞的发展,也就是带癌生存。”
林川柏上次跟老师见面时候,也有讨论过相关病案,他也有了一些新的思路。
江梨摇头,“算了,骗子的特效药,大姨都不为所动,让她长期治疗吃中药,她更不会同意。她现在就认定了是小鬼作乱。”
林川柏以前和爷爷经常下乡给人治病,见过不少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深信不疑的人,他知道治身体的病容易,治人心里的病难。
江梨又和他感慨,人变起来真的很快,她还记得小时候老实听话、腼腆胆小的表弟,怎么才一年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想到他带着那个莉莎去看大姨,明知道大姨家这么困难,大姨这种身体情况,他还想拿假药骗钱,虽然药的事,是莉莎提的,但江梨不信阿斌真的就不知情。
林川柏轻轻地拍拍她,“别想了,有些事情,我们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
确实没办法,江梨明知道阿斌和那个莉莎有问题,也只能提醒亲戚不要上当,却防不住还有其他人受骗。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查封、孕检阿斌两人……
阿斌两人初八就离开老家了,他一心要走,说了不听,骂了没用,大舅夫妻也不能把他捆在家里。
让人担心的是,他们不是自己两个人走的,还带走了几个年轻姑娘,都是老家附近几个村的,说是带她们出门赚大钱。
亲戚们都在议论这事,江母也担心道:“总不会把人拐卖了吧?都是同乡,他真要敢干出这种事,你舅家在本地也待不下去了,出门要被人打死的。”
江梨:“他应该还不敢拐卖人口,但是把这些年轻女孩子带出去,肯定也没安好心,估计是想拉着她们一块做生意。”
“做生意?”江母有些不明所以,如果是做生意,那就是带她们赚钱了,怎么女儿又说是不安好心呢。
“你想想那个莉莎是干什么的,估计他们两个是想开那种‘发廊’,需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从老家带人过去了。那些女孩子家里,有的可能心里有数,自己愿意让姑娘去的,也有被阿斌两人骗了的。”
“作孽啊,阿斌这小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太不是东西了!”江母听了羞愤不已,这害了别人不说,他干这缺德又违法的事,如果哪天被抓了,老家爹娘兄弟,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你把厉害关系和大舅他们说说,最好告诉那些女孩子家里一声,能把人叫回来,就叫回来。”江梨也只能这么建议。
……
正月十六那天,江梨刚到饭店,就被马师傅的徒弟叫去后厨。
平时来送海鲜的那个渔贩,这回送来的渔获不新鲜,马师傅拒收,他不肯答应,非说送的东西没问题,就在后厨争执起来。
江梨去的时候,渔贩正脸红脖子粗的叫嚷,“……每次送货过来,都要挑三拣四,我看就是你故意刁难,真是阎王好见,老鬼难缠!”
马师傅见这渔贩倒打一耙,气得脸色涨红,血压蹭蹭往上升。
江梨过去拍拍马师傅的肩膀,让他先不要生气,渔贩见到她过来,倒是立刻换了张笑脸,“江老板,你今天也在店里啊,我看你这饭店,生意是越来越好,你这么忙,收货的事也亲自过问?找个懂事的伙计帮你看着就行了……”
江梨没有理他,走过去翻看了一下篓子里的乌贼和带鱼,起身擦了擦手,对渔贩道:“我这饭店生意好,大部分要归功于马师傅认真负责的态度,对食材质量严格把关。今天送来的东西到底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想给我们饭店送货的人多的是,不差你这一家。”
渔贩没了刚才和马师傅争执的气焰,陪笑道:“江老板,今天货卖的比较好,到码头的时候,就被人抢空了,剩下的这些,品相上确实差了一点点,我可以低一点价格给你。”
江梨冷嗤,“来我店里吃饭的客人,都是冲着我们饭店的口碑来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好不好的,夹一筷子到嘴里就知道,耍聪明做不久生意,东西拿回去吧,就你今天送来的这货,我们肯定是不要的。”
这边渔贩还在磨缠,前头服务员急匆匆找来,“姐,来了三个说是工商部门的人,说我们饭店违规什么的,要把我们店封了……”
江梨赶到前面,看见三个男人站在前厅,其中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站在中间,双手夹着公文包,正抬着下巴,眼神倨傲地四处扫了一圈。
江梨和服务员交代一声,便面带笑容走了过去,“几位同志,我是这个饭店的老板,请问今天来是什么事?”
服务员过来,江梨从她手里接过一包中华烟,拆开来,朝他们递过去,三人都摆手表示不抽。
“我们是县工商管理局的,接到群众举报,你们饭店有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饭店暂时不得继续开门营业,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接受调查整改。”左边一个男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领导,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们饭店菜肴一向都是明码标注,菜肴价格也是在顾客能接受的合理范围内,不可能有哄抬物价这一说。”江梨找过一份菜单递过去,“这是我们的菜单,几位领导可以看一下。”
三人都没有接过去看。
右边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从包里拿了一张盖了红章的文件出来,先递给中间的中年秃顶男看,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把单子递给江梨。
“这是我们的查封决定书,责令你们东风饭店即日起停业整顿,你是老板吧,请在上面签字确认一下。”
江梨接过他递来的文件上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经查,东风饭店于1986年02月22日,被群众举报存在‘哄抬菜肴价格、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违反了……决定对其经营场所及相关物品予以查封。”
个体饭店的菜肴定价,都是遵循按质分等论价、时菜时价的原则,政策并没有对这一块有限制,什么哄抬物价根本就难以成立。
22日接到举报,隔了一天元宵节,次日24日就作出了处罚决定,她心生愤怒——
事先没通知,中间没调查取证,直接下令查封,如果这里面没有鬼,她脑袋可以拧下来给江晓晓当球踢!
饭店的服务员,包括从后厨赶来的马师傅,听到饭店要被查封,都慌了起来。
“凭什么啊,随便什么人去举报一下就要让我们关门停业,你们到底有没有调查清楚?”
“哄抬物价,这什么意思?难道客人都是傻的吗,我们菜卖贵了,他们还有人来吃?我看你们是故意找茬!”
“你们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站在左手边的那个男人气愤道,“我们按规定办事,你们如果阻拦,就是妨碍我们办公务,到时候我们会联合执法部门一起上门,就不像现在这么好商量了!”
江梨抬手阻止员工与他们争论。
“这位同志,我刚才倒是忘了请你们出示一下工作证,麻烦你们拿出来给让我看一下。”
左手边的男人望了中年秃顶男人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他才不情不愿的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
江梨接过去一看,上面工作单位写的是:苍平县工商行政管理局,个体私营经济管理科,张永柱(办事员)
江梨看完后,把工作证递还给他,“张同志,我们虽然只是普通群众,但也是知法守法的公民,如果是合理合法的要求,我们肯定配合,先不说你们给我们饭店安的这个停业理由合不合规,就说你作为一名政府办事人员,都不能认真听取我们群众意见,动不动就拿执法部门出来吓唬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问题?
国家执法部门,是保护我们群众利益的,不是让某个人,某个办事员,拿来作为威吓群众的工具!”
男人一把抽过工作证,脸色气红,“一个个体户,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跟我这上纲上线来了,我们怎么办事,还用你来教?”
中年秃顶男人这时吩咐黑框眼镜,“封条带了吧,今天就把大门给我封上了,政府封条,我看谁敢撕下来,你们扰乱市场秩序,还敢在这里叫嚣,真不把我们管理科放在眼里了。”
黑框眼镜真的从包里拿出封条来,马师傅等人要上前阻止,被江梨拦下了,她看出来了,这三个人今天是有备而来的,现在在这里和他们闹开,对自己并没什么好处。
“小江,你说怎么办?机关单位不少人来我们这里吃饭,好些人还在这里挂了帐,你想想看,有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找人疏通疏通,不能真让他们把我们店给整关门了吧?”马师傅着急道。
他在江梨这个饭店干了快一年,这几个月领的工资奖金合起来,顶得上他以前干四五年的,他去其他地方,哪还能拿到这么高工资,他也不想饭店就这么关张了。
再说他和江梨处久了,江梨大事小情上都很周到,给他介绍医生看关节炎,夏天厨房里热,她藿香正气水、冰棍雪糕还有西瓜汽水这些,没少送进来让他们解暑,最热那几天,她宁愿少接生意,也要让他们几个厨师休息,更不用说逢年过节,都会给他准备一份礼物,去年他生日,他自己和家里老伴都不记得,江梨却是放在心上了,当天特地去打了一条猪腿送到他家去。
老一辈过整寿才能收到晚辈送的猪腿,他一个没人记得的小生日,江梨却是这么用心,他能不感动吗,所以平时供货商送来的东西,验货收货,他都特别仔细,江梨不在的时候,他也帮忙盯着店里,前厅下单出菜,他也记上一笔,生怕收钱的员工没把帐对上。
今天出了这事,他是真的替江梨着急。
江梨先安抚马师傅和员工,“大家放心,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查清楚就不会有事,这几天就当给大家放假回家休息两天,基本工资我会照发,我这边也会写一张说明贴在门口,告知一下老顾客。等饭店这边问题处理好,大家再回来,我们一起争取把今年营业额再往上提一提,再给大家多发一些奖金。”
江梨波澜不惊的态度,也给了大家一些信心,觉得她有门路,有本事,一定会处理好的。
实际上江梨心里并没有底,也不像在员工面前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饭店关门后,她骑上自行车,把车踏板踩得吭吭作响。
她先去了工商所找黄秋霞,都是同一个系统,黄秋霞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结果去了以后,黄秋霞的同事告诉她,黄秋霞今天请假去了医院做检查。
江梨以为老同学是生了什么病,也顾不上饭店的事,先骑车去医院看她。
江梨直接去找卢医生,果然黄秋霞正在她妈这里,她见到江梨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江梨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黄秋霞笑道,她两个月没来月经,怀疑是有了,所以来医院检查一下。刚做了尿检,还在等结果。
卢医生埋怨道,“她都没和我说,上个月没来的时候,就可以来检查了,还拖到现在,过年的时候她还爬上爬下打扫卫生,早知道我肯定不让她干。”
黄秋霞道:“我月经本来就不准,上个月我以为是延期了。”
她见江梨特地找来,应该是有事找她,就找了个理由从她妈那里出来,和江梨坐到妇产科走廊的椅子上说话。
江梨见她这身体情况,不知道要不要拿这事麻烦她,黄秋霞看出她的犹豫,不高兴道,“到底什么事,快说呀,不能因为我怀孕,就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了吧?”
江梨把今天饭店出的事和她说了,还把那张查封决定书给她看。
“这些人胆子可真大,随便安排个罪名,没调查没结论,就敢给你饭店贴封条了。”黄秋霞听了以后也气愤不已。
江梨问她认不认识这个管理科里的人。
黄秋霞是解放路工商所的,是工商局的下属单位,但是对局里的一些情况,还是知道的。
“你说的那个张永柱我不认识,但他们个体私营经济管理科一共有四五个人,你说的带头那个秃顶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他们科室的副科长,这个人叫陈顺德,他的大名,我们工商所没人不知道的。
这个人手里有点小权,这几年没少为难个体经营者,吃相不要太难看,最麻烦的是,他上面有人,所以大家明知道他有问题,局里领导对他做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是工商局其他人搞这到一出,黄秋霞会建议江梨直接向局里申请行政复议,但搞这一出的人是陈顺德,她就没有信心局里领导会接这个事。
“难道他这次是盯上我的饭店,故意安个罪名,是想向我索贿?”江梨问,做生意本来就要打点好各方关系,她逢年过节没少给卫生、消防、街道办等相关部门送东西,还有不少单位的人在她这里吃饭都是挂帐的,她只能是当作一笔公关开支。如果这个陈副科长是想借机索要点好处,只要他胃口不是太大,她也是愿意拿钱把他打发掉的。
黄秋霞道,“也有这个可能,我回单位后,先帮你打听一下,局里就这些人,要打听出来很容易,我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江梨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只有了解情况以后,我才好找关系疏通。”
黄秋霞也担心江梨饭店停业太久,对饭店声誉也会造成一定损失,“我去问问我们所长,看他能不能帮忙说得上话。公家单位,不可能让陈顺德一个人说了算,总有能治他的人!”
江梨先谢过她,让她不要担心,先顾好自己身体,她现在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小宝宝,一切以她身体为重,饭店的事,自己会想办法处理的。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不远处有护士在喊:“黄小霞,黄小霞在不在,该你了,快进来做检查!”
江梨还以为叫的是自己同学,黄秋霞也以为是叫自己名字,正想站起来问清楚,一道急促而高亢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我儿媳妇就在这,我们这就进来。”
江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表情微变,竟然在这里碰到她了!
一个中老年妇女正拉着怀孕五六个月左右的孕妇,快步走来,等到了检查室门口,她也要跟着进去,被护士拦下了,她不满道:“我自己儿媳妇,她做检查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也要去看看我孙子!”
护士道:“这是规定,只能孕妇一个人进来。”
“什么破规定,我和你们胡主任认识,孩子的爷爷都和她打过招呼了,你一个小护士管得那么宽,再拦我,我让你们领导来找你说。”
江梨见郑母盛气凌人的模样,冷眼嗤笑。
“郑伟这狗东西,又要当爹了,这老婆子还是这么专横跋扈,真当医院是他们家开的!”离着七八米远,黄秋霞也认出了郑母,江梨结婚的时候,她去喝过喜酒,见过郑母一面,想到自己和郑伟新娶的这个女人名字只差了一个字,就觉得晦气!
护士这边正为难,只听到检查室里面传来胡主任的声音,“让她们一起进来吧。”
郑母抬着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声,拉着儿媳妇进去了。
江梨也见到了郑伟现任妻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年纪,长相清秀,可能是怀孕的关系,脸庞有些水肿黯黄,见她对着郑母言听计从的模样,江梨暗嘲,郑家这回是不是娶对人了?
她还注意到了孕妇身上的衣服,那是件穿在毛衣外面的棕色灯芯绒背心裙,腰上有个口袋,特意用黄色布料缝了一朵太阳花在上面。
可笑的是,这件背心裙,还是她的衣服!
她怀孕的时候,以前衣服全穿不了,郑母把自己不要的旧衣服找了几件出来,让她改一下将就着穿,江梨一生爱漂亮,怀孕已经丑了,她更要好好收拾自己,怎么可能会要郑母那些布料都快穿烂,污渍都没洗干净的旧衣服!
她用工资去买了料子,给自己做了两身替换的孕妇装,这件孕妇背心裙就是其中一件。她当时做了这两身衣服,郑母没少同她吵,说她一个大肚子,还要浪费布料,要她把工资上交。
当时结婚以后,她们婆媳第一个矛盾,就是她不上交工资。此后郑母一抓住机会,就要没收她工资,曾经她以商业局领导夫人的身份去了江梨上班的供销社,要财务把江梨工资给她领,江梨不怕撕破脸,直接吵到郑父那里,郑父为了面子,回家把郑母说了一顿,江梨才能保住领自己工资的权力。
江梨离婚的时候,兄弟亲戚一起过来,把她的嫁妆都拉了回去,但是像孕期穿的衣服和一些旧衣服,她就没带走,没想到郑家人也真能干得出来,竟然把前儿媳怀孕时候穿过的衣服,给了新娶的这个穿。
郑家经济条件还可以,郑父和郑伟都是拿着工资的,郑父平日里油水和孝敬不少,但能做出这种事,也确实够恶心人的!
就不知道新娶的这个,知不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不管她在不在意,江梨反正是被恶心到了。
这边黄秋霞拿到了报告单,上面尿检写着妊娠试验阳性,黄秋霞虽然心里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但看到报告结果,还是有些激动。
“我真的要当妈妈了!”她抓着江梨的手道。
江梨也为她高兴,连忙说着恭喜的话。
那边检查室的门也被“哗”一声推开,“大孙子!这次是个大孙子!老天长眼,我们郑家后继有人了!”
郑母满脸兴奋的率先从里面走出来,那副样子,就跟怀了龙胎,昭告天下差不多。
“你们可以查男查女吗?”检查室外面等待检查的孕妇家属听到,就有几个大妈一块拥上去问,“现在医院不是不给查了吗?你们怎么知道?”
有人反应过来,也朝检查室走去,“医生,她们可以照出男女,我们也要查!”
胡主任面色难看的走了出来,她瞥了郑母一眼,郑母有些尴尬,她刚才一时没忍住,忘了胡主任的交代,得意之下把这事喊破了。
胡主任收回目光后,对其他人道:“医院规定不能查胎儿性别,任何人来都是一样,这位大娘自己搞错了,我们医生并没有告知过她胎儿性别。”
郑母连忙配合道,“对对,我听错了,听错了。”
她看到儿媳妇出来,不像刚才那般拉着她快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小心脚下,不急,咱们慢慢走,走稳当了,不要把我宝贝大孙子给摔着了。
小霞啊,你回去就好好躺着,什么活都不用你干,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我的宝贝孙子养得健健康康,然后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给你吃的那个生子药,有效果吧,你看,果然就是男孙!你之前还不想吃,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她一直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江梨两人,江梨和黄秋霞倒是看西洋景一般看着她们一路走远。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大娘们的战斗力江梨……
江梨才没兴趣管郑家生男生女,生个龙蛋出来,也不关她的事。
她现在就想着把饭店的事给解决了。
林川柏知道饭店被查封,安慰江梨不要着急,他明天和江梨一起去工商局问清楚。他说工作人员也要按规章办事,不能随意就作出处罚决定,真不行,就找他们上级领导反应。
江梨没让他一起去,她说自己先去了解清楚再说。
江梨第二天上午直接找到了个体私营经济管理科,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见到她过来,眉头一皱,问她有什么事?
江梨道,“我想找一下你们管理科的科长。”
“我们科长不在,你有事就和我说吧。”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不耐烦地道。
“昨天你也在,我忘了向你要工作证了,请问您贵姓,怎么称呼?”江梨客气道。
“我姓李。”
“李干事,你好。”江梨道,“既然你们领导不在,那我就找你也一样。”
“我方便进去聊吗?”江梨看着把自己堵在门口的李干事问。
李干事面色不怎么好看,但也不好把人赶人,怕她在这里闹开,就道,“进来吧。”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昨天也去了饭店的张永柱,他抬头看了江梨一眼,嘴角轻轻撇了一下,没再看她,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搪瓷杯,轻轻吹了口气,喝起茶。
另一个是个年纪偏大的中年人,靠在椅背上,手里展开一张报纸在看,轻瞟了这边一眼,发现和自己没关系,就不再管了。
江梨自己找了张椅子,拉开来坐下,“昨天我的饭店在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就被查封了,我今天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我找人问过了,你们做出查封决定前,必定是对举报材料有过核实,并进行过一番调查,有充足的证据。我作为当事人,有权要求你们出具相关证明材料,并有陈述申辩的权力。
所以,能把你们的材料拿出来让我看看吗?你们收到的举报材料是否实名?是否有具体证据支撑东风饭店“哄抬价格”?有没有我们饭店价格对比数据、顾客投诉记录?”
李干事脸色微变,“材料我们肯定是有的,但没必要给你看。”
江梨笑了,*“古代县官判案,还讲究证据确凿,让犯人当堂对质,签字画押,现在是新社会,人民群众当家作主,我倒是没机会为自己申辩了?”
李干事还没说话,另一边的张永柱“砰”一声重重放下杯子,“干什么?你是不服从我们的处罚决定,想来闹事?像你这种个体户,我们见多了,只会干些投机倒把,损害国家利益的勾当,以前没人管,让你们赚了点小钱,现在我们科室就是专门负责监管你们的,被抓住了尾巴,还想来这里撒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江梨昨天和黄秋霞询问的时候,还想着花点钱把人喂饱,买个平安,到了晚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不甘心,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凭什么喂给这帮人,把他们给养肥了!
林川柏见她睡不着,给她按摩穴位,帮她入眠,“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事肯定能解决……”
江梨迷迷糊糊睡着前还想,大不了不开饭店就是了,反正不会便宜了他们。
带着这个念头睡着,早上一醒来,又是神清气爽、斗志昂扬的一天,她已经改变想法,凭什么要关门躲麻烦?对方不按程序办事,光明正大坑自己,自己就这么认栽?
江梨今天来这里,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她要见的那个姓陈的不在,倒是见到了他手下的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在自己面前耍官威。
她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和姓陈的就是一丘之貉,都是被他养熟了的,肯定没少在一起分过“赃”,同穿一条裤子呢。
“张干事,看来你是没见过什么是撒泼。”面对张永柱气势汹汹的喝斥,江梨倒是笑容更大了,她明明是来讲道理的,竟然把她比作泼妇,简直可笑。
江梨起身,“既然我在这里申诉无门,那只能找个能做主的人了。”她甩着脑袋转身离开,“你们局长办公室,是在这栋楼吧?”
两人听到她要找局长,面色都有些不好,江梨刚出了门,正打算找个人问路,李干事冲上前抓了一下她肩膀,想把她拦住,“站住!你还想闹到我们局长办公室?告诉你,你这事已经有结论了,找谁都没有用……”
江梨见肩膀上搭了一只脏爪子,一回头,抬脚朝他膝盖用力踢去,李干事疼得躬身抱膝,还来不及叫出声,“啪!”一记重响,江梨给了他一记大嘴巴子。
“臭流氓!你再动手试试!”江梨喝斥道,一边甩了甩打疼了的手掌。
李干事一手抱膝,一手捂着脸,瞪大眼睛,惊愕的望向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你怎么打人?”张干事也跑出来,见到李干事被打人,气得要喊保卫员过来抓人。
工商局上午人不多,但还是有几个人经过,都是局里的工作人员,大家都聚过来,问发生什么事。
“叫保卫?正好,我还想报公安。”江梨指着李干事问,“你刚才臭手放哪呢?我打你,是不是你活该被打?”
李干事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想起刚才情急之下,搭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肩膀,他是无意的,根本不是耍流氓,这女人故意冤枉他!
“小李,到底发生什么事?”
“这位女同志,有话好好说,兴许是个误会,还不到报警的程度。”
围过来的工作人员虽还不了解全部情况,听到要报公安,连忙帮忙劝说。
最后李干事气红了脸,低头和江梨道歉,这事才算过去。
江梨最后还是去了局长办公室,本来局领导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刚才这么一闹,好多人都知道了,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也不敢拦,让她在外面等了一会,通报了领导后,就让她进去了。
张李两人也跟着过来,站在领导办公室不远处,盯着办公室的门,略有些忐忑。
“张哥,我们确实没有什么证据,她这下找到领导,我们会不会有麻烦?”李干事有些不安地问。
张永柱嗤笑,“你怕什么,我们处理这些个体户,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最后他们不都点头哈弯,乖乖认罚吗,这事有我们陈科长罩着,领导也不会管的,让她找一回,就知道要死心了。”
江梨见了局领导,对方倒是客客气气的问了她来意,江梨把饭店被封,她今天来了解情况,管理科却不能出具任何证据的事说了,领导打了官腔,说这事他已经知道,会开会研究,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江梨哪能听不出领导话里的敷衍,她笑笑,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昨天黄秋霞就和她说过,现在局领导对姓陈的干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插手。
她按正常流程申诉,该走的走完,没人管,那她就只有借助外力干预了。
她从局领导的办公室走出来,看到等在通道口的张李两人,还不忘朝他们笑笑,笑得两人心底顿时没底。
“她这什么意思?领导给她准话了?”李干事先绷不住,紧张地问。
“虚张声势罢了。”张干事也有些不确定了,“领导不可能管她这事,只要她还想做买卖,就得服我们的管。”
李干事犹豫道:“听陈科长的意思,好像不打算让她继续干这买卖了。”
江梨从工商局出来,就去找了黄秋霞,老同学这边果然帮她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
“听说陈顺德的婆娘,前阵子一直和人打听县城哪里有店面出租,他家小舅子想在这里开饭店,估计就是盯上你的饭店了,让你经营不下去,他们再倒手转过来自己开。”
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江梨心里反而有底了。
黄秋霞倒是很替她着急,“真不行,你就到告到地区工商部门,县城他陈顺德有关系,难道说地区上面也有人不成?”
江梨拍拍她,表示自己清楚了,让她好好养胎,不要为她的事担心。
看来想快速解决这件事,是不可能了。
她倒也想过向上一级单位或纪委部门反应问题,但这一套程序下来,时间肯定会拖得很长,她的饭店几个月里面都开不了门。
既然对方摆明了整自己,自己不妨也回敬一下,先出了这口气再说。
东风饭店门口,此时来了三个人,站在街上,对着贴了封条的饭店说着话。
“这家店是我们县城生意最好的,我打听过了,一个月赚上几千块不成问题,阿坤,你接手后要好好干,不能把店开砸了!”陈顺德对旁边一个矮胖年轻人道。
“姐夫,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干,这店我跟我姐合伙,以后我姐只要每天晚上来收钱就可以,白天我都会看着,保证赚得不比以前那个老板少。”陈顺德的小舅子阿坤笑呵呵道。
“这个店什么时候能转过来,那个老板同意转手了吗?你能不能搞得定啊?”说话的矮胖女人是陈顺德的老婆。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没看见吗,封条都贴了,我不让撕,她就永远开不了业,如果不转手,她这店面就砸手里了。”陈顺德得意地道。
东风饭店对门的两夫妻,也正看着关了门的竞争对手饭店。
老板娘一边啃瓜子,一边乐滋滋道,“对门那家完了,哈哈哈,都不用我们出手,她这就关门停业了,我们店的生意,又要起来了,没了他们家,客人不还得来我们这里吃饭。”
他们家生意本来一落千丈,只能勉强维持个房租支出,还打算是不是转让出去,没想到蜂回路转,一夜之间,对门倒台了,这两天客人来这里没东西吃,就上他们家来了,他们生意立刻就起来。
她丈夫却一脸忧心忡忡,“对门的明摆的是被人整了,都是开店做生意的,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咱们店?”
他表亲开了豆腐摊,已经在工商所登记,个体户的营业执照差两天就能下来,突然来了两个什么经管科的人,说他无照经营,开了单子罚了他好大一笔钱。
听说昨天对门也是被经管科的人找上了。
大家都是做买卖的,他当然担心自家会是下一个倒霉的。
“看你这没胆的怂样!”老板娘“呸”一声吐掉瓜子皮,“对门姓江的怕这帮当官的,老老实实关门停业,老娘可不怕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敢来,我非闹得他们公职都保不住,敢关我们的店,我吃在他们单位,睡在他们家里,不让我过,他们别想想好过!”
饭店关门的第三天,陈顺德在路上吃了早饭,大摇大摆去单位上班,走到单位大门口,就发现今天情况有点不同。
大门口堵了一群老太太,正抓着每一个进单位的人问,“陈顺德是哪个?你们是不是经管科的?”
陈顺德拧了拧眉头,大步走过去,“老付老付,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让他们堵在这里,赶紧把人给赶走。”
门房付大爷走了出来,“哟,陈副科长啊,她们正好是来找你的,你自己解决吧。”
陈顺德气得暗骂他一声,不过老付可不当回事,他就一个看大门的,陈顺德再看他不顺眼,难道还能给他穿小鞋?他在公家单位干活,只要不出大错,一辈子的铁饭碗,机关里这么多大领导,他陈顺德算老几,只能出去吓唬吓唬个体户、小商贩,他老付才不吃他这一套。
门口那些大娘们听到陈副科长几个字,立刻围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陈顺德?就是你把我女儿上班的店给关了?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怪不得做出这样的缺德事!”
“我儿子不能去饭店上班,没收入了,全家老小都等着他工资养活,你说怎么办吧,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听说你想给自己小舅子开店,故意冤枉人家老板,想抢人家的店啊,我孙女如果没了工作,我吊死在你们单位,看你们领导还敢不敢再包庇你!”
一群大娘们上来一边骂一边撕扯,陈顺德衣领子被人揪住,脑门上所剩无几的头发,也被人扯了一把下来,他气的面红耳赤,“快住手!再不住手,我叫人把你们全抓起来!”
一个大娘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脸上,“不要脸的东西,拿着公家的工资,尽欺负我们老百姓,还有脸叫人,公安来了,也是抓你这种蛀虫。”
“老付,快叫人,你躲着不出来是不是,信不信我找领导处分你!”陈顺德脸上被大娘唾了一口,恶心的不得了,气急败坏又叫老付。
“老大姐们,行了行了,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老付不得不出来劝道。
这时大门口围观的其他单位的人见状,也过来劝说。
有人道,“大娘、婶子们,有事可以去我们信/访办登记,你们在这里围攻我们机关工作人员,是违法的!”
一个大娘转头看向说话的人,眼睛一瞪:“你是王水街的李国庆吧,你这小子,以为我认不出你了?当年你把我家玻璃打碎,你爹脱你裤子揍你的时候,还是我去劝了,怎么地,现在能耐了,看着老街坊被欺压,你还帮着恶势力说话?”
那个叫小李国庆的机关干事,也认出这个大娘了,不自在的道:“王婶,原来是你,这里是县政府办公楼,哪有什么恶势力,你说话要注意一点影响。”
王婶冷笑,“我说话注意影响?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怎么不叫这姓陈的做事注意点影响,专门坑害百姓,这种生儿子没□□的,你倒是护起来了。我回去找你爹娘问问,是怎么把你教出来的!”
那个李国庆被王婶劈头盖脸一顿说,立时缩回去,不再说话了。
那些大娘这时纷纷诉起苦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在大门口嚎起来了,“领导们,同志们,要为我们群众做主啊,陈顺德这狗东西,把我们儿孙害得没了工作,断了我们家活路,现在是新社会了,还有这种骑在人民头上做威做福的大老爷啊……”
陈顺德听了后,破口大骂,“狗屁,放你娘的狗屁!”
他话一说完,嘴巴子不知道又被谁抽了一记。
这边大娘们正在闹着,那边张永柱正领着两个大檐帽过来,“公安同志,就是这群人,一大早就围在门口,找我们科室麻烦,这种聚众闹事的人,你们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好好审审,看看背后到底是谁指使的……”
张永柱一早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的大娘在问谁是经管科的人,他意识到不对,就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去报了公安。
他这时也看到陷入在大娘围堵中,衣衫不整、狼狈羞愤的陈副科长,他想在领导面前表现,急步过去,要把陈顺德解救出来。
“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快放开陈科长……”他手刚要掰开一个扯着陈顺德的大娘,大娘便颤颤巍巍的倒下了。
“打人了,快来人哪,公安同志,快把他抓起来啊。”
两名公安看着面前闹哄哄的场面,顿时感觉头大。
把人全都带回去,派出所里,顿时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大娘们的哭诉声、咒骂声不停,所有人的耳膜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攻击,这边陈顺德顶着一头稀疏的乱发、脸上的红印子、被挠出血的脖子,还有被扯掉纽扣的外套,坐在民警面前记录自己被打经过。
他义愤填膺,说要告这些老娘们诽谤、污辱还有殴打公务人员的罪,还要公安严查背后主使,还他一个公道。
警察同志面无表情问他,是否能认出是谁对他动了手?
陈顺德目光在身后这群老大娘们中一扫,刚要指出几个,就见现场刚才还活蹦乱跳,骂人时中气十足的大娘,在他目光扫过来时,眼睛一翻,捂着胸口倒地了……
“不好,老大姐,你怎么了?”其他大娘们配合默契的围过去把人搀扶住,“肯定是刚才姓陈的动手,把你打出内伤了!”
立刻有人配合的哭嚎起来:“政府,你们要为我们作主啊,姓陈的害我们儿孙不算,又把这几个老人打得重伤晕倒,你们可不能官官相护,徇私枉法,不然我告到地区,告到北京,也要为我们这些人讨回公道啊!”
“行了,安静,安静!”派出所民警立刻出声喝止。
陈顺德气得胸口疼,指着她们道:“我什么时候打人了?你有什么证据,我可是受害者,是你们打了我!”
大娘们本来被警察喝止,听了他这话,又不肯干了,吵嚷声又起,“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里都是人证,几个老人现在都躺这了,你还敢否认?”
陈顺德当时是想还手,但是在单位大门口,那么多人看着,他如果还手了,有理也变没理,再说,他也来不及还手,一群大娘把他堵着,他孤家寡人,哪有还手之力。
张永柱替自己领导说话:“你们想诬告,没门!公安同志不会相信你们这些鬼话!”
“你个小瘪三,还有脸说,你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你在现场把我们老姐妹打晕,现在人还躺在那里,公安同志可是亲眼目睹。”
闹了一个上午,双方各执一词,迟迟没有结论,因陈顺德指认江梨是幕后主使,警察便通知江梨到派出所协助调查。
她到了的时候,那些大娘们见到她,纷纷打招呼。
“小江啊,这可怎么办,我儿子好不容易跟着大师傅学厨艺,当个学徒,你还给他开工资,这日子刚见着要好起来,饭店就被关门了。”
“江老板,我孙女跟在你身边,我可是最放心的,工资高不说,人也活络起来,前天她回来就哭,说是饭店被查封了。这些狗东西啊,见到肥肉就想上来咬一口,真不是东西!”
“警察同志,看见了吧,还说她不是主使,就是因为不服我们的处罚决定,故意找些老大娘来找茬,一定要把她抓起来重判!”
陈顺德指着江梨,对民警道。
江梨听到他的话,走过来笑呵呵道:“陈副科长,这是在派出所,不是你那一亩三分地上,你说重判就重判,人家公安同志可不像你这种作风,无凭无据就抓人!”
江梨对警察道:“我认识这些大娘有什么奇怪的,都是我店里员工的家属和亲戚,平时也没少来店里。要说我是主使,是不是要先拿出证据,你们可以问问大娘们,是不是我指使她们今天去找陈科长闹事?我有没有花钱雇过她们?”
不待警察问话,那些大娘们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我是听我儿子说的,姓陈的没凭没据,就带人把饭店封了,我为自己孩子出头,找他问个清楚,有什么问题?”
“我也是听女儿说的……”
“孙女告诉我……怎么?被欺负了,要个说法都不成?”
“江老板可从来没有给过我们钱,我们又没在她饭店干活,她怎么会给钱,我家孩子拿钱,那拿的是工资,怎么,现在干活不许领工资了?”
反正众口一词,都是自己气不过去要说法,和江梨没关系。
江梨笑了笑,她确实没有出面找过这些大娘,只不过昨天把员工们叫过来,把事情原委和他们说了,也说了按目前情况来看,短时间内是开不了门做生意了,他们如果能找到其他工作,可以去其他地方上班,以后她饭店重新开门,他们愿意回来,也是优先用他们。
员工们听了以后,不仅气愤,也都担忧接下来怎么办,现在工作哪那么好找,其他地方也没这里工资高。
大家纷纷都说,姓陈的这么搞,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江梨适时的提醒一句,他们一帮年轻人去找他闹事,可能有会吃亏,这事可以回去和家里长辈商量。
她还说,自己先给大家发一个月工资,帮大家度过难关。
她确实没有出面,也没有出钱,她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花了的钱,也是给自己员工发工资,名正言顺,哪里都找不出问题来。
派出所民警询问了她几个问题,就让她签字。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把她留下来。
本来这起民事纠纷,根本不会花一个上午时间去调解,就这么点小事,派出所把双方都批评教育一顿,就可以放人走了。
只不过中间陈顺德去打了个电话,后来有个县领导打了电话给派出所所长,让他严查此事,所以才会把江梨叫来接受调查,闹到大中午还没结束。
后来双方都要求验伤,陈顺德觉得自己没有打人,打定主意要告那些大娘。
结果去了医院,陈顺德屁事没有,他说被揪了头发,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血痂,还卷起衣袖,说自己手上身上,都被掐紫了。
医生:“你这轻微伤都算不上,我怎么给你开证明,开了也没用。”
那边几个“晕倒”的大娘们,也都做了检查,老年人身上肯定一堆毛病,这年头大家也不会注意保养,劳累伤也不少,反正她们就顺势住院了,儿女们就拿着检查单和住院费,找上陈顺德,要他赔付医药费。
面对这种情况,跟着他们来医院“验伤”的警察同志也表示,双方需要协商,在合理范围内赔付对方医药费。
陈顺德脖子医生只给擦了红药水,还是在他极力要求下,才给贴了块纱布,总共花费不到五毛钱。
那些大娘们的检查费和住院费合起来,可不是一毛小钱。陈顺德不肯支付,大娘们的儿女们可是不依,警察也从中协调,这起纠纷,大家都有过错,这些检查费和住院费,需要酌情支付一部份。
第二天早上,大娘们的儿女就一齐去了工商部门要找说法,被拦在门口吵了半天,有领导见状问起什么事,知道是经管科的陈副科长昨天在大门口和一帮过来讨说法的大娘们推搡,把人打伤进了医院,对方儿女来要治疗费。
领导们让人把陈顺德叫出去,让他自己把问题解决好,不要闹到单位里来。
陈顺德咬着牙,看着手里塞过来的单据,把检查费这些都给付了,他知道这些人肯定是江梨找来的,虽然警察没调查出结果,但除了她还能有谁?他心中冷笑,这点小手段,就想让他放弃到嘴的肥肉,她有本事天天找这些大娘来闹,反正她那饭店,是休想再开门做生意!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报道饭店出事,林家……
饭店出事,林家人都知道了,林母也跟着操心,但见江梨进进出出,没事人一样,回了两趟娘家,又去了市里,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林母想打听,江梨也只是说自己在处理了,没什么事。
这几天,陈顺德那边也不好过,刚赔了一大笔钱,紧接着家门口又被人泼粪了!
他家住在单位分的楼房,房子在一楼,这还是他特地选的楼层,沿路边的墙打通一半,就可以弄个窗口开小卖部,让老婆在家里卖点东西。
夫妻俩是一早起来,发现大门上、墙上、地上全是粪水,那污秽物到处都是,臭味扑鼻,真的是腌臜又恶心,陈顺德的婆娘气得当场就跺着脚,扯开嗓门叫骂起来。
邻居们伸头出来一看,又把头缩回去,大家都被恶心到了,谁也不想掺和这样的事。
等陈顺德婆娘叫人过来把门口打扫干净,冲洗了一个上午,那臭味才散掉大半。
结果第二天,又是满墙粪水。
他家的小卖部,根本没人敢去买东西了。
陈顺德夫妻俩快气疯了。
陈顺德跑去报了案,派出所民警过来例行询问了一番,泼粪水的人是半夜行动的,问了附近住户,没有看见可疑的人出没。
陈顺德告诉民警,自己和东风饭店老板有纠纷,说不准就是她干的。
民警还真找到林家了。
林母看见公安过来,有些惊慌,待知道缘由后,却是气得不行,说那姓陈的把自己儿媳妇饭店查封了不算,还想再扣一个尿盆子过来!
她告诉民警,说自己大儿媳妇前两天就去了慎州,还没有回来,怎么可能会上他们家泼粪,肯定是姓陈的得罪的人多了,被人上门报复。
民警这边查不到泼粪的人,陈顺德夫妻俩就不能安心入睡,两人轮流守夜,就想把人抓个现行,结果后来夜里太平,没人再上门了,他们倒是熬出了两个大黑眼圈。
江梨从市里回来,林川柏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说没问题。
周一上班,李干事坐下来后,就拿起一份当天的《慎州日报》看起来,没几分钟,他便面色一变,急忙拿着一页报纸给张永柱看。
“这篇报道,说的是我们吧?”李干事心慌道。
张永柱展开报纸看起来,越看,眉毛皱得越紧。
只见当天报纸第一版,就有一篇报道,黑色的标题上写着——《个体户的困惑:合理定价为何被查封?》
文章内容以‘一位普通经营者’的视角陈述事情经过,最后还特别提到个体户合法权益如何保障……
虽然文章里隐去了经营者的真实信息,也没有提到明确的办事单位和人员,却也指出此事发生在苍平县,这谁还不知道说的是他们工商局?
张永柱也紧张起来,这事情捂在他们县里,陈科长还有办法解决,现在捅漏出去,那就麻烦了。
他没想到,那个江梨还能跑到市里去登报,这报社为什么就接她的稿件?
张永柱连忙把报纸一收,拿去找陈顺德想办法。
工商局的领导也看到了今天的报纸,看完后也是面色难看,一个电话把陈顺德叫到办公室。
“陈副科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处理个体经营者问题上,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你看人家现在都反应到慎州日报上面了,让县里和地区的领导看到了,会怎么想?”
陈顺德先认错,“这件事上,我确实有一定责任。”
他接着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这些个体户,一个个奸滑刁钻,真的是不好打交道,我们依法办事,他们却能借机生事,这报纸上说的事,完全是捕风捉影,没有根据的造谣!这不仅是针对我们科室,也是对我们工商部门的诋毁和污蔑!”
他又诉起苦来:“领导可能也听说了,我前几天在咱们单位门口,就遭到这些人挟私报复,不仅把我打伤,还讹诈了我一大笔医药费,还有我家里,接连两天都被人上门泼粪。我希望领导们能查明此事,还我个人和我们科室清白,不要被这些狡诈的小商贩蒙骗了。”
局领导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陈顺德上头有关系,而那人又正好是他的老领导。
老领导提过让他关照陈顺德,他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老领导不仅对他有提携之情,且现在也还在位呢。
局领导有些头痛,“上面领导问起来,我会替你们科室解释,但是下面这些事,还是要你们自己去搞定,不要让他们再闹起来了。”
陈顺德连忙点头道是,说自己会尽快处理好。
他黑着脸回到科室,张李两个人连忙凑到他的跟前,想问问事情到底怎么办?
“你们去查查这个江梨,看她还有没有什么把柄?以为给报纸投个稿我就怕了,只要领导还相信我们,她这些花招都是白费!”
张永柱道:“这个江梨现在和公婆住在一起,她婆婆也是个体户,在工商所登记过,开了一家小药堂。要不要从这上面想办法?”
陈顺德想了想道,“这也是个思路,反正就是要搞到她不敢再蹦跶为止。她和她三亲六戚的,只要还想开店,就归我们科室管,她就得老老实实听话!”
过了两日,张李两人带着罚单,正要往白石街药堂去一趟,打算现场检查,随便找点问题开一张罚单出来,过几天再找个理由让它关门。
他们还没出发,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告知,说门口纠集了一大群个体工商户,带着联名书过来,找县工商联和个协反应情况。
张永柱道:“那些人找工商联和个协的,和我们经管科有什么……”
关系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连忙问,“是来找我们经管科茬的?”
来通知的工作人员点点头,“反应的就是你们经管科的问题,说你们……”
他话说一半就没再说了,再说下去,也是让彼此尴尬。
张永柱遇到问题,肯定第一个就是找陈顺德,陈顺德听说后,气得猛拍桌子,“以为找些个体户联合起来就能告倒我们?异想天开!工商联和个协算什么,想靠他们向我们施压,也要看我们局领导接不接受!”
他这边不急不慌,不久办公室电话铃却响了起来。
“陈副科长,你和你们科室的人都跟我到县机关大会议室去一趟。”局领导的语气着急中夹杂着恼怒,“让你们赶紧把问题处理好,怎么越闹越大?这下,把《慎州日报》的记者和慎州电视台的记者,都给找来了!”
陈顺德听到电话那头“啪”的一声被挂断,心头一跳,这些市里的记者,怎么全跑他们小县城里来了?连电视台的都来了,这下事情就麻烦了!
等他们赶到大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会议室的左边一排坐着的二十几个人,一看就是来闹事的个体商户,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坐在他们中间的人——那个东风饭店的老板,此时正侃侃而谈:“……经管科滥用手中权力,我们个体工商户该如何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陈顺德听到她的话,脸沉了沉,再看看一个肩上扛了一台摄像机的男的,正对着会议室拍摄,而坐在会议室右边的,除了工商联和个协的工作人员,还有县里主管经济工作的领导,他一时心跳加速,腿脚都有些发软了。
他们的到来,让会谈暂时中断,主管经济工作的领导看到他们后,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领导的秘书起身,引领他们在旁边坐下来。
陈顺德战战兢兢的坐下,都不敢看县领导一眼,他抬头望向对面,正好和江梨的视线撞上,江梨还朝他点头笑了笑,陈顺德心中愤怒,面上却也不敢流露出来,装作没有看见,移开了目光。
江梨作为个体工商户的代表发完言后,工商联和个协的工作人员也都给予回应,表示会将他们提出的问题*和诉求记下来,替他们向相关部门反应。
紧接着,《慎州日报》的记者也开始发言,说之前报纸上刊登的那篇个体经营者来信的文章,一经发表,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有不少市民来信来电反应个体商户在经营中遇到的问题。
她今天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此事的调查进展,没想到正好碰到个体商户联名过来反应问题。她提出,希望工商部门的领导能抽出时间接受她的采访,让她对此事有更客观和深入的了解。
听了这话,局领导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县领导小组同意,县宣传部审核通过,我们工商部门愿意配合贵报的新闻采访。”
那边慎州电视台的记者也说了此番来意,他们电视台去年刚成立,不仅关注地方政策,也会报道民生经济问题,他们也是看了《慎州日报》上面这篇文章,觉得能做一番深入报道,在得到台里的同意后,到下面来收集新闻素材。
最后,县领导当着记者及会议室众人的面,承诺会认真审查个体商户们提交的材料,如相关部门确实存在程序违法问题,内部会对此事做出处理,也保证会为个体经营者创造更好的经营环境,并且愿意接受各界的建议与监督。
县领导发言后,江梨带头站起来鼓掌,她找来的几十个个体户们也都跟着她站起来用力鼓起掌来,报社记者和电视台的摄像,纷纷抓住这一幕,拍了起来。
在记者的相机和摄像的镜头下,会议室几位领导和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们,不自觉都挺直腰杆,面容板正,努力表现出一副刚正不阿的人民公仆形象。
只有工商部门的几个人,坐在那里,惶恐不安,陈顺德的汗水涔涔而下,他知道这回不能轻易揭过去了,真有可能要落一个处分!
县领导要安排记者们留下来吃饭,他们纷纷表示要赶回去,把今日的报道写出来,如果提交通过后,可能过两天就能见报或在电视上出现。
县领导这下更不敢怠慢,让宣传部门的人和他们对接,要求报道之前,需要先看一下他们要刊登/播出内容,记者们表示没问题。
江梨和这三位报社、电视台的记者,在现场除了公式化的采访环节外,没有过其他交流,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关系。
其他人或许有过怀疑,但没有人会这么没眼色,把这件事捅破,再说了,能把记者们请到小县城来报道新闻,这也说明了这个个体户老板的本事。
记者们确实是江梨请来的,为了请他们,她可是花了不少代价。
饭店查封,工商部门不接受申辩,陈顺德又有人庇护,看似完全不能翻盘,江梨甚至想过雇人去揍他一顿,最后她觉得,自己不能被这种‘法外之徒’带偏了。
她换了个角度思考,正常程序行不通,那领导们会在什么情况下愿意出面核查此事?
一是更大的领导向下施压,第二种就是舆论压力。
饭店遇到麻烦,林川柏见江梨为这事奔波,还问过,要不要他去和县里大领导打一声招呼,看能不能帮忙解决。
江梨知道,林川柏其实是个很傲气的人,他能说出这话,就挺不容易。
江梨自己可以去求人,她干个体户的,早就习惯了人情逢迎,低头求人办事,但她不想林川柏去求人。
没这必要!她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即使是丈夫,她也不想依靠对方,如果自己没这个能耐,就趁早关了饭店,今天能遇到陈顺德,明天就能遇王顺德,她不能事事靠着别人,买卖是自己做的,遇到事就要自己解决。
既然没有大领导能说上话,她就只有朝舆论方向上想办法。
她回去发动哥嫂几个,让他们帮忙去联系县里那些被经管科无故罚款和刻意刁难,索要好处的个体户,联系这些人还不行,还需要让他们发声时,能引起县领导们足够的重视。
江梨上次在县日报上刊登过广告,她找到了这个编辑,通过他又联系上了《慎州日报》的一名记者。
她去了慎州两天,就是办这个事的,她先是请了报社的这名记者吃饭,把自己遇到的麻烦和困境说了,日报的徐记者听了她的讲述,也是颇为义愤,帮她出主意。
江梨在日报上投搞的那篇文章,也不是她自己写的,是徐记者帮她联系的一名老编辑的文笔,事后她负责给对方包一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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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记者又帮她联系自己在电视台的朋友,觉得如果报社和电视台一起出面,更能引起地方领导的重视。
徐记者的这位朋友表示,电视台在报道此类新闻时,必须先经过宣传委审核,新闻内容必须是正向导向,这次苍平县的问题,有‘行政权力滥用’和‘程序违法’嫌疑,很难通过审查。
江梨并不是一定要在电视上报道,只是需要他们出面增加震慑效果,她当场表示愿意拿出一万元钱捐给电视台,支持他们的工作。
徐记者的朋友听到她要捐一万出来,立刻爽快应承下来,说她回去报给台长,只是要他们下去走一趟,不要求一定报道这起新闻,那就绝对没问题。
慎州电视台去年刚成立,现在还只有一个新闻台,还没有广告收入,仅靠一点财政经费,日子过得特别紧巴,有人捐款,他们还有什么问题。
所以这天江梨和个体工商户联名上访的时候,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才会适时出现,最后连县领导也亲自出面接待了。
电视台的记者这次本来只是下来走一趟,对新闻报道没报希望,没想到县领导让宣传部门的人和他们沟通后,他们打开了新的思路,新闻内容经过包装,变成苍平县走在改革前沿,领导们为优化个体经营环境做了大量工作的方向上了。
记者们也很高兴,这次下来,不仅有捐款、有车马费,还有可以刊登和播放新闻素材了,他们一行人跑一趟收益不小。
大会议室里,那些个体户红光满面的接受记者采访,县领导也和他们握手、拍照,江梨见状,悄悄的退了出来。
没想到在会议室门口碰到一个熟人。
“刘秘书,你好。”江梨先露出笑容和人打招呼。
“啊,你好你好,”刘秘书也认出她来,“你是林医生的爱人,我们之前见过。”
两人寒暄几句后,刘秘书朝会议室里面望了一眼,问:“江同志今天也是来反应问题的?”
他知道今天有市里记者下来采访,大领导让他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刚才大会议室里人多,主管经济的领导在,他就没有进去了,免得领导以为大领导不放心他主持工作,派了自己过来,让他误会就不好了。
他在门口和其他工作人员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了个体工商户和经管科的矛盾,只是没想林医生的爱人也是其中一个。
“是的,我自己开了家饭店,前段时间被无故查封了,正好其他人也有碰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们一起来反应问题,希望得到解决,幸好在这里碰到市里的记者下来采访,我们的问题也得到了重视,相信很快就能解决。”江梨道。
“解决了就好。”刘秘书笑道,“我们领导的爱人提过好几次,想请林医生带着家人一块去家里吃个饭,林医生工作太忙,一直没有时间,江同志到时候帮忙看看,你和林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我帮忙安排。”
江梨笑着应好,“老林确实忙,我到时候问问他,看能不能跟着他上领导家蹭顿饭。”
刘秘书笑了起来,“到时候一定通知我。”两人还互换了联系方式。
刘秘书之所以对江梨这么热情,也是因为林川柏。
领导的腰伤,去了多少大医院,中西医都看过,都没治好,却是被林医生用针灸给治好了,这足够说明林医生医术高明,领导对林医生为人也多有赞誉,说他有医者气度,气质从容,反正是十分欣赏。
最近领导的母亲身体有恙,也正想找林医生去给她看看,刘秘书是知道这事的,所以见到江梨后,他当然要热情一些,和她维系好关系,以便给林医生留一个好印象。
……
新闻还没有见报,江梨饭店已经解封,封条还是张李两人亲自过来揭掉了,两个人这次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也不见之前的趾高气扬,反而一个劲向江梨卖好,表示是工作中出现失误,调查出错,以后他们一定更加仔细严谨,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面对他们的说辞,江梨不置可否,也没有当面给他们难堪,小人难缠,他们手里还端着这个铁饭碗,以后就还能给她找茬。
饭店重新开业,员工都回来了,江梨还推出了一份‘复业优惠活动’,一周里面,所有来消费的顾客,都给予八折优惠,客人也在慢慢的回流。
之后慎州电视台新闻里出现十秒钟东风饭店的报道,提到像‘东风饭店’这样的个体饭店,不仅方便了群众生活,解决部份就业问题,更是搞活城乡经济的‘毛细血管’……
新闻末尾还有县领导的发言:“个体户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益补充,我们既要加强管理,更要支持他们合法经营……”
江梨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电视里,虽然停留时间很短,但是认识她的人,一眼都能认出来。
电视新闻播出前,那日一同下来的电视台记者就给江梨来过电话,告诉她了,新闻里本来是没有他们饭店介绍这一段的,台长见她都捐了一万元,这个钱也不好意思白拿,就顺便给她打了一回广告。
江梨本来是心痛这次花了大钱,见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心里总算好受些。
现在电视虽然不普及,但是大家本来能看节目就少,慎州电视台又有重播,看过新闻的人还是很多,再加上一传十,十传百,东风饭店在县里就更出名了,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店里现在客流量一下子猛增,员工们痛并快乐着,忙得脚不沾地确实辛苦,但是老板奖金也发得多,他们收入一下子提高不少。
江梨也成了半个名人,以前走在街上,三姑六婆会指着她说,“啧啧,看这打扮得花枝招展……”
现在,“看,上过电视的人就是不一样,多漂亮精神!”
新闻重播的时候,林母还把家里的大彩电搬到街上,电线拉出来,特地给街坊放一遍,前几天还议论江梨是犯了什么事,店被人查封了的人,现在全忘了,只记得他们白石街出了一个上过电视的名人了。
对比之下,陈顺德日子就不好过了。
被局领导严厉批评,在档案上记一次大过,本来他即将扶正,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晋升,就在他以为这已经够倒霉的时候,没过几天,上面又有通知下来,因这起事件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要对他降职处理,他这下连副科也保不住,成了一名普通的干事。
陈顺德提着礼品找上自己表叔求情,领导表叔也气他不争气,说他捅了大篓子,这回他也帮不了。
陈顺德打听后才知道,是县里一把手下的指示,他以为大领导是看了报纸上的新闻动怒。
他知道这事没办法挽回,只能等事态平息下来后,他再走走表叔的关系,想办法恢复自己职务。
他不知道,大领导不是看了新闻,而是通过秘书小刘知道了此事。
小刘那天回去,就把记者下来采访的缘由和大领导说了,也把其中关系牵扯也提了提,大领导知道惹出这些麻烦的经管科的负责人,是常务会议上一位老同志的晚辈,他皱了皱眉,说主管经济的领导已经接手处理此事,就交由他办吧。
小刘又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说林医生爱人的饭店,也被经管科查封了,大领导沉吟后,让小刘关注这事的处理结果。
等刘秘书告诉他,处理结果已经出来,经管科所有人员记大过一次,包括那个陈副科长也是一样。
大领导便不是很满意了,随后就有陈副科长被降职一事。
陈顺德被降职后,也只能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他的小舅子还来家里说,那个东风饭店现在多红火,客人都在门口排上队了,这一天能赚的钱,真的是海了去,怎么就没把这只会下金蛋的金鸡给搞到手呢。
陈顺德气得摔了杯子,说如果不是为了帮小舅子弄一个饭店回来,他也不至于被人整成降职处分的地步。
小舅子噤声不敢说话了,陈顺德的婆娘却不乐意了,戳着他的脑门就骂起来,说他没本事,一点屁事也办不好,自己也沾了一屁股屎,还好意思回来嚷嚷。
陈顺德气恼之下给了她一巴掌,他婆娘立时不依,“嗷”一声就扑上去撕巴他,两个人顿时打在一起。
小舅子围着他们转圈,不知道帮谁好,帮自家姐姐,以后这姐夫有好处肯定不会再记着他;帮姐夫,他更是不敢,他姐能直接把他撕碎,只能着急地劝道:“姐,姐夫,别,别打了!”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屁股对着屁股,谁都不理谁,陈顺德睡到半夜,刚一个转身,把被子顺带卷了大半过来,他婆娘一个大巴掌就扇过来了,“啪”一声巨响把他打醒,他刚想骂出声,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窸窣声,他突然警醒——
TM的,不会又是来家里泼粪的吧,这回一定要把人逮个现行不可!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教女陈顺德快速翻身……
陈顺德快速翻身下床,对婆娘道,“赶紧起来,去把人给逮住了!”
他来不及披件衣服,套上鞋子就往门口跑,一拉开门,一股酸腐刺鼻的气味猛地灌了进来,门口已经被泼了一大片深褐色秽物,旁边滚着个裂了口的塑料粪桶,桶沿还挂着脏污。
陈顺德婆娘跟出来一看,气得浑身发抖:“天杀的!还敢来我家门口倒粪水!”
陈顺德抬头望去,前方一个黑影正弓着腰要跑,手里还拎着另一个粪桶,他大叫一声,“站住,给我站住!”拔腿追了上去。
陈顺德的婆娘也跟在后面,边跑边喊:“抓贼啊!快来人抓贼!”
陈顺德刚抓住对方的衣摆,想要把人揪住,那人使劲扭身一甩,挣脱出来,陈顺德被顺势带得往前扑倒,额头“咚”地撞在地上一截青砖上,一股温热的血液瞬间糊了眼睛。
“听说了吗,工商局经管科那个陈顺德昨天晚上被送去医院了,脑袋上破了一个大口子。”
“好像说是有人去他家泼粪水,他追出去时摔伤了?”
“是的,说起来也是他自己活该。那个去他家泼粪的,之前一直承包环卫站那一带的粪便处理,几个月前有人走了陈顺德的关系,姓陈的拿了好处,直接找个理由吊销了前头那人的个体营业执照,环卫站就把这块业务交给了另一个人。被陈顺德夺了买卖的人心里能舒服?他也是能忍,过了好几个月才上门报复。据说已经泼过两次粪了,这次隔了几天又去,正好被陈顺德抓到。”
“一个收粪便的活还有人抢啊?”
“可不是吗,这里面有钱赚,再脏再臭也有人抢着干。”
“那个人被抓住了,会判刑吧?”
“又不是什么大事,拘留几天教育教育吧,听说陈顺德的婆娘闹着要他们赔偿医药费,狮子大开口,索要好大一笔钱,人家一个收粪的,这几个月又没了活干,哪有钱赔给他们,这两家现在正在闹呢。”
中午江梨饭店来了几个卫生部门的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这几天发生在机关内的新闻八卦。
他们吃好后,去柜台付帐,江梨给他们抹了零头,几个人爽快的付了钱走人。
等他们走后,服务员吴小蓉凑到江梨身边道:“姐,这几个人这次竟然没挂帐,真是稀奇了。”
江梨笑了笑,前不久电视报纸都刚报道过饭店的新闻,在这个风口上他们哪还敢吃白食。
“他们刚才说那个姓陈的进了医院,果然是恶有恶报!”
江梨没提这个秽气人,而是问她:“你昨天相看的那个对象怎么样?”
吴小蓉听她说起这个,脸红了起来,又带着些许气恼,“介绍人带了我们上男方家里坐了坐,男方一家人尽打听我工资了,还问我八字,估计是嫌我命硬吧,想算一算会不会克他们家儿子。”
吴小蓉的奶奶和江梨奶奶是表姐妹,她父母都不在了,是奶奶带大的,她刚来饭店的时候,见着人脸先红,嘴巴都张不开,一年下来,现在已经能热情活络的和客人寒暄了。
江梨道:“不合适就再找,不能委屈了自己。”
她想起最近常来店里的一个大车司机,提醒表妹道,“那个姓郑的大车司机,我看他每次来店里就先找你说话,你注意着点,我听他朋友聊天说起,他家里孩子都两个了,你当心不要受骗上当。”
现在大车司机有钱,江梨还看到上次他来的时候,递给吴小蓉一包东西,吴小蓉红着脸要推回去,他还硬塞回她手里,当时正好有人找她,江梨先去处理事了,顾不上问,后来见吴小蓉没提,她也不好追问这事,一直想找机会提醒她一句,今天正好把这话说了。
吴小蓉脸色刷一下红了起来,“姐,我知道的,我和他没什么的。”
江梨点点头,让她去忙了。
待客人少了一点,她空下来,就去街上找江晓晓了,江晓晓正蹲在路边和几个孩子在玩拍纸板。
她双膝跪地,低着小脑袋,一巴掌用力拍下,带着风把纸板扇起翻了个面,接着便咧着小嘴把赢回来的纸板一块加入自己的战利品中。
“江晓晓,快回来!”江梨在门口喊了她一声。
江晓晓听到声音后,扭头看了妈妈一眼,还不乐意,见到妈妈眼睛瞪圆,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嗒嗒嗒跑了回来。
江梨先给她拍了拍裤子,又把她拉去洗了个手,回来后让她搬了张小凳子坐下来,江梨问她:“妈妈教你的《春晓》,你背一次。”
江晓晓刚要咬手指,被江梨拍了下来,她又挪了挪屁股,好像凳子长嘴巴要咬她一样。
“春晓,春眠……接着呢?”江梨给她提示。
“春眠……春眠……”江晓晓又扭身抓着小板凳,要往后挪,被江梨一把按住。
“春眠不觉晓,都教你好几天了,怎么还不会背,今天必须背下来。”
江晓晓下半年要上一年级,七月份就要参加县一小的入学面试,江梨还特地去请教了在县一小任教的林佩兰,林佩兰也很热心,告诉她要提前先教孩子一些基础的东西,如简单的自我介绍,还要背一两首古诗和最简单的算术,如果面试的时候回答不好或回答不出来,面试的老师就有可能拒收,告诉家长,孩子虽然年纪到了,但还太“嫩”,让她明年再来。
江梨知道有入学面试这一关,江晓晓还有可能被拒收,就有些焦虑了,之前忙着饭店的事顾不上,这几天空下来就想要开始抓江晓晓学习。
但是,连着教了她三天《春晓》,江晓晓还是停在第一句,一点进展也没有。
“妈妈,我想尿尿了。”江晓晓扭着身子道。
江梨:……
“一教你念诗算术,你就要尿尿。”但又担心她真的尿急,总不能把孩子憋出问题吧,江梨把她带去上了个厕所,等回来重新坐下,江晓晓又说,“妈妈,我饿了。”
“你刚吃过中饭,饿什么饿,先把春晓背下来再说,如果你背得好,妈妈就给你买好吃的。”
“春晓,春眠不觉晓……”江梨一字一句重新教她念,江晓晓歪着脑袋,皱着一张小脸跟着读。
“来,你自己背一次。”
“……”
反复几次,江梨快失去耐心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打算放过春晓,也放过自己,“从1数到20,开始!”
“123456,10。”
“789呢?”江梨问。
“妈妈,我渴了……”
江梨觉得手掌心都有些发痒了……
下午饭店休息时间,江梨带着江晓晓回去,药铺没人,里面院子里却传来热闹的人声。
江晓晓率先跑了进去,她看见月月和星星正站在院子里,高兴的欢呼一声,像个小鞭炮一般向他们冲去。
“月月,星星,我好想你们哦。”
如果不是旁边的一个男人及时扶住,她已经把双胞胎撞翻在地了。
她张开双臂搂着双胞胎,三个人跌跌撞撞的抱在一起,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话。
“你们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们,是不是被坏蛋抓走了。”江晓晓问。
“我去我公公婆婆家了呀,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忘记啦?”月月道。
“晓晓,我也有弟弟了,有两个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他们都不会说话,我还教他们叫我哥哥了。”星星兴奋道,他一直是家里的老小,终于也升级做哥哥。
“你把他们带回来了吗?”江晓晓好奇地问。
星星失望摇头:“没有,他们太小了,婆婆说他们不能坐火车,等他们长到我这么大,就可以坐车来找我玩了。”
江晓晓转身去找妈妈,“妈妈,我也要弟弟。”
江梨跟在她后面进来,她先和旁边站着的男人打招呼,“你好,你是月月和星星的舅舅吧,我是江梨,谢谢你送他们两个回来,带着两个孩子坐长途车不容易吧,老林本来还想过两天就去省城,自己去接他们,没想到还麻烦你专门送一趟。”
双胞胎的舅舅纪博文连忙道:“说好我送的,孩子们都很懂事,在车上也听话,这一路还顺利。”
纪博文说得轻松,其实这一路过来,他真的是累得不轻,下次父母想念外孙,让他来接人,他绝不敢托大,一个人带他们上路了,行李加孩子,真的是看不过来,幸好有惊无险,安全把他们送到家。
孩子们跟江晓晓聊得热切,见到江梨的时候,却有一点生疏了,躲在舅舅身边没有叫人。
江晓晓这时又提醒她妈妈一句,“妈妈妈妈,我也要弟弟。”
江梨指着星星说,“星星就是你的弟弟啊。”
江晓晓急道:“要两个一模一样的!”
星星道:“如果你答应不欺负他们,我下次就把他们带来借给你玩。”
江梨和纪博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弟弟还有借出去玩的。
林母这时从厨房出来,端了两碗长寿面,在堂屋的桌子上放下,又热情的招呼纪博文进去吃面。
她虽然对前儿媳妇有气,但孩子舅舅这么远把他们送回来,她也是要表示感谢的。
纪博文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他也没想在林家久留,却拦不住林母的热情,只能跟着进去吃一口再离开。
林母把另一碗面拨一半到空碗里,分成两碗给双胞胎。
长寿面里放了蛏子干、笋干、黑木耳、肉丝和两个荷包蛋,这是本地招待客人专属套餐,家里人逢年过节,或者出远门、回来,也要吃上一碗。
江梨帮忙把双胞胎行李拿进屋里,发现行李袋里多了好几件新衣服和新玩具,看来都是外祖家给买的。
江晓晓抱着小花进到堂屋,双胞胎跟着舅舅在吃面,看到小花,顿时丢下筷子,要跑过来跟它玩。
林母忙道:“先吃完,吃完再和猫玩。”
两人重新坐回去,星星偷偷把碗里的肉丝夹出来,想喂给小花,林母发现了,他手一抖,肉丝掉在地上,小花窝在江晓晓的怀里,瞥了一眼地上的肉丝,轻蔑的“喵”了一声。
江晓晓摸着小花道:“它喜欢吃小鱼干,我从妈妈店里给它带了鱼回来,它可喜欢吃了。”
之前小花见到江晓晓就躲,江晓晓满院子“咪咪,咪咪”的叫,也不见猫影。
后来江晓晓从外面带回来腥味十足的小鱼干,不用她叫,小花主动凑到她身边,“喵喵”的挨着她亲昵的求投喂。
为了口好吃的,它也不介意被江晓晓揪猫须、抓尾巴,当个玩具一样挟在胳膊里抱来抱去。
“我,我带了巧克力回来,我可以给它吃巧克力。”星星说完,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拿自己带回来的零食去贿赂小花。
以前小花最喜欢他了,没想到他才离开不久,小花就和江晓晓好了,他都有些吃味了,想把小花重新抢回来。
“猫不能吃零食。”纪博文提醒外甥道。
星星有些失望,他吃了两口面就不吃了,跑过来想把小花抢过去,江晓晓不让他抱,刚才在院子里还搂着一块亲亲热热的两人,眼看就要翻脸,这时小花“嗖”一下从他们中间跳出去,三两步从堂屋窜了出去,两人追出去的时候,它已经跑没影了。
纪博文吃完饭后,就提出告辞,林母和江梨不让他走,说林川柏还没回来,让他留在这里多玩两天,让林川柏带他四处转转。
纪博文说自己只请了两天假,还要赶回去上班,下次有机会再来玩。
他一定要走,林母两人也不好再挽留,江梨说她骑车叫林川柏赶回来送送他,纪博文连忙说不用。
江梨想起来房间里还有过年准备走礼的一些本地特产,蛏子干、鱿鱼干、发菜等,她连忙回去收拾出来,让纪博文带上,孩子舅舅怎么也不肯要,林母也开口一定让他收下,纪博文不好意思再推拒,只能说了谢谢,把东西一块带上了。
等他走出门,双胞胎见他离开,都哭了起来,追着他喊:“舅舅,舅舅,我也要回去。”
纪博文转头看了看他们,面上露出不舍,“你们好好听爸爸和江阿姨的话,舅舅下次再来接你们。”说完大踏步转头离开。
双胞胎哭闹不止,林母哄道:“舅舅去给你们买东西了,待会儿还要回来的,你们先跟奶奶回家,回去等他。”
月月道:“舅舅去坐火车回家了,不带我们走,呜~”
林母道:“舅舅回他自己家,你们的家在这里,你们去省城玩一趟,现在回来了,就要在自己家住了。”
坐在门口的街坊们看到,“到底是亲娘舅,感情深啊,别看孩子们小,还是知道好赖,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可都知道的。”
双胞胎哭得不肯回家的时候,江晓晓已经跟街上的孩子玩起了官兵抓强盗的游戏。
几个孩子在街上奔跑追赶,星星还在掉眼泪,还不忘往孩子们玩闹的地方瞟一眼,等到江晓晓跑过来拉他的手,带他一块逃跑,他已经眼泪一抹,马上进入游戏状态,很快就跟着江晓晓紧张的尖叫,四处逃窜。
月月跺了跺脚,觉得弟弟真没良心,等林母要拉她回去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跟舅舅走了,灰心的跟着奶奶回家。
晚上林川柏回来,双胞胎齐齐朝他跑去,尖叫着往他身上扑,他身前身后各挂一个,小心的走进来。
林川柏还奇怪,怎么孩子舅舅送他们回来的时候,那边没提前给自己打电话,要不然肯定会请假去接他们。
江梨说,“月月的舅舅说给医院这边打过电话,托他们转告,可能护士忘了告诉你。”
林川柏道:“那我明天打个电话回省城解释一下。”
林母告诉他,孩子舅舅走的时候,他们还大哭了一场,想跟着他回去呢。
她是有些吃味了,双胞胎虽然不在她身边长大,但是在这里也生活了快一年时间,没想到心里还是跟外公外婆亲,觉得这里不是他们家,想回省城呢。
林川柏猜到他娘的想法,笑着道:“我当时离开省城的时候,也是偷偷走的,听说后来还哭得很厉害,吵着要跟我回家。”
晚上江梨洗了个澡,脸上敷着面泥,把江晓晓拉到身前,继续磕磕绊绊的教学。
“2加3等于几?”
“……”
“5。”月月见江晓晓回答不出来,在旁边帮忙答道。
林川柏连忙拉过她,“现在考晓晓问题,你们在旁边听着,不能说话。”
他刚才提醒了星星,忘了提醒月月了。
双胞胎点点头。
江梨继续问:“1加2等于几?”
江晓晓:望房顶、望窗户、看地板。
双胞胎在一旁看得着急,又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捂着自己嘴巴,免得不小心又说出来。
江*梨又拿出一个画本,指着上面的几个形状问她,“上面哪个是三角形?”
江晓晓小手一指——四方形!
江梨,深呼吸,脸上的面泥忽的掉了一块下来。
江晓晓见状,嘻嘻笑着,伸出手要抠她脸上的东西,江梨打了她一记,“哇……”
“假哭什么,今天拍纸板,手心拍肿了也没见你哭,我轻轻打一下,都拍不死蚊子,你就哭给我看,别哭了!”
江晓晓抽抽鼻子收了声。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学啊,你如果什么都不会,就不能读书了,小学都上不了!”
说到这,江梨觉得自己又要心梗了。
“继续学,不会背《春晓》就背《咏鹅》,鹅鹅鹅……”江梨教了一遍。
“鹅鹅鹅,曲,曲……”江晓晓脚尖摩擦着地面,小手背在身后,低着脑袋,弓着背,到曲字就卡住了。
“曲项向天歌!”江梨大声提醒道。
“曲项,曲项……”
“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月月实在憋不住,一口气念完,小胸脯才能顺过气来。
江晓晓看了看月月,再看了看妈妈,江梨面无表情,她现在脸上敷着东西,也看不出表情来,“继续念。”
“妈妈,你脸上这个是什么?你为什么往脸上糊泥巴?”江晓晓又要伸手去碰她的脸。
江梨实在忍不住,忽的站起来,对林川柏说,“你帮我教一会儿,我先去洗个脸。”
林川柏:这个任务太艰巨了,他也很难完成啊。
晚上江梨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觉了,“你说……晓晓会不会真的受了小时候那场高烧影响……她以后读书怎么办?”
林川柏宽慰她道:“你别胡思乱想,晓晓智商没有问题,她玩游戏什么,都挺厉害的,还有她只见过一次我们抓蛇,后来她自己第一次上手捉,就能准备掐住蛇的七寸,这不正说明她很聪明,反应也很快吗。”
“你别和我说蛇。”江梨脑袋更疼了,“她如果一直学不会背诗算术,怎么去上小学?”
即使她托关系让江晓晓进去读书,但她学不会,一直留级做一年级生怎么办?
林川柏道:“教学这种事,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才行,要不我们想办法请个人回来教她?”
林川柏算是看出来了,再让妻子教下去,自己就要考虑每天给她开疏肝解郁、安神养心的药汤了。
江梨叹气,“她也一直上幼儿园,怎么就没学点东西回来。”这边也在考虑,“要找什么人回来教她呢?”
第二天林佩兰带着儿子回来,她已经收到消息,下个月就能分到一套四十来方的单位楼房,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这次回来也是告诉娘家这个喜讯。
林家人听了都替她高兴。
陈玉珠年后继续做服装生意,现在身边已经存了一些钱,她大方道:“等大姐搬了新家,我给你们买一套好看实用的碗筷。”
林佩兰连忙说不用,林兴杰道,“大姐,就让她买吧,她有点钱就抖起来了,过年回娘家,也给她娘家人买了不少好东西。”
大家聊了一会儿房子的事,江梨趁这个机会,问林佩兰,有没有年轻教师,可以出来帮忙孩子补习的?
林佩兰知道她要给江晓晓请老师,心里觉得没这个必要,孩子就参加个小学入学面试,又不是中考、高考,怎么还要请家教了,但这话她也不好说,既然江梨想请人回来教,她就答应帮忙问问。
林麦冬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连忙道:“大嫂,教晓晓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来教她!”
“你下半年就高三了,功课也挺紧张的,你哪有时间啊。”林麦冬愿意教晓晓,江梨当然没有意见,但也担心影响她学习。
“我不能一直学习吧,休息的时候,正好教晓晓。”林麦冬道。
“行,你愿意教晓晓,我求之不得,我自己教过她,知道这需要很大耐心,你要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我到时候就按补习老师的费用加倍请你。”江梨道。
林麦冬喜笑颜开,嘴里还客套道:“不用啦,我怎么好意思收补习费。”
林母和林佩兰见她那样子,都有些没眼看,林母也想说不用给她钱,就让她教。
林川柏先接过话:“你嫂子说得对,不能让你白辛苦,这个补习费大哥来出。”
林麦冬只好盛情难却的接受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偷钱跑路林佩兰还偷……
林佩兰还偷偷问了林川柏,“陈蓉是不是带爱人去找过你看病?”
林川柏一时没想起来陈蓉是哪个。
林佩兰见他一脸疑惑,提醒道:“就是和你相亲过的县一小的陈老师!”
林川柏恍然,他笑了笑道,“是来看过。”
林川柏现在每周只坐诊三天,调整为专家门诊后,挂号费提高,来找他看病的人却是越来越多,甚至出现黄牛票,医院针对这一情况,还想出不少应对办法,黄牛们还是能找到很多空子。
这也让县医院中医科林川柏医生的名气一下子扩散出去,被更多人知道,这些来排除抢号的,还是看妇科与不孕不育的患者最多,还有许多患者是从外地赶过来找他看病。
那天看到第十个患者的时候,进来一对年轻男女,女同志看到他时,脸色还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
林川柏问他们两个,是谁看病?
男的有些尴尬的到他对面的诊椅上,“林医师,是我。”
林川柏诊查结束,两人像是等待审判通知一般,紧张而沉重地等着诊断结论,林川柏刚要开口,男的似乎更紧张了,先道:“林医师,我们前些年省城医院都去过了,为了这个事,我,我们……”
他抬头看了女方一眼,“我们办了离婚,我也不想拖累她,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再找一个能生孩子的男人结婚。”
男人目光重新投注在林川柏身上,想从他口中获得希望,但又怕是更大的失望。
“我们两个人感情没问题,就是因为不能有孩子才决定分开,她听说了林医师你能看这个病,就问我要不要试试。我们都打听过了,许多人都和我有一样问题,都是找林医师你看好的。
如果林医师你说我还能治,不管是针炙还是吃药,吃多久都行,我都愿意积极配合治疗。我们也商量了,如果还有希望要孩子,我们就复婚!”
男人说这么多,就是希望林川柏不要马上拍板把他定死了,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想尝试。
陪着他一起来的女人本来一直侧身站着,似乎不想让林川柏看见自己,现在前夫说了这番话后,把什么信息都透露出来,她也觉得没必要再躲闪,她转过身,故作从容对着林川柏道,“林医师,我今天一起来,也是想听听您的诊断结果,请您坦诚相告。”
林川柏之前并没有认出她来,等到她开口说话,似乎有了些印象,他对自己病人道:“戒烟酒,作息规律,吃上三个月至半年中药就差不多了。”
“医生,这,这意思是我还能生?”男人激动地道。
林川柏点点头。
陈蓉面容也不淡定了,连忙追问:“林医师,你能保证吗?”
林川柏抬头看了她一眼:“中药调理是为了提高受孕机率,不能直接决定受孕结果,没有医生能做这样的保证。”
虽然他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但看过病的人都知道,医生说话就是这样,说一半藏一半,但林川柏的态度已经透露出这病是可以治好的,男人双手放在膝盖,微微颤抖,“医生,我一定会配合治疗,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
林佩兰道:“她和前夫复婚了,她还送了我两包喜糖,有一包托我带给你,谢谢你给她爱人看病。”
她今天来的时候还把喜糖带来了,现在已经被几个孩子分着吃了。
林川柏挑了挑眉,陈蓉的爱人才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他还以为会等男方确定治好以后才复婚,不过根据他上一次给男方脉诊情况来看,他再吃上一个多月中药就可以停了,只要双方身体都健□□孩子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麦冬自从接手给江晓晓教学,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暴躁的家长了,这熊孩子如果是她孩子,她已经把她吊起来打三百个来回了,“要不要好好学?能不能学得会?为什么教了你这么多天,连个咏鹅还不会背啊啊啊……”
她从哄到骗到拉下脸恐吓,都不能让江晓晓安静的坐下来听她说话。
教她背诗算术,她一边玩玩具一边找旁边双胞胎聊天,总有事情能分散她的注意力,最后月月和星星把唐诗三百首背下一半了,她还停在三只鹅上面绕圈,丝毫没有进展,林麦冬无比挫败。
还把她计划考上大学后,就去当家教赚钱的想法,彻底打散。
她想起来以前亲戚家有个孩子也是让父母头疼的那种,家里带孩子去做检查,说孩子患有ADHD,注意力缺陷与多动障碍,俗称多动症。
她觉得自己找到问题在哪了,还特地找大哥,让他帮江晓晓好好检查检查,如果他看不好,就去找西医治疗,一定要提前介入干预。
林川柏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自己给晓晓检查过,她很健康,没什么问题,又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递给她,说这是给她的奖励补助,她这段时间辛苦了,不要气馁,再接再励!
林麦冬拿着十块钱,第一次觉得钱烫手。
在她打算放弃,过几天就告诉大哥大嫂,自己能力不够,让他们另择良师时,江晓晓竟然出人意料的,能把一首《悯农》给背下来了,还没有一点磕绊!
江梨十分高兴,虽然这么久才背下来一首简单的唐诗,放在其他孩子身上,可以说是收效甚微,但江梨自己教过江晓晓,知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当即搬回来一台燕舞牌双卡收录机奖励给林麦冬。
“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的广告一直在电视上播着,现在大家提起录音机,最多的是走私来的三洋,再就是燕舞了。
林家其他人羡慕不已,林母道:“就让她教侄女背个诗,怎么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赶紧拿回自己屋里去,不用给她。”
江梨笑道:“我们哪有时间听录音机啊,阿柏每天下班回来还要看书,我也不能放音乐影响她。这个收录机就是给麦冬学习英语用的。”
林母这才不说什么。
林麦冬觉得,未来女富豪出手就是大气,怪不得男主抱上她的大腿,跟着混得风生水起。她还想着,如果换成现金给她就更好了,这台收录机,也要大几百了吧,够她买好多猴票了。
念头刚起,她随之又有些不安,受之有愧啊,她没有教过江晓晓《悯农》,她什么时候学的?
但这个场合下,她又不好意思说不是她教的,想摸清情况再说。
隔了一天,她就找到答案了。
几个孩子在家门口跳花绳,星星和江晓晓腰上套着皮筋站在两边,珊珊、月月和芳芳三个人在跳,一边跳,一边还唱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她们刚跳完,江晓晓就把皮筋拿下来,迫不及待道,“换我了,换我了。”
珊珊道:“你尽会捣乱,根本不会跳,你帮我们拉皮筋,等你学会了,就可以加入我们。”
江晓晓:“我已经学会了,我要跳!”
珊珊不满道:“你刚刚也说学会了,你都乱跳,把我们都打乱了。”
几个女孩子都让江晓晓继续拉绳,她生气的皱着小眉头,“我不跟你们玩了!”
那边就有孩子在喊:“江晓晓,我们来玩打仗,快来!”
她松开皮筋就跑,星星也不肯留下来给她们拉皮筋了,跟着江晓晓跑去玩打仗。
林珊珊在后面气得尖叫:“我再也不和你们好了!”
林麦冬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趁机拉过林月白,笑得像狼外婆,“月月,姑姑想请你帮忙……”
她想让月月她们带着江晓晓继续玩跳皮筋,下次不要念悯农,就念鹅鹅鹅。
为了让林珊珊也点头答应,她还许下不少好处。
数数怎么办呢?她周末组织了一帮孩子玩游戏,特地花了一块钱买了20颗水果硬糖作为奖励。
就玩打仗游戏,新的游戏设计,可不是小孩子们抓住对手就算赢。
先是分成两队,给两个队各在两边画个圈作为牢笼,比赛开始后,在规定的时间内,他们先用手碰触到对方为赢,被碰到的那个孩子,就会变成俘虏关起来。
哪队抓得俘虏多,哪队就赢了。
林麦冬增加的,就是在率先碰到对手时,对手可以出题,报五个连续数字,如12345,抓人的孩子必须顺着报出后面五个数字,如果回答不出来,那只能放人回去,再抓一次。
小孩子有糖果引诱,纷纷举手加入进来,江晓晓最积极踊跃。
江晓晓一开始,是带着月月、星星和另几个孩子一队。
等林麦冬喊开始,江晓晓像装了发条的小炮弹,“嗖”得就跑了出来,和对手小孩子交锋时,躲避灵活,出手迅疾,马上就拍到一个孩子的手臂,她刚兴奋的大叫,要把俘虏拉回己方监狱时,那个孩子着急的挣脱着,念道:“12345、12345,你要接下去说。”
江晓晓挠挠头,想了一下道:“56,56……。”
那个孩子高兴的大叫,“你没回答出来,你不能抓我了,哈哈哈。”
江晓晓只能把人放了。
轮到下一个被江晓晓俘虏的孩子,“不要拉我,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江晓晓又卡住了,星星作为和她一队的,好几次着急的要提醒,都被对手投诉作弊,江晓晓这一队几个人很快被抓完了。
月月几个女孩子,第一次交锋就当了俘虏,江晓晓虽然战斗力强,但她都是无效抓人,第一次战役很快结束,剩下的江晓晓和星星及另一个男孩子,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被对方包围沦陷了。
胜利的一方,获得了林麦冬奖励的五颗水果糖,不够分的,他们自己会拿去咬开两半,反正好像也没人嫌弃对方口水,吃得很欢乐。
失败的这一方,军心已经不稳,几个孩子都怪江晓晓太笨,抓了人最后只能放对方回去,月月站出来抱不平,指着两个男孩子道,“你们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也把敌人放跑了。”
为了第二次战役打响后,江晓晓能把俘虏抓回监狱,月月给她临时辅导,一直在教她数数,江晓晓眨巴着单眼皮圆眼珠,小耳朵跟着月月的报数一直抖啊抖。
林麦冬再次宣布游戏开始,江晓晓依旧是冲锋在最前面的那个,对方小孩并不怵她,还摇着屁股朝她做鬼脸,江晓晓拍过去的时候,他还故意不躲。
“12345。”对手得意的笑。
江晓晓快速的把后五位报出来。
对手小朋友的轻敌,让他成为了第一个俘虏,江晓晓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把人拽回去关起来了。
之后她又抓到了两个孩子,已经能顺利从1数到10,林麦冬拍拍胸膛,寓教于乐,可真不容易啊!
接下来是不是要换成简单的算术题了,看来她还要再去买点糖。
林麦冬这边的“教学”渐入佳境,林家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林兴杰跑了。
偷拿了陈玉珠的存款,留下一封信,说自己要跟人出门跑供销,等赚了钱就回来。
陈玉珠在房间里面,把东西摔得“砰砰”作响,哭天抹泪,不停得咒骂林兴杰。
林父听她骂得难听,气得也摔起了杯子,还对林母说,“你去说说她,多大点事,把自己丈夫当个孙子一样骂,她以为是什么好事啊,街坊四邻都听着呢!”
林母也被这个小儿子气得后脑勺一阵阵抽痛,“我有什么脸去说她,她辛辛苦苦出去摆摊卖服装,好不容易赚了一些钱,阿杰这混球倒好,偷到自己媳妇这来了,偷了钱不算,没和任何人说一声,就跑出门了,说什么和朋友跑供销,哪个朋友啊?他会跑供销吗,他挂靠的哪家单位,跑什么业务?”
林母不仅生气小儿子偷钱,也担心他这么跑出去,会不会闯祸。
林父却不这么认为,“夫妻俩人的钱,怎么能说他是偷拿的,他留在家里,怪他没本事,现在他出门闯荡,又要骂他……”
林母觉得和他说不通,虽然感到身体不适,但还是要先去劝劝儿媳妇,不要闹得小儿子跑了,儿媳妇也要跑了。
林母进去的时候,林珊珊正缩在门口抽泣,不见平时娇气模样,脸上全是害怕,林母心疼不已,安慰她,“没事的,你先去外面找月月他们玩,奶奶和你妈妈说说话。”
林珊珊抹着眼泪点了点头,转身跑出去了。
陈玉珠见到林母,使劲的拍着床铺,又是一声哭嚎,她头发散乱,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玉珠啊,阿杰不是个东西,你别把自己身体气坏了,我托人打听看他去了哪里,一定把他给找回来,让他把钱一分不少拿回来还你。”
陈玉珠哭着道:“他平时好吃懒作,我有说过他吗,我不求他多上进,也不求他能赚多少钱回来养家,就想他安安份份找个事做就成,结果他这个丧良心的,竟然连自己媳妇的钱也偷,整整八百块钱啊……”
提到这笔钱,她又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为了做生意,我求爷爷告奶奶,才筹到了本钱,我每天出门摆摊,被人赶,看人脸色,好不容易让我赚到点钱,我还想着再多赚半年,就能租个店面下来,结果……”
她又是一阵哭,“知道他什么德性,我这钱存着一点不敢让他知道,就怕他拿出去和狐朋狗友一起鬼混花没了,谁知道前两天不小心被他看到我藏钱的地方,他转眼就全给我收刮走了,一分没给我留下啊……”
“他不如死在外面算了,离婚,我必须和他离,让他把钱还回来,我不想和他再过下去了!”
林母脑袋突突跳,胸口也发闷,却还是要劝她不要轻易提离婚,珊珊还小,再给林兴杰一次机会。
林川柏他们回来知道这事的时候,林母已经躺下,额头上盖着块凉帕,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他过去抓着他娘的手,给她把了脉,又让江梨去拿他的医疗箱,等箱子拿过来,他快速拿出银针,对着林母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林父看着老妻躺下去后,也有点怕了,连忙问儿子,“你娘没事吧?是不是被气着了?”
林川柏连着施完针,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我再去给娘熬几副药喝下去,不要让她再动怒了。”
江梨跟在他身后,问:“娘是不是血压高了?”
林川柏点点头,“娘这是肝失疏泄,气机上逆,差一点壅滞脑窍。”如果没及时疏理,就有脑出血的危险。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就要先把病人照顾好,如果林母因此倒下,那才是大麻烦,江梨道:“我这两天不去饭店了,留在家里照顾娘吧。”
“不用,我和医院请两天假,你去忙饭店的事吧,我留家里照顾她。”林川柏道。
江梨去看陈玉珠,她已经哭得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床上,像被抽走所有精气神一般。
江梨把一碗甜汤放在旁边,让她起来喝了。
陈玉珠躺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去,“八百块啊,这么多钱,全被他拿走了……”说着她忽地坐起来,看着江梨道,“他会不会是外面有女人了,偷了我的钱,跟哪个狐狸精跑了?”
江梨:“别想了,钱没了再赚就是,八百块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陈玉珠摇头,带着哭腔,“哪是那么好赚的,现在去拿广州货的人越来越多,拿货价也高了,这边集市上卖服装的摊位一下多起来,价格也不敢提上去,利润本来就比以前少。”
江梨道:“那就自己生产。”
陈玉珠疑惑的看着她,就像当初求教她怎么赚钱的时候一样。
“去找几本最新的电影画报,挑一些漂亮时髦的服装,自己找面料找裁缝做出来,服装新颖洋气,在本地没有同款,定价也更灵活,应该会卖得不错,你自己考虑考虑。”江梨道。
陈玉珠低头沉思起来,“现在找个体裁缝做衣服,做一件加工费也不低。”
江梨道:“一件衣服打版出来,多找一些人来做,裁剪、缝纫、熨烫,每人负责一道工序,这么做提高了效率,节省时间也就是节省人工费。”
江梨给她建议的时候,自己脑中也闪过一个想法,她要不要也借机赚一笔。
陈玉珠第二天起来,没再哭闹,虽然神情恹恹,但没再要生要死的,反而去找人搜寻服装画报去了。
林母本来就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才病倒的,现在陈玉珠不闹了,林母有林川柏照顾,血压很快平稳下来,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陈玉珠很快找了一些画报回来,自己拿不定主意,依旧是去问江梨,她觉得江梨做生意眼光好,再加上本身就擅长打扮,肯定能给她有用的建议。
别看街坊四邻好似看不惯江梨穿着打扮,但是这条街上一些年轻姑娘和漂亮媳妇,大家做新衣服的时候,都参考江梨穿过的衣服样式去找人做的。
江梨过年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白色兔毛长款开衫毛衣,毛衣上还有缝着各种各色的动物图案,她后来嫌兔毛带静电太厉害,没怎么穿了,但是这衣服却是好多人上门来借,要照着样子自己手织一件。
后来这件毛衣,竟然成了县城最流行的冬装,陈玉珠出门就能看到隔几步就有人穿着同款毛衣,虽然她们都是自己手工织的,毛线缝的动物图案也不是那么平整,但是不妨碍觉得好看,效仿的人越来越多。
如果穿的人不是江梨,陈玉珠自己都想织一件一样的穿。
所以她丝毫不怀疑江梨的眼光,如果有可能,她还想做出来后,送一件给江梨,让她穿上,帮忙带货。
江梨翻着陈玉珠带过来的画报,挑着上面的服装款式,陈玉珠说,“每件我都觉得不错,但有些款式自己找裁缝做,做不出那么阔挺好看……”
“嫂子,你们在看什么?”林麦冬正想找他哥,进到房间却看到二嫂也在。
陈玉珠把自己打算找人裁制服装的事和林麦冬说了,她听了眼睛一亮,也十分感兴趣。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要钱,内衣林麦冬拿……
林麦冬拿过画报翻看,帮忙参谋,一边看一边嫌弃,“太土了吧,这也太难看了。”
陈玉珠被她说得有些没了信心。
江梨已经把画报翻完,想了想道:“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你要做的肯定是春夏装。”
“款式不用做太多,以走量为主,可以做一款衬衫和一款连衣裙。只要打两个版,裁缝做熟了也可以节省加工费,”她挑出几款服装,指着上面的特色道,“一款衬衫,就做成这种泡泡袖,可以做成长袖和短袖两种,领口缀蕾丝或蝴蝶结;连衣裙就做A字裙摆,加根腰带,最好用乔其纱,色彩尽量丰富一点,鹅黄、浅粉、湖蓝柔和色调为主……”
江梨说的还是比较详细的,陈玉珠怕自己记不住,还找了纸笔过来,让她再给自己讲讲,她好全部记下来,再找人商量看能不能做出来。
林麦冬觉得江梨设计的两款服装,也没什么稀奇,但想着现在满大街的碎花常款衬衫和碎花连衣裙,说不定加了一点泡泡袖和蕾丝等元素,真的能大卖。
她有些心动,“二嫂,你需不需要投资?”
陈玉珠还真需要,她的钱全被林兴杰卷走了,她现在身边只有两百不到,要买布料再找人加工,这钱肯定不够。
“你想搭股?”陈玉珠问。她倒是不拒绝有人投钱,就是担心小姑子有没有钱,如果只是五块十块的,还浪费她算帐时间。
“是啊,我挺看好这个买卖,算我一份呗?”林麦冬道,她见二嫂带着怀疑的表情,知道是不相信自己的经济实力,她道,“我投资一百,我还能帮你画设计图。”
她以前成绩不好,她爸妈把她送去学画画,想让她考艺术生。她虽然天赋一般,但是简单的服饰图还是能画的。
至于那一百块,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其中有平时的零花钱,还有这次过年林母给的五块,大哥和大嫂各给的十块,大姐给的五块,再就是给江晓晓补习的收入了。
陈玉珠听到她有一百,还有些惊讶,这笔钱不算少,她也欣然接受林麦冬的投资,她还寄希望江梨也能投一点,如果筹不到钱,她打算再召集一支会钱。
“大嫂,你要不要搭一股?”陈玉珠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主意是她出的,现在还要她出钱。
“行啊,你们缺多少,到时候我补齐。”江梨道。她觉得只要陈玉珠做出来的衣服大差不差,应该就能赚到钱。
陈玉珠开始忙赚钱,转移了大部份注意力,但心里还记挂着林兴杰,认定他肯定是跟女人一起跑的,托人打听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娘家人也知道了这事,她爹和哥嫂来林家大闹了一场,说林家人包庇林兴杰,只有陈玉珠一个人被傻傻蒙在鼓里,林兴杰肯定是找了个女人去外地生儿子,林家想要抱孙子,说不定就是林父林母唆使的。
林父破口大骂他们胡说八道,陈玉珠的爹更泼皮,直接就要动手打砸家具,林川柏和江梨赶回家的时候,两家人就快打起来了。
林父见儿子媳妇回来,胆气更足,对陈家人道,“娶你家女儿的时候,就被你们狠狠敲诈了一笔,现在又想来讹钱,没门!他们两个人,能过过,不能过就离!”
家里有一个离过婚的大儿子,他已经不在乎别人说闲话,大不了让小的这个也离,反正他家这么大房子在这,还怕儿子讨不到婆娘!
陈玉珠本来还想帮着劝娘家人,听到公公这话,也气狠了,她呸了一声,“离!谁不离谁就是狗!让林兴杰回来,我马上跟他去办离婚!”
林母气林父口无遮拦,真想儿子离婚不成,她连忙解释,“玉珠,你爹是气话,别听他的。”
陈家人更是怒火中烧,又要开始打砸,来看热闹的邻居纷纷上前劝说阻拦,林川柏先护着林父林母,怕他们被打伤。
江梨则护着几个吓哭的孩子,把他们带回屋里,免得被误伤。
她本来不想参入进去,林家人理亏在先,陈家人也确实蛮横,该吵吵,该闹闹,到时候坐下来解决问题,他们自己商量出个结果就是。
可当她把孩子们安置好,从屋里出来时,正好看见陈玉珠的嫂子跳着脚,一双爪子就要往林川柏脸上抓——
敢抓花她男人的脸,这就属于太岁头上动土!
江梨二话不说,沉着脸冲过去,仗着身高优势,直接从后面一把扯住陈玉珠嫂子的头发,把她拉得仰着头,直往后退。
等陈玉珠嫂子反应过来,转身要和江梨撕打的时候,又有邻居过来帮忙把她拉开了,她双手被拉住,脸色气得赤红,踢着脚,嘴里不停咒骂。
江梨趁机躲到林川柏身边,林川柏赶紧把她揽过来,护在自己怀里,他此时面色铁青,嘴唇微颤,估计是没见过这种打闹场面,被气得不轻。
“玉珠爹,你这么闹,是真不打算让你女儿再过下去了?”
“都是亲家,有事坐下好好商量,怎么还打上了。”
“阿杰确实不对,但林叔林婶事先肯定不知情,不可能包庇他,两家长辈真打伤了哪个,以后还怎么见面?”
邻居纷纷劝道。
闹得累了,陈玉珠的爹和哥嫂终于愿意坐下来解决问题,他们还是这个态度,林兴杰不是东西,偷了他女儿的钱,林家父母必须把这钱给赔出来。
林父不肯,说夫妻两个怎么用钱,是他们自己的事,这钱不是他拿的,凭什么让他们出。
林母也说,等林兴杰回来,让他去打工搬货也要把这钱给补上。
她两个儿子,结婚后就分家单过*了,虽然住在一起,但是钱都是各家自己管,她如果替小儿子把钱补上,那大儿子两口子会怎么想,所以这钱她不好给。
双方又开始吵起来,陈家人态度强硬,见不到钱不准备罢休,林母和他们打过交道,也知道陈父他们的为人,她觉得今天不拿钱出来,这事就不能善了。
林父却坚持不给,婚离不婚随便他们,要钱一分没有。林母气道,“你真想看儿子家散了?还有孙女呢,珊珊怎么办?”
林父抬头看向江梨,“我们老两口没钱,要不问问他们哥嫂,看能不能借点出来给还上。”
江梨都快气笑了,这公爹自己一毛不出,却想他们出钱给林兴杰擦屁股,想什么美事呢!
她不差这点钱,但不能惯他这毛病,真把自己当冤大头了!
江梨看向林川柏,如果他敢点头同意,自己非和他闹不可。
林川柏是想自家出钱,把这事给解决了,不然再闹下去,他担心他娘血压又要升上去了。
他们还有林母当初给的两千元,正好拿出一部份给林兴杰还上。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先收到妻子警告的眼神,那表情可是很认真的,林川柏就知道她不同意了,如果有时间商量,他觉得自己可以说江梨,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敢单方面答应下来。
林父见儿子本来要说话,被儿媳妇一瞪,又缩回去了,他暗骂,没用的东西!
林母知道再让林父说下去,大儿子一家也要闹矛盾了,她直接开口应承下来,说他们可以拿出四百给陈玉珠,让亲家不要再闹,等林兴杰回来,再押着他上门赔罪。
陈家父子一商量,也都同意了。陈玉珠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她也想拿回自己钱,林母愿意拿四百出来,她更没话说了。
两家人达成协议,邻居们没热闹看,也就散了。
林母从房间里拿钱的时候,林父也跟着进去,两人在屋里还吵了一架,最后林母还是把钱拿出来了。
陈玉珠接过钱的时候,也有点不自在,婆媳两个都没说话。
钱到手了,陈家人就要起身离开,林家人当然不可能去送他们,陈玉珠把他爹和哥嫂送到门口。
她爹开口道:“你现在知道有娘家和没娘家的区别了吧?有娘家人给你撑腰,你才不会被人欺负,不然你这钱能要得回来?”
他又道:“你过年就给买了衣服和一些没用的营养品,我养你这么大,一分孝敬钱没见到,你现在有钱了,不得给你爹一些生活费?我也不多要,你每个月给我20,今年的钱你先给了,一共二百四。”
陈玉珠越听心越沉,脸色已经凝重的能滴出水了。
她爹这是来帮她讨钱,还是帮他自己要钱!
当年她怀着孩子嫁给林兴杰,他爹闹到林家,可没少要聘礼,最后一分没让她带出门,也没给她什么嫁妆。
家婆人好没说什么,丈夫可是经常把这事挂在嘴边,说娶她花的钱,够娶好几个婆娘了,为了这混账话,他们没少吵架。
如果不是她爹做得难看,一点不心疼她,她何至于嫁过来这么多年,还被丈夫拿这事说嘴。
她嫂子也道:“今天我们过来帮你出头,你看你哥差点被人给打了,我头发都被你那个泼辣大嫂给扯掉一大把,你不能一点表示没有,我们也不多要,拿个一百块钱出来,给我们压压惊。”
陈玉珠只觉得一股寒气浸入四肢,她想破口大骂,又想放肆大笑,还想大哭一场,然而最后只化作一句冰冷的话:“我的钱,谁也别想动!”
说完转身进了家门。
陈父和陈家兄嫂在林家门口破口大骂,这回骂的不是亲家,而是自己女儿了。
陈父:“除非你一辈子不回娘家,不然你就得拿钱回来养老子!”
陈玉珠的哥也说:“早知道就不给她出这个头了,管她在外面是死是活!”
林母后来拿了四百块钱偷偷塞给江梨,说两个儿子,她谁也不偏袒,给了老二的,老大也有一份,不能让他们家吃亏。
江梨把钱接了,回来递给了林川柏。
林川柏皱了皱眉,说怎么拿娘的钱,想要还回去。
江梨说:“这钱我们得拿着。你娘做得没错,你不想拿父母的钱,那以后用其他方式补贴回去,但该你拿的,你就得拿着。”
两个儿子的家庭,父母要一视同仁,亲妈和婆婆,也会计较她们哪个重要,江母前段时间和江梨说话时,句句都带着酸味。
“听说你给你家婆买大衣了?还是上海货,你现在和她处得挺好的吧,比我这个亲妈还亲了?”
“前年过年不是也给你买大衣了?你念叨了大半个月,说自己衣服多得穿不过来,不让我买了,说自己十年里面都不用再买新衣服,我再给你买,你就去集市倒手卖了。”
江母语窒,“那,那我不是怕你花钱吗?”
如果去年江梨再给她买一件那么贵的大衣回来,她肯定要多念叨她一个月,但是知道女儿给家婆买了,她心里又不舒服了,自己帮女儿省钱,她倒好,去孝敬别人了。
江梨早有准备,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给她递过去。
“什么啊?”江母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眼睛被闪了一下,然后嘴角翘起,合都合不拢,“金耳环啊,你新打的?给我看干什么,又不是给我的。”
江梨默默翻了个白眼,就受不她娘假模假式的样子,她故意道:“让你帮忙看看,给我家婆打的,你觉得怎么样,她会喜欢吧?”
江母那脸色,就像六月的天,从晴空万里到乌云密布就一瞬间的事,“给她的东西,让我看什么!”说完就要往江梨手里塞回去。
江梨不逗她了,怕待会儿哄不好,“给你的,自己亲妈都没有金耳环,我怎么可能先给婆婆买。”
江母瞪了她一眼,眼睛又弯了起来,“我是贪你这点东西吗,把我当晓晓逗是吧?……哎呀,这款式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吧,我能戴吗?”
江梨给她打的是现在流行的两片椭圆形圆圈,镂空处吊着水滴状小坠子。
江母戴起来在镜子前面照了半天,“我收了你这金耳环后,得先和你哥嫂说清楚,这是你给打的,花的不是我们老两口的私房钱,以后谁给我们打的金饰,我们走了,东西就留给谁,事先说清楚,免得你们兄弟以后为了这个争口角。”
江梨无语,她如果以后还会回来争这点钱,那她得混成什么样?
江母又问:“这金耳环你打了几钱?我觉得挺重的,要花不少钱吧,到底花了多少……”
“你自己打听去吧。”
重新说林家这边,闹了这么一次以后,林家后来没人再说什么,但是家里气氛还是有了异样,陈玉珠觉得自己进进出出的,林母见到她没以前那么热络关心了,虽然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客客气气的态度,也是让她感觉有些难受,但如果让她把四百块钱还回去,她也是不肯的。
陈玉珠家里待的不顺心,正好在忙服装的事,也就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了。
江梨给陈玉珠出了主意后,她自己也受了启发,想到一个能赚钱的买卖。
就是做女性穿的胸罩。
之所以会想做胸罩,是因为近来有好几人和她打听,她内衣是哪里买的?
饭店的几个女员工,她们工资高,手头存了一些钱,就开始留意起打扮。
她们现在穿的还是供销社买的那种白背心,还有军绿色紧身款的乳罩,没有弹性,勒得喘不过气,没洗两次就变形了。
江梨见她们问起,就说自己内衣都是托人从外地买的,她们如果想买到合适的胸罩,可以去慎州商场看看。
慎州商场的胸罩款式和质量都一般,价格还偏高,但县城年轻姑娘想买,也都是去那里。
像同学黄秋霞的内衣,也都是托她带的。
还有人来问她这个事,就是刘秘书的对象。
那次交换过联系方式后,刘秘书又打过一次电话给江梨,江梨和林川柏提了提,和刘秘书约了时间,两人找了一个休息日的晚上,拎着礼物上领导家做客。
领导那天也在家,大家相互寒暄后,席间领导和林川柏在聊天,聊些医疗改革和农村群众看病难的问题,江梨则和领导的爱人说话,领导的爱人十分热情,江梨又擅长交际,反正席间交谈甚欢,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林川柏还以为江梨会借机和领导的爱人联系,加深双方的来往,他可是知道江梨的交际手腕,没想到江梨没有趁机攀上领导爱人这条线,反而和刘秘书联系密切,有来有往。
如果不是了解江梨的为人,也知道刘秘书的情况,林川柏说不定还要吃一回醋了。
刘秘书的奶奶过寿,是在江梨饭店办的。他想买一些进口电器,也是江梨想办法给他弄来的。平时江梨还会送一些化妆品,让刘秘书送给对象。
同样的,工商、卫生、消防等部门,现在也不会三天两头来江梨饭店检查,一些公职人员也不敢在这里挂帐吃白食,县企业机关有招待活动,东风饭店也是他们的首选。
总之江梨和刘秘书之间,是相互来往,互利互助的关系。
和刘秘书接触多了,也认识了他的对象,刘秘书对象叫何文静,县城本地人,在农行上班,是一名银行员工,因江梨送过她服装和化妆品,她们关系现在处得很近。
何文静就偷偷问过江梨,她身上穿的胸罩是哪里买的,能不能给她带两件?
一个两个都来打听这个,表示女性内衣还是很有市场的,江梨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
她是一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她没想过自己琢磨设计出一款胸罩来,别看这东西不大,但要让人穿得舒服,还要弧度漂亮,还是不容易的,不然就和慎州商店卖的那些品质中下的胸罩差不多了。
江梨通过慎州本地的走私渠道,向他们高价订购了港城大商场里面卖的胸罩。
她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拿到东西,拿到以后就爱不释手,蕾丝款的说不出的诱人,普通款的柔软舒服,胸托也不压身,高档内衣贵一点,但质量真的好。
江梨拿着这几个胸罩研究两天,还用剪刀剪开其中一个看内衬,等心里有了底,她就去找在县城服装厂上班的二嫂商量。
江梨和二嫂说了自己来意,她想找让二嫂金惠英帮忙牵线,想让服装厂接胸罩生产的订单。
金惠英拿了江梨带来的胸罩仔细看了看,她啧啧称奇,说如果是这样的胸罩,她也会舍得花一个月工资买两个。
江梨没说,她二嫂一个月工资也买不了一个。不过如果仿制出来,她二嫂一个月工资就可以买好几个了。
“这面料用的是真丝乔其纱吧?还有尼龙,这两种面料可不好找。”金惠英拿着胸罩边看边说。
“我们肯定不用真丝的,我问过了,涤纶乔其纱的价格1.8元一米,只要真丝价格的五分之一,我有渠道能拿到面料,现在就想找厂子代加工。”
“‘水客’那里拿货?”金惠英小声问。
江梨点点头,“我听店里客人说起,邻县有个再生布市场,有腈纶乔其纱,到时候也可以拿一些回来,看能不能用。”
至于胸托钢圈和搭扣,都可以找小五金厂加工。
金惠英犹豫道:“找我们厂代加工,估计手续办起来很麻烦,也不知道厂领导愿不愿意接个体户订单。”
江梨本来可以和陈玉珠一样,弄几台缝纫机,再找几个人过来开工,但考虑到技术细节,怕她们做不好,胸罩质量没办法保证,她自己也没有时间一天到晚盯着这一块,所以才想直接找服装厂合作。
现在听二嫂这么一说,她就打算先和刘秘书打听一下相关政策再说,谁知金惠英这时道:“这个胸罩,只要配件和面料到齐,都不用找我们厂里合作,个体户就能接这笔单子。”
她怕江梨不相信,特地道:“前两年我们厂有两兄弟自己跑出去单干了,当时厂里人还都说他们是傻冒,结果人家就是有办法,接到了海市那边的加工单子赚了钱,后来还买了日本锁边机、花边缝纫机,现在接了不少代加工单子,要不咱们去问问看,他们报价多少,能不能做?”
江梨想想,也行,先去看看再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妍美金惠英说的……
金惠英说的个体作坊,是在县城下面的婺江镇,不过离县城也不远,坐个半小时面包车就到了。
两人一路打听过去,终于找到了王家作坊,进门就看到屋子里有两个男人正在踩缝纫机,他们也看到有人进来,认出了金惠英,连忙起身打招呼。
江梨把自己来意说了一下,也拿出两个文胸给他们看,问由自己提供面料和配件,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他们能不能做出来?
两人知道是有生意来了,也不敢怠慢,家里的婆娘还给江梨两人端了红糖水出来。
王荣发是大哥,他接过文胸,把每个细节都仔细看了看,又递给弟弟王荣升,两兄弟低头商量了一下道,“没问题,这个我们能做。”
江梨担心的还是质量,“这内衣杯型有弧度,你们能保证针脚平整吗?”普通缝纫机全靠裁缝手眼配合控制弧度,容易出现针脚歪扭、杯面不对称的问题。
王荣升自信道:“我们踩了这么多年缝纫机,现在敢出来自己干,手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他的哥哥道:“如果用棉布料子缝合容易一点,你选乔其纱做杯面,这种细面料轻薄易滑,缝合要更仔细,进度就要慢了。”
他又说了制作工序,主要强调这两款文胸的制作难度,“乔其纱这种面料太软了,我们还要在杯面加一层薄棉衬,用熨斗反复压出弧度,尼龙托底会滑,锁边时容易卷起来,所以要先抹点米汤粘住布边……”
江梨点点头,他们才看到样品,之前也没有做过文胸代加工,能一眼看出关键问题,确实是有点手艺和见识在的,江梨不怕他们提价格,就怕他们没这本事,把活揽下来了,又做不好。
江梨道:“我要的量比较大,如果只是你们两个人做,我怕赶不出来。”
兄弟俩都笑了起来,“我们会找人帮忙,我们接到大单子的时候,都是要请人的,像一些简单的工序交给帮工做,锁边缝合我们兄弟俩自己来,就这内衣,我们两个人一天就能踩出上百个。”
江梨点点头,“那你们报一个价格,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如果用棉布面料,加工费3毛,要用尼龙和乔其纱,这工序会增加,缝合难度也高,所以至少要6毛一个。”
王荣升还补充一句:“至少要500个起我们才接,不然没什么赚头,我们也嫌麻烦。”
江梨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成本,现在国产尼龙价格要低一点,但是质量要差许多,她还是打算找‘水客’买进口尼龙和涤纶乔其纱,那成本就上去了,一个胸罩布料成本大概就要两块,搭扣和肩带调节环三到五毛左右,再加上一些材料的损耗,她要把成本控制在两块五左右,加工费就不能太高,“普通款的先做1万件,代加工费5毛一个,你们看一下,要不要接这个单子?”
两人听到她要做1万件,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大单子了,他们能赚不少,两人正商量要不要给她降一毛下来,这边金惠英听了江梨报的数量,心跳都加速了,“阿梨,一下子做这么多,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要不先做一千个试试水?”
一千个文胸,她最多赚个几千块,为了这点钱,江梨哪还会费这功夫,她下了一万件订单,一方面是想探探市场行情,另一方面也是初次和王家兄弟合作,她也要看一下他们后期质量能不能跟上。
两人终于商量好了,接受5毛一个的加工费。
刚才谈的都是普通款的文胸,江梨还带来一个蕾丝文胸,这个成本更高,她打算先做两千个。
兄弟俩这次咬死,蕾丝款的做起来更麻烦,最少7毛一个,不能再低了,江梨也同意了。
过了两天,江梨带了材料过来让他们先做两个样品出来,兄弟俩花了半天功夫做好,虽然成品与港岛的内衣没办法比,但也很不错了,和江梨现在穿的广州货差不多。
江梨出于慎重,和王家兄弟签了正式的代加工协议,里面除常规条款外,对质量这一关她也写得很详细。
江梨还提出会找人过来抓品控,如果验收不过关,造成面料损耗太大,王家兄弟还要支付赔偿金。
她没提出保密是因为知道这种事防不住,慎州这几年经济活跃,一半是仿制商品作坊越开越多带起来的,文胸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大家察觉出来它能赚钱,就有无数人想钻进来分一杯羹。江梨自己,也是买了港岛的内衣仿抄的。
王家兄弟这两年接了不少大单位的单子,对签协议没什么异议,很爽快就签了。
江梨这边联系做内衣,陈玉珠也在如火如荼的召集人手做服装剪裁加工。
陈玉珠要做的连衣裙,最后也采用了江梨的提议,打算找涤纶乔其纱的面料来做。
这种面料轻盈、耐皱性好、洗涤后不易变形,很适合做夏裙。陈玉珠找了一个有门路的亲戚,请他帮忙联系购买布料,后来从慎州一家作坊里买到了,虽然质量比起‘水货’差一些,但是价格也低了几毛,陈玉珠看了面料后也挺满意了。
她本来要找江梨搭股,后来林母给了她四百、林麦冬的一百,她去联系有手艺的裁缝时,对方也要搭股,这么一来本钱就够了,再加上上次娘家人来闹了一次,林父要江梨出钱,她当时没有作声,后来见到江梨就有些尴尬,生意张罗起来后,她也没再找江梨了。
江梨也不在意,她是看好陈玉珠这个事,如果她来要投资,江梨也可以顺便赚点零花,她没来问,她也不在差这点。
和王家兄弟谈的交货时限是20天后,江梨想找自己人去那边盯质量,就和二嫂商量。
金惠英上班的服装厂现在也不景气,做出来的衣服,因为样式老旧,一直积压在仓库里,就这样,厂领导也没有想过求变求新。
服装厂是挂靠在县纺织厂下面,规模也不大,总共几十号人,厂里职工现在都在外面接私活,帮人裁剪加工衣服,金惠英领着三十几元基本工资,日子也不好过。
江梨给她开了五十一天,让她去帮忙管品控,她当然愿意了,二十天下来,她能拿到一千块了!
江梨担心她一个人每天往返两地,还要在陌生的地方和一批人不熟悉的人打交道,不是很放心,干脆把工钱开到八十一天,让她可以再找一个人陪着,至于她给另一个人开多少,就他们自己再商量。
金惠英哪能让外人占了这便宜,干脆拉着江梨二哥梨果一起干。
江梨二哥开始还不愿意,他说自己在纸板厂上班好好的,请这么多天假领导要有意见,又说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去盯着人家胸罩做得好不好,还要每个拿起来检查,他才不干这种事,让人知道了要被笑话死。
“阿梨开的一天的工钱,是你一个月工资了,你领导有意见有什么关系,他是能把你开了还是怎么地,大不了不干,出来跟着你妹去做生意,怎么也比在那破厂子里强吧。”
“胸罩怎么了,也没见人家王家兄弟嫌弃这是女人的东西!还怕别人笑话你?让人知道,有钱送你手上,你还往外推,才要笑话你是个大傻子!”
“这几年大家都往发财的道上奔,就你一点不知道上进,前怕狼后怕虎的,你们兄妹俩,怎么一点不像!你有你妹子十分之一的魄力,咱们家都已经是万元户了!前年阿梨找你去收兔毛,你也是拿上班做借口,就眼见着别人把钱全赚了,你错过一次机会,还不记教训?”
梨果被她这么一句句连说带骂后,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跟在金惠英身边,去婺江帮忙盯内衣质量去了。
有二哥二嫂帮忙管着加工,江梨就能投入精力去想怎么把东西给快速卖出去。
饭店的老顾客里,有一个常年跑供销的客人,江梨和他打听,有没有一些供销员介绍给她。
这个客人姓陈,是个老供销,主要做五金配件的,江梨之前找文胸的配件,就是联系他拿货。
慎州有十来万人在全国各地跑供销,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供销网络。
这些人原先都是在家务农,改革开放后才出来跑业务。他们都是找集体企业挂靠,绕过“投机倒把”罪名限制,由企业收取管理费和代缴税费。
凭着一本地图册、一双胶鞋、一本合同章,闯荡全国,为慎州的家庭作坊和私营企业推销小商品,还凭借企业介绍信和合同,从上海、东北等地的国营厂采购计划外物资,如本地生产小商品所需的金属、化纤布料、塑料颗粒原材料。
江梨就是想借助这些供销员,把那一万两千件文胸卖出去。
老陈听了江梨找他的事,很爽快的拿出随身带的小本本,把他知道的几个专营小商品业务的供销员的联系方式给了江梨。
江梨拿到联系方式后,第一时间和他们联系起来。
那些供销员人在外地的,就让江梨把样品寄过去,他们可以直接拿去向百货公司的服装柜台、供销社、批发市场推销。
人正好在本地的,还会特地跑苍平县一趟,和江梨当面谈。
江梨已经从二嫂那里拿到了一批完工的文胸,品质控制得还可以,她统一给这些供销员定价6元每个,蕾丝款的要多两块。从找上门和她谈的那几个供销员的反应来看,江梨知道这些内衣是被他们认可的,但谈生意都要压价,这些人都想她能再便宜一点下来。
“虽然用料和做工还可以,但是现在穿这东西的人少,我们推销起来也不容易啊。”
“我做这个之前,也了解过市场,从去年到现在,穿文胸的年轻女性一直在增加,之后只会越来越多,我预估两三年里,文胸就会在中青年女性中普及,以后可能不穿文胸,都不敢出门了。
上次报纸上刊登的人口在籍数据,慎州目前有三百万女性,其中18岁以上40岁以下的女性占百分之三四十左右,按这个比例,就慎州当地,我们的客户群就有一百来万人。
再说同类商品,现在慎州商店里卖的棉质文胸,价格在3.5—7元左右,友谊商店的要25—30元一个,还要外汇券,‘水货’价格要一二十,我这种可是按照港版1:1做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定价6元不算高吧?
我是给你们留足利润空间的,第一批货,我也是打算试试水,接下来我再做一批,还要打上品牌商标,那时候价格还要往上提一提。
如果只是销售第一批一万多件的商品,我都不用找你们来跑这业务,我直接自己去一趟慎州批发市场,再找人去义乌小商品市场去一趟,这货一周里面就能全清空。
之所以找你们,我是计划打开各地销售渠道,为接下来出更大的量做铺垫。”
他们没有觉得江梨是在信口开河,常年跑小商品这一块的,大家对市场行情还是比较了解的。
只是对江梨描述的,两三年里面,文胸会在中青年女性中普及这点,还抱有怀疑,但是仅一小部分的女同志有这方面的消费需求,全国这么大市场,已经够他们吃饱了。
价格降不下来,他们又提出是不是可以先交订金,货到结款。江梨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下来,还承诺卖不完可退换。这就更是打消了他们的心理顾虑。
王家兄弟交货时间比约定的快了五天,金惠英说,他们找了几个手艺好的人一起踩锁边,又借了两台缝纫机回来,屋子里塞了二十号人,日夜不停地赶工,才能提前完成。
金惠英为此要少拿了五天的监工费,但江梨也没让她受损失,还是按照二十天的给她结算,金惠英半个月里面拿到一千六,心情别提多好,直接把钱甩在江梨果面前,“看看,看看,这是多少钱!现在还惦不惦记你扣的那十几块钱工资了?”
江梨果也眉开颜笑,他又有些担忧:“阿梨又是买材料又是请人加工,这都花了好几万了,你说她能赚回来吗?那些胸罩,最后不会全压家里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阿梨这些年,什么时候干过亏本买卖……最多少赚一点,亏应该亏不着,大不了我帮她卖一些,我们厂里那些女工,肯定想买。”
江母也知道这件事,在家坐立不安,还找到饭店,“能不能卖出去啊?你说你,饭店开得好好的,怎么又想着卖什么胸罩,花头精怎么那么多!听你二哥说,你弄了一万多件呢,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要不给我拿一些回去,我找街坊问问,看有没有人要。”
江梨正在给客人结帐,一边还要分神应付她娘,“不用你帮忙卖,货已经全出完了。”
“全出完了?什么意思,是谁全买走了?”
江梨告诉她,让那些本地供销员们提走了。
江母问:“那钱都收回来了?”
“还没,有些只收了订金。”
江母的心砰砰跳起来,“那如果不给你钱怎么办?那些人靠不靠得住啊?你从哪找来的?”
江梨要是和她说,如果卖不出去,还要退回来,她估计这几天都要睡不着了。
“表舅妈,我姐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些文胸可好了,又好看,穿了还舒服,我姐拿了十几个到店里,本来是作为样品给那些来谈业务的供销员看的,结果先被我们店里的女孩子给买了,这样的好东西,你还怕卖不出去啊。”吴小蓉经过的时候,听到江母的话,忍不住插了一嘴道。
饭店的几个女员工,不仅买了普通款,还各买了一个蕾丝的,她们拿回去后,还有很多小姐妹和她们问起,都想买呢。
第一批货出了后,款子还没回来,江梨没有等反馈,继续去订面料,给王家兄弟的作坊下单,这回普通款要做五万个,蕾丝款二万个。
金惠英夫妇都惊呆了,他们虽然知道这东西应该能卖出去,但是毕竟还没看到钱呢,只收了订金,再说卖货还要时间,有可能拖个一两个月卖不动,又退回来了呢。
江梨怎么就不等等看再做决定呢。
金惠英也从江梨这里要了一百个,自己找厂里女工和亲戚朋友推销,江梨是按经销商的价格给她的,金惠英只拿了普通款文胸,她本来想卖七块一个,后来想想,觉得这样的东西,八块自己也会买,最后折中卖了七块五,这个价格,很多年轻女工友看到,都爽快的和她买了一个回去。
年纪大一些的妇女就挑挑拣拣,觉得不如穿背心舒服,背心布料还多,只要5块钱一件,胸罩这么点料子,就要七块五,怎么不去抢?
年轻姑娘不服气道:“这是涤纶的料子,摸着多光滑,棉背心是便宜,棉面料不值钱啊,化纤的背心,也要十来块一件吧,但夏天穿背心,我都不敢挺直了胸走路,这个懂得都懂。
再说了,这胸罩不仅用了涤纶乔其纱,还用了尼龙和弹力带,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别看这么小一件,你自己做,做不出来这么圆的杯型吧?”
反正年轻姑娘们只要看到,都要带一件回去的。
金惠英觉得这东西是挺好,也应该好卖,但是已经生产了一万两千件,再来七万件——这,哪来那么多人买啊。
她相信小姑子的眼光,却不能理解她的决定。
下单后,江梨重新雇她去管品控,这次给她开的是一百二一天,让她再带两个人*一起过去。
这次她加大了订单量,王氏兄弟的作坊肯定会再多请一批人赶工,人多了,更要抓好质量。
金惠英想到干满一个月时间,她能赚到几千,达成一半的万元户目标,心里就激动不已,也不再劝江梨要慎重了,她仍旧叫上了江梨果一起。
金惠英单位本来就是半停工状态,她去不去厂里都不会有意见,她请假,厂里还能省下一些基本工资。
江梨果这里就不同,纸板厂现在效益还可以,他是一线工人,岗位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三天两头请假,一请还这么长时间,工长肯定不能同意。
帮江梨管加工作坊这摊事,也不是长久生计,金惠英也不能为了这个,让丈夫丢了铁饭碗,她后来去找了自己娘家人,把她姐姐带上了,她本来还想把她哥也叫去,但江梨说过,去管品控的,最好找个懂行做过裁缝的,金惠英没办法,这次好处她哥是赶不上了,另外叫了服装厂的一个工友一起。
她给自己姐姐开的是20块一天,给工友开了15块一天,虽然江梨给的预算是120,大头都是她赚的,但是想到要分几百出去,她也心痛,只能暗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不能把钱全赚了。
江梨之所以给她开这么高的工钱,一来是帮衬一把亲哥家,二来她习惯给人开高工资,让干活的人做起事来,更有动力。
虽然是自己二嫂,她也不是全撒手不管的,她还设了验收一关。
既然帮了二嫂家,就不能把大嫂给落了,不然一个赚钱,另一个眼红,就容易出事,所以作坊把文胸做出来后,她让大嫂找两个人一起验收,除了固定工钱外,每查出一个质量不过关的文胸,就奖励他们两分钱。
这个钱也不是江梨出,二嫂既然负责品控,质量有问题,她也要承担一部份责任,所以不仅要找王家兄弟返工扣他们加工费,还要按每件质量问题,从发给二嫂的工钱里面,扣一分回来。
所以金惠英这钱也并不是拿得轻轻松松,每天都要盯着作坊的人做工,作坊日夜赶工的时候,她们也要在当地住下来,晚上也要全程盯着。
七万件原料送去加工的时候,江梨又联系了慎州报社的徐记者,想请她帮忙刊登新闻。
从第一次登番鸭广告,到后来靠新闻媒体扳倒陈顺德,她算是真正知道和媒体合作的作用和好处,这次她做文胸买卖,肯定不会忘了这个好用的宣传途径。
在第一批货款陆续打回来的时候,慎州日报上也出现了一篇文章——《解放身体,拥抱优雅,谈谈女性贴身衣物的健康选择》,文章里写道:“近年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女性对衣着的追求不仅限于‘蔽体保暖’,更添了几分对美的向往……”
她还让外地的供销员帮忙联系报社,在省城和海市的报纸上都登了类似的文章,《爱美的同时,更要懂呵护》、《专家谈女性内衣的科学选择》。
“那报纸上说,女人胸部由乳腺、脂肪等构成,长期缺乏适当支撑,会因为劳作导致胸部下垂,引发肩部、背部酸痛,还容易得乳腺疾病,怪不得我肩背经常酸,是不是没穿报纸上说的文胸的原因啊?”
“我也看了报纸,说我们会为孩子选合脚的鞋、为老人选保暖的衣服,也要为自己选一件舒适的文胸,这是对健康生活的合理追求。”
“上海服装学院的教授也说,文胸在发达国家普及率达90%,是女性解放的标志之一。我们都改革开放了,女性也不能落后太多……”
“听说那些空中小姐,还有负责接待外宾的女性办事人员,规定都要穿着文胸,这样不仅显得身姿挺拔,更是展现了现代女性气质。”
以上女同志们讨论话题,都是近期报纸上的新闻内容。
省城和上海的女性市民看到报纸,“报纸上说慎州女性都穿一款叫‘妍美’牌子的文胸,这个文胸和港货一模一样,价格还很便宜,不知道我们这边商店有没有卖?”
慎州这边的市民看到本地报纸则说,“我们这边有一款叫“妍美”的文胸吗?听说在上海和省城的商场都卖断货了!大城市的人都穿的东西,那应该很好吧,不知道贵不贵?”
第一批货出的急,江梨没来得及制作挂牌,她在各地报纸上大力推广女性穿着文胸,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肯定要推销一下自己的文胸,而给文胸挂上一个吊牌是最快的识别标识。
吊牌上除了‘妍美’两个中文字体,下面还有一行英文:BeautifulLady。
为了让文胸看起来更高档一点,挂牌上不仅有中英文,还设计了一个图案。
江梨本来想找美术老师画一个,结果林麦冬知道,积极的把这个活揽过去。
江梨看过她给陈玉珠画的服装图,林川柏说他妹妹没有学过画画,她能自学画成那个水平,可以说很有天赋了,江梨也同意交给她试试。
林麦冬一天就交货了,图案就是一笔粗细有致的曲线,虽然简单,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性的身体曲线,有创意也很别致,江梨看了后就决定用它,给了林麦冬一百块设计费。
林麦冬很激动,跟对大佬赚钱原来这么容易,至于抄袭的是几十年后一个女性品牌的logo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心虚。
这次吊牌上还标注了文胸的尺寸,第一批文胸大小只有两个型号,第二批江梨给王家兄弟多送去几个型号的港版文胸让他们拆仿,所以码数更全一些。
第二批文胸价格提了0.5元,主要增加在吊牌的制作上,这也是江梨事先和这些供销员们说好的。
虽然贵了0.5元,但‘妍美’知名度都打出去了,多一个吊牌,他们不仅可以提价,也更好出货,这些供销员都没异议。
有一个供销员,拿到第一批货的时候,跑了一趟义乌小商品市场,手头两千个文胸不到三天全订出去了,他紧急打电话联系江梨,听到第二批文胸还在生产,现在没货,他都后悔死,早知道当时把江梨手头一万个全拿下来了。
等报纸出来,各地都在问‘妍美’文胸,那些知道情况的供销员,连忙上门说自己有货源,马上就能到。
有了江梨的推广预热,第二批七万个文胸,销路已经不成问题。
自从报纸上刊登了联系方式,江梨饭店每天电话不断,都是外地的订货、催货电话,还有来询问业务的,江梨还特地又招了一个普通话还不错,嗓音甜美的年轻姑娘坐着饭店柜台里面专门负责接电话、回答咨询和登记来电信息。
为了合法给文胸挂‘妍美’的牌子,江梨又去注册了一张营业执照,这次是拿她娘的名字去办的,上面有刘秘书打招呼,下面有黄秋霞帮忙联系,工商所两天里就帮她把手续办好,直接给她发执照。
她暂时来不及再找一个办事处,先在饭店外面挂了一个牌子——‘妍美针织品经营部’,经营部目前在职两人,一个是王秋妹,就是她娘,一个就是接电话的姑娘毛小燕。
江梨这边文胸卖的好,陈玉珠的衣服也卖的很不错,天气一热,路上一半县城姑娘都是穿她卖的那款泡泡袖、蕾丝领边的衬衫,等到色彩鲜艳的涤纶乔其纱连衣裙出来,更是引起年轻女孩们的哄抢。
江梨没有时间去关注陈玉珠衣服卖的怎么样,陈玉珠这边盯着人赶工,又要出摊,也不知道江梨除了饭店这摊事,还卖上了文胸。
直到她的服装摊前经常有姑娘来问,有没有妍美文胸,她一打听才知道是江梨的买卖。
她以为自己现在服装赚的不错,继续干下去,不会比江梨开饭店差,结果江梨不声不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报纸上都有她文胸的新闻了。
她心里不免嘀咕,觉得人还是有私心的,江梨帮自己想的卖服装的买卖,起初看起来是不错,但更容易赚钱的文胸生意,她就把在手里自己做了。
县城这两个月以来,除了个体作坊越来越多,外地客商增加之外,没有太大的变化,要说还有变化,就是路上穿文胸的女性越来越多。
年轻姑娘们私下谈论的话题,“你怎么没穿文胸?大家都穿呢,穿起来人要挺拔好看一些,你也去买一个吧,解放街的个体服装店就有卖,集市上面也有,记得买‘妍美’的,其他文胸不行,上海人也穿我们这个牌子。”
“多少钱一个?贵不贵啊?”
“有八块到十块不等的,东西不一样,你可以自己去挑一挑,这个钱不能省,要想外面的衣服穿的好看,里面的文胸还是很重要的。”
“解放路那几家我去问过,都说没货了,让我们等,现在货都优先供应大城市去了,怎么我们本地的东西,我们自己还买不到了!”
“那就再等等,好东西才有人抢。现在集市上卖的文胸倒是越来越多,质量和妍美根本没办法比。”
第49章 第49章税收(修改)‘……
‘妍美’文胸除了吸引来女性消费者,也吸引到了看到商机的跟风者,就慎州一地,文胸作坊就开了好几家,这些人大部份是去买了‘妍美’的文胸来仿制,也有去找‘水客’要新货来仿的。
跟风者参与进来后,市面上文胸的选择多了起来,或多或少分割了‘妍美’文胸的市场,但是因为江梨抢占了先机,第二批七万个文胸出货速度也很快,货款也在陆续回款中。
江梨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好,饭店每天不时响起的电话铃声,似乎都在提醒她,有钱要进帐了。
对着江晓晓那让人发愁的学习进度,她也更有耐心了。
月月从省城回来后,经常提起外婆家的钢琴,她说自己都会弹小星星了,在这里就没有钢琴,江梨说,那我们也买一台!
她赚了这么多钱,一台钢琴算什么,培养孩子的钱是不能省的,她也想让江晓晓跟着学,如果有一天她能给自己弹一首小星星,她这老母亲都会感动的流下眼泪。
江梨还和林川柏说,找了刘秘书打听,现在有一套公房在转让,她想买下来。
她已经找了很长时间房子,小而老的私人房屋她看不上,他们也没有宅基地,可以自建房,更不指望林川柏医院分房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房子,江梨早就搬出去了。
好不容易刘秘书这边有消息,他说的这套公房是可以转让使用权,但没有产权,是砖混4层楼房,要出让的这套在二楼,三居室,75平方,总价是16500。
江梨本来还想买去年刚建成的华侨新村,那里的房子面积大,还是全县唯一通了管道煤气的小区,只是那边房子购房款必须要用到一部份侨汇券,这个她还真没有。
如果金额少一点,她还可以想办法去“收购”一些,购房款要用的侨汇券太多了,她要去冒险“收购”的话,动静太大,可能会被打击办当成投机倒把份子抓走。
她之前没和林川柏说过买房的事,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房源,她现在提起这事,林川柏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惊讶与犹豫。
江梨以为他考虑的是搬过去以后,三个孩子没人帮忙代看,或者他想住得离父母近一点。
林川柏道:“你有没有考虑,以后去省城开饭店?”
江梨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想回省城?”
林川柏过了一下会儿,才点点头。
他之前回到县城,一来是因为在医院工作中遇到问题,他开药大胆,省城医院严格执行药房规定,院领导也不会给他签字特批,有几个他认为能救回来的病人,因为《药典》对附子这类有毒性的药材用量限制,他没办法开出方子,导致病人最后没有救下来。这过程中他与院领导与科室主任沟通不畅,也有些灰心。
二来离婚后,孩子没人帮忙照顾,他就想先回老家过渡两年,等孩子上小学,再回省城。
他回来的这一年里,省城的老师也一直联系想让他回去,在大城市,可以接触到更多的病症,也有和更多的专家交流,像上次参加乙脑医疗专家组,与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交流辩证,他觉得自己受益匪浅,比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几年医书更有收获。
如果不是老师提携,他在县城医院,是绝不会遇到这样的机会。
他也把自己的想法和江梨说了,“……除了我自己的工作外,考虑到孩子们的未来发展,省城的教育资源肯定更好,他们也能接触到更多信息,也有更多拓广视野的机会。”
江梨面无表情地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回省城?”
林川柏道:“明年吧,我想让孩子们直接在省城上小学……”
“你混蛋!”江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直接下床,从旁边挂衣架上把外套拉了下来,披上就往门边走。
林川柏连忙过去拉住她,“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
江梨根本不想和他说话,林川柏确是一点也摸不着头绪,“你不想我们一起回省城,这事可以再商量,先别生气了。”
江梨转过头看他:“你觉得我是不想和你回省城?”
林川柏猜测:“那你是气我以前没有和你说我的想法?”
“我去哪里都可以做生意,不一定就在这里开饭店,你的打算没错,去省城,对你的工作,对孩子的未来都好,你有这个打算,我没有意见。”
林川柏更不解了,“那你还生气?”
“既然决定回去,为什么是明年?”江梨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明年月月和星星正好到年纪,你想让他们直接在省城上小学,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江晓晓的情况,她今年就要上学了,如果中途再转学去省城学校,学习环境和学习进度都有差距,她能不能跟上?既然你早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是今年回去,让江晓晓直接去省城上小学?”
江梨知道,在林川柏心中,江晓晓肯定没办法和双胞胎比。
她也是,她对双胞胎再好,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江晓晓,但是她至少能做到面上一视同仁,林川柏却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
他在考虑孩子教育问题时,根本没为江晓晓想过。
本来入学面试临近,江梨就有些焦虑,现在林川柏的打算让她考虑的更多,江晓晓明年去省城,能不能通过入学面试,学校会让她留级吗?
林川柏被她问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确实有失考虑,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晓晓道:“你不用解释了。”她本来要从房间出去,转念一想,为什么她走?
她对林川柏道:“把你自己枕头带上,今天你去孩子那边睡,我把江晓晓抱过来和我一起。”
林川柏:真不至于吧,怎么就要和他分房了?
江梨第二天去饭店的时候,脸上还全是阴霾,员工们不明内情,但大家还是能看懂脸色,以往休息时叽叽喳喳嘻闹着,今天也格外注意,都安静的不敢惹老板不痛快。
中午何文静来找她,还想从她这里再拿点‘妍美’文胸。
何文静前段时间拿过一批文胸,都是身边的同事和亲戚托她买的,江梨给她的是经销价,她还赚了一点,尝到了一点甜头,还想再拿一点。
江梨说要再等一等,过几天才有货,新的面料还没有发过来,作坊那边还没办法开工。
何文静好奇道:“江姐,你这回文胸生意,应该没少赚吧?”
江梨让员工给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她笑道:“是赚了一点。”
何文静不是没有有眼色的人,倒不会追问她能赚多少钱,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姐,那你如果有多余的钱,考不考虑买国库券?”
“怎么?你们有任务指标?”江梨之前去银行存钱的时候,就被银行的员工推销过国库券,她娘家在单位上班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有这个东西,有自己购买的,也有像江梨二嫂那样,单位效益差,有一两个月工资直接发国库券的。
何文静红着脸,苦恼道:“要我们每个人认领五千元呢。这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我爸妈手里一半存款都换成国库券了,亲戚那里我也都去问了,小刘说他帮我想办法,我们还没结婚,我也不能什么事找他帮忙吧。”
何文静是个漂亮的姑娘,父母一个在机关单位上班,一个是中学教师,她自己是中专生,又是银行职工,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人有些单纯,她和刘秘书是相亲认识的,两个人已经进入谈婚论嫁阶段,家里人看了日子,打算在国庆的时候办婚礼。
江梨最开始是为了结交刘秘书,经常给她送东西,后来两人有了几次来往,何文静跟她走得越来越近,上次江梨向她询问过低息贷款的事,何文静也帮她去了解了一下,说低息贷款现在只针对农产品种植户和乡办集体企业,江梨文胸生意不在特惠业务范围。
“你现在还差多少任务指标?”江梨问。
“还有四千国库券任务。”何文静说完红都通红了。
“行,那你明天都带过来吧。”
何文静愣了一下,她只是想来问问,江梨能帮她认购个五百一千,她就已经很开心了,听到她要全认购下来,反而有些不安,“姐,我知道你做生意,手里要留活钱,你不用全部认购的。”
“没事,你这是三年国库券吧,利息也有10%了,我也不吃亏。”
何文静来一趟,把银行给的任务都完成了,算是意外之喜,走的时候高高兴兴。
何文静刚走,负责东风饭店的税务专管员就来了,江梨满脸笑容的把人迎进去,又让服务员通知马师傅亲自下厨,烧几样拿手菜上来。
税务专管员姓马,江梨叫她马大姐。
她倒不是常来,每次来的时候,江梨都是拿出十二分热情来招待,平时年节都会亲自上门送上节礼,丝毫不敢怠慢。
江梨开店做生意以后,才知道和税管员打好交道有多么重要,她对马大姐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刘秘书。
现在个体工商户要交营业税、所得税等,营业税是营业额的3%,大头还是在所得税上,根据《城乡个体工商户所得税暂行条例》规定,按照十级超额累进所得税税率纳税,她去年饭店利润有5万,她要交的所得税是两万四,再加上营业税和城建税、教育附加,综合税收近三万了。
当然了,在监管制度不完善的情况下,并不是所有税都能收上去的。
绝大部份个体户不建帐,税务机关缺乏稽查能力。
为了能把税收上来,税务机关依赖于粗放核定征收,用“一刀切”核定替代查帐。主要依靠于税务专管员的经验与眼力,判断核定经营户的销售额、成本等。
这样的情况下,税务专管员的自由裁量权变大,为了争取最低参数核定,江梨必定是要与马大姐打好关系。
慎州市这几年个体工商户和家庭作坊遍地开花,也是因为核定征收政策较为宽松,就像江梨的饭店,马大姐只要待上几天,从饭店的桌转率、菜肴售价和进货价上就可以预估出大致经营额,再根据本地核定征收的成本倒推法规定,就可以得出利润。
除非是江梨彻底把马大姐得罪死了,不然按本地世情,她不会真的给核出一个全年5万的应纳税所得额出来。
去年全年税务申报时,马大姐还为她争取到了利润率核减和税率档下调的两项优惠,江梨纳税总额四千多。
江梨也和其他个体户一样,没有建公帐,没有帐目的情况,税务就是采用核定征收。
除非她做假帐,不然按真实帐目申报,她就要交3万的税,而不是四千多。
如果不是东风饭店在县城属于中等规模,也不会引来税管员核查,苍平县总共九个税管员,却要管理1.2万名左右的个体工商户,因督管不到,还是有很多个体经营户的税收是收不上来的。
等饭菜上来,江梨陪着马大姐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马大姐问她:“妍美针织品经营部的所有人王秋妹,和你是什么关系?”
江梨道:“王秋妹是我娘,大姐,难道说妍美也是挂到您这里了?”
马大姐点点头:“税管员也是我,是卖文胸的吧?本来我也没注意,听人说起这个牌子的文胸卖得不错,还是我们县里的,我找了一下纳税名单里正好有它,注册地址是在这里,所以就来看看。”
江梨:“那真是太好了,有大姐在,以后妍美这边遇到什么问题,就可以找您拿主意了。”
马大姐提醒道:“这个季度申报就快到时间了,你和你娘说一声,让她去把税申报一下。”
马大姐今天这趟,应该就是来提醒给妍美报税的,这名气出去后,目标也就大了,江梨状似爽快地应道:“行,我让我娘赶紧去。”
等吃好饭,江梨亲亲热热的把马大姐送走,又拿了柜台里的两条香烟和两瓶茅台,让她带上。
她空下来后把妍美这段时间的帐目算了一下,等帐算出来后,她心跳都漏了几拍。
她当时做文胸生意,只是灵机一动,后来觉得可行,就以博一把的心态,把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
做第一批文胸的时候,她把放在本地银行的几万元定期存款提前取出来做本金,到了第二批文胸,资金量更大,她又把放在慎州银行快要到期的十万元定期存款也取了出来。
她就是看准这个生意,想和当初收购兔毛一样,大赚一笔。
事实证明,她博对了,文胸市场确实能给她带来巨大的收益,几个月里面,她就赚到了三十二万!
江梨做这两批文胸,投入的成本有面料、加工费、人工费、损耗、报纸宣传等费用,合计二十五万左右,销售收入能有五十七万,本来能到手三十二万。
她按以前从税务拿回来的税率表算了一下,发现就所得税这一块,除了60%以外,本地对超额部份要加征30%,最后她这三十二万左右的利润,要交纳二十一万多的所得税,再加上营业税和附加税2万左右,综合税收就占利润的79%了。
如果她接下来继续销售,今年里面把销售额翻一翻,全年利润达到64万,综合税收就能占利润比的82.9%!!
这就是卖得越多,亏得越多了!她忙个毛线啊!
她现在算是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找挂靠单位,不仅是为了有合同章和发票,可以和有票据要求的单位做生意,原来还有减税的原因。
她做兔毛收购的时候,当时也是挂靠集体企业,拿了企业的合同章去和外贸公司签的收购签议,货款打到集体企业,扣了代管费和税费后再给她,税费虽高,但和个体工商户要交的税率相比,那真的是十分优惠了。
她觉得,按照现行的所得税率,如果不是核定征收,这个税更加收不上去。
江梨现在就是烦恼妍美的这个帐要怎么报?
她肯定不能拿真实帐目出去给税务核算,没有人会傻的这么干,连地方政府都通融可以核定征收了。
妍美的销售主要是靠那些供销员,双方的业务往来只写收条,而个别国营单位订货的,提供给他们的,也是个体经营专用发票,这种发票都是单联。这些出货量和金额,只要她不记帐,根本没办法核查。
她不想做假帐,就只能让马大姐过来裁量一个销售额。
江梨想起马大姐前段时间和她提过的,她一个亲戚在找事做,让江梨帮忙打听。
江梨当时就听出她的意思,是想让亲戚过来饭店做事,但是现在确实有雇工限定,现有几个人,都跟了她这么久,不可能把人回报了,她倒是可以直接给马大姐的亲戚发空岗工资,但这话又不好说。
这事本来不急,现在要考虑起来,帮她亲戚安排一个工作了。
还有端午节的时候,要想想除了请他们来饭店吃饭过节以后,还要再给他们送点什么。
江梨回来的时候,都还在想着税收的事,觉得自己还是疏忽了,知道个体工商户所得税高,当初不应该把妍美注册成个体商户的,或者找个集体企业挂靠或是找其他合法避税的方法,不然靠着马大姐来裁量这个税额,就太被动了。
妍美名气大带来的弊端也有了,她在报纸上把牛吹出去,让所有人觉得各个大城市的人都在穿这个牌子的文胸,如果税务所那边想一次性宰头肥羊,直接把她往高核定靠,那她这几个月,就是白忙活了。
江梨回来的时候,面色十分沉重,林川柏心中忐忑,以为她一直在生自己气,想上前和她说几句好话,如果他们想在江晓晓入学前就去省城,那他马上联系老师,请他帮忙安排医院工作。
江梨心里只有各种税率和数字,哪有心情和林川柏谈去不去省城的话题,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心情聊天。
林川柏双手刚放到她的肩膀上,想帮她按一按,赔个不是,哄她别再生气,谁知江梨忽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林川柏问,不会真的闹翻,要离家出走吧?
“找钱去,别拉我。”江梨甩了甩胳膊,头也不回,出了门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江梨去了黄秋霞家,到的时候,她正挺着个肚子在吃晚饭,她的爱人见到江梨,连忙招呼她坐下,问她吃了没有。
江梨先问了黄秋霞身体,怀孕有没有不适,然后直接进入主题想请黄秋霞帮忙牵个线,她想和黄秋霞姑姑咨询一下税务上的问题。
黄秋霞看她样子,就知道她这事挺急的,就说等她吃好饭,直接带着江梨去她姑姑家走一趟。
黄秋霞姑姑家离她住所有二十几分钟路程,江梨出门直接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两人坐上去以后,三轮车骑到一半,江梨又下去在食品商店里买了点礼品,一起带去。
黄秋霞的姑姑在税务相关部门上班,对本地的政策法规还是十分了解的,两人上门简单寒暄过后,江梨就说了自己的来意,她没把妍美真实营收情况透露出来,只说个体工商户综合所得税高,有什么办法可以减免税收?
黄秋霞的姑姑道:“个体工商户如果纳税所得额比较高,那要缴纳的综合税收是很高的。省外其他地区,还有给注册第一年的个体工商户免税的政策,我们慎州个体工商户注册太多了,就没有这个政策了,只有针对两个贫困县的特殊行业有税收减免,苍平县这边你从事的针织品行业没有什么优惠措施。”
这些江梨事先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黄秋霞的姑姑继续道:“如果你自己找场地,弄几台机器,再招些工人,注册成家庭作坊进行生产,再注册一家个体经营部进行销售,所有人不是同一人,这样就可以分开计税,可以把税率降下来。另外开办家庭作坊,招聘工人,帮街道解决失业人员问题,街道办还可以帮忙申请减免一些税收。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挂靠集体企业,税收也低一些。不过挂靠集体企业这种方式,并不是合法合规的操作,要是被彻查起来,也是有麻烦的。
你是秋霞的同学,我这边就当是和你闲聊,下面这些话,出了这个房间,我是不认的。”
江梨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合理避税的方法还有一个,就是多注册几个个体工商户,分开报税,这样就可以避开高额税收,但是多注册一两个工商户头还可以,如果为了逃避更多的税收,注册个十几二十几个户头,这种*我是不建议的,追查起来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现在全国仅5%的个体户建帐,普遍执行的还是是核定征收,我们本地个体私营的比例还是比较高的,税务在核定上的政策也较为宽松,你如果还要继续做文胸生意,还是自己去办一家作坊吧,因为本地核定征收政策,对生产商品,解决部份劳力岗位的家庭作坊,是扶持态度,核定裁量更为宽松。”
江梨说自己回去一定好好考虑,又表示了一番感谢之意。
黄秋霞的姑姑提议的注册家庭作坊和多注册两个个体户口分开报税的方式,都是要事先就做好这些工作,江梨这次是来不及办理了。
这次预报税,她还是要和马大姐好好沟通,希望能尽量往低核定。
妍美报税,江梨也要和江母这个所有人先打一声招呼。
江母一听要报税,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还要交税?就卖卖文胸,不像你饭店那么大开在地里,税务怎么还找上来了?一定要交吗?”
江梨道:“税务都找过来了,不交的话就是和政府对着干,到时候把你拉去坐牢?”
江母气道:“呸呸呸!原来你拿我的名字去注册,安的是这个心,有事情就让你娘我去顶锅是吧?”
江梨嘿嘿笑,“放心吧,我也会发你工资的,前面没时间办这事,现在空下来,我就把你工资算一下,给你一个月开300好不好?”
江母嘴角上扬:“倒不用那么多,和你爹一样的工资就行!免得他一天到晚说我是吃白饭的!”
“就说过那么一回,你念到现在!”江父道,他看着女儿,皱着眉,“现在个体户,哪个那么老实,乖乖去交税,我们这一片的个体户,没听说谁去交过税的,以前喊着要收税的时候,有一些人,直接去工商办了注销。”
江父说的,确实也是现在大部分的情况,但江梨是赚得太多了,目标太大,躲不过去。
金惠英知道江梨回来,看着她进去和公婆两人关上门谈话,她也不好意思过去,等江梨出来,她连忙上前问,“阿梨啊,王家氏兄弟在催了,你这材料什么时候到?如果你这边不做了,他们就要接其他人的单子了,现在很多人找他们做文胸。”
“二嫂,我不打算再找他们加工了。”江梨道。
金惠英脸色一变,“是他们哪里做得有问题?要我去和他们说吗?”
江梨摇头,“不是,和他们没关系,我是打算自己办个家庭作坊,可以减免一些税收。”
“二嫂,如果让你把工作辞了,出来开家庭作坊,你愿意干吗?”
金惠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想自己生产?”
她见江梨点头,想了一下道,“我找单位办停薪留职可以吗?”
这段时间跟着赚了钱后,让她再回去拿那么一点死工资,有时还发不出来,她是不愿意的,但是直接把工作辞了,她又舍不得,再不好,那也是吃公家饭,不能把退路都断了。
江梨道:“家庭作坊要注册执照,如果你还在职,就不能以你的名义去办了,我们家其他人都有单位,娘也已经注册了个体户。”如果她二嫂不行,那她只有找二姨这些亲戚帮忙出面注册了。
金惠英还在犹豫,“我和你哥商量一下,这我还真没心理准备,太突然了。”
江梨理解,让她先好好考虑一下。
第50章 第五十章葬礼江梨把安排马大姐……
江梨把安排马大姐亲戚工作的事,放在了重中之重。
她之前答应要给孩子们买钢琴,倒是没时间去跑这事了,月月已经等不及了,“姨姨,你什么时候能把钢琴买回来?”
江晓晓也跟着凑热闹:“钢琴钢琴,我要钢琴!”
搞得她也喜欢弹钢琴一样,江梨道:“如果我买回来,你不学,我打你手心!”
江晓晓立刻噤声了。
江梨刚想对月月说,钢琴还要过一段时间。
结果被她冷落了两天的林川柏在一旁听到,“我明天打电话联系一下以前省城的朋友,托他们打听能不能买到。”
江梨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钢琴属于稀缺商品,慎州都很少见,也只有大城市才有,他如果能联系到,也省得自己费功夫了。
回到房间,林川柏又凑过来,江梨这回没有把他推开。
她属于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后来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了,只是这两天正好因为税收的事烦恼,没功夫搭理他而已。
“我今天已经写了信给省城的老师,让他帮忙联系调回去的事。省城小学也是七月份就要参加入学面试,要先联系上什么学校,我们上去前,还要考虑住房问题,另外你去了省城,饭店这边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我们商量一下?别再生气了,之前的事,真的是我考虑不周。”
“现在都五月底了,来不及了,明年再说吧。”江梨道,她现在处理税收的事,还要办家庭作坊,一堆事要做,怎么可能去省城。
林川柏:……
“晓晓今年还是在县城上小学?”
“要不我先把她送到市里上小学?”江梨想了想道,“我打算在慎州开一家妍美文胸经营部。”
这是她为了安置马大姐的亲戚想出来的,马大姐之所以会找自己,图的是自己饭店的员工工资高,江梨现在没有岗位提供给她,又不想把人安排在她要开办的家庭作坊里,有这个人在,马大姐对作坊的生产情况一清二楚,这可不行!
至于安排她去其他地方上班,一来其他地方不能提供高工资,马大姐不一定满意,好的公家单位,江梨也安排不进去。
所以只能去慎州开个店铺,让她去管理,江梨最多出个店铺租金和人工成本,这点钱和税收相比,她真不看在眼里。
林川柏没想到江梨想法变得这么快,直接又想送孩子去慎州读小学了。
他问:“你送晓晓去慎州读小学,是你过去照顾她?”
江梨想想,确实还是有一些不方便,“算了,还是在县城先上着吧。”
林川柏:……
江梨第二天去了税务所,三轮车小哥帮着她把一箱箱分装好的山东大枣搬进去,办公室里除了税管员,还有很多过来办申报和联系感情的经营户,马大姐看到江梨,站起来,状似不悦道:“你这一箱箱是什么东西?我们这里有纪律,不接受送礼!”
江梨:“姐,我知道你们的工作纪律,这不是什么礼品,我表哥在山东那边收土特产,运回来很多山东大枣,他给了我这些,让我送亲戚朋友尝一尝,推他推销一下生意。这不,我带给咱们税务所同志尝个鲜,你们见多识广,如果觉得还好吃,就帮我表哥打打广告。”
一箱五斤重的大枣,真不便宜了,但是江梨把它说成试吃的土特产,就让大家方便收下了。
江梨把一箱箱大枣分别送到各个专管员手里,他们也都客气的道了谢,她这才把留下的几箱都搬到马大姐办公桌旁边,“姐,还剩这几箱,你看着其他办公室的同志还需不需要,帮我分了呗,告诉他们一声,好不好,都给个评价,我好转告我表哥,帮他收集一下大家的意见建议。”
马大姐笑道:“放这里吧,我到时候帮你分了。”
江姐嘻嘻笑着,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在马大姐身边坐下。“姐,我还有个事要求你。”
“说吧,什么事?”马大姐睇了她一眼。
“我想在慎州开间店铺卖妍美内衣,现在缺人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人介绍给我,帮我去那边看着店。”
马大姐本来以为她会提妍美报税的事,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她沉吟一下道:“看你招人有什么要求了?”
“你也知道,慎州离我们这里有点路程,我对这个人的要求只有两点,第一,这个人要可靠,重要事情都能托付给她,找姐你来帮忙,就是相信你推荐的人。第二点,就是她愿意去慎州做事,当然了,远离老家一个人去那边,工资我肯定是要开高一点,还会给一笔租房和交通补贴。”
“我上次不是和你提过,我那个侄女,初中毕业一直在家,还没安排工作,本来让她去倒是合适,只是慎州确实有点远,她一个女孩一个人在那里帮你看店,我怕家里人不放心。”
“是的,放姑娘家一个人在那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和他们家人交代,姐,要不你问你侄女,有没有什么同学或朋友愿意一起过去的,两个女孩子有伴,有什么事有人能一起商量,也能互帮互助。”
现在本地职工一年收入大概一千多,江梨再多开一份工资,也是能接受的。
马大姐道:“那我回去问问我大哥大嫂他们,到时候再通知你。”
江梨笑得明朗:“行,我等姐的消息。”
马大姐从旁边堆积着的一打材料里,抽出妍美的资料,问江梨:“让你娘来报税,你通知她了没有?”
“哎,我和我娘说了,她没办过这事,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托我来问问。”江梨道,“我让我娘把帐册给我,结果她文化水平太低,帐做得自己也看不明白。”
马大姐突然问:“你跟我老实说,这妍美是你的生意,还是你娘家人的?”
“是我娘家人办的,我也有搭股。”江梨道,“以前我们是托人代加工,现在我嫂子打算自己开家庭作坊,她管生产,我管销售,像在慎州开店铺,也是我们的一个销售渠道。”
“既然没有帐目,那按政策,只能实行核定征收了。”马大姐提醒道。
“核定征收的话,我们要提供什么材料?”
“核定方法有四种,第一种就是设备产能法,如果妍美经营部有缝纫机,我们按每台缝纫机月产值3000元来核算,如果有5台,那年销售额就会核定为18万。第二种面积折算法,临街商铺100元/平方米/月,如果有20平方米的店铺,核定年销售额为2.4万,第三种是同业类比法……”
“姐,我们没有缝纫机等设备,那是否按同业类比法,根据同街区其他服务店的利润来核定?”
马大姐看了她一眼,“解放路生意最好的服装店,估计也不能像你们一样,把生意做到全国去了吧?”
江梨尴尬地笑了笑,“姐,我也不瞒你,报纸上那些,都是花钱请人写的,说白了就是吹牛,哪可能做到全国,你也知道,我们都没找服装厂,就是请婺江小作坊做了一个月活,能生产多少东西啊。”
马大姐摇头,“你舍得花钱打广告,广告打出去了,领导都相信你们有这个实力了,那我再按低的给你核,我这工作没办法做呀。”
她想了想道:“按照你们这种情况,其实我们还要实地探查,看一下你们仓库和商品存量。”
盘库存量,也可以反推核定销售额,税务是经常用临时抽查的方式去实地核查,有些个体户走通专管员关系,提前获得信息,知道他们要来抽查,提前转移库存和设备。
江梨苦笑:“仓库货都出完了,现在是空的。”这倒是真的,倒不是她不让马大姐去查库存。
马大姐道:“卖得这么好?”
江梨眨巴着眼睛:“是生产的太少了。原材料供应不上,那些涤纶乔其纱不好找,生产了一批就断货了,我现在还在找货源,所以广告打出去了,货跟不上。这宣传成本也是成本吧,都花了好几万,核定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把这块成本也算上?”
马大姐道:“你这个情况,我再考虑考虑吧,我也要问过领导,你们妍美名声在外,我随便给你核个数,到时候领导那边过问起来,我也没办法交代,是吧?”
江梨道:“那是的,我是相信大姐的,请姐一定帮我好好和领导说说。这前面三个月,真的是我们宣传投入阶段,接下来我们开作坊自己生产、销售,才是发力的时候,到时候请大姐实地去帮我们把把关,该怎么核定,怎么交,我们一分不少。”
马大姐点点头,这边又有人来找她办事,她挥挥手,让江梨先走。
过了两天,江梨带着江母过来申报税务,马大姐给的核定方法是店铺面积折算法,江梨的饭店是沿街两间二层店铺打通的,有两个门牌号,当时一个拿来注册东风饭店,一个注册了妍美。
马大姐是按10平方来核定,得出年销售额为12000元,服饰行业应税所得率取了10%,最后的预申报综合税收是1941元,到时候年终汇算清缴,多退少补。
注册妍美的那间二层店铺面积绝对不可能是10平方,这也是考虑到实际经营使用面积。因为其他面积都已经是被东风饭店占用,已经是计算过一次税收了,所以不能重复计税。但如果只算妍美员工毛小燕所占的柜台那一块位置又太不合理,所以折中定了10平方的经营面积。
听到这个税费,江梨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点不敢把脸上的激动之色流露出来,连忙表示自己对这个核定没有异议。
江母倒是有些心疼,还嘀咕道:“真要交这么多啊?我都听不懂什么核定不核定的,我就知道,小燕那个接电话的地方,最多2平方米,怎么就定10平方了,一年要交两千块,快赶上你爹一年多的工资了,你说你注册这个个体户干什么,没事还要被收税。”
这是在税务所,江梨不好说,如果私下只有她们娘俩,江梨会和她娘说,快签字吧,比起三十万,你就知道一千九是多么微不足道了!
马大姐也听到了江母的话,笑了笑道:“没有注册个体工商户,你们就不能去注册商标,现在妍美这个商标品牌可是挺值钱了。”
江梨是拿到执照后,第一时间去注册了妍美的商标。
江母也不懂商标看不到摸不着有什么值钱的,能不能抵消两千块税收?
但见女儿催促,就配合把手续给办了。
金惠英和江梨二哥两个人商量决定,她辞职出来单干。
江梨就把开家庭作坊的事交给她,让二嫂去邻县办注册,邻县是贫困县,有税收优惠,另外让她去联系购买缝纫机,再把熟练工找齐,可以把服装厂那些手艺好的师傅请过来,他们都不用办停薪留职,直接和厂里请个假,就当来这里接私活。
像做细面料所需的日本锁边机等设备,只能江梨找‘水客’去订了,她现在也有些着急,各地供销员都在催货,广告效应还在,却断货了。
想到二嫂这里筹备起来没那么快,江梨还是给王氏兄弟先下单了,让他们先赶两万件出来,稍微断一下货,可以刺激一下消费,但是断太久也不行,文胸不像钢琴,是真正的紧缺物资,现在它除了妍美这块品牌加持,并不比市面上陆续出来的文胸产品占优势。
马大姐这边也把她的侄女给领来了。
想到省下来的税收,江梨对这个女孩子的态度就特别热情。
马大姐的侄女叫马小玲,今年19岁,人有些腼腆。
江梨问她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朋友一块去慎州?马小玲点点头,说她一个女同学也想来。
江梨告诉马小玲,以后她就是慎州分店的店长,一个月300元的工资,她的同学120元工资,另外交通和住房补贴,给马小玲50,给她同学30。
听到这个工资待遇,马小玲脸上的喜色一眼就能看出来。
马大姐见多识广,面上表情纹丝不动。
江梨想想,说现在文胸款式还比较少,妍美服装店如果只卖文胸的话,商品太少,她还可以再进一点服装搭着一块卖。
她主要不想让店铺显得太冷清。
不管江梨说什么,马小玲都是点头说好。
江梨还让自己大嫂陪着她们一块去慎州找店铺,最好是店后面可以住人,也不用她们另外再去租房子了。
忙忙碌碌,都顾不上陪孩子们过儿童节,还是林川柏带他们出去玩了一趟,她这边刚去婺江镇看了加工进度,回来就听说大姨过世了。
一个月前,大姨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江母回来和她说,大姨吃不下东西,呼吸困难,人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了。
听到她过世的消息,并不意外,却还是有些怅然,江梨和家里人一起,去参加大姨的丧礼。
阿良表哥上次运了大枣回来,看他娘情况不对,就没再出门了。
亲戚们都来了,大家纷纷称赞这次葬礼办得很排场。
大姨过世后,停灵三天,亲属轮流值守,如果是冬天,一般要停灵七天,这七天里人来人往,酒席不断。
到了出殡那天,旗、锣开道,乐队奏哀乐,孝子披麻戴孝抱香炉引路,媳妇女儿扶棺哭灵,一路抛撒纸钱,花圈队、亲友和村邻送葬队,合计有百人了。
回来后又是摆了二十几桌酒席,之后三天还要继续请道士来念经。
江梨的礼金特地包的厚一点,她知道,阿良表哥给大姨办了这场葬礼,肯定要欠些债了。
这几年流行厚葬风,一般老人过世,办一场葬礼下来,子女都要欠一身债。身前孝不孝顺没人去说,死后葬礼却被人盯着,如果简办,子女在这村子里就要被人指指点点,就是不孝子。
出殡回来后,一帮亲友村邻坐下来喝‘白事酒’,酒席上大家交谈时,话里话外都是夸赞。
“子孙孝顺啊!请了十几个人的吹打班,这么多人都赶来送一程,连外地的亲戚都赶回来了,王婶子也算是走得风光了。”
“听说光‘龙门包’(给泥水匠的赏钱)就包了八十八,风水先生都说这坟地选得好,后代要发大财了!”
表哥施尚正这几天正好回来办事,也赶上来参加这场葬礼,江梨和他坐在一块,两个人聊起了生意的事。
施尚正告诉她,她搭股的那十万,已经翻了一番,他有估计,到年底算帐的时候,能分给江梨三十万。
听到这个消息,都冲淡了她参加葬礼的低落怀绪,她这次赚了三十来万,再加上之前的十六七万本金,身边已经有四十几万,如果阿正表哥过年能再给她带回三十万的分红,那她就有七十几万了,不止如此,她有信心,接下来文胸生意还能继续赚一些,想到明年的时候,她可能就会是百万富翁,心脏都咚咚咚跳得快了起来。
施尚正道:“还是深市生意好做,遍地都是钱,只要有胆子再加点脑子,来钱不要太快。”
他又看了那边在给亲友敬酒的阿良道:“阿良这次卖红枣赚的那点钱,估计只够办这次葬礼的花费了,大姨走之前欠的那一堆债,也要落到他身上,我深市那边缺人帮我管着工程,我到时问问他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出去。”
江梨道:“你那边还缺人手吗?”
“缺!我这次就是回来找人的,外面拉的那些工程队,都是外地人,我不放心,肯定要找自己人去管他们,我现在包了两个工程在做,小工程队有三四个,这些人可不好管,稍不留神就给我闹出点事来。”他看了江梨一眼,突然认真道,“要我说,你也跟我去深市算了,你那个小饭店,一年能赚多少,没花头。”
江梨笑道:“让我去替你管工人?我可没这本事。”
施尚正也笑了:“肯定不用你管他们,我要找,也是找个能震住他们的大老爷们去。我是觉得那边机会更多一点,凭你的脑子和我的人脉,赚钱就是轻轻松松的事。”
江梨说,自己现在在做文胸生意,刚赚了点钱,还想再继续干,先不考虑往外面跑了。
她想起来,又和表哥打听税收的事。
施尚正听到这里,嗤笑一声,“你不会正经去交税了吧?你那饭店才赚多少,每年竟然还要交四千多,你没和税管员打好关系吗?”
江梨说自己一直在打点的,施尚正道,“你那税管员,还是太中规中矩了。”
江梨说她帮自己文胸生意省了不少税,施尚正不以为然,“你那个生意,一没有场地,二没有设备,人工就一个,业务往来查不到,库存也没有,核定征收也无从裁量,本来都不到起征点,税管员第一次和你说一万二的销售额,是还给你留了还价的空间,几次来来回回,这就谈下来了,你竟然还觉得占到了便宜。”
江梨却不这么觉得,赚了这么多,税多少还是要交的。她没告诉表哥她赚了多少,不然他也不会觉得两千元的税多了。
施尚正又道:“你还是经得事少,太老实了,你没听过现在流传的操作口诀吗,‘面积报小、地段报偏、雇工报少、发票拆零’,下次再报税,记得这句话。你记得许华建吗?”
江梨点点头,当然记得,他还上家里提过亲,后来没成,也没有结怨,他经常带客商去饭店吃饭,年初他结婚的时候,江梨没时间去喝喜酒,还包了红包托人带去。
施尚正道:“他买了两台机器做皮带,我看他赚得至少是你那饭店的一倍,结果一分钱税没交过,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每个月给那个税管员两条烟!”
施尚正说着话,拿出香烟,打开打火机点起烟来。
吸了一口烟,他还要和江梨继续说“大头小尾”发票的事,旁边的人先惊讶地叫道:“阿正,你这打火机风吹了也没灭?”
施尚正“啪”一下把打火机合上,再打开,语带得意地道:“这是日本货,叫防风打火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