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葫芦娃“要不少钱吧……


    “要不少钱吧?”同桌的人看到那泛着金属光泽、精致厚重的打火机,好奇地问。


    施尚正淡淡道:“也就三四百块。”


    “阿哟喂!不得了不得了,这么贵!一盒火柴两分钱,也能点几十根烟了,几百块都可以买台黑白的电视机了,你就买了这么一个点火的东西,阿正你可真是赚到大钱了!”


    立刻有人跟着道:“阿正哥,什么时候也领着我们一块发财?”


    施正尚和他们打着哈哈,江梨也有些好奇,她店里也会备着几个打火机,来店里的客人做生意应酬请客居多,这些人讲得的是‘体面’,如果跟她要个火,比起递过去一盒火柴,当然是打火机更能让他们在请客对象面前有面子,也显得饭店的东西不一般。


    就江梨了解,本地打火机用的比较多的,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集市上和批发市场上在卖的,都是慎州家庭作坊生产的一次性打火机,塑料外壳,只能点三五十次火就没用了,有些质量有问题,用三次就得扔,价格大概8毛到1.5元不等。


    还有一种就是国营商店和供销社里卖的上海‘火炬’和天津


    ‘海河’打火机,3元到6元左右,这种汽油打火机容易漏液,有时不是一次就能打着火,要摩擦好几次才能成功,火焰还不稳定,有时候一下子窜的很高,把人吓一跳,有时来一点风就灭了。


    打火机如果不是新出来的时髦东西,这些真不一定比火柴实惠好用。


    当然还有‘水客’手上的打火机,因为价格较高,只有少部份人在用。


    “这种打火机真这么贵?”


    施尚正把打火机递过去给她看,江梨接过拿在手上,打火机不大,却有一定分量,黄铜机身经过精细打磨质感十足,触感光滑细腻,开盖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声,蓝色火焰瞬间冒了出来,明亮稳定,且丝毫没有受这室外风影响。


    她店里的打火机完全不能比,就像小舢板和钢铁巨轮不能相提并论一样,果然贵有贵的好。


    “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才有得卖,就得这么多钱。”施尚正凑近后低声道,“这个在香港那边卖一百块,到大陆后要交关税,价格就翻了几番,我这个是从深市朋友那里拿的,友情价,收了150。”


    如果只要150,江梨都想买一个,现在她不抽烟,但她有抽烟的客户。


    施尚正又道:“现在出去找人谈生意,手里必须得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大哥大,能让人看到你有钱,还有一个就是进口打火机,时髦有品味,有了这两样东西,身份就摆在那,比你说再多的话,吹再大的牛都管用。”


    施尚正现在出门也是大哥大不离手,只是今天来这里送殡,他娘不许他带身上,嫌大哥大太吵,要破坏丧礼庄重气氛。


    江梨点头,她现在给店里客人递打火机,不递火柴,也是差不多原因,打火机是新东西,有排面。


    江梨忽然升起了兴趣,“阿正哥,你说这打火机,我们自己能不能仿制?”


    施尚正道:“你和我深市的那个朋友想到一块去了,他也是看到这里面的商机,想弄几个拆开,自己找人把东西做出来。


    他还从日本人那里弄到了一台二手的防风罩冲压模,结果找了几个人问了以后,知道想仿这个东西,没这么简单,光有一台冲压模有什么用,好多工序要仿制,都要靠人手工打出来,不仅产量低,质量也不稳定,就说关键的点火装置也有讲究,这技术只有日本人有。后来他也不想干了,仿制出来质量太差,价格就卖不高,也没什么赚头。”


    江梨看着手里精致高档的打火机,确实不可能像文胸那样,找个小作坊就能加工出来,想想并有些失望。


    施尚正看着她的表情笑道:“这些小商品赚不了什么钱的,在深市那边随便接几个工程,抵得上你卖几年商品了。”


    只不过想接到工程,也不是那么容易,施尚正想到这,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拿起面前的一杯酒喝下去。


    他每次回来都是风光体面,亲戚朋友都高看他一眼,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找他商量,也有很多人来求着他带契同乡一起发财。


    可是出去到了外面,他就得装孙子,不仅要点头哈腰求人办事,人家给个巴掌,也得笑着说打得好。


    那些人用他,就是让他负责结帐的,完全就是把人当冤大头了,可这种当冤大头的机会,是他们这些要接工程的人抢破脑袋才得来的。


    施尚正对江梨道:“我打算把两个小子都带出去,给他们找一间学校,让他们在那边上学。”


    江梨之前没有听说,她有些惊讶:“那嫂子也和你一起出去?”


    “她当然得去,不然谁照顾孩子。”施尚正道,“我先出去找找学校,联系好了就让他们过来。我和你说,这钱赚得再多没有用,出去还是被人看不起,还是得做官,不仅体面还受人尊重。


    所以啊,我得让他们好好学,考一个大学出来,分配到大单位,好好混着,以后也当大领导。临水镇教育水平和那边没法比人,孩子在这里学五年,不如出去学一年。”


    他的话,让江梨也勾起心事,她也觉得要提早为江晓晓打算起来,像月月有一对知识份子外祖父母,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会弹钢琴,会用英文讲小故事,她说想去少年宫学跳舞,但苍平县这个小地方,哪有什么少年宫,就连江梨自己,对少年宫里到底有什么,也不是很清楚。


    她现在是真的慎重考虑,要不要去省城发展了。


    唯一的顾虑,就是放不下手里的生意,在老家这里,她做买卖如鱼得水,这里的政策和环境也比较宽松,一旦到了省城,风气肯定和这边大不一样。她都想过,去省城还不如去广州,都是大城市,但那边商业氛围就浓一点。但她觉得,林川柏肯定还是想去省城的。


    “晓晓是不是也要上小学了?是在你们县里的小学读书?”施尚正想起来问道。


    “对,下半年就要上学了,还什么都不懂,说起来就愁死人。”江梨叹道。


    让她发愁的江晓晓,此时正带着刚认识的小朋友在她妈妈的房间里玩。


    这个她刚交的小朋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和她同岁,扎两条辫子,性格活泼,家*里是街口开录像厅的。


    小姑娘的名字叫蒋潇潇,本地这些年出生的孩子,百分之八十都是取双名。


    白石街上百户人家,一条街上小朋友也是分派别的,住的近的自成一拨,她们两个本来不认识也不玩在一起,今天两对人马玩游戏碰到抢地盘问题,双方掐了起来。


    江晓晓被派出去和一个个头差不多的男孩子比试‘顶牛’。


    两人双腿分开站稳,身体微微前倾,低下头,把额头对准对方的额头,眼神瞪着对方,嘴里还喊着,“来啊,谁怕谁!”


    如果要显得‘有种’,还会把双手背在后面,江晓晓就这么干了,对面那个男孩子本来也是把双手放到背后,开始发力后,他发现有些不妙,连忙伸出手抓住江晓晓胳膊,以维持平衡。


    “哈哈哈,王超是没用的孬种,连女孩子也顶不过。”


    “江晓晓,加油,江晓晓加油!”


    一阵阵加油声,把蒋潇潇引出来了,她起先还以为叫自己名字,她看着江晓晓把王超顶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得意的举着双手跳起来欢呼,完全不在意额头被顶得红了一片。


    最后江晓晓这派的孩子占了游戏地方。


    有孩子问江晓晓:“你小姑姑怎么不来找我们玩游戏了?”


    他们都记挂着林麦冬发的糖果奖励呢,虽然说林麦冬要求多多,玩游戏还要让他们算算术,有时候算不出来就不想玩了,但每次总能被引着再参加。


    “不知道哇,姑姑要考大学,很忙的。”江晓晓道。


    “你叫江晓晓?”蒋潇潇上前问她。


    江晓晓点点头。


    蒋潇潇道,“他们说你家里有大彩电,我家里也有,还有录像机,你家有吗?”


    江晓晓摇头,“没有,录像机干什么用啊?”


    “可以看录像啊,你没看过录像吗,可好看了。”


    “可以看葫芦娃吗?”上半年电视上刚放了这部动画片,后来一条街上,多了一群喷水的孩子。


    大家回家里灌了满满一口水,含在嘴里不吞下,然后跑到街上互喷攻击,江晓晓曾经连着几天衣服上都是湿的,上面有她自己不小心没含住吐出来的水,还有别的孩子喷到她身上的。


    江梨起先不知道,以为她是玩水弄湿的,后来看到一个孩子嘴巴里一口水直接吐到她身上,江晓晓还迎上去,也朝他脸上喷了一口,江梨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衣服上是湿粘粘的,原来一半是口水!


    她想到自己还摸了半天,气起来又想拉江晓晓打一顿。


    除了喷水,他们自主结成葫芦七兄弟,江晓晓要成为一名葫芦兄弟时,曾被拒绝过,说他不是男孩子,不能做葫芦娃。


    江晓晓说,葫芦娃不是男孩子,都是女孩子,因为他们头上都有扎小揪揪。


    为了葫芦娃是男是女问题,又引起一番大讨论和争吵,最后江晓晓还是成功加入进去了,大家让她做七娃,她不肯,只认准五娃,因为五娃会喷水。


    比起什么隐身术、千里眼、铜头铁臂这些没办法施展的本领,喷水是实实在在能用出来的。


    最后在她的推荐下,也把星星给安插进去了,做了最小的七娃。


    那一段时间,他们葫芦兄弟走在街上,还一定要站成整齐一排,直接把路给堵死了,有人骑车、挑担经过,都要骂一声,“干什么?干什么?会不会走路,小孩子别挡道!”


    这些葫芦兄弟们会手拉着手,一起喊:“坏蛋,我们葫芦兄弟会团结起来,势不可挡!”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变!”


    这部动画片,电视台三个月里重播了好几次,每次播出时,江晓晓都要守在电视机前面,百看不腻。


    这两个月没有再播了,葫芦兄弟也就解散了。


    江晓晓还想再看呢。


    蒋潇潇道:“葫芦娃都看过了,没什么意思了,我家里现在在放《楚留香》,会飞来飞去很厉害的。”


    她又问:“你想跟我交朋友吗?如果和我做朋友,就可以去我们家看录像了。”


    她在他们那一拨孩子里面地位超然,就是因为她可以偷偷领着他们回去瞄一眼录像,街上这帮孩子对这个神秘的录像厅还是很向往的,如果没被蒋潇潇的家人赶出来,他们就可以站在后面,跟着一帮掏了1角钱来看三集《楚留香传奇》的青年一起看完录像。


    江晓晓对朋友的态度是来者不拒,她立刻说好,“拉勾,我们是好朋友了。”


    两人做了朋友,蒋潇潇就带着她回家,蒋家人不让她们在前屋放录像的地方待,她们就跑到里面的房间玩过家家游戏。


    蒋潇潇还找了两个人一起玩。


    她说,“谁要做爸爸妈妈?”


    江晓晓和另外两个人连忙举手。


    蒋潇潇给新朋友优待,让江晓晓作了妈妈。


    她自己是奶奶,负责安排大家事情,让爸爸装作下班回来,然后妈妈要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包,对他说辛苦了,然后要亲亲。


    江晓晓瞪着面前这个人中上有两条鼻涕流过后留着黑污的‘爸爸’,吓得后退,连忙摇头,“我不亲亲,不要不要!”


    那个男孩伸出手背,搓了一把又流下来的鼻涕,不乐意道:“我不玩了,跟女孩子亲嘴,要被人笑死。”


    蒋潇潇说,“录像里都要亲嘴的。”


    ‘爸爸妈妈’都不干,最后也没亲成,两个男孩子跑了,蒋潇潇拉着江晓晓继续玩,说她要当新娘子,让江晓晓当伴娘。


    “新娘子都要擦口红的。”她想起来,朝墙边走去,搬了张凳子站上去,把墙上贴着的褪色红纸撕了一块下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把红纸打湿,然后放嘴唇上抿着。


    贴了几年的红纸早就褪色,抿了一会儿嘴唇也不怎么红,倒是红纸贴在嘴唇上弄不下来,她‘呸’了几下才揭掉。


    江晓晓看着她一通操作,忍不住道:“我妈妈有口红。”


    蒋潇潇好奇道:“我知道你妈妈,她每天都穿新衣服,长得很漂亮,大家都说她是后妈,后妈都是很坏的,你妈妈对你好吗?”


    江晓晓生气道:“我妈妈是好妈妈,不是坏妈妈!”


    “我也没有说她是坏人啊,是别人说后妈都不好。”蒋潇潇道,“你不要生气了,你能带我去你家,借你妈妈的口红涂一点点吗?”


    她还没有涂过真正的口红。


    江晓晓同意了,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回家。


    江晓晓不仅给她找出口红,还给她找了眉笔,粉饼,蒋潇潇惊叹道:“好多哇,我今天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江晓晓见她往自己脸上拍粉扑,拍得两个脸颊惨白,又嘟着小嘴给自己画上口红,又给腮帮子也画上两坨红圈圈。


    蒋潇潇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的样子,还捂着小嘴,害羞的笑了,“真漂亮!”


    江晓晓眨了眨眼睛,想夸朋友两句,最后还是没夸出口。


    她想起妈妈经常往脸上涂面粉,一直挺好奇,今天见蒋潇潇化妆,她也想试试往脸上敷面粉是不是很好玩。


    她找到妈妈平时放面粉的地方,用手抓出一把,看着面粉从手里散落下去,她又跑到外面接了一点水,把面粉打湿,回来站在蒋潇潇旁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涂面泥。


    蒋潇潇好奇道:“你为什么把这个抹在脸上?”


    江晓晓说:“可以变得更漂亮!”


    她之前问妈妈的时候,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两个人一个化妆,一个敷面粉,又去打开衣柜,翻出江梨的衣服,挑选出她们喜欢的往身上套,接着又跳到床上蹦跶起来,江晓晓还把床单抽出来往身上披,嘴里怪叫:“看我七十二变,呔!”


    江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房间乱成一片,床上地上都丢着她的衣服,梳妆台上化妆品盖子都打开了,散成一堆,镜子上还有用口红写的歪七扭八的123,床上还站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小人,一个脸上画的像纸人娃娃,另一个脸上沾着一小团一小团的面粉,面团没粘住,还不停往下掉,她们身上套着自己的连衣裙,江晓晓还披着床单,被子都被她们踹到地上了。


    江梨太阳穴青筋抽动,看着那个脸生的女孩子,她不好发作出来。


    蒋潇潇吓得一边脱衣服,一边跳下床,找鞋子穿,然后怯生生的和江晓晓摇摇手:“江晓晓,我回家了,明天找你玩。”


    说完,顶着一张大花脸,一溜烟就跑走了。


    江晓晓还愣愣的看着江梨,看着妈妈脸色变化,她十分有经验往离妈妈最远的床角躲去,缩在那里不出来。


    江梨都能被她气死,单膝跪在床上,趴上去把她给拉出来。


    江晓晓先干嚎出来,“妈妈不打!”


    “你也知道妈妈要打人了?妈妈有没有和你说过,口红不能玩,还有这些衣服,全被你弄脏了。”江梨气得抽了她屁股两下,江晓晓爬下床想逃走,正好碰到林川柏回来。


    “怎么了,在外面就听到晓晓在哭了?”


    等他看到房间一片狼籍,就知道江晓晓为什么哭了。


    江梨整理床铺,重新换上新床单,林川柏拿着扫把扫地上的面粉,帮她一块收拾。


    “今天我们医院送来了一个孕妇,难产,挺危险的。”林川柏道,“胡主任外出学习去了,只有卢医生在,她让人请我过去帮忙看看,产妇的家人不让我进产房,卢医生协调无果,后来只能开刀手术,孩子是安全生下来了,产妇的子宫也被摘除,没能保住。”


    江梨皱着眉道:“产妇的家里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医生进去是帮忙救人,他们还要阻挡,那产妇子宫摘除了,身体没什么影响吧?”


    林川柏道:“肯定会有影响,而且产妇之前失血过多,估计也要很久才能重新调养回来。其实那家人,你也认识。”


    江梨抬头朝他看去,脑中闪过一个孕妇的身影,“是郑伟那一家人?”


    林川柏点点头。


    他想起下午医院的一幕。


    卢医生派人请他,他一听到病人情况危急,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起身就过去了。


    护士领着他正要往产房进去,忽然一个身影拦在他的面前,“这里面在生孩子,你一个大男人,没长眼睛啊,怎么就要往里闯?”


    林川柏低头一看,就认出她来,这个妇人去年还来找过他,是晓晓的——奶奶。


    带林川柏过来的产科护士连忙解释:“这是林医师,他是我们卢医师专门请来帮忙会诊的,产妇现在大出血,情况很危急,我们想请林医师帮忙商量止血方案。”


    郑母嘴角一撇,“别以为我好骗,这个是中医吧,现在女人生孩子,他进去有什么用!”


    护士急道:“林医师止血方面很厉害的,之前也有产妇大出血差点没保住孩子,也是林医生出手救回来。你再挡在这里,耽误了抢救机会,产妇和孩子都有危险。”


    郑父也在,本来他夹着一个公文包站在一旁等,这时也忍不过来劝郑母:“你拦着医生干什么,就让他进去看看,我们家大孙子可不能出事。”


    郑伟一脸焦急,他伸手要拉郑母:“娘,小霞和孩子不能耽误,你别闹了。”


    郑母见他们都不帮自己说话,气得指着儿子道,“女人生孩子,叫个陌生男人看光了,你一点不在乎?再说了,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林川柏朝旁边的郑伟看了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江梨的前夫,他长得白净,长圆脸,似乎还带着点孩子气,五官和江晓晓有点像。


    郑伟听了郑母这话,也抬头看了眼前的医生一眼,个子很高,他在男人里算高的了,这个医生比他还要再高一些,气质清朗沉静,他确定自己不认识。


    郑母道:“这就是姓江的后嫁的那个男人!你想让他进去,把你媳妇看光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祸星郑伟一惊,……


    郑伟一惊,重新又审视了林川柏一眼,他知道江梨再嫁的是个医生,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不待他多想,护士又催了一句,郑伟这下有些犹豫了,郑母道:“医生都喜欢把事情往坏了说,就是想推卸责任,以免真出了事,我们怪到他们头上,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上一回,医生也说有多危险,还说只能保一个,让我们选,最后也顺利生下来,母女一点事没有。”


    郑母这一提醒,郑伟反而是赌着气,看了他娘一眼,就别过头去了。


    如果不是他娘非要嚷着保小,江梨当年也不至于和他生气,后来两个人感情出了问题,也是因这事而起。


    林川柏面色严肃道:“请你们赶紧做出决定。”


    他又问护士,“产妇的娘家父母来了没有?”


    护士道:“没有,就她婆家这几个人在。”


    郑母横了林川柏一眼,“如果你能保证,放你进去我大孙子和媳妇平平安安,一点问题没有,那我们让你进,万一他们出点什么事,那你也别想逃!”


    林川柏没有理她,而是看向郑伟,眼神示意他快点做出决定。


    郑伟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怎么办好。


    产房的大门被推开,助产护士出来焦急问:“林医师来了没有?”


    去找林川柏的护士急忙道:“来了来了,但是产妇家属不让林医师进去……”


    助产护士看了郑伟几人一眼,又急又气地“唉”了一声,又赶紧进去了。


    过了不久,又有医生出来,直接拿着病危通知书让郑伟签字,郑伟这才真正急了,郑母上前抓着医生道:“一定要保我大孙子,孩子不能有事啊!”


    郑父也道:“医师,我和你们胡主任认识,你们一定要保证孩子平安。”


    林川柏见到这种情况,他再进去也没有意义了,便转身离开。


    郑家三口焦急的守在手术室外,过了很久,卢医生才疲惫的一边摘口罩,一边慢慢走出来。


    郑家人连忙迎上去,问孩子怎么样了?


    只有郑伟还能想起问一声媳妇有没有事。


    卢医生面色凝重道:“孩子和产妇都平安……”


    郑家人听了这话,刚舒出一口气,只听卢医生接着道,“孩子缺氧时间太长,已经联系儿科医生过来检查,具体情况还不好说,至于产妇……很抱歉,大出血太严重,最后我们只能摘除子宫……”


    郑伟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会这么严重,子宫没有了,那还是女人吗?


    郑母和郑父则急忙道:“我们的大孙子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们要见见孙子!”


    卢医生面色有些古怪,“产妇黄小霞生的是一名女婴,谁和你们说是男孩?”


    林川柏对江梨道:“我下班的时候,听人说,郑家老太太把卢医生给打了,听说产妇的父母也赶过来了,要找卢医生麻烦。”


    江梨眉头一皱,没想到事隔几年,郑家人还是死性不改,仍旧不把儿媳妇的命当回事。


    听到卢医生被打,江梨还有点担心,这是老同学的妈妈,平常也没少往来,她既然知道了,就得去看看。


    她对林川柏道:“我看看卢医生去,你晚上带三个孩子去饭店吃饭吧,不用自己烧了,我待会儿直接去饭店找你们。”


    林川柏见她匆匆离开,都来不及问她今天去参加葬礼的事。本地风俗,姨母过世,葬礼外甥女婿可去可不去,林川柏是说过自己请假陪她一起去,江梨说不用了,反正人都走了,平时有情份的人去送送,林川柏和大姨不熟,没有必要走这一趟。


    江梨到的时候,发现黄秋霞也在娘家,正捻了一把湿毛巾过来给她妈敷脸。


    “小江来了,快请坐。”卢医生用手按着左脸上的毛巾,站起来招呼江梨坐下。


    黄秋霞道:“你是听你家那口子说的吧?”


    江梨点点头,她见卢医生脖子上还有几道抓痕,上面擦了红药水,“卢阿姨,我听我们老林说了一点,担心您这边有什么事,就先跑过来看看,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卢医生道:“我没什么事,干医生这工作,碰上病人家属闹事,也是常事。这几年我们科室做结扎、流产,没少被病人家属威胁,被打也不是第一次了。”


    黄秋霞红了眼眶:“那也不能就这么认了,你又没做错,凭什么挨这个打?”


    她对江梨道:“我爸脾气多好的人,这回也生气了,他去找院领导要说法去了,我妈救了那个产妇和孩子两条命,结果还被他们打,医院领导还想息事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妈手术出了问题,这关系到我妈的名誉,一定要让他们给个交代,不然就报警。”


    江梨道:“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医生治病救人,还要遭受暴力对待,这不是助长了闹事者气焰吗!”


    卢医生叹了口气道:“这事说起来还有点复杂。这几年计划生育抓得紧,就有很多孕妇来查胎儿性别,查到怀的是女婴,很多都做了流产。上面已经规定,不允许医院医生透露胎儿性别。这次胡主任也是受人所托,给查了,检查时可能有一些因素出现误差,错判胎儿性别。胡主任告诉他们是男婴,结果最后生下来的是个女孩,产妇又因为大出血,我这边不得不给她做了子宫摘除,所以他们才会大闹医院。”


    黄秋霞道:“就是郑伟那家人,那个老太婆把我妈给打了!他们想孙子想疯了,知道生下来的是女孩,一定说我妈把孩子偷换了,跟她怎么解释都没用,还有郑伟丈人丈母娘,简直就是死要钱,知道女儿难产刚做了手术,也不先去看看病人,先来找我妈赔钱,说是我妈做了手术,让他们女儿子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如果不给赔偿,以后每天都来医院闹。”


    卢医生道:“胡主任还没回来,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看她回来以后也会很麻烦,是她给做的B超,郑家人肯定会再找她闹。”


    江梨不知怎地,想到了以前郑家老太婆对江晓晓做的事,就有些担心那个无辜的孩子,“那个女婴,没什么事吧?”


    卢医生道:“孩子生出来的时候有些缺氧,现在还看不出来,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智力发育迟缓问题。”


    黄秋霞自己现在也是孕妇,推己及人,便有些不忍,“虽说郑家人恶有恶报,但怎么都报在别人头上,他们却没什么事。”


    她冷嘲道:“看吧,郑伟还要再离一次婚,他现在那个媳妇不能再生了,他爹娘抱不上大孙子,肯定还要找女人给他们家生孩子!”


    郑家遇上这样的事,按理来说江梨应该幸灾乐祸,但她真的一点笑不出来,就像黄秋霞说的,这罪都让无辜的人受了。


    胡主任果然也是遇上了麻烦,她外地学习刚回来,郑家人和黄小霞父母兄弟一帮人全找过去了,她本来就是违规操作,给郑家走了后门,结果看错婴儿性别,产妇生产时又遇上大出血摘除了子宫,不能再有孩子,他们肯定要找个人担这个责任。


    医院这边对违规做B超的事,本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地方医院,医生也都有三亲六戚、复杂的人情关系,帮熟人查个胎儿性别,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让胡主任这么倒霉,碰上了意外情况,又是碰到这种难缠的家属。


    医院妇产科这几天吵吵闹闹,都是因为这个事。好多来医院看病的人都围过去看热闹。


    郑母每天都过来哭天抹泪的骂人,“说好的是大孙子,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这么些日子,结果生下来的是个丫头片子!这就是个祸害,搅家精,投生到我儿媳妇的肚子里,害我儿媳妇大出血,子宫也没有,这个死丫头就是想让我们郑家断子绝孙。如果不是医生说是个男孙,我们怎么会让她生下来!胡主任,卢医生,她们必须出来给我们个交代,把我们家害成这样,她们还想当这事没发生过?”


    黄小霞醒来后知道了生产时的事,不仅她生的不是儿子,她以后再也不能生了,受了刺激,也是每天哭,郑母没有功夫管她,她娘家人也在忙着和医院闹,没人来劝她月子里不要流眼泪。


    郑伟只会埋怨,“医生说你怀孕的时候吃太多,补过头了,不然也不会生得这么凶险……”


    黄小霞不可置信,瞪着丈夫:“是我自己要吃这么多的?你娘一定让我补,我那些日子孕吐吃不下荤肉,她在旁边盯着我,不许我吐出来,我刚吐出一口,她就能再挖一勺猪油往我嘴里塞,我刚怀上的时候,她还弄了一堆偏方,都不知道什么东西,逼着我吃,说是能生儿子,结果还不是生了女儿,就是她那些药把我吃坏的!”


    郑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好好养身体吧,我先去上班了。”


    “你不留下来照顾我?”黄小霞刚动了大手术,还插着尿管不能动,身边肯定要留人。


    “我跟我娘说一下,让她来照顾你。或者让你娘家人来吧,我娘最近心情不好,也不一定能把你照顾好。”


    黄小霞看着郑伟头也不回地离开,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旁边的女婴一直在哭,没有人顾得上管她,幸而还有同一个病房的产妇不忍心,把她抱过去帮忙喂了两口奶,还有护士给换一下尿布。


    孩子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没有人过来看她一眼。


    就连黄小霞,也觉得女儿是个祸星,来这世上就是害她的。


    江梨听黄秋霞说,医院出面给黄小霞的父母赔了一笔钱,胡主任被记一次大过,扣了半年奖金。


    调查后证明卢医生手术没有问题,医院没有追究她的责任,但她被病人家属打,又一连好几天被追到办公室闹事,却也只能自认倒霉。


    江梨之后就没有再去管那一家子的事。


    慎州的店铺已经找好了,租了个15平方米的沿街铺面,又在旁边一户老太太家租了个10平方的单间给两个女孩子住。


    因为跨县,一证多址不能通用,在慎州还要重新再注册一个个体工商执照,江梨本来打算用一个表亲的身份注册,后来考虑以后,决定直接让马小玲帮忙注册,这样工商检查的,也不会有查出注册人和经营人不是同一人的麻烦。


    让马小玲注册前,江梨还私下和她签了协议,协议上还给马小玲分了一成的利润,这是意外之喜,马小玲当场就要签字,江梨让她先拿回去和父母商量,其实是让她给马大姐看的。


    马大姐看了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对兄嫂说,“小江这个人我了解,为人还是很大气的,你们别看只有一成利润,只要小玲能把店经营好,能拿到的分成不比她工资低。”


    为此她还特地和侄女说了税收方面要注意的一些问题。


    马小玲拿着签好的协议,喜滋滋地找到江梨,还把马大姐吩咐的事和她说了,江梨笑着说,就听她姑姑吩咐的办。


    果然找马小玲没有错,有马大姐在后面指点,她也跟着‘受益匪浅’。


    王家作坊新赶出来的一批文胸,江梨分了一小部份给她们,让她们先摆起来卖。


    店铺门口挂上‘妍美’专营店的牌子后,倒是有很多女性过来看。刚开始卖货的和买货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两个姑娘第一次做生意,脸皮还有些薄,再加上卖的是文胸这种私密的东西,见有人进来,都不好意思张口。


    来的女顾客也是,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才红着脸趟进来,进门后,都还觉得路上两边有人看她们,毕竟这时候店铺里只卖女性内衣,并且大大方方陈列出来的极少,商场和供销店也都是把东西放在玻璃窗底下,大部份还都放里面,客人问起的时候才拿出来。


    不过东西比马小玲她们想的要好卖的多,来的女顾客拿到东西仔细查看,只要再问一句,“这是不是报纸上那个‘妍美’?”,两人回答就是她们这个牌子,还指了商标注册的复印证给她们看,这单买卖基本就能成交了。


    女顾客在这里买文胸,比在商场都方便,更不用说集市上了,马小玲她们还在角落里拉了一块帘子,可以提供给她们试穿大小,这样她们都能买到更适合自己尺寸的文胸。


    生意好起来,马小玲两人也信心倍增,本来两个人觉得只卖文胸,可能没什么顾客,怕生意黄了,她们又要失业,结果开了半个月,光顾的客人回去再帮她们宣传一波,来的客人渐多,她们的营业额也好看起来。


    她们不知道,江梨现在是缺货,如果二嫂这边作坊能投产,她还要在慎州报纸上再打一次广告,再找人发传单,把‘妍美’专营店正式推广一下,让慎州的女同志都知道有这家店。


    江梨最开始是为了安置马小玲才想开这么一家店,后来开起来,钱都投进去了,她也不会看着它亏本,都已经答应给马小玲分成了,总不能到了年底,让她拿个百八十块回去吧,这也太难看了,江梨已经打算把这个店铺作为一个主要销售渠道来经营了。


    慎州的店暂时不用她怎么操心,她现在主要盯着作坊这边。


    江梨给了金惠英两成干股,让她二嫂干起来更有动力一点。


    金惠英先是听了江梨的话,去了隔壁武义县注册了执照,武义县是本市两个贫困县之一,有税收减免50%的优惠政策,她为此还要在那边租房子,找工人。


    江梨果不满地对妹妹道:“你把你嫂子一杆子支到那穷地方去了,让我们夫妻两地分居,一周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亏你想得出来。”


    江梨说:“早就和你说,你也别在那个厂子里干了,就跟着二嫂去管作坊,我也给你开工资,不比你在厂子里差。”


    “算了吧,我那是铁饭碗,是说丢就能丢的?”江梨果马上反驳道。


    江父在旁边听了也不高兴,“你二哥这个工作,当年是你老爹我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多少钱才疏通关系办下来的,你倒好,一句话就让他把工作扔了,出来做生意,有赚有赔的,怎么比得上在厂里上班安稳。”


    人各有志,江梨也不打算去说服他们,等过几年,看到大家都赚了钱,他们自己就会改变想法。


    江梨现在抱着狡兔三窟的想法,二来也是为了提高产量,在本地又租了一个房子,用她二姨的名字开了一处家庭作坊(也是为了能分开报税),直接让她娘去管。


    江母一边担心自己管不来,一边又跃跃欲试。


    “就是找人做文胸,一些简单工序外包给街道上专接零活的女人做,关键工序找老师傅做,场地、缝纫机都给你准备好,你就负责盯着他们按时按质按量交货就行。”江梨道。


    江母听她一说,又觉得不难。


    她要开始‘上班’,觉得不能再穿平时家里穿的大褂,把女儿以前给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穿的衣服拿出来,还对江父说:“我以后要管着作坊,没时间给你做饭了,你就自己在食堂吃点回来吧,对了,吃完了再帮我带一份。”


    江父撇撇嘴,觉得她还没走马上任就已经飘起来了。


    之前女儿给她开了三百一个月的工资,她在家里说话嗓门就高了,现在让她去管作坊,以后更不得了!


    江母这些年一直没有工作。她娘家是村里的,三个姐妹当年就属她嫁得最好,从村子里直接嫁到县城,实现了两级跨跃,村子里的同龄姑娘哪个不羡慕她。


    当年江父跟着师傅到镇上烧大席,办喜事那家正好是江母的亲戚,两人就这么遇上了,江母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有名的漂亮姑娘,到了年岁,来提亲的人很多,江父一眼看中她也是正常。


    本来江父的爹娘不同意这门亲事,又不是娶不到媳妇,为什么要娶个农村姑娘,嫁进来没有工作,以后只能靠儿子一个人养家。但是江父就认这定了江母,非要娶她,家里人拗不过他,最后也同意了。


    江母刚进门那几年,也没少受公婆的气,后来分家出去,江父干厨师不仅有工资,偶尔还能弄点东西回来补贴家里,日子倒是不难过,她自己也会上街道去接点零活做,头些年糊纸盒,钉衣服钮扣、还干过茶厂的临时工,茶叶采摘的时候,戴着斗笠出去摘*茶叶,等儿女一个个拉拔大了,成家立业,他们大事完成,不用再帮衬,就不那么累了。


    只是江母没想到,临到老了,女儿倒是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还直接是干管人的活,她心里难免激动。


    金惠英原先联系的服装厂的人,都不愿意跟着她跑去武义县接活,现在江梨在本地又办了一家作坊,他们正好过来这边帮忙了。


    他们都是属于零工,不算正式在编人员,江梨为了享受街道能申请到的税收优惠,特地找上张大妈,让她帮忙联系几个手艺好能干活的人。


    张大妈接了这个事也很高兴,街道这些年最愁的是什么,就是在册的失业青年太多。几年前有一段时间是知青返城潮,县里也回来了一批知青,更是天天闹着让街道解决工作。


    每当有失业青年或者他们家里人找上街道,张大妈都会劝他们自谋生计,说现在很多农村青年,去外地跑供销,在本地开作坊,或者自己找个买卖干个体户,都是出路,不要一门心思认定了要进厂子。


    她的话倒是真心实意,找上来的人家却不这么认为,觉得她是搪塞,说他们是居民户口,和农村人不一样,国家就有义务给他们安排工作。


    反正解决失业青年就业问题,一直是街道的重要任务之一。


    张大妈前段时间特地给江梨送去了红鸡蛋,她女儿刚给她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子,她专门来感谢江梨介绍他们去看中医,她还要给林川柏包一个红包,被江梨婉拒了,说他肯定不会收的。


    这次张大妈知道江梨这边开的作坊要招人,很积级的帮忙联系合适的人,她还说,一定会找几个老实可靠的人。


    张大妈还主动提到,多解决几个岗位,街道就能帮忙多申请一些政策上的优惠措施,江梨就是冲着这个事才找上街道招人的,听了当然满意。


    家庭小作坊不像开工厂那么麻烦,只要缝纫机和人到了,就能开工。


    这边两家作坊刚投产,王家作坊那边的两万件内衣也陆续全部交货了。


    那些三天两头打电话来催的供销员,终于能通知他们提货了。


    江梨怕广告效用到期,市场热度要降,又想出几个炒作的方案。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妇联江梨联系慎……


    江梨联系慎州日报的徐记者,提的还是广告宣传的事,如果有机会,她还想在电视上打广告。


    这几年电视上开始有了广告,出名的有燕舞收录机、孔府家酒,还有春晚零点报时的时候出现的康巴斯钟表、海鸥手表。


    只要上了电视,商品百分百都能大卖。


    徐记者告诉她,女性内衣属于比较隐私的商品,现在社会上人观念普遍保守,直接打广告宣传肯定行不通,电视台也不会接这个业务。


    上次她们合作,也是通过提倡女性解放的概念,顺带才能提一下妍美内衣。这招也不能重复使用。


    直接打广告不行,江梨只能考虑另一种宣传方式了。


    她给慎州市妇联写了一封捐赠函,强调‘响应国家支持妇女事业的号召,苍平县妍美女式针织内衣质优实用,愿向妇联捐赠两千件,用于帮扶城乡妇女、女职工等群体,为妇女生活提供便利。’


    随函还附上了商品简介、个体工商资质还有联系电话和地址。


    妇联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和她联系,想作进一步沟通。


    江梨第二天就坐上汽车去了慎州,亲自上门和妇联的领导沟通。


    她说自己最近总听广播说‘人人为社会、社会为人人’,深有感触,她也是享受到了国家的好政策,才能干上个体工商,成为一名自食其力、独自自强的女性。现在生活条件改善了,思想也要跟着进步,向妇联捐赠女性内衣,既是响应号召,也是尽一点本份,她就是想让更多的女性,都能昂首挺胸,从家庭里走出来,变得更加自信、独立。


    妇联的领导听了,果然很感动,最主要这年头,国营单位也很少给他们捐赠,其他社会群体更少。现在有人主动上门要捐东西,折算成金额都上万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虽然是个体工商户,却更是显出这份心意难得,毕竟她捐出来的都是自己的钱,不像国营单位,捐多少都是国家的钱。


    双方很快商定了捐赠细节,还明确了捐赠对象,主要是城镇贫困家庭妇女、农村的困难女职工、女社员和特殊群体女性(孤残、受灾等)。


    江梨又顺便提了一句,“王主任,这次捐这些东西,本就是想尽自己所能回馈社会,帮扶一下困难的女同胞们,但我想,要是能让更多社会群体注意到咱们女同志的实际需要,也能伸出把手,帮助处在困难中的妇女同志们,就更好了。”


    王主任道:“谁说不是呢,如果有更多的人关注到妇女问题,我们的工作也能开展得更顺利。”


    “咱妇联要是能把这事儿当个小例子宣传一下,是不是能带动更多人加入进来,帮咱妇联把关爱妇女的事做得更有声势?”江梨建议道。


    王主任眼睛一亮,不管江梨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这个提议,却切切实实打动了她,宣传工作做得好了,不仅能引来社会关注,这也是他们妇联工作实打实的成绩。


    次日,江梨大哥把两千件文胸运送到慎州,妇联在街道礼堂办了捐赠仪式,来参加的不仅有妇联领导、基层妇女代表,还有慎州报纸的记者。


    江梨拿到了《捐赠接收证明》,并在隔天的日报上看到了这则新闻。


    文章上面还有一张照片,是江梨和妇联领导的合影,上面的内容写着“妍美针织品经营部向我市妇联捐赠2000件妇女用品,用于帮扶基层妇女,体现企业对妇女事业的支持”,文中还有一句,“该产品适合妇女日常所需,质量可靠”。


    江梨回来后,先把报纸拿去县广播站,让他们有机会宣传一下,又在两地家庭作坊、东风饭店门口、街道宣传栏,都张贴了红榜,写明:“妍美针织品向市妇联捐赠2000件妇女用品,获妇联认可”。


    她又给各地的供销员去电,让他们向合作的供销社、百货商店和批发市场摊主告知此事,强调“妇联接收的产品,质量有保障”。


    新一批生产中的文胸上,江梨不仅挂吊牌,还要求在条缝处缝上了‘妍美’品牌布标签,还印刷了一批牛皮纸作文胸包装,和上海百货出来的商品一样,上面都印上着标志,她也印了‘妍美’的品牌,还在下面印上一行小字“支持妇女事业,获妇联认可”。


    江梨还和妇联工作人员联系,请他们在捐赠后1-2个月,帮忙收集用户反馈,她还会给每个回访用户送上一份小礼品,让妇联代为赠送。


    小礼品上,江梨选择了简单实用的手帕。


    这批手帕制作的订单,江梨直接发给街道妇女做了,还要求在手帕边上也缝上一块‘妍美’布标签。


    她还打算多制作一些,让供销员们去赠送顾客,再给慎州店铺放一点,如果购买两件文胸就可以赠送一条手帕。


    江梨不止公关了市妇联,她还想深耕本县市场。


    这回她还是去妇联,找的是县妇联的工作人员,把自己的《捐赠接收书》给他们看了,她说自己不仅要支持市妇联同志的工作,更不能忘了本地妇联组织。


    她打算在本地举办一场义卖活动,每售出一件女性内衣,就拿出一毛钱利润,用来捐助给妇联开展妇女扫盲工作。


    她上次与市妇联同志沟通时,就听他们说起,基层妇女工作更不好做,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妇女扫盲,这是有硬性任务指标的,但是他们普遍资金不足,这项任务一直在艰难推进中。


    果然,县妇联的干事听了这个提议,颇为心动,但他们也有顾虑。


    女性内衣毕竟是私密用品,由官方组织参与公开场合售卖和宣传,恐有‘不妥’。


    江梨过了几天才收到他们的回复,妇联领导通知江梨,他们以“帮扶妇女”的理由,说服了上级领导,通过了组织审批,妇联会对商品进行把关,如果在质量和价格上能过关,就同意他们举办一场义卖活动。


    当然最后定下来,这次的活动不能称为义卖,要弱化商业性,强化公益属性。活动名称改为“妇女健康生活用品展销”,包装文胸的牛皮纸上也改成了“妇女健康用品”几个字。


    妇联同志为了能拿到每件内衣一毛钱的捐款,在活动的推进中还是很卖力气的。他们通知了县城10个区公所,以及下属主要的几个乡镇妇女干部组织举办。


    虽然是分开小范围组织,没有搞得声势浩大,但是成效依旧很好。妇女干部里也是有懂销售的人,她们先拿着一篇江梨提前给她们的文章,给展销会上的妇女讲乳腺健康知识,然后再提到‘捐赠品’。


    “这是我们妇联认证过的可以信赖的商品,你买的既是贴心用品,也是为咱们县妇女扫盲工作出一份力。”


    本县妇女同志有二十几万,有购买能力和需求的中青年女性大概在六七万人左右,这次通过妇联组织的展销会,直接帮江梨卖出了两万五千个文胸,确实已经是充发调动了女同志的购买力。


    考虑到本地妇女的经济实力,江梨是做了一部份面料便宜的棉质内衣搭配着乔其纱在卖的,像这次属于半官方性质,为了更稳妥,像蕾丝款和花纹的这些,有时髦元素的文胸就没有拿出来了,选用的都是素色基础款。


    就妇联给她的购买资料来看,江梨发现婺江镇的船厂女工是主力消费者,她们基本上都买了乔其纱款,大部份都是一人买了两件,光是婺江镇这一个地方,就卖出了一万多件,不愧是家庭作坊最多的乡镇,大家经济实力还是比较领先的。


    这次江梨到手的利润有七万多,因为棉质文胸价格不高,还要再分出一毛给妇联,所以利润比之前那几批要少一些。


    但这赚钱速度,已经是很快了。


    江梨这些销售活动也不是一帆风顺,就她这次和妇联搞的这个活动,县里就有老古板跳出来抨击,说这是个体户借公益谋私利,属于“投机倒把”。


    连大领导都来过问这件事,刘秘书道,“领导,您一直是鼓励和支持个体工商户正常的经营活动的,如果说,这些个体户享受了政策福利后,知道回馈政府,帮扶妇女工作,这都能被人指出问题,那真的会寒了一大部份人的心,以后谁还敢再出面捐款捐物?


    这个展销会,我还亲自去看过,那些妇女干部们,宣传的都是健康知识,体现是互帮互助精神,还有捐款机制也是公开透明的,活动结束的次日,各区办公告栏里都有张贴《捐赠公示》,知道是为了妇女扫盲工作出一份力,群众们都很积极响应,但是我们领导中,却有这样的声音,这就是脱离了群众……”


    大领导看了一眼过来,刘秘书适时闭了嘴,非议领导干部,确实不妥,说一半就已经够了。


    最后大领导还在会议上公开表明了支持的态度,这下才没再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刘秘书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当然会把这事告诉江梨。


    江梨没想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慎重了,却还是能被人抓到问题,有躲过一劫的庆幸,对此她当然要好好感谢一番刘秘书,承诺把刘秘书国庆婚宴的事全包了。


    江梨之前托刘秘书找的公房,后来也去交了钱,把房子买了下来,要往进去前,房子还要重新粉刷,水泥地也要重新铺一层地砖,卫生间也要再做修改,但她一直又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何文静来她这套公房里看了一圈,羡慕不已,七十方的三居室在她看来是很大很好的房子了,她看着阳台,说这里应该种点什么花,去看了三个房间,又说这个可以做为主卧,衣柜应该打在这个位置。


    兴冲冲的帮江梨布置起来,江梨笑着说,自己最近太忙,没时间弄这些,如果她有空,可不可帮自己布置一下这个新家。


    何文静说没问题,就交给她办吧,在江梨搬进来前,肯定把这个房子布置的漂漂亮亮。


    江梨现在不仅顾不上新房子,饭店都去得少了,家里的事更是很少管,她想找个人来家里帮忙做些家务,带一下孩子,但是本县的人都要面子,不想上门给人做‘阿嬷’,现在正托她二姨在下面村子打听一下,有没有老实本份的人肯过来。


    内衣的销量不错,但是产量却有些跟不上,两家作坊日产量有限,江梨还是继续给王家作坊下单,再把一些简单的工序外包出去,找街道女工做。


    光是产量上来也不行,质量也是她十分重视的,妍美文胸要和市面上那些仿制内衣区分开来,除了一个商标品牌还不够,还得有过硬的质量才行,消费者可不是傻瓜,骗一次可以,下一次人家不会上当了,有选择的情况下,当然会挑物美价廉的。


    江梨在街道找了几个妇女,去各个工坊盯着,主抓质量问题。


    江母现在管着一家作坊,下面五个固定工人,再加上服装厂接零活的几个师傅,还有街道过来做散活的妇女,刚开始她还有些忐忑,怕人家不服她管,后来发现根本没这回事,这些人比单位那些职工好弄多了,没人说三道四,偷懒耍滑的。


    这肯定是了,国营企业是铁饭碗,多的是敢和领导叫板的工人,小作坊就不一样,敢和发钱的人大小声,第二天就不叫你做工了,等着想干这工作的人多的是,找谁不行。


    而且小作坊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大家都忙着踩缝纫机赚钱,谁还有功夫扯闲舌,只不过是偶尔开开玩笑,一边手里不停,一边聊个闲天而已。


    江母干了一段时间,渐渐有了信心,也多一点管人的经验来,像江梨告诉她娘,绝不要小气,多体谅工人三分,人家领情,就能多回报一分。


    江母也是个老实人,干不出来剥削人那一套,有时候要人赶工,她都让江父准备一份宵夜送过来,有时候是一碗绿豆汤配菜饼,有时候是咸菜汤粉干。


    她还把家里的录音机拿过来,平时放些广播和音乐,让做工的人不会太无聊。


    有妇女家里孩子没人管,只能带到身边来,她也会多准备一些水果硬糖分给他们,怕孩子们在作坊里捣乱,把面料这些弄脏,她也从不直接赶孩子,而是把几个孙子叫过来,给他们塞几分钱劳务费,让他们领着孩子出去外面玩。


    江梨也没插手她娘管理作坊,她只看成果,只要她娘那边能按质按量供货,她娘怎么做她都不会管,只有出了问题,她才会过问。


    江梨上次去市里,捐出去两千件内衣,江母本来是十分心疼的,等看到报纸上女儿和市妇联领导握手的照片,她又比谁都高兴,买了几十份报纸,裁了两份装了玻璃框,一个挂在家里,一个挂在作坊,另外的那些,全部准备送亲戚。


    她现在每天去作坊,最喜欢听到人说她生了一个有本事的女儿。


    她都会笑着回道:“什么本事啊,都是瞎闹,现在把一家人使得团团转,把我派来管作坊,又让她爹请假去帮她管饭店,让他大哥大嫂跑前跑后去送货,这不,过几天又要去省城啊,听说去那边谈业务。你说,一个女人家,一个人跑那么远,怎么能让人放心。”


    “哎哟,生意做到省城去了,真是能干哦。”


    “林医师是几辈子修了的福气,能把你们家阿梨娶回去。”


    江母听到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以前大家都说江梨有福气,能嫁给林医师,现在是反过来了。


    江梨确实打算去省城一趟,她现在每天都要看报纸,前几天正好在省城日报上看到有轻纺工业品展销会的招展通知,虽然只占了报纸小小的一幅,她还是注意到了。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展销会,想去趟趟路,也是多一条内衣销售的渠道。


    在去省城之前,江梨要先带着她家女儿去参加县一小的入学面试。


    这段时间她忙着赚钱,完全顾不上教江晓晓学习了。


    原来委托了林麦冬,林麦冬自从在二嫂那里分到了服装销售的利润,有了钱后,就不想再干给江晓晓补习这种伤脑费心的活了,江晓晓一直被放养着,偶尔林川柏也会教一下她,最后还是捂着脑袋退败了。


    去面试前,江梨带她去重新理了一下头发,又给她买了一套新衣服穿上,自认为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说人见人爱,至少是让老师想拒绝她时,会先犹豫一下。


    林川柏安慰她,“晓晓年纪到了,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问题,老师都会收进去的,再说佩兰那边也帮忙打过招呼,不会上不了学的。”


    江梨还是有点焦虑,要出门的时候,她还忍不住要给江晓晓复习一下,让她背古诗,结果江晓晓竟然能背下来三首古诗,简单的算术也能算出来,她不由惊奇,进步这么快的吗?


    “是小姑姑教你的?”江梨觉得自己请林麦冬做补习老师,算是请对了。


    江晓晓摇摇头,指着月月,“月月教我的。”


    月月有些羞涩又有些小骄傲的点点头。


    江梨笑道,“下个月,下个月姨姨一定把钢琴给你买回来,感谢月月小老师!”


    月月更开心了。


    星星忍不住道:“姨姨,我也教晓晓了。”


    江梨笑了:“是吗,星星也是小老师,那星星想要什么奖励?”


    星星摸摸脑袋,一时想不出来,“我想学爬树,晓晓说她爬树很厉害,能爬上去看小鸟宝宝,还能摘杨梅吃。”


    这是什么奇怪的请求。


    林川柏道:“爬树太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星星听到爸爸的拒绝,有些不开心的嘟了嘴。


    江晓晓安慰他:“放假我带你去我二婆婆家玩,那里有小溪可以游泳,还有很多橘子树,杨梅树,那些树一点不高,不会落下来的,别害怕。”


    星星听了很高兴,立刻仰着头问,“爸爸,我们可以和晓晓去她二婆婆家玩吗?”


    林川柏还没有回答,江梨帮他答道:“可以去玩一天,等姨姨有时间带你们过去。”


    江梨带江晓晓去县一小,月月和星星也一定要跟着去,说是要给江晓晓加油,三个人手牵着手不放开,江梨也随他们去了。


    今天县一小来了许多带着孩子来参加入学面试的家长,蒋潇潇也在其中。


    她今天穿着一条海军领的连衣裙,高马尾上扎了一朵大红花,显得特别精神漂亮。


    两人一碰到,江晓晓就挣脱月月和星星的手,朝自己新朋友跑过去了,两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


    蒋潇潇的妈妈也过来和江梨打了招呼,说着自己的担忧,“平时在家里,考她的时候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到时候见到老师,不知道会不会紧张把学的都忘了。”


    江梨也有这个方面的担忧,两个妈妈沟通着面试的问题。


    蒋潇潇的妈妈看见月月和星星也一起来了,好奇地问:“这两个你也打算让他们今年一起上小学吗?”


    江梨笑道:“他们年纪还没到,上不了,今天就是一起过来玩的。”


    蒋潇潇比江晓晓先面试,刚出来,她妈妈就紧张的迎上去,问老师都考什么了,你怎么回答的。


    这边已经叫到江晓晓的名字了,江梨手往旁边一拉,捞了个空,她急忙转身四处寻找,在一群妈妈和孩子里,都没有看到江晓晓的人影,那边老师又叫了两声名字,江梨刚想和老师商量一下,可不可以延后,就见一串三个手牵着手的孩子一溜烟跑进面试的教室里了。


    那个在门口的老师拦都来不及拦,“一次只能进一个,不能一起进来,家长,家长在哪,把孩子带出去。”


    江梨正想进去捞人,把月月和星星带出来,却听到里面传来面试老师的笑声,“……你叫林月白,你叫林星熠啊,都是好名字,说说你们都会什么?……会唱歌,还会弹琴……哎哟,这英语讲得不错,很标准,是讲三只小猪的故事啊,很厉害很厉害,你会的英语比老师还多。”


    “你们都是陪江晓晓来的吧,那今天先不考你们了,我们来问问江晓晓问题。”


    “江晓晓小朋友,你知道我们国家的首都在哪里吗?”


    江晓晓:“……”


    月月:“我们伟大的祖国首都在北京,北京还有天安门,还有长城……”


    “恩恩,对,回答得很好,今天是考江晓晓,江月白小朋友,你不能替她回答,知道吗?”


    面试老师看着江晓晓又问,“那老师换个问题,一年有几个季节?”


    江晓晓:“……”


    星星不满道:“老师,你为什么不考背诵古诗呢,晓晓会背鹅鹅鹅,还会背春晓,她会还从1数到10,你考她这个吧。”


    江晓晓听了精神一振,立刻伸长了脖子开始背诵:“鹅,鹅,鹅……”


    三个人出来的时候,神采飞扬,显得很开心。


    江梨:……


    如果她不是在门口听了全程,真当以为她回答的有多好!


    江晓晓扑到妈妈怀里:“妈妈妈妈,我背了诗了!”


    江梨叹口气,摸摸她的滑溜溜的头发,“妈妈听见了。”


    带着三个孩子离开学校,月月和星星都提出,他们也要上小学。


    “姨姨,老师问的问题我们也能回答,我们不要上幼儿园,要和晓晓一起上小学!”


    晓晓高兴的过去抱住星星,兴奋道:“我们一起上小学,我们都是小学生了!”


    晚上林川柏回来,江梨和他说了双胞胎想提前一年上学,林川柏想想也觉得没问题,“三个孩子一起上下学也有个伴。”


    林川柏为此去找了林佩兰,让她帮忙走关系,把两个没到年龄的双胞胎也一起打包去县小。


    过了一周就收到消息,三个孩子在今年九月一号一起到县小报到。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烫伤房间里,电……


    房间里,电风扇左右摇转,铁网罩后的扇叶带起一阵阵风,裹着墙角那盘蚊香的轻烟悠悠打着旋。


    晚上江梨洗完澡,这会儿正在往脸上敷美白散,这是林川柏为她调制的,里面加了白芷、白茯苓、白术、珍珠粉、绿豆粉等材料,每次要用时,取5克出来,再加蜂蜜调和敷面。


    她敷着脸,瞄了坐在案桌前,用毛笔蘸墨,抄写古方的林川柏一眼,语气带着些许嫉妒,“你怎么就晒不黑?”


    现在天气一热,她在外面多跑两趟,几天下来皮肤就会由红变黑,怎么也防不住,林川柏见她每天照镜子,都要皱眉看上半天,这才给她调一个美白散出来。


    林川柏低着头写字,嘴角轻扬道:“天生的,你羡慕不来。”


    江梨白了他一眼,走过去,把手里剩下的美白散,往他脸上一搓,“你就是奶油小生,有什么好得意的。”


    奶油小生可不是称赞男人的话,林川柏也不乐意了,他气质沉稳,哪里奶油了?


    见妻子俯过头看他写字,温热甜香的气息扑鼻而来,林川柏心中一动,转头想往她脸上亲一口,犹豫两秒,避开满脸的美白散,在她耳尖轻轻吻了吻。


    江梨只觉耳朵一痒,“扑哧”一声,轻轻拍打了他肩膀一记,笑道:“讨厌!”


    房内夫妻两人的甜蜜互动,被一阵凄厉的哭声打破,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惊恐的叫声,“哎呀,不得了,被开水烫着了。”


    两人听到后,急忙往外跑,晚上给三个孩子洗了澡,他们在房间里待不住,就放他们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叫回来睡觉,现在听到哭声,就以为是他们中谁受了伤。


    寻着声音跑进厨房,两人看到正在嚎啕大哭的珊珊,旁边开水瓶倾倒在地,她的左胳膊已经红透了,手腕处鼓起两个鸽子蛋大的水泡。


    林母正找酱油,要往她烫伤处抹,林川柏连忙上前制止。


    他跑到院子里,把井盖推开,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上来,直接拎进厨房里,用葫芦瓢舀起井水,拉过珊珊的胳膊,绕着烫伤的胳膊从上往下慢慢浇,还要注意不能让冷水直接冲水泡,浇了足足五分钟,珊珊的哭声渐小。


    他又和林母说,让她去把药柜最下面一层抽屉里的“獾油膏”拿出来。


    林母这才拍着额头道:“看我急的,都忘了你爷爷留下来的烫伤膏了。”


    说着急忙去前面的药铺,不久就取回来一个褐色陶罐,罐口缠着圈蓝布条,里面装着黑乎乎的油膏,她挑出一点药膏,在掌心揉开,再轻轻抹在孩子的烫伤处。


    “凉凉的。”林珊珊吸着鼻子道。


    “对,擦上就好了。”林母心疼道。


    林川柏道:“伤口还要包扎一下,不要用纱布,可能会粘住伤口,找一条干净的旧棉布,撕成长条给她扎上。”


    林母听了,连忙又往屋里找棉布去了。


    江梨摸了摸林珊珊汗湿的头发,问:“刚才是怎么烫伤的?”


    这一问,林珊珊委屈的又要哭鼻子了,“我想自己拎开水去屋里洗澡,刚才去拿开水瓶,开水瓶没有塞子,水就倒在我手臂上了。”


    她个子不够高,踮着脚去抱灶台上的开水瓶,瓶口没有木塞,开水瓶一倾斜,里面热水自然全往她身上倒去了,万幸的是开水只浇到了一边的胳膊,其他地方没有被烫到。


    林母过来的时候也知道她烫伤的原因了,自责道:“刚才我烧了水灌在开水瓶里,听到前面有人喊抓药,我一分神就忘了塞上木塞,都怪我,都怪我,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不然珊珊也不会烫到。”


    见到林母自责不已,林川柏连忙安慰他娘,说意外难免的,还好珊珊烫的不严重,已经擦上烫伤膏,过两天就能好。


    江梨出去把三个孩子叫回来睡觉,他们还不乐意,江梨脸色一板,双手插腰,他们才老实的跟着回来了,看着他们跑得又是满头大汗,江梨给他们每个人接了一盆水,让他们自己把脸和手再洗一遍。


    江梨还在院子监督孩子洗脸,就听到前面店铺传来陈玉珠的叫嚷声,“我的天,怎么烫出这么大两个水泡!以后会不会留疤?娘,你怎么带孩子的,我放心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看的孩子?珊珊,告诉妈妈,你怎么烫到的?”


    晚上还不时有人来店里抓药,林母一直守在店铺,林珊珊烫伤后,她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屋里,就让她跟自己在店铺待着,在一旁看小人书。


    陈玉珠才回来,刚踏进药铺,珊珊看见妈妈,立刻放下小人书,哭着跑过去,把受伤的胳膊举起来给她看,陈玉珠知道她烫伤了,又气又急,直接对着林母开炮了。


    林母连忙愧疚的表示,都是自己太大意了才让珊珊受伤,是她不好。


    陈玉珠今天听人说,有人在外面碰到过林兴杰,晚上特地出去打听情况,那人和林兴杰以前喝过两回酒,算是认识,他见陈玉珠过来,本来还不打算说的,等家里的婆娘使劲掐了他两把以后,他才说在广州见过林兴杰一面,他也在那边跑业务,具体做什么两个人没有细聊。


    陈玉珠想往仔细了打听,那人就不肯多说了。


    那人的婆娘却不像他这般遮遮掩掩,她送陈玉珠出来的时候悄悄跟她说,“他和我说过,在广州见到阿杰那回,他跟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亲亲热热的挽着胳膊走在一起,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不肯跟你讲,是怕林兴杰怪他,又怕自己看错误会了,但我肯定要和你说的,这男人一出去,就容易惹上不三不四的人,咱们女人可不能傻傻的被骗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玉珠回来的路上怒气腾腾,又满心愤恨委屈,知道女儿受了伤,积压在心中的不满和火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她根本不听林母的解释,提高了嗓门道:“这个家是不是容不下我们母女两个?说是忘了给开水瓶塞塞子,才把孩子烫了,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先弄个意外把孩子伤了,再来对*付我,今天是珊珊幸运,只伤了胳膊,如果这瓶开水是往脸上倒,那她现在已经毁容了!我算是知道,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人,林兴杰在外面养女人的事你们肯定知道,把我们两个弄走,就是想给他外面的女人腾地方吧?”


    林父坐在门口乘凉,听到平时还算老实的二儿媳妇突然发疯一般冲着林母叫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站了起来进门指着陈玉珠道:“你懂不懂礼数,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无缘无故发什么神经!”


    林珊珊没想到,自己只是疼得想跟妈妈撒个娇而已,她的反应却这么大,她这会儿也有些害怕起来,扯着陈玉珠的衣摆道:“妈妈,妈妈,你别生气,呜哇~”


    被林父这么一说,陈玉珠突然嚎啕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林兴杰,你这个狗生的,你没良心,在外面找女人鬼混,不管家里婆娘女儿,你不得好死!”


    “林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母女,欺负我娘家人和我闹翻,没人为我作主,今天你们敢害我女儿,明天就是要杀我了呀!”


    林母的头又突突的抽痛起来,林父对着突然撒泼儿媳妇,有些没有办法,气得直跺脚。


    这时林川柏和江梨也都闻声出来,不待他们做出反应,林麦冬像一阵风,先一步从他们身边刮过,她刚才出来院子洗漱,也正好听到二嫂的叫卖声,如果二嫂骂的是林兴杰,她才不管,但二嫂骂了林母,还顺带把全家人都带上,她肯定不依。


    她刷的一下走到陈玉珠面前,“这个家里,除了林兴杰,没人要害你们,也没有人对不起你们。你有怨气,就找林兴杰撒,觉得不能过,就离婚!找我娘出气,以为她好说话是吧,我告诉你,她没义务给你带孩子,珊珊受伤了,她比谁都心疼,你不放心孩子,要作个好妈妈,就自己带着她,别再把孩子推给婆婆了!”


    林母扯了女儿一把,不想她掺和进来,把事情闹大。


    陈玉珠这几个月在忙服装加工,还要出去摆摊,不仅顾不上照顾林珊珊,还要林母帮她们洗衣服、收拾房间,她晚上回来,林母怕她饿,还要给她单独再烧碗汤面。


    陈玉珠抹了一把眼泪,冷笑道:“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子!如果不是男人不能养家,抛下我们母女跑了,我要出去赚钱养活自己跟孩子,我也不用靠你们帮忙!我也想有时间留在家里照顾孩子,过得舒舒服服。”


    林麦冬不顾林母劝止,依旧口齿犀利道:“我爹娘把林兴杰养到十八岁,给他娶亲生子,已经尽到抚养义务,没有哪里对不起他。他成家不立业,不能照顾老婆孩子,不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你找他去,别搞得全家都欠了你的!我们帮你是情份,不帮是本分,别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得寸进尺!”


    陈玉珠没想到林麦冬句句不退让,更加委屈,气也更盛了。


    听听这家人都说的是什么话,公婆本来就应该帮忙,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情况,她还说自己得寸进尺!


    陈玉珠站起来,对着林麦冬道:“我知道了,你今天怎么跑出来和我吵,是不是我没让你继续搭股,没给你分钱,你心里记恨我了?你和林兴杰兄妹两人,都是一样的忘恩负义,我带着你赚了多少钱,没让你继续再占便宜,你就不乐意,以前就听人说过小姑子挑唆家宅不宁,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林麦冬嗤笑:“自己心眼跟针头窟窿一样小,还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你以为你是靠自己赚的钱?如果不是大嫂给你出的主意,给你设计衣服款式,你能靠卖服装赚到钱?也没见你回报过一丁点。就像我说的,你是把人家帮你当成义务了。


    最初让我搭股,也是因为缺资金,需要我这一百块钱,如果我两手空空,你会带我赚钱?后来你不缺资金了,把钱退给我,我也没意见,毕竟我没出力,也没想继续分你的钱。


    今天就事论事,小孩子磕磕碰碰难免,不管你是外面受了气回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都不能把火撒在我娘身上,以后见到你再冲我娘嚷嚷,我饶不了你!”


    林麦冬说完不再理她,转身又重重踏着地面离开了。


    林川柏也不满弟媳对他娘的态度,但他作为大伯,有些话不好说,现在林麦冬替娘出了头,他心里也默默夸了妹妹一句。


    林父道:“麦冬也投钱了,她赚了多少?这丫头到底存了多少钱?她一个学生,身边放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去找她拿过来,我们帮她存着。”


    林母:……


    她气得都不想和林父说话,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惦记着钱。


    陈玉珠被林麦冬说了一顿,见到店铺外面围着看热闹的邻居,还有站在一旁的大伯和大嫂,她先倾诉自己委屈:“不是我闹事,是我心里憋得慌啊,我听说有人在广州看见珊珊爸了,我今天去一打听,才知道他在外面找了女人,我这心里能不难受吗……”


    林母也是刚知道有这事,跟着又气又急,“是不是真的?他如果干了这事,我们也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江梨回到房里后,对林川柏道:“珊珊妈妈可真有意思,如果不想和你弟弟过了,就直接起诉离婚算了,看她这态度,又没这个打算,她把林兴杰的事抖得全部人都知道,你说她这是图什么呢?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这戴了绿帽子是值得宣扬的好事?还想街坊邻居这些不相关的人给她讨‘公道’?”


    要是她,直接找过去,把那狗东西打个头破血流,再押着他去把离婚办了。


    林川柏本来还在生气弟弟干的事,听妻子这么一说,忍不住道:“绿帽子是形容男人,哪有说女人戴绿帽子的?”


    江梨不以为然,“男女都一样,男的出轨,女的怎么就不是被戴了绿帽子?你这思想怎么这么封建陈旧!”


    林川柏无奈道:“好好,是我思想落后了。”


    江梨想起一件事忘了和他说,“我想过几天去省城一趟,正好二姨给介绍了一个阿嬷,听说人挺老实可靠的,我想通知她这两天就过来家里帮忙,这样我出门了,也不怕你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


    林川柏一下子接收了两个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要去省城?”


    他先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江梨点点头,把省城有展销会的事和他说了。


    林川柏想了一下道:“你这个女性产品,能参加展销会吗?”


    刚才妻子说自己封建古板,现在社会上还有比他更古板保守的人,女性内衣想要堂而皇之在的展销会展出,还是有难度的吧。


    “确实挺麻烦,我打了招展联系电话,对方对参加展会的单位有要求,我只能通过挂靠街道办的一家毛巾厂,以他们的名义参加,他们一开始听到女性内衣有抵触,但我说我们是妇联认可和指定的妇女用品,他们说只要市二轻局能给开具证明,就给我们一个参展名额。”


    江梨已经通过刘秘书介绍的同学,联系上了慎州二轻局的人,通过关系应该能开张证明出来。


    林川柏犹豫了一下道,“你这几个月做内衣生意,已经赚了很多,现在销路还可以,是不是可以歇一歇,没必要这么辛苦再去省城参加展会。”


    江梨道:“以前米面布还有工业品都要凭票供应,大家手里有钱却是买不到东西,这几年政策放宽后,像我们这样干个体私营的人越来越多,就说慎州本地,就开了多少家作坊,以后能提供交易的商品也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市场就是供过于求的状态了。


    现在内衣靠着各地的供销员出货,是卖得不错,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怕生产不出来产品,怕的是,同类竞争越来越激烈,商品会越来越难卖,所以这个展销会我必须去。不仅是给妍美找渠道,我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出门见识一番,多看多听,对以后怎么做生意,也是有帮助的。”


    听她这么一说,林川柏就没有反对了。他并不是一个讲究物质的人,生活上只要过得去就可以,不然像他这种情况,早就从医院出来,自己开诊所了。


    以前跟爷爷学过几年中医的一位叔伯,前年就在邻市自己开了一家诊所,虽然他的医术和自己没办法比,但是他诊所的收入,是自己工资的好几倍了。


    他没办法理解江梨一直不停赚钱的想法,从他个人和家庭角度,他其实更希望江梨就经营饭店,有一份不错收入就可以,不要太累,还可以再分出一半精力兼顾家庭,这样生活也会轻松一点。


    但是谁让他娶的,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做生意,喜欢赚钱的妻子,他现在也只能支持她继续干自己的事业。


    两个人第二天,把家里要来一个阿嬷的事和林母说了。


    林母听到要请人,就以为昨天的事情把他们也吓到了,不放心让她帮忙带孩子,她连忙说,自己以后会注意,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江梨解释道,她早就有请人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她现在大半时间都在忙外面的事,没办法兼顾家里,林母平时也忙,所以才想请个人回来帮忙的。


    而且她过几天要出门一趟,这一走也要一周左右,林川柏如果医院有什么事耽误了,家里三个孩子就没人照顾了,林母一个人也看管不过来这么多孩子。


    林父却是很支持他们请人,还劝林母,“晓晓她妈都上报纸了,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不差这点请人的钱,你都这把年纪了,以后就负责把我照顾好就行,儿女自有儿女福,不用再管他们。


    再说了,你帮忙管,人家也不一定念你的好,出点事就全是你的过错。要说我,珊珊妈不是也赚钱了吗,让她也请个人回来,你就彻底撒开手。”


    林母没有理他的话,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家,又不是地主老财,还请两个保姆回来,真是说什么癫话呢!


    她对江梨道:“如果你们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只是这人过来,住在哪?家里还有一间放杂物的房间,要不我收拾出来给她住?”


    江梨道:“如果有杂物房能收拾出来就最好了,我还打算我出门这段时间,让星星和川柏睡,让她带着晓晓和月月,先睡星星的床。”


    林川柏道,“要不还是让她先睡星星那边,等晓晓妈妈回来,她再搬。”


    林母当然没意见,她又问了那个阿嬷的情况。


    江梨说,“她是我二姨介绍的,听说今年四十来岁,前几年男人出门做工,出了意外没了,她后来就出来帮人做月子洗尿布,她给我二姨的媳妇帮过忙,我二姨说她人很老实本份,爱干净,手脚还勤快,就推荐她来帮我了。”


    林父问:“你给她开多少钱一个月?”


    林母也好奇。


    江梨道:“八十。”


    林父惊呼:“你真是傻大方,干阿嬷的,一个月四五十就够多了,你还开这么多钱,都和国营厂工人拿一样的工资了!”


    今天全国工资水平整体都有上调一点,林父在电影院检票,因为工作岗位轻松,工资就很低,以前拿三十几一个月,今年终于涨到了四十五块,他本来还挺高兴,谁知道儿媳妇给家里阿嬷开的工资,都比他高,这让他心里怎么能舒服。


    平时对公婆也不见得多大方,对个请来的雇工,倒是舍得花钱!


    林母也有些心痛要花这么多钱,“阿柏现在工资加奖金,也只有一百出头,这赚的钱,都花在请人上了。”


    林川柏只能苦笑着安慰他娘道:“晓晓妈妈能赚钱,你不用担心,她能付得起这个工资,如果靠我的工资,确实负担不起。”


    他现在去医院,大家见到他,都会说一句,“林医师好福气,媳妇这么能干,你们家早就是万元户了吧!”


    严主任这些和他不对付的人也尖酸刻薄的刺上一句,“有些人,靠家里婆娘就能吃上饭,当然不在乎医生这个工作,不像我们,是家里的顶梁柱,都靠我们养家糊口!”


    林川柏对这些话,也只有一笑置之,有时候还会和江梨调侃,“以后我干得不顺心,就回来靠你养我了。”


    江梨会摸着他的脸亲上一口,“是不是有人说我们家老林什么了?别担心,凭我男人这张俊脸,上哪儿没饭吃?”


    林川柏无奈,他真要靠脸吃上软饭了。


    江梨要去省城的事,不敢让家里三个孩子知道,免得他们闹得要跟自己一块去,她可是出门办正事,哪有功夫带孩子。


    但是林麦冬还是听说了,她主动找上江梨,“大嫂,我放暑假了,让我跟我一块去省城吧,来回车费我自己出,不用你掏钱。”


    她来了这里两年,一直在这个小地方打转,没机会走出去,现在手里有几百块钱,趁这个机会,就想去看看八十年代末大城市的景象。


    另外她也想躲开林父一阵,他现在整天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自己身边,就想把她的私房钱挖出来,林麦冬才不会那么傻,把钱交给他保管。


    等从省城回来,她就有理由说自己钱花光了,到时候林父再生气也没办法,只要不再追着她要钱就行。


    江梨考虑后点头应下来,对她说,只要她爹娘同意,自己就带着她一块去。自己还要带一批内衣坐火车,她如果可以帮忙扛货,到时候车票住宿自己都给解决了,不用她自己出钱。


    林麦冬一口答应下来,兴匆匆的准备着行李,打算去刷新副本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在路上(捉虫)……


    王启明是提前一天到林家,林麦冬看见他来,下意识就想把人拦在门外,被林母挥手赶走,王启明才能进得来。


    林母很喜欢王启明,觉得他斯文白净又很有礼貌,何况他还是大儿媳妇的表弟,待他自然更加热情几分,不仅给他泡红糖水,还一定要给他煮一碗待客的长寿面,王启明推都推不掉。


    江梨要去省城参加展销会,要带一批内衣产品过去,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后来江母提到江梨表弟王启明放暑假了,他又是高中生,普通话肯定没问题,可以叫他跟着去搬货扛货。


    小舅夫妻俩听到江梨要带儿子出门长见识,哪会反对,王启明也很兴奋,他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去参观省城的大学,为明年高考填报志愿作准备。


    林麦冬不知道他也要跟着去啊,她还以为只有自己跟大嫂两个人,虽然不想和这个狗血文男主有什么牵扯,但是也不会因为他就放弃这次去省城的机会。


    江晓晓见到小舅舅来很高兴,她拉着王启明的手,带他参观自己的房间,还把自己的收藏品拿出来同他分享。


    她指着装在铁皮饼干盒里的鹅卵石、糖纸、纸飞机、汽水瓶盖、洋画等东西,问小舅舅喜欢什么,大方的表示可以送他其中一样。


    见王启明把视线放在旁边装着蝈蝈的小竹笼上,她连忙过去拿起来护在怀里,紧张地道,“这个不行,蝈蝈是林叔叔抓给我的,不能送你。”


    王启明逗她,“我只喜欢蝈蝈怎么办?”


    江晓晓眼神左右游移,伸手把饼干盒盖上,收到自己床底下,然后拿着蝈蝈笼子就要离开房间,“我要去喂小花吃东西了,它如果没有吃到小鱼干,会生气的。小舅舅,拜拜!”


    说着扭头就跑走了。


    王启明只觉得十分好玩,跟着出了房间。


    院子里双胞胎围观小花吃猫饭,还时不时要伸手撸上一把,小花不耐烦的“喵”了一声,舔了几口猫碗,转身窜了出去。


    “唧唧,唧唧唧——”


    小花被声音吸引,在朝它走来的江晓晓身前停住,它定晴看着竹笼里那跳窜的小东西,立刻生了兴趣,伸出爪子就要抓去。


    江晓晓连忙把蝈蝈笼子藏在背后,训斥小花,“你太不乖了,不能吃蝈蝈!”


    还作势要打它,小花吓得一溜烟又从侧边跑走了。


    星星连忙跑过来,要检查江晓晓的蝈蝈有没有事,他抱怨道:“小花太坏了,把蟋蟀吃了,又想吃蝈蝈,我都不喜欢它了!”


    之前江晓晓抓了一只蟋蟀养起来,就是被小花偷吃了,江晓晓为此大哭了一场,林川柏才去抓了一只蝈蝈回来哄她。


    月月也过来了,“小花还小呢,它是小妹妹,爸爸说我们要好好教它,它长大以后就会懂事的。”


    王启明听了这番童言童语“扑哧”一声笑出来。


    三个孩子都朝他看去,江晓晓给双胞胎介绍,“这是我小舅舅,他可厉害了,他可以吃很多很多的大包子,跟大老虎一样,嗷呜嗷呜吃东西!”


    江晓晓为了形容包子真的很多,还用双手从左到右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大圈来。


    王启明有一次把家里给的一周的伙食费,全花在买课外书上,后来生生饿了两天,喝了两天水,人撑不住,就想到去小姑家蹭饭,那天早上江家还剩了点稀粥,江母又去路口买了二十个小笼包回来。


    结果王启明太饿,配着稀粥,一口一个小笼包,一口气吃了二十个,不仅江母看愣了,在一旁的江晓晓也看得呆住,还吞咽了一下口水,可怜的朝外婆看看,说她也想吃。


    王启明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吃太多了,可能把江晓晓的份也吃掉了,他顿时有些羞愧,江母倒是立时宽慰他,“没关系没关系,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点,有没有吃饱,我再去给你下一碗面条吧?”


    王启明连忙说不用了。


    小笼包不大,成年男子一口气吃二十个也正常,只是在江晓晓这样的小朋友看来,那就是很厉害了!


    双胞胎听她这么一说,也带着钦佩的目光看向王启明。


    王启明被他们看着头皮一紧,脸瞬间就烫起来,没想到去年干过的一件糗事,还会被小朋友记住,翻出来重提。


    “哈哈哈,大老虎?”林麦冬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听了一耳朵后,忍不住出言嘲笑道,“饿死鬼投胎还差不多!”


    王启明听了她的话,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想不通,自己又没有得罪这个校友,为什么她一直针对自己。自从知道自己表姐是她大嫂,大家也算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了,在学校里,他还主动和林麦冬打过招呼,谁知林麦冬的反应是冷哼一声,翻个白眼就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王启明自认为在学校里还挺受欢迎的,毕竟他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师长和同学公认的好学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林麦冬这么不待见自己。


    虽然两个人关系尴尬,却还是要一同上路。


    江梨这次带了八百个文胸,现在货运不方便,路上时间长还不准时,她只能装编织袋里自己带过去。


    八百个文胸九十斤左右,分了五个大编织袋装,江梨自己扛了两个,王启明两个,林麦冬一个。


    林麦冬看到江梨出来的一刻,还是吃了一惊,只见她像老年妇女一般把长发梳得溜光,全盘到脑后,上身一件碎花衬衫,下身蓝色大袴劳动裤,脚踩偏带布鞋,和平时时髦洋气的形象大相径庭。


    江梨招摇也是在家里,出门在外小偷扒手这么多,专门盯着穿得好的乘客的口袋,她可不得低调一些。


    三轮车送他们到县城客车站,再坐客车到慎州,又再叫了三轮到了火车站,一路上三个人就像路上常见的小商贩,胸前挂着行李包,肩膀再挂着两个又大又重的编织袋,艰难行走。


    林麦冬算是拿的最少的,但是十几斤的文胸重量,也把她累得够呛,这和她想像中出门公干兼旅游的情景完全不同。


    “大嫂,我们一定要带这么多内衣过去吗?不是可以等人家下定单,我们再发货过去吗?”林麦冬忍不住问。她其实还想说,如果没人要,那他们不是还要再带回来,想着要再扛一趟回来,她觉得肩膀上的编织袋更重了。


    江梨:“到时候如果有观展的人想要少量先进点货回去,省城离我们太远,货不够都没办法及时补给,还是多带点过去有备无患。”


    王启明借机嘲笑林麦冬:“你就背一个,我姐背两个都没喊累,真是个娇小姐!”


    林麦冬听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她现在吵架的力气也没有了。


    到了拥挤嘈杂的火车站,林麦冬发现他们的造型,已经彻底融入周围的环境中。


    站前广场是一片沸腾的海洋,人流像开闸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向不同方向流去,有像他们一样,手里拎着红白蓝条纹的蛇皮袋,里面东西装得鼓鼓囊囊;也有人挑着箩筐背着包袱的;还有一些成群结队,衣服还打着补丁,背着简单铺盖卷、提着网兜脸盆出门务工人员。


    一路上,江梨不停叮嘱两人,让他们看好自己的带的东西。


    江梨出门前,把以前用过的布腰带拿出来,那是一条三尺宽,用两层布料缝起来,中间有一排排间隔,专门用来塞钱的带子。


    她绑在腰间,再隔一层背心,裤子拉上去盖住,外面再用衬衫遮住。如果是在冬天就更容易隐藏,冬天穿得多,腰部鼓一点也看不出来。


    以前她跑广州,都是用这带子装钱,有时候要装的钱比较多,就用一件缝满口袋的布背心穿里面,一叠叠人民币一排排插在口袋里。当然坐车的时候,还是要和同伴轮流休息,免得衣服被人划破,把钱偷了。


    在蒸汽火车的轰鸣中,江梨三人随波逐流,被汹涌的人群挤到了站台,一条长长的绿皮火车,每个车厢的门口都拥挤成一团,大家相互推搡想抢先上去。


    林麦冬觉得这比她前世春运时坐火车遇到的人还多,王启明额头都是汗,又热又累,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边站台广播已经在提醒,“由慎州开往XX方向的XXX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还没有上车的旅客,请抓紧时间,凭票排队,检票上车,送亲友的……”


    江梨让王启明把编织袋放下来,让他先挤上去找到座位,等王启明终于突破重围,从车门挤上去,穿过车厢内放置行李和来回找位置的乘客,他看着手里的车票,找到他们的座位后,连忙和这节车厢的其他乘客一般,先把窗门拉上去,探出头找人——


    林麦冬两辈子都没背过这么多东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三个编织袋和自己一袋行李运到车窗下面的,她已经累到麻木。


    “快,把袋子递上去!”江梨催促了一句,林麦冬才反应过来,把编织袋托举起来,递给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的王启明。


    十六斤重的编织袋,她托到一半就要掉下去,江梨帮着扶一把,才能让王启明接住,把袋子一个一个的接过去,往座位上面的行李架子上塞,车厢里,已经在人因争抢行李架上的空位发生争吵了。


    等编织袋全部放上去后,蒸汽火车又一阵轰鸣,提醒车门即将关闭,那边门口还有十个人堵着。


    江梨对林麦冬道:“爬上去,让阿明拉你一把,放心,我会在下面托住你的。”


    林麦冬看到旁边车厢,一个男人正抱一个孩子举起来,车窗里面有人伸出手来接过去。


    难道让她和孩子一样,从车窗里进去?


    “啊?啊!”林麦冬还没反应过来,王启明已经探出来拉她胳膊了,一时间,她一只手被王启明拉住,另一只手扒住窗沿,双腿离地乱蹬,直到屁股被人用力一顶,她半个身子钻进车窗,再被王启明像捞鱼一把扒拉下来……


    林麦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出门前听大嫂的话,把裙子换下来穿了裤子出门。


    她愣愣的站在座位前,听着车厢内各种方言的吵嚷声。


    这边江梨也从车窗外爬进来了,她不用表弟拉,自己双手扒住窗沿,再一个跳跃,就窜进来了,她以前出门,可没少扒火车窗户。


    上车后,他们还要坐再13个小时火车,明天上午七点才能到省城。


    林麦冬没坐过绿皮火车,但听过绿皮火车很多传说,有形容它是‘乡愁的载体’、也有说它是‘青春的回忆’,但真的坐上这列“时光列车”,她知道前人那些回忆全都是经过美化的!


    火车“哐当哐当”向前行,车厢里没有空调,只有车顶几台缓慢转动的摇头电扇,在闷热的空气中徒劳地搅动着。


    一股浓烈的、复杂的、几乎有形的气味顽固地钻进林麦冬的鼻腔,有汗液的酸咸味,茶叶蛋和葱油饼味道、塑料凉鞋和人造革包的鼻化工品味道,还有随风灌入的蒸汽车头喷出的煤烟味。


    林母本来要准备点吃的东西,让他们带在路上吃,江梨觉得带的行李太多,就不让她准备了,林麦冬的包里,倒是被林母硬塞了几个鸡蛋和菜饼,不过她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们虽然有座位,座位也十分拥挤,对面一个乘客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孩子一直不停地在哭,哭得林麦冬更加没有精神了。


    这时火车广播提醒,前面车厢可提供晚餐,有需要的乘客自行前往,江梨对他们两个道,“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林麦冬吃不下,但能暂时离开这个环境去透口气也好,她跟着一块去了,车厢内过道都坐满了人,还堆着形状各异的行李包裹,他们跨过‘人山人海’才到达车厢餐厅。


    餐厅里空气终于好一些,这里不像普通车厢有那么多人,毕竟这年头出门,舍得在餐车吃饭的人不多,大家都是自带干粮出来的。江梨以前出门的时候,也舍不得到餐车上吃饭,都是带了几个菜饼,再去接点开水就能解决,现在有钱,她没必要太节省,该花就得花。


    江梨见餐厅里的这些人都是很慢的吃着面前一两份饭菜,似乎怕提前吃完了,乘务员就要来赶人。


    好几个人都是随身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有的紧紧抱在怀里,有的压腿下,江梨猜测他们都是‘跑供销’的慎州商人,包里应该就是挂靠在集体企业处得到的合同、公章和介绍信,还有现金。


    江梨自己胸前也挂着一个包裹,里面就有她挂靠的毛巾厂的介绍信、合同章,还有二轻局开的证明,如果这些东西丢了,那她麻烦也就大了。


    餐厅里的这几个供销员,彼此也不认识,但生意人善交际,他们带着一丝警惕与试探打着招呼,用的都是慎州各地的方言。


    “你是跑哪边的?”


    “哪个厂子好说话,合同签下来没有?”


    “兄弟你是做纽扣的?和你打听一下,你们那边有没有作坊生产打火机?”


    江梨听到打火机三个字,耳朵顿时竖起来,见他们声音渐小,她忍不住,去找餐车乘务员要了两瓶啤酒,再要了一盘卤肉和花生米,走了过去。


    谈话的两人见她过来,先是防备的搂紧自己的皮包,见是个女的,才放松一些。


    江梨刚才听他们说话,都是慎州人,但不是苍平县的,她先问其中一个,是不是永和镇人,那人点点头说是。


    “大哥,我也是在慎州开作坊的,刚才听到你们提打火机,我正好有这方面的兴趣,就过来一起听一听。”江梨给他们倒上酒,两人连忙客气的说谢谢。


    有了酒菜,谈话就进行的比较轻松。


    “你想打听打火机?和这位老弟一样,想进点货去卖吗?”永和镇那个供销员问。


    “正有这个打算,现在打火机是稀罕商品,进口的价格太高,没人买得起,看看我们本地有没有人做这个的。”江梨道。


    “我们那里都是纽扣作坊,隔壁镇倒是有人在做,那几家都是五金加工户,自己懂这个,直接拆货做,*金属件都是靠他们自己手工打制出来,去订货的人很多,如果你们也想进货,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不过他们产量不高,提货估计都排到明年了。


    这人还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给江梨两人看。


    江梨拿在手上,外壳五金件做工粗糙,她在旁边螺纹处摩擦几下,有蓝色火苗窜了上来,被窗外的风吹着火苗摇曳,然后就灭了。


    这种点火装置,用的摩擦火花点燃汽油,和国产打火机差不多,有密封不紧漏油等麻烦,但价格应该不高,比那种一次性打火机是好用许多。


    另一个人道:“如果能做到国外那种叮一声就能快速点火的打火机,肯定更受欢迎。”


    前面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可能听了一会儿他们说话,这时忍不住转过头来道:“你说的这种,国内目前还生产不了,别看一个打火机不大,里面的技术含量可不低。


    就说这个压力陶瓷点火装置,前两年上海打火机厂花了120万美元向日本引进生产线,设备进来了,最重要的压力陶瓷配方还要再收500万美元才肯转让专利。


    最后我们只能用自己生产的瓷片,良品率低,点火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七八十,国内现在想生产打火机,只能考虑用火石轮摩擦点火装置,慢上一两秒打出火,差别也不是太大。”


    江梨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立刻想向他详细了解一番,那人却没什么兴趣,转过头不再理他们。


    江梨猜测他应该是某个国营大厂的技术员,出差公干的,听到他们说起打火机,忍不住出声评上两句,却还是看不起他们这种跑供销的,不想和他们掺和。


    江梨也不以为意,和两个供销员互留了联系方式,叫上表弟、小姑子一块回了车厢。


    回来又要经过重重‘关卡’堵塞,跨过或躺或坐在通道的乘客,王启明一个没站稳,往一边摔去,立刻有人一把将他推开,怒斥:“想干什么?”


    王启明差点摔倒,被坐在过道的乘客扶了一把,才没有坐到人家身上去。


    他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被人推了一把,年轻人心里有火气,就想和对方理论几句。


    江梨走上前来,笑着对那几个人道:“大哥,对不起,这是我弟弟,过道人太多,他没站稳才会碰到你们,不是故意的。”


    “姐……”王启明还想说什么,被江梨瞪了一眼,才把不满的话咽了回去。


    回到自己座位时,林麦冬也忍不住道,“刚才那几个人太霸道了,听他们口音,也都是慎州人,竟然这么不讲道理,又不是故意撞他们的,大惊小怪!”


    江梨决定还是提醒他们一声,她低声道:“你们没注意到几个人是围着一个蛇皮袋坐的吗,那个袋子被他们护得严严实实的,袋子里面装的东西,有棱有角,我估计,都是现金。”


    王启明和林麦冬差点惊呼出来,他们好不容易才压低声音,“都是钱?”


    江梨点点头,“他们应该是带着集资款出门做生意的,带着这么多钱坐火车,他们肯定草木皆兵,阿明刚才不小心撞过去,他们反应是大了点,也是太紧张了。现在火车上扒手小偷多,还有直接抢劫的,他们小心一点也没错。”


    王启明知道内情后,倒也不生气了。


    林麦冬好奇道,“大嫂,你以前去广州做生意,是不是也要带这么多钱出门?”


    江梨笑道:“我哪有这么多钱,不过那时候阿正表哥倒是弄了半麻袋的集资款带出去,我们也跟着护了一路,全程几乎没人敢睡着。”


    他们是下午六点上的火车,现在已经到夜晚,窗外一片漆黑,车厢内也静静安静下来。


    林麦冬就见对面的一个男的,把自己的包从座位下来拉出来,再给座位下铺两张报纸,直接就躺进去了,很快,她自己这排座位下面,也躺进来一个中年汉子。


    她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了,就怕不小心,踢到对方脸上。再想到屁股下正对着一个脑袋,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了半夜,车厢里原本或坐或站的人,倒下一片,不仅座位下躺满了人,过道和厕所旁也蜷缩着人。


    在一阵阵的“哐当”声中,林麦冬的头一点一点的睡着,等她迷迷糊糊听到有“检票”的声音,才突然惊醒,然后尴尬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靠在了王启明的肩膀上,嘴角还湿答答的,她反应过来后,顿时坐直,又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随便在王启明的肩膀上擦了两下,想把自己口水擦干净。


    王启明也靠着椅背睡着了,他不是听到检票的声音醒的,而是被林麦冬胡乱在他肩膀上搓几下,搓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一脸迷糊。


    不仅有乘务员过来检票,还有乘警一起,要抽查乘客的行李。


    还没检查到他们这里,就听到前面各种示好、解释和求情的声音。


    “乘警同志,我这真的是带给亲戚的土特产,纽扣怎么就不能是土特产,我们那里专门生产这东西的。”


    “我这皮鞋啊,这都是别人托我带的……带了太多?我们在外地的亲戚老乡多,大家一人一双,还不够分呢,我是一分钱不赚他们的,我这是人情推不掉,可不是投机倒把。”


    “同志,这是我们单位开的介绍信,你看一下,我是农用车厂的供销员……你说我这五金配件不是用在农用车上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厂效益不好,现在也生产五金配件……”


    从慎州出发的火车上,如果没有遇上带着几大袋小商品的慎州人,就肯定是坐错车次了,相对其他地方,这班车次的乘警检查也相对宽松一些,再加上也有政策渐松的关系,不然这车上大部份人,都要按投机倒把罪被抓走了。


    江梨见乘警们检查到自己这里,指着行李架上的几个大编织袋问,“这上面的行李是谁的?拿下来一下,我们要打开检查。”


    江梨一边示意表弟去把行李拿下来,一边拿出自己的介绍信和二轻局的证明,表示自己是带着商品参加展销会的,乘警看见打开全是内衣,吓了一跳,红着脸后退一步,“行了,拉上吧。”走前还嘀咕,“怎么是这种东西?”


    乘务员查票的时候,江梨还趁机问她,现在卧铺票还有没有,如果有,她打算换过去。


    乘务员一句多余话没有,直接道:“没有!”


    现在硬卧票比较紧张,江梨去买的时候,早就售空了,软卧票她没资格购买,她还寄希望于有人退票,上车后还可以加钱换到硬卧,看来这是没人退票了。


    就这么坐着过了一夜,原定十三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停靠站耽误了一点时间,快八点才到省城。


    三个人又要扛着大编织袋,像只乌龟一般背着出了火车站。


    江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方见他们大包小包,还不愿意让他们上来,江梨见行李这么多,出租车也不一定放得下,直接大方的叫了两辆,三个人分开坐。


    她听林川柏介绍过省城的宾馆,直接去了市中心一家国营的友好饭店。


    去了前台办入住,还要再出示单位介绍信,等报了价络,标间要20元每人每晚时,王启明不自觉抽了口气,林麦冬这会儿倒没嘲笑他,她也不会把现在20元和几十年后的20元相提并论了。


    拿了钥匙上了楼,江梨自然是和林麦冬一间,王启明自己一明,房间里是两张一米的窄床,绿漆地地板,房顶挂着一个吊扇,墙角还放着脸盆架,上面有两个搪瓷脸盆。每层楼都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在楼道尽头。


    林麦冬咂舌道,“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房间,价格还这么高。”


    江梨笑道:“刚才前台服务员说了,套间有独立卫生间,要60一个晚上,还要局级以上介绍信才能入住或者有外汇券优先。”


    林麦冬觉得,现在出门一趟,可真是不方便,什么地方都要介绍信,光有钱还不行,火车的软卧、宾馆的套间,还都是只对一定级别以上开放,更不用说飞机这种交通工具。


    看来要享受生活,还要再过几年才行。


    江梨洗漱好后,也没有时间休息,她还要带上介绍信和证明,去了招展办公室去办手续。


    她让王启明和林麦冬留在房间里休息,不用陪她去了。


    她离开后,两个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起来,在房间里也呆不住,分头出门逛了,王启明问了宾馆前台怎么坐车去省城大学,林麦冬则打算去逛省城比较热闹的批发市场和大商店。


    这次的轻纺工业展销会是第三天才开始,江梨第二天去街上找了一家文印社,让人做了一批产品说明书,也就是宣传单页。她倒是想再做一条大横幅拉一下,不过展会的工作人员和她说了,要统一管理,只能用他们提供的展位标识卡。


    江梨昨天到的时候就给林川柏打电话报了平安,还问林川柏,家里几个孩子怎么样?


    林川柏告诉她,那天晚上江晓晓一直找她,没找到就不肯睡觉,还是二姨介绍的这个赵姐有办法,把她给哄好了。


    江梨听了这才放心。


    参加展销会那天,江梨把带来的内衣各挑了一款,每款每种颜色各二十件带去展销会,她也不再像出门坐火车那天的打扮,而是白衫衬、黑西裤、黑皮鞋,把自己打扮得干练一些。


    王启明把她们送到了展销会外面,像江梨订的这个小展位,只有两个参展名额,这种情况下,她肯定是带林麦冬更方便。


    王启明却是逃过一劫般松了口气,让他帮忙扛包还行,他可没有勇气站在展位前和人介绍女性内衣,幸好没有名额,他也不用想着怎么拒绝这个差事了。


    这次展会是在省展览馆举办,一进去,就先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复杂的味道,有新布匹的浆水味、化纤的刺鼻气味,还有樟脑丸的辛香和浓重的汗味和香烟味。


    苏式穹顶下,垂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红底白字写着:“发展轻纺工业、满足人民需求。”


    作为“门面担当”的各家国营大厂占据会场的中央和入口黄金位置。如上海国棉厂、江洲丝绸印染联合厂等,展位气派,玻璃柜台擦得锃亮,立着“部优产品”、“银质奖章”等牌子。


    产品陈列得如同博物馆,真丝织锦缎在射灯下流淌着昂贵的光泽,纯棉府绸叠得棱角分明……


    江梨和林麦冬虽然充满好奇,却也没有时间去参观他们的产品,而是要先尽快找到自己的展位。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展会在会场尽头……


    在会场尽头的偏僻角落里,江梨终于发现她们的展位,只有两张折叠桌,上面立着‘慎州苍平县毛巾厂产品’的硬纸板牌子。


    看着这简陋的展位,心中失望是难免的,但也没有气馁,她们就是一家家庭作坊,能混到一个参展机会就不错了。


    江梨和林麦冬一起,把编织袋里二十件用硬纸板撑起来的文胸拿出来,排列在了折叠桌上。她又把昨天从文印店打印出来的‘妍美女性健康用品’的立牌和一打产品说明书放在前面。


    临近开展时间,会展组办方的工作人员都会再做一遍巡查,等来到江梨的展位前,工作人员皱了眉,“你们这个产品不能这么摆出来,赶紧收起来,或者找块布盖住,待会儿领导过来展销会视查,看到像什么样子!”


    江梨连忙陪着笑脸,上前说了一通好说,解释这是妇联认证过的妇女健康用品,工作人员不为所动,“如果你们不收起来,我们将会向上汇报,取消你们的参展资格!”


    林麦冬在一旁听了,直生闷气,暗骂:陈腐!


    江梨只好拿出一块准备好的红绸布,把展台上的文胸盖住。


    “大嫂,这可怎么办?就这立牌上女性健康用品几个字,连个内衣都不敢写,谁知道我们展示的是什么东西?”


    江梨也被难住了,她想了一下道:“让你现场画几张插画出来,你可以吗?”


    她又说了要画的的图大致是什么样,林麦冬点点头道,“没问题!”


    江梨去找展会方花钱买了几张大开张的硬纸回来,林麦冬就用一只铅笔,在硬纸上快速勾勒起线条。


    正式开展后,展览馆里涌进了许多参观人员,有周末过来逛展的普通市民、各地的采购员和经销商以及感兴趣的行业从事人员。


    几个省日化厂的女工,正携手逛展会,她们今天休息,听说省展览馆有轻纺展销会,就想去看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便宜的布料样品。


    几个女工进来后,就被会场中央陈列的那些光彩夺目的面料吸引。柔软光滑的真丝缎面、细腻轻薄的乔其纱、带有精美提花图案的织锦等,都令她们忍不住想伸手上前摸一摸。


    “我们只接受大宗计划订单,不零售,请不要伸手触摸!”统一穿着工装的国营大厂的工作人员上前劝止。


    一行女工有些悻悻然的离开。


    结果去了其他展区也是一样待遇,工作人员表情矜持,爱答不理,只热情接待有介绍信的国营百货采购员,偶尔有金发碧眼的外商出现,国营厂的领导都亲自簇拥上前。


    展馆另一边展示的是大型的纺织机械、印染设备还有家用缝纫机等工业产品,正在现场运行演示,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女工们也颇感兴趣的去看了一会儿,等她们逛到展馆尽头,这里明显人流偏少了,光线也较暗。


    有一个中年男人正与她们擦肩而过,嘴里还不屑地“呸”了一声,念道:“真是有伤风化!”


    几名女工有些好奇,朝他过来的方向望去,那几排展位前面都没什么人,这种角落处的展位,一般都是乡镇企业和集体企业的展区,几个人走过去的时候,终于发现中年男人因何不满了。


    有一个展位上,放着一排盖着红布的商品,只隐隐露出一角来,前面却立着几幅大版面的铅笔图画——


    一幅是在地里劳作的农妇、一幅是工厂车间的女工,还有一幅是飞机上的空中小姐,虽然线条简单,但勾勒得栩栩如生。


    另外像在劳作的农妇胸前,还用虚线标注“宽肩带减压”、“棉杯防摩擦”;女工胸前标注的是“干活穿,不硌不勒”;空中小姐的胸前标注的是“挺括不垮,端庄得体”。


    几个人瞬间生了兴趣,一齐凑了过去。


    江梨看着大展位那边人头攒动,她们这边门可罗雀,却也不心急,她见林麦冬终于画好,看着完工的画作,不由称赞了起来,还问林麦冬以后是不是想继续学美术设计?


    林麦冬听了一愣,她倒没想过具体的专业方向,听了大嫂的话,倒是若有所思,觉得这也是未来比较好的一个就业方向。


    画刚摆上去,有几个人好奇的过来看一眼,问了知道她们卖的是文胸,有尴尬的红着脸离开的,有直接甩脸走人的,好像多待一分钟,就要被人套上作风问题一般。


    直到几个热情的女工到来。


    江梨一眼就看出这是她们的目标客户,虽然不是什么采购员、经销商之类的有能力下订单的,但她绝不轻视任何一个潜在顾客,热情的和她们介绍起自己的产品。


    那盖在红布下的文胸,终于有机会露出真面目,几个女工拿着杯型挺拓、颜色多样、手感顺滑的内衣爱不释手。


    江梨没有因为只是几个散客而怠慢,把‘妍美’商标证书,还有之前登的几份报纸都拿出来给她们传阅,主要是让她们知道,这是品牌商品,不同于集市上面的廉价产品。


    几个人问了价格,发现并不贵,都打算掏钱买一个。江梨带过来的内衣不多,卖给她们几个,还是有足够的样品展示,便当场作成了几单小生意。


    女工们还问,她们明天是不是还在?打算回去告诉厂子里的其他人,让她们也来看看。


    江梨说展销会两天,明天她们肯定在。


    这边林麦冬正帮她们打包内衣,那边展会的工作人员就气匆匆的过来了,“我们接到有人举报,说你们这个展位在展示低俗商品……刚才开展前就提醒过你们,东西不能摆出来,真不知道当初是谁答应让你们进场的………你们这画不能放,赶紧都收起来!”


    江梨听了脸色一沉,她还没有说话,在场的女工已经不乐意了,“什么叫低俗商品?我们女同志用的东西,怎么就低俗了?我看你这个人才是没素质,低俗、龌龊……”


    “你,你们别跟着瞎起哄,我们展会有展会的规定。”工作人员气道。


    江梨道:“这位同志,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把产品盖起来,不直接展示,现在我们放上这几幅画,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能从画中的这几位女性身上,看到不符合你们规定的低俗元素?如果有,请你帮我指出来!”


    工作人员一时又没话说,画里确实没有直接出现文胸的图案,他道:“暗示,你们画里有这个暗示……”


    江梨直接挺着胸走上前,工作人员下意识后退一步,她道:“画里有什么暗示?是暗示女性穿着健康内衣,能缓解她们因劳作、久立带来的肩背疲累,你觉得这是错的?还是说,我们女性在为自己选择健康用品的时候,必须要偷偷摸摸进行?我们坦坦荡荡,光明正大!我们的产品,是受到慎州市妇联认可和指定的产品,你们给了我们参展资格,却又要抹杀掉我们展示商品的权力吗?”


    “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是看不起谁呢,你家里的女同志,难道就不用女性用品了,都走向现代化了,还有你这样的人!”


    “我看这画就画得很好,把我们女同胞的精气神都画出来了,连这画也不让放,你们也太霸道了!”


    女工们跟着帮腔,你一言我一语,一起向工作人员炮轰,把他说得额头直冒冷汗,他也是听到有人反应问题,就来提醒一句,没想到碰到这帮不讲理的女同志。


    这边的争执声,倒是把一部份人群都吸引过来,让这一块冷清的展位,顿时热闹起来。


    工作人员仓惶离开后,女工们也趾高气扬的走了,还留下了不少人,停在展位前看那几幅宣传画,还有人拿起产品说明书看起来。


    江梨的展位终于也开单了,有位省城工会的老大姐看了产品后,和她签下了五百个普通款内衣的订单,是作为劳保用品发给女职工的,单子虽然不大,但总算是有了开门红。


    江梨和老大姐热情的握手,表示立刻给老家打电话,让他们尽快发货,一定保证质量,让工人姐妹收到最舒适健康的产品。


    后来又陆续签了两个小订单。


    中午江梨和林麦冬吃了展会提供的工作餐,虽然简陋,但还是能吃饱。


    到了下午三四点,人流量减少,江梨让林麦冬看着展位,她去四处转转。


    江梨先去了看了几家国营大厂的展区,产品十分丰富,她看得目不暇接,走到一家江苏化纤厂的展位时,她停下了脚步,被悬挂的几款轻薄飘逸的面料样品吸引。


    化纤厂的人上前接待,先问她是哪家单位的,有没有介绍信,江梨把毛巾厂的介绍信递过去,告诉他们,现在厂里转产生产一批女性内衣,需要重新采购面料。


    化纤厂的接待员很热情,把她感兴趣的几款面料拿过来给她端详。


    江梨拿在手上,轻捻、搓、抖了一下样品,感受着柔软度、悬垂感和乔其纱特有的沙沙声和微绉感。


    她看到旁边的标牌写着,“高仿真涤纶乔其纱”还有规格、产品性质的说明,并注明“替代进口,品质稳定,大批量供应”,这直接击中了她的需求。


    她现在仍旧是向‘水客’拿货,这个货源不仅有风险,还不稳定,她一直想找到合适替代品,也托各地供销员帮忙打听,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她又回去展位,直接剪了一款文胸的面料,重新拿过来,让化纤厂的人看,问他们,“同志,您看看,这是我们厂之前用的进口面料,贵厂这款仿乔其,在克重、悬垂性,透气性能达到这个水平吗,还有染色均匀度和色牢度如何?”


    换了一个技术人员来回答江梨的问题,他拿起江梨带过来的那个面料仔细查看后道,“我们这套工艺是攻关重点,就是为了替代进口,经过处理,手感和悬垂性已经非常接近了,而且我们产能大,供应绝对有保障,价格比进口的要低至少20%。”


    江梨是从‘水客’那里拿货的,本来价格就略高一些,如果选择用化纤厂的产品,乔其纱这块的成本,降下来的肯定不仅20%,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没有马上做决定,和对方要了产品资料,表示考虑以后再过来。


    她后来又去逛了好几家展位,均有所收获,在一家氨纶厂找到了一款弹力面料,是国产氨纶丝和涤纶混纺的,完全可以替代之前的进口尼龙面料作为内衣的肩带,同样成本要低很多,可以作为备选方案。


    在省城丝绸印染联合厂,江梨看见那些漂亮的真丝乔其纱,决心买一些下来回去做漂亮连衣裙穿,还可以送人。


    在这里她还发现了真丝/涤纶混纺双绉面料,接待人员称,这面料既有天然纤维的舒适光泽,又有化纤的易护理和成本优势,江梨也拿了一份资料回来,她觉得这是未来产品升级的方向。


    手里抱着一沓资料回来,江梨觉得既使这次文胸销量不佳,她也是不虚此行了。


    第二天过来,他们把宾馆里存放的大部分内衣都带过来。


    刚开馆人还比较少,江梨让林麦冬看着展位,她继续去昨天没逛过的地方再看一遍,这次她去的是设备区,看了高速平缝机、高速包缝机、曲折缝缝纫机、双针平缝机、锁眼机等。


    心想,如果有了这些机器,文胸产量能翻几番,面料损耗率都能降下来不少。


    江梨去详细了解了设备的情况,就决定下单,其中高速平缝机订了四台,曲折缝机订了两台,包缝机两台、双针……最后算下来,江梨要支付金额三万多,这还是参加展销才会享有的计划内指标,如果是平时去订购,就拿不到这样优惠的价格了,江梨还和缝纫机厂定下,派一名技术人员去指导培训一周,来回交通和住宿,都由江梨这边承担。


    等快走到自己展位的时候,听到一阵吵嚷声。


    “你们慎州的产品,都是纸糊的,质量很差,谁买谁倒霉!”


    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慎州商品,以量大价廉称著,却从来不是以质量取胜,出现过很多质量投诉的问题,今天展销会上,有人知道这个展位的女性用品也是慎州的,不由出言置疑。


    林麦冬被眼前这个采购员气得够呛,爱买不买,故意倒台是什么意思,“我们东西质量好着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是纸糊的?不信你拿一件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有质量问题!”


    那个中年采购员见林麦冬把一件内衣递过来,吓得后退一步,“你故意的吧,谁会上手摸这东西,我又不是流氓。”


    林麦冬气得要死,光会张着嘴巴乱喷,不检查不验证,说了又不信,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故意找茬的吧?


    江梨挤过人群走进来,林麦冬见到她,像找到救命稻草,“大嫂……”


    按她脾气,早就想骂人,但知道场合不对,这才硬生生忍下来,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去化解问题,幸好大嫂回来了,这个麻烦就交给她来解决吧。


    江梨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麻烦,看着围观的人,她觉得这正好是个展示产品的好时机,还不用自己找托,眼前这个男人正好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先和林麦冬表示,自己知道情况了,然后笑盈盈地对找茬的中年采购员道,“我看出来了,挑货才是买货人,大哥对我们产品有疑虑,这很正常,现在市面上有不少不良商贩,打着慎州商品的名头,专门做些坑蒙拐骗的事,倒是让我们这些正经厂家受到了牵连。”


    她又把报纸这些拿出来,递给面前这个采购员看,“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上海、省城、慎州的报纸,都提过我们妍美的产品,我们是妇保认可和指定的产品,专门为广大妇女同志服务,做女性健康用品,质量永远是第一位。”


    她拿起一件内衣,直接在现场用剪刀把它分解,一边分解还一边说,“产品好不好,我敢当场给大家验证。”


    折开后,文胸的各个部件清晰呈现:肩带、背片、内衬棉、软纱骨、蕾丝装饰等,“大家看可以看到,我们产品缝线针脚细密均匀,结构清晰、用料扎实。”


    “大家谁有打火机,能不能借我?”


    江梨冲面前的围观人群问。


    中年采购员听了她的话,直接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打火机,江梨接过,打了火,往手里的内衣肩带烧去,“这个肩带材料,我们用的是进口尼龙……”


    肩带被火焰一烧,迅速卷曲收缩,熔融成透明胶状物,火焰微弱,移开火焰后,1秒内火焰完成熄灭,“你们看,离火即灭,不自燃!”


    她又捏起肩带上冷却的熔球,传递给围观的人:“摸摸看,坚硬光滑、颜色浅黄透明,不像普通尼龙烧出来是黑褐色的,也没有刺鼻的气味。”


    她又把两根肩带绑在一起,递给面前的采购员,“麻烦您再找一位男同志一起,试一试它的弹力,麻烦你们用力拉!”


    采购员真找了现场一个男同志,两个人各执肩带一端,用力向两边拉扯,肩带被拉长,但没有断裂。


    “大家看,它弹性十足,能很好地适应身体活动,单根静态承重可达80公斤以上,完全满足日常甚至一定强度的穿着需求!”


    光是肩带,就测出它质量上等,众人已经有些信服了,江梨继续拿起包面的乔其纱面料,直接隔着它吹气,把对面林麦冬的头发都吹起来,江梨又对着展台的射灯照,光线清晰透过,显出轻薄多孔的结构,她传递给围观的人,包括那个采购员,也拿在手上仔细打量,刚才完整的内衣,他觉得当着大家面直接摸就是不雅,现在分解了,只一片面料,就没有心理障碍了。


    “大家摸了以后可以感觉到,轻薄、柔软、有微微的沙感和绉效应,这就是模仿真丝乔其纱的效果,它的透气性和排汗性,虽然比真丝略逊一点,但绝对远超普通化纤布,穿着适合不闷热。”


    接着又展示了内里的棉花,总结了一番材料的优质性,江梨对那位采购员道:“这位同志,感谢您的质疑,正是这样的监督,才能让我们不断进步,我们承诺,每一件出厂的产品,都经得起这样的检验,欢迎大家随时来监督、来体验!”


    这一番演示后,那名采购员悄悄去和林麦冬要了一份产品说明书,问了采购价等订购详情,一些潜在采购商,也纷纷上前索要产品说明书和联系方式。


    中午的时候,上午那些人又重新回来下单,一个下午,江梨和林麦冬都还在展台接受大家问询,连去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王启明今天也来会场了,他是收到江梨电话,过来送货的,本来想送完货就走人,结果看见表姐两人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不好意思离开,红着脸在一旁帮忙。


    三四点钟,会场的人渐渐少了,江梨突然想起来,自己还要去订购面料,就让王林两人守着展位,她去了昨天问询过的江苏化纤厂和另一家氨纶厂,分别和他们下单了乔其纱和尼龙面料,签了订购协议。


    等到展会要结束,江梨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又有几个女青年连袂而来,她们说自己是日化厂的,昨天听女工友说在这里买到了女性用品,不仅质量好,价格还优惠,她们就想来看看。


    今天带来的样品,有卖出去的,也有送出去的,没有剩余了,几名女工有些失望。


    江梨说,自己住在友好宾馆,那里还有一些存货,她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带人过去*看看。今明两天,他们都住在那,不会离开。


    回去的时候,他们坐的是公交车,展览馆离他们住的宾馆不远,只有五站路,他们现在没什么行李物品,还是坐公交更划算,不能一天到晚打车,该省还得省。


    坐在公交车上,江梨困的直打盹,这几天她真的是累得狠了,现在展会结束,终于能放松下来。


    王启明手里拿着展会上拿回来的几幅画,他一边看画,一边偷瞄前面座位的林麦冬,不相信这么好的画是出自她手,着实没有想到她有这样的艺术才能。


    江梨等人回到宾馆后,还交待了前台一句,如果有日化厂的女工们找他们,请帮忙通知他们一下。


    晚上六七点的时候,江梨三人刚在旁边的饭店吃了饭回来,就有几十名叽叽喳喳的女工等在前厅了。


    前台的服务人员脸色都不怎么好,估计是觉得她们这么多人吵吵嚷嚷,有碍于宾馆形象。


    江梨见状,偷偷塞进了十块钱过去,想借用一下宾馆的小会议室。


    王启明把剩下的一百多个文胸搬到会议室时,一群女工蜂拥上去,他吓得差点夺腿要逃,好不容易放下袋子,从她们中挤出来,已经是面红耳赤,头发散乱了。


    林麦冬在旁边嗤笑了一声。


    “真的是妍美,你看这里有标签,我几个月前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后来去商场和供销社问,都没有货。”


    “我表姐买过一个,价格还要八块,我们现在直接从厂家拿,只要6块钱,便宜了2块!”


    展览馆中交易的商品,一般都会比市场价便宜一些,江梨也是直接给了之前的女工批发价,这才是她们又找了一批小姐妹过来买货的原因。


    便宜两块钱,可以买不少东西。而且她们不止一人买一件,都想多拿几件回去,看身边女性亲戚朋友要不要,转个手还能再赚一点。


    一百多件文胸,被她们瓜分完了,剩的一些尺寸偏大或是有些脏污了的产品,江梨也干脆降价出清,让她们一块带走了。


    林麦冬倒是偷偷松了一口气,这样他们回去的时候,不用再背着文胸了,可以轻装上路。


    晚上江梨回到房间,拿着一沓订单合同,在那里划划算算,看看自己卖了多少货,能赚多少钱。


    最终算出来的数字,此这次展会签下的销售订单有一万八千件,税前利润五万左右,还可以了,不枉辛苦跑过来一趟,再说这些都可以转化成稳定的经销商,以后还会再进货。


    不过她这次在展销会上也花了不少钱,又是添设备又是进材料,钱赚得多,花得也多。


    江梨回忆这两天展销会的经历,看到那些把产品卖给外商的企业,十分羡慕,现在只要能创汇,政府都能大开方便之门,她要是能赚外汇就好了。


    她本来想明天大家在宾馆休息一天,后天就回去了,睡前翻当天的省城日报,看到明天有首届住宅展销会在工人文化宫开幕,她顿时来了兴趣。


    最近省城的展销会还挺多的呀,她之前还和林川柏讨论过来省城的事,如果他们明年真要上来,那是不是得先买一间房子?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买房知道江梨想去参……


    知道江梨想去参观住宅展销会,林麦冬放弃去这个年代观光点打卡的打算,要陪她一起去。


    林麦冬可是知道,几十年后,江州的房价是在全国能排进前五的,现在就开始投资房产,几十年后能翻N倍,虽然她现在没钱投资,但她也想去凑这个热闹。


    王启明对这个展销会没有兴趣,他又不可能在省城买房子,他今天仍旧选择继续去省城其他大学校园参观。


    报纸上说这次的住宅展销会历时七天,今天是第一天,参展的群众比轻纺工业品展销会时要多得多,毕竟买房是头等大事,几乎都是全家一起出动。


    住房难问题困扰着城市居民几十年,以前只能靠着单位福利分房,许多家庭都是几代人挤在狭小房子里,子女成年后,结婚生子更是住不开。


    随着国家新建一些住宅出售给了私人,再加上特殊时期被挤占、接管的私房逐渐发还,省城的私房数量大为增加,前两年本市房管局也恢复了房产交易所,这次的住宅展销会,也是房管局牵头主办的。


    展销会主要展出的是商品房,有现房和期房,约有1000多套,现场来参观和咨询的人太多,江梨和林麦冬到了后都挤不进去。


    这些商品房的位置不在市中心的地段,都是围着市中心延伸建成的,也是城市接下来住宅区集中开发的位置,江梨好不容易挤进去,拿了资料出来看。


    这些商品房面积有四十几方到八十几方,以两室一厅的六七十方为主,三室一厅八十方以上的极少,单价在每平方两三百区间。


    “大嫂,这些房子都好便宜啊,要不你多买几套?”跟着过来的林麦冬知道价格后,眼睛都亮了。


    一两万一套的房子,简直跟捡来的没两样,当然,这是因为她知道大嫂有这实力,才这么说。


    这些房子以后都是能涨到两三百万以上的,如果有商铺,她还会鼓励大嫂也买一些,有这些固定资产在,以后直接可以躺平。


    她这话被旁边的人听到,立刻引来他们的不满——


    什么叫好便宜?一两万的房子,不是一两百,一家人要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买这么一套房,几乎是倾全家之力,还要负些外债才可以,他们真是听不得有人吹这牛皮。


    “小姑娘,听你口音勿是本地人嘛,个么会跑到我们江州来买房子?”


    “看你年纪,也不像已经工作了,是跟父母工作调动过来的吗?如果没有江州户口,不好在这买房的。”


    林麦冬听了旁边人的话,心里疑惑,既然是商品房,那就是自由交易了,难道现在也有限购政策?


    江梨去咨询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发现确实有买房限制,有部份房源是优先面向单位集体购买,剩下其他的也是本市户口和本地住房困难家庭优先。


    工作人员就说:“虽然没有严格的户籍限制,但我们肯定优先解决本市居民住房问题,另外外地购房者,买了房子也不能在本地落户,粮油配给、子女入学、医疗福利等,你们都没办法享受,这个你们要自己先考虑清楚的呀。”


    虽然江梨也没有多囤住房的打算,她现在虽然有钱,都要用在投资生意上面,买那么多房子有什么用,放着还容易破败,她暂时是不考虑,只是她没想到,不仅不能多买,想买一套合适的都困难。


    倒是有几个地段和楼层房型都不太受欢迎的特殊房源,可以接受外地户口购买,江梨也没有看上。


    林麦冬又想了一个主意,“大嫂,这种商品房过几年会越来越多,越盖越好,如果没合适的,也不用急着买,我觉得你可以找找有没有景区旁边的小别墅,那个以后肯定是有市无价,现在先买上一套放着,可以自己住,也可以投资。”


    林麦冬的大言不惭,仍旧要被身边经过的人听到,这回倒是没人对她的话给予评论,都是摇摇头走开,心里就嘀咕一句,“这个姑娘儿脑子不灵清!”


    工作人员听到她的话,也是轻轻一笑,“年纪不大,志向倒不小,都想买小别墅了,告诉你呀,不是以后有价无市,现在也没人卖老别墅,那些房子大部份都是国家资产,怎么可能会对私人出售。”


    江梨也没想过能在省城买别墅,她现在能买到一套合适的商品房就很好了。


    她终于挑到了一套八十几方三室一厅的房子,在城西地段,这种大面积的房源极少,还有购房限制,她都想着要不要以林川柏的名义购买,林川柏和双胞胎的户口还有省城,他工作调动到县城后,还没有办迁户,现在在县城办的是暂住证,领取的还是省城的粮票供应和副食品补贴。


    双胞胎要在县一小读书,因为不是本地户口,也是要办借读手续的。


    “你是……江同志?”展销会上有个穿白衬衫带工作牌的男人认出江梨,脸上有些惊奇,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称呼好,他来到江梨面前,带着一脸笑容打招呼。


    江梨也一眼就认出对方了,她惊喜道:“月月舅舅,你好你好,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了。”


    林麦冬也过来了,她没有见过纪博文,听了江梨介绍,也笑着和前大嫂的弟弟打了一个招呼。


    纪博文是房管局的干事,今天来展销会帮忙,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双胞胎的继母和小姑,他还记得自己去慎州时,江梨待他也十分热情,临走还送了他好多当地特产,他拿回来后,还被父母说了一顿,怪他拿了人家这么多贵重的海产品,让他下次过去,一定带点东西作为回礼。


    这次见到江梨两人,他表现得也很是热情,还请两个人去后面职工休息室坐坐,他拿过来两瓶开了盖的汽水,还细心地插上吸管递过去。


    江梨两人连忙道谢接过,天气本来就热,展销会里人多空气不流通,就更加闷热了,现在来这里休息一会儿,纪博文不仅给她们开了风扇,又送来汽水,两人终于觉得能缓口气。


    “姐……”夫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纪博文有些尴尬地改口道,“月月爸爸也没有说你们要来省城,早知道我去接你们了,你们这次过来,是办事还是旅游?”


    江梨笑着把自己参加展销会的事和他说了。


    纪博文脸上带着惊奇和敬佩,“江同志,你真是太能干了!既然你们都来了,也不要急于回去,你们来这里参展,应该也没有时间去省城各个地方逛一下吧,再多留几天,我让我爱人带着你们到处走走看看,我爸妈知道你们来了,肯定要请你们上家里坐坐,对了,你们现在还住在招待所吗?我们家里还有一间空房,要不你们今天就搬过来吧?”


    江梨连忙说不用,她还有一个表弟一起,而且老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她也不能离开太久,下次有机会,再带孩子上来玩,再时候一定去纪家拜访。


    纪博文遗憾道:“如果不能多留两天,那就晚上去家里吃顿饭,这个你们不能拒绝,你们都是月月和星星的亲人,来了怎么也要上家里坐坐。”


    林麦冬看着江梨,她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大嫂这个身份比她尴尬,大哥这个前小舅子也太热情了,看来大哥上段婚姻真的是和平分手,不然前岳家也不会还把他们当亲戚处。


    江梨想想,便点头应下,“行,我和麦冬上家里认个门,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纪博文见江梨答应地爽快,也很是高兴,他父母一直担心姐夫再婚后,后娶的妻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善待双胞胎,虽然他上次见过江梨一面,回去和父母说她为人热情大方,看着还不错,但是父母总还是不太放心,如果有机会让他们见见,能也安他们的心。


    纪博文这时才想起来问江梨两人,怎么想到来逛住宅展销会?


    江梨道:“我和老林商量想在省城买套房子,孩子们现在还小可以在县城上几年小学,等再大一点,还是想让他们出来在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


    纪博文听到这话,脸上惊喜是一点也藏不住,上回姐夫送双胞胎过来的时候,他爸妈还问过,有没有考虑调回省城工作,姐夫当时说暂时不考虑,他爸妈还劝过,没想到姐夫还是有这个打算的。


    江同志现在都来看房子了,如果房子有了着落,他们应该会更早上来吧。


    纪博文略带急切道:“那你们有没有看中哪套房子?”


    江梨说了自己看中一套城西八十几方的房子,不过有户口限制,可能购买不了。


    纪博文沉吟一下道:“没事,问题应该不大,月月爸爸是省城户口,夫妻双方有一方是本地户口,就能买限制房。”


    他想了一下又问:“八十几方的房子,总价要在两万五左右了,展销会的房子,是要一次性现金结清……如果你手头钱款不够,我这里还有……”


    能主动提出借钱的,这是什么好前小舅子啊,林麦冬在一旁听了,暗自感慨。


    江梨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在展销会上收了一些订金,资金倒是够的。”


    她带了一些现金上来,虽然在展销会上购买材料和设备的时候,用了一部份付订金,但是她也收了一些内衣的订金,再加了卖了带上来的八百个文胸,有四千多,钱也差不多够了,正好花完了,坐车回去时,无钱一身轻,就不用提心吊胆怕碰上扒手了。


    今天展销会上参观人员很多,他担心江梨看中的房源被其他人先订走,带着江梨先去把这个事办了,先把房子预订下来。


    等办好预订手续,纪博文这边还要忙着接待工作,江梨和林麦冬先行告辞,约好晚上再上门拜访。


    从展销会出来,两人没有马上回宾馆,而是去了市中心的著名景点参观,江梨这次上来,还带了一个照相机,在展销会的时候,她就让林麦冬帮她拍了不少照片,这些都是以后宣传可能用到的。


    今天出来玩,也正好可以拍一些纪念照回去。


    林麦冬很喜欢帮人拍照,还指导江梨在各个景点做出不同的摆拍造型,江梨觉得自己思想已经算是挺开放了,但是和这个小姑子比起来,明显不及,她甚至都觉得小姑子有点人来疯,还让她大叫比剪刀手跳起来抓拍,江梨最后拒绝了,她倒是拿过相机,给小姑子拍了几张跳跃起来的照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抓拍下来了。


    林麦冬指着依湖而建的那些欧式风格别墅群道,“大嫂,这里的别墅买了绝对不亏,以后几个亿都买不到,可惜现在也没什么人卖。”


    江梨笑了,几个亿?小姑子当真的?


    她们一路逛过来,这块是景区湖边比较安静的地方,干净宽敞的街道一旁种着香樟树和银杏树,靠湖边的是柳树,这些漂亮的别墅她也喜欢,这里以前应该是果党高官和省城资本家、大商贾的住所,现在这些别墅外面,有挂着街道办事处或XX故居的牌子,还有几户二楼小阳台上晒满各色衣服,应该也有私人居住,估计都是以前单位分配给职工的住房,一幢别墅里住着好几户人家。


    江梨娘家的住房条件还可以,这得益于江父当初有魄力的借钱把隔壁的私房一块买下来,把房子打通了,后来生了两子一女,各自结婚生子,还能保证每家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林家的住宅条件要更好一些,毕竟是自成一户的独立一进老宅子,不仅有铺面,房间也多,还有单独的院子,院子里还有自家打的水井,这在自来水还没安装到户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都不用去外面辛苦挑水回来。


    所以后来江梨迟迟没有在县城买房,也是眼光高了,对一些狭小破旧的老房子有些看不上。


    今天在展销会上,对比小套型,她觉得八十几方那套房子已经很好了,但是现在看见眼前这些别墅建筑,不用林麦冬怂恿,她也有些心动。


    两个人后来又去了丝绸街,江梨那天在展销会上想买些真丝乔其纱回去做衣服,后来光顾着买材料和设备,把这事忘了,她不仅在丝绸街带走了好几包面料和服装,两个人还继续去了百货商店,打算回去前买点东西送给家里人。


    江梨让林麦冬也选一样礼物,感谢她这两天在展销会上跟着忙前忙后,林麦冬连忙说不用,江梨说,那就回去再给她包一个红包。


    但是礼物还是可以选,她本来就要给每个人送一份,因为跟着自己上来就收不到,那不是吃亏了,见江梨这么说,林麦冬也就大方应了,后来在商场里给自己挑了一款卡其色的风衣。


    风衣要一百八十,林麦冬问了价格以后,马上表示不要了,她没想到这么贵,售货员说这是进口面料,防风防水。


    江梨摸着面料,倒是想起那天在展销会上也看到过差不多的面料,如果自己生产做女式风衣,那成本可以压缩到十分之一,这利润可不少!


    但她又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了,风衣市场不大,如果做风衣,不如直接做雨伞,她在展销会上,同样发现可以做伞面的布料。


    现在市面上都是黑色布伞为主,只有少量的‘水客’带来的台省那边色彩鲜亮的折叠伞,大家也叫这个为“洋伞”,这个雨伞就是伞骨要联系外厂加工有点麻烦,如果再生产雨伞,这个摊子更大了,她也要考虑要不要分出一部份精力来做这个事。


    逛街的时候,她脑子里转的还都是生意经。


    江梨让售货员给林麦冬找一件合适她尺寸的风衣,直接付钱,林麦冬倒有些不好意思。


    江梨在商场一路买买买,给林川柏的、给孩子的、给父母的,如果不是林麦冬提醒她明天交付房款的钱够不够时,她还要再买下去。


    江梨今天是把所有钱都带在身上的,现在现金放在宾馆里也不安全,刚才没有直接交付房款,也是想再给自己一天考虑的时间,毕竟是买大件资产,不能头脑一热就把钱付了,那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且交钱之前,她还要先和林川柏打电话说一下这事。


    两人逛了一圈回来,先把买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回宾馆,王启明也已经回来了,江梨问他去大学校园逛得怎么样,他有些激动地道,省城的大学都很好,校园很大,风景很好,里面还有英语角和文学角,他今天去旁听了一下,觉得增长了不少见识。


    王启明轻轻握拳道,“我一定要努力考到省城大学,高三开始,我要更用功才行。”


    林麦冬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个蝴蝶翅膀扇得不太严重,他应该是能来这边上大学的,不然怎么能遇上他的白月光女神,而自己这个出门来省城打工的高中校友,又怎么会对他这种能考上大学的“天之骄子”纠缠不休。


    想到这,林麦冬连忙“呸呸”了两下,把这个念头从脑中赶出去,这是书里的女配,不是她!


    江梨笑着对表弟道:“不错,如果能激励你更加用功读书,就不算白来一趟。”


    她想了想,又问林麦冬,“要不你明天也去逛一下大学校园?”


    小姑子来一趟,跟着她去展销会帮忙,又去逛街,还没有时间去大学里熏陶过,作为一名准高三生来说,这应该是不能错过的行程。


    林麦冬对大学校园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以前又不是没去过,更漂亮更现代化的校园都逛过,不过她觉得如果自己说不去,好像和高中生的人设不符,显得自己没有上进心一样,她说:“大嫂,我明天还要再陪你去订房子呢,你带这么多钱在身上,身边没人陪着不安全吧。”


    王启明立刻道:“没事,我陪着表姐。”


    等他反应过来又连忙问江梨,“姐,你看中合适的房子了?真要在这里买房啊?”


    江梨点头。


    王启明兴奋道:“那挺好啊,我如果能考上省城大学,在这里也不是孤身一个人,还有姐和姐夫你们都在。”


    “对哦,你还可以时常过来蹭饭,我大嫂每顿是不是还得给你备着二十个包子才行?”林麦冬道。


    江梨见再聊下去,两个人就要掐起来,打断道:“赶紧准备准备,差不多时间要出门去拜访月月外公外婆,迟到就不好了。”


    纪博文知道江梨表弟也在的时候,邀请的时候,就让她一定要把表弟一块带上。


    江梨拎着百货商店里买的营养品和儿童服装上门,纪家两位老人已经听儿子说过他们要上门,早就烧好一桌菜等着,等他们来的时候,又是一阵热情的寒暄。


    纪家老人年纪比林父林母大一些,有着知识份子的涵养和气度,但又不失热情,双方这次见面,对彼此印象都不错。


    吃饭的时候,大家聊到江梨买房的事,纪家老人对此特别重视,是所有人里面,最希望她能早点定下来,不会改变主意的。


    如果他们能在省城买房,那距离外孙外孙女回来就不远了。


    纪父还问儿子,“你们房管局有没有优惠政策,这个价格是不是太高了?”


    纪博文苦笑道:“我也去问过了,房价上没有优惠。”


    江梨道:“纪伯父,我了解过了,房价不算高,这还是因为老林省城户口,名下没有房子才能享受到的福利,如果我以外地户口去购买,不仅买不到这种限购房,还要双倍的价格才能买到。”


    纪博文道:“是啊,主要是现在商品房还太少了,现在城建局已经在规划建造更多商品房住宅,如果能再等等,过两年会有更多的房源出来,到时候价格有可能会便宜一些。”


    他这话刚说完,就收到他妈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纪博文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江梨他们早一日买房,双胞胎就能早一天回省城,他这话说了,不会让她改变主意吧?


    江梨倒是没改主意,过两年她赚到更多钱,到时候如果有新房子,她再换一套更好的就是了。


    她心里一动,问纪博文:“湖滨路那边有私人别墅出售吗?”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珊珊纪博文有些惊讶……


    纪博文有些惊讶江梨会问到湖滨路的别墅,“那边的别墅大都属于国有直管公房或单位自管房,不能对私人出售。”


    纪博文的爱人印秀想起什么,“前年报纸上好像登过一则房屋转让启事,就是湖滨路上的小别墅,房价高得吓人,要12万元!记得当时我们单位好多人都在讨论这事。”


    纪博文道:“那是幢两百多平方的二层住宅,这事我们房管局也介入调查了,查到刊登广告的是侨办工作人员,那幢房子属于特殊时期挤占的华侨私房,后来原主放弃返城居住,委托侨办代售,购买的也是省城大学的一名教授,他的购房款是由海外亲属汇款所得。这也是建国后首例公开交易的湖景独栋别墅。”


    印秀点头:“是有海外关系啊,怪不得能拿出12万元来。”


    纪博文这才想起来问江梨,“你也想买那边的房产?”


    江梨点点头,“今天去逛了一圈,一线湖景、独栋花园别墅,确实很吸引人。”


    纪家人听她如此淡定的说出来,心里都有些惊疑,他们知道江梨是在县城开饭店的,这次听纪博文回来说起,才知道她还在做女性内衣的生意,他们本来以为她能拿出两万五千的购房款,已经是倾尽所有,现在听她还对别墅有兴趣,这得是赚了多少钱?


    纪博文道:“像这种湖边独栋别墅,房源极其有限,之后是不可能再有这种出售的情况,这些建筑都属于国有文保单位,而且我听房管局领导的意思,这房子即使已经转让给私人,以后还有可能会以补偿房价的方式,再收归国有。”


    江梨这下终于死了这条心了。


    林麦冬也是,以为这个时候能提前拿到一套,以后坐等发财,原来这种稀缺房源,都是属于文物保护建筑了。


    纪母这时笑着道:“我听说川柏托朋友在打听钢琴?”


    江梨也含笑道:“是啊,月月回去以后一直念叨不能弹钢琴了,我和老林就商量也买一台放家里,不过在慎州买不到,川柏才说托省城的朋友打听。”


    纪母似埋怨道:“川柏也真是的,这事怎么不来找我们,孩子学钢琴是大事,我之前还担心月月回去以后,没有机会再练琴了,既然你们也支持她继续学,那家里这台钢琴,就带到慎州给她吧。”


    江梨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已经找人打听到购买渠道了,这台您留在家里,以后月月过来,还可以在这里跟着您继续学琴。”


    纪父对纪母道:“弹琴也是你的爱好,家里肯定要放一架钢琴的。”他又看向江梨,“我们是月月的外祖父母,也要支持她兴趣爱好的培养,这台钢琴,就由我们出资购买,送给孩子们吧。”


    印秀看了一眼丈夫,见他似乎还挺赞同的模样,便也不好说话了。


    江梨笑道:“你们对月月的爱护,月月和星星都会记在心里,这个钢琴,肯定是由我和老林来买。”


    纪家二老这才没说什么,纪母又好奇问江梨打算从哪里购买钢琴?


    江梨其实也是今天逛百货商店的时候,走到乐器区的时候去问的,商场里仍旧是缺货,但是江梨同售货员那里打听到,可以联系厂家销售员,如果能提价百分之十,就能提前提货。


    虽然要贵一点,但在货源稀缺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


    纪父知道这个情况,就说这个事他来安排,不用提价购买,在一周内就发货。


    如果不用多花钱,江梨当然愿意。


    从纪家出来,王启明羡慕地道,“月月外祖家条件真好,家里布置的跟电影里的房间一样,纪伯父还是省城大学的教授,他给了我明年报考大学的一些建议,说欢迎我以后考他的研究生。”


    江梨道:“那你就多努力了。”


    王启明点点头,“可惜我喜欢的是文学专业,纪教授是应用物理方面的,没有机会做他的学生了,我对物理着实头疼。”


    林麦冬听了他的话,心里有些疑惑,这还是个文学青年?那以后怎么就从商了,看来书香败给了铜臭。


    既然买不到小别墅,江梨第二天就爽快的去把展销会上预订的房子的房款给结清了。


    有纪博文在,手续办理很顺利,纪博文还帮忙去派出所开了林川柏的户籍证明,现在房产证上,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人的名字了。


    来省城一趟,该办的事都办好了,回去的车票也买到了硬卧,虽然也不怎么舒服,但总比硬坐要强一点。


    三个人来时被几个编织袋的内衣折腾的够呛,回去的时候虽然也带了不少礼物,比起来时不知道轻松多少。


    回去的火车上,林麦冬的包还被人划破了,幸好她钱也是贴身放着,没有什么损失,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终于回到县城,王启明要直接回家,便在客车站直接转坐回去的客车,江梨和林麦冬刚走进白石街,迎面就有几个孩子尖叫着朝她们冲过来,跑在最前头的就是江晓晓。


    “妈妈妈妈……”她高兴地朝江梨冲过去,像只小猴子一般往她身上攀爬,双手勒着妈妈的脖子,挂在她的身上。


    江梨双手都提着东西,哪有手托住她的屁股,整个人被她带得差点往前扑倒。


    “知道你想妈妈了,快下来,帮妈妈提东西。”江梨哄着她道。


    江晓晓果然麻溜的放开她的脖子,掉了下来,伸手就要抢妈妈手里的东西,“妈妈,我帮你拎,我可有力气了!”


    江梨把自己一个小包交给她。


    “姨姨,姑姑。”月月和星星跟在江晓晓后面跑了过来,朝她们打招呼。


    见江晓晓要给江梨拿东西,他们也自告奋勇的要上前帮忙。


    江梨分给他们一个编织袋,两个人一人一边,发现完全抬不起来,就拽着袋子使劲往前拉,嘴里还发出“哼哧,哼哧”声。


    江梨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接过编织袋自己提了,两人想干活,林麦冬就把自己的包递给他们,他们这才满意的一起帮忙拎回去。


    回到家,林母见到她们很是惊喜,说以为她们要晚上才能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家了,说几个孩子知道她们今天回来,一早就在街上等着了,从上午到现在,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和林母说了一会儿路上的事,林母想起来连忙道,“你们饿了吧,我先去给你们煮点面条垫垫。”


    这边江晓晓刚把江梨的包拎回家,迫不及待的就要打开找自己的礼物,她有经验了,每次妈妈出门回来,都会给她带好吃好玩的东西。


    江梨在和林母说话的时候,正好瞄过来一眼,连忙上前制止,“东西都在大袋子里,这*个包里是妈妈的重要文件,别给弄坏了。”


    江晓晓又跑去翻编织袋里的东西,衣服布料什么,她拨开一边,终于找到她要找到玩具和吃的了。


    江梨这次带回来的,有玩具小火车、小画舫、布偶娃娃、积木、《西游记》图案的儿童扇,还有一些省城的特产零食。


    江晓晓打开纸盒包装看见里面的小火车,“哇”一声叫了出来,立刻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生怕被人抢走。


    月月和星星站在一旁,看着羡慕但不好意思上前。


    江梨招呼他们过来,“这里面的玩具是让你们一块玩的,大家猜拳,谁赢了谁先选一样礼物,不许抢,如果谁不听话,就没有选礼物的资格了。”


    江晓晓抱着自己的火车不放手,摇头拒绝猜拳的主意,生怕小火车被人选走。


    江梨对月月和星星道:“来吧,咱们三个猜拳。”


    月月和星星都很高兴,嘴里刚开始念:“剪刀石头布……”江晓晓就忍不住过来,也伸出自己小拳头加入进来了。


    东西不想让,但游戏她想玩。


    最后月月赢了,首先选择,江晓晓生怕她盯上自己怀里的小火车,侧身要躲,谁知道月月没想过要选火车,直接朝布偶娃娃走去,高兴地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


    江梨这个布偶娃娃就是给她买的,知道她肯定会选这个。


    重新猜拳,江晓晓赢了,她抱着小火车终于不用担心要让出去,开心的咧着嘴直笑。


    星星有些失望,他也想要小火车。


    最后江梨打开另一个纸盒,拿出装在里面的画舫小船出来,对星星道:“拎这个发条,把小船放在水上,它可以自己滑动起来。”


    这个玩具画舫是根据省城景区的画舫做的,算是一份旅游产品。


    知道这船能在水上自己滑动,星星眼睛忽的亮起,接过画舫仔细打量,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盆水。


    江晓晓看着星星的画舫,又有些眼馋了,但她倒也没有上前抢,去和星星说,“我借你玩小火车,你待会也让我玩小船好吗?”


    星星点点头,两人勾肩搭背,达成协议。


    积木和扇子都是买了好几份,他们不用抢,每个人都能分到,江梨有把珊珊和侄子的也留出来。


    面条烧好,林母喊她们过去吃面,江梨和林麦冬都各自洗了把脸,这才舒服的坐在桌前吃起来。


    江晓晓和双胞胎拿着画着师徒四人取经的小扇子,跑到旁边,拼命的帮她们扇风,看着他们卖力的样子,林母直道:“有电风扇呢,你们休息一下,看看,头上又全是汗了。”


    等吃好面条,江梨又把带给林家其他人的东西都拿出来,送给林母的是一套丝绸夏装,她摸着面料爱不释手,说自己手上都是老茧,要把面料刮出丝了。


    给林父的是打火机,是上海产的,江梨这次买了好几个,就是准备送给家里几个男的。去一趟省城,不给他们带礼物不好,但又懒得费心帮他们挑东西,直接打包几个打火机更方便。


    她想把带回来的礼物拿给林珊珊时,林母叹了口气说,珊珊去她舅妈家了,可能要过完暑假再回来。


    陈玉珠因为林珊珊烫伤的事,在林家闹了一场,可能面子上下不来,就不想让林母继续帮忙带女儿。可能又想起娘家人亲了,就把她送去娘家。


    陈玉珠的嫂子因为小姑子拿了钱回来,就不跟她计较之前的事,留林栅栅在家里。


    林母拉着林麦冬问去省城的事,江梨这边想要回去休息,却被几个孩子围住,想要她去打水,让他们开小船。


    江梨去把他们洗澡的大木盆找出来,再倒了六分满的水,教他们上发条,把画舫轻轻放在水面,画舫真的自己慢慢滑动起来了。


    几个人拍着手兴奋的叫好。


    江晓晓还想把自己小火车放上去,被江梨制止了,“小火车在水里就会沉下去,到时候坏了你别哭。”


    星星也道:“是的,我坐过火车,火车是在铁路上开的,不是在水里开的!”


    江晓晓又朝江梨靠去,身上粘乎乎的汗都粘到江梨身上了,“妈妈,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坐火车?”


    江梨道:“你每天都乖乖的,不让妈妈生气,就带你去坐火车,你能做到吗?”


    江晓晓犹豫一下,又要咬手指头,被江梨拍了下来,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妈妈,我想吃薄荷糕了。”这是江梨带回来的省城特产。


    江梨给他们拿了糕点出来,让他们分着吃了。


    就在这里,门口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奶奶,奶奶,呜呜~”


    正是林珊珊的声音,林母急忙出去,看到大孙女朝她扑过来,一脸的委屈。


    “珊珊,你怎么回来了?谁送你回来了?”


    “舅舅。”林珊珊转身看向门口,她那个舅舅把她送到,也没和林家人打招呼,已经走了。


    林母伸手擦着孙女脸上的泪,“怎么突然回来?你妈妈说你要开学才回来?是不是和表哥表姐吵架了?”


    林珊珊摇头又点头,接着呜呜哭着,说着自己这几天在舅舅家受的委屈。


    她一直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去了舅舅那里,舅妈就让她去干活,说她这么大了,还什么都不会,她妈是怎么教她的,像她这样的,以后嫁人都没人要。


    让她洗衣服洗碗,还让她学着煮饭,林珊珊哪会这些,手臂被油星子溅上几点,都烫红了,她哭着叫舅妈的时候,陈舅妈过来,菜油都不给她抹,说烫这么一点就瞎叫,果然是被家里宠坏了!


    林珊珊就闹着要回家,陈舅妈就说,要回你自己走回去,谁也不留你。


    后来她一直哭闹,等陈父和陈舅舅回来,见她闹个不停,不耐烦道,“快送走,快送走,不知道的以为家里来了个丧门星!”


    林母听完她的话,摸着她的小手,果然看到手背上被烫出的红点还没有消,再看看她手腕上结痂的烫伤,痂掉了一半,露出里面嫩红的肉,这是还没完全长好,林母就更心疼了。


    家里哪里让她干过活,洗一双袜子还要夸她半天,竟然被送去外家当丫头使了,林母心中有气。


    她先去找了烫伤膏帮孙女手背上的红点抹上,这边三个孩子已经好奇的抱着各自的礼物凑了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林珊珊看到月月手里的布偶娃娃,伤心的又哭了起来。


    陈玉珠赚了钱后,前阵子给她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洋娃娃,只不过这次带到陈家后,就被大她一岁的表姐抢走了,她打不过表姐,找舅舅舅妈告状,还要被他们骂一顿,说她和她妈妈一样小气,一个玩具,借表姐玩一下怎么了。


    林珊珊终于尝到被人抢玩具的滋味,但是在那里,没有人护着她,她当时就有闹过要回去,陈舅妈说,你妈是和你奶奶闹翻了,才把你送过来的,你奶奶不要你了,我们收留你,你现在回去干什么,想被赶出来?


    林珊珊是亲眼见到妈妈和奶奶吵架的,听了这话,不由信了几分,只能在陈家继续待下来。之后舅妈让她什么事,都要说,你爸不要你了,就因为你是个丫头,如果你再不听话,我们家也不留你了。


    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哭过好几回,她本来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回家,妈妈天天在家骂爸爸,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爸爸才不回来的吗?


    直到手上被油星子烫伤,她想起上次被开水烫了的时候,奶奶多么着急,心里就想着,只要她回去后乖乖听话,奶奶就会要她的。


    林母想起来又道:“对了,你衣服行李在哪?”


    林母看着孙女只背了一个平时上学的书包回来,没见到带过去的衣服行李这些。


    林珊珊眼泪珠子又掉了下来:“舅妈把我的衣服裙子都给表姐,表姐还把我的洋娃娃抢走了。”


    林母气道:“算了,咱们不要了,奶奶再给你买!”


    陈玉珠回来的时候,看到女儿正拿着一把画着西游图案的小扇子,在街上同人追逐玩耍,她脸一沉,把林珊珊叫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珊珊看见妈妈,已经不见刚才欢笑的模样,一脸委屈地把自己在舅妈家被欺负的事说了。


    “妈妈,我再也不去舅舅家了,我要留在自己家里,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奶奶也没有不要我。”


    陈玉珠听到前面女儿讲述的时候,还有些生气,听到最后一句,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她正是因为和林母闹翻了,才把女儿送走让娘家人帮忙照顾,现在女儿回来,让林母知道她娘家靠不住,最后还得送回来,这不是打她脸吗?


    “舅妈是教你做家务,这些女孩子本来都要学,如果妈妈在家里有时间,也要让你学起来的,你这么哭着回来,让别人以为舅舅家欺负你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林珊珊气道:“舅妈骂我,表姐还抢我东西,他们就是欺负我了,为什么你不帮我,要帮他们?”


    陈玉珠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看着站在药铺门口,正朝她们这边望过来的林母,生气的打了林珊珊一记,“你不听话,还有理了?你留在家里,妈妈没时间照顾你,你不去舅妈家,你说你想怎么办?跟着我去集市晒太阳吗?”


    林珊珊道:“我跟奶奶……我也可以跟你去集市,反正我就是不回舅舅家了!”


    “跟我去集市,我哪有时间管你,那里人那么多,一不留神被拐子拐走,到时候你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林珊珊哭:“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自己家!”


    林母走了过来,“珊珊这么大了,不用人怎么照顾,她不想去舅舅家,就让她留在家里吧。”


    陈玉珠也没有看林母,好似生气的对女儿放下一句,“算了,我也不管你了,随便你去吧!”


    晚上林麦冬对她娘说,“她就是等你主动递话,这样就不算是她求你帮忙了,真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


    “以后少说这话。”林母道,“也是你二哥不争气,他干了这样的混帐事,我在珊珊妈面前,就是理亏。”


    她又叹了口气:“唉,我就是心疼珊珊,万一这个家要是真散了,她可怎么办!”


    林母这边和女儿说着话,珊珊就抱着她的枕头进来了,“奶奶,我要和你睡。”


    林母连忙把她拉过来问,“怎么了?你妈妈又骂你了?”


    林珊珊摇头,“我让她去把我的衣服和洋娃娃要回来,她不肯,我不想理她了。”


    林母心想,这应该不是你妈不想去要,她是知道去了也要不回来了,只要被她娘家人拿走的东西,哪里还会再还回来。


    林母倒想留孙女下来,但想到老头子震天的呼噜声,就说,“你爷爷呼噜太响了,奶奶怕你睡不好,要不你晚上先和你小姑姑睡?”


    林珊珊看了林麦冬一眼,突然转过头,“不要!我去找晓晓,我要和她睡。”她还记得小姑姑骂妈妈的事,觉得她应该也不喜欢自己。


    说完就朝屋外跑去。


    林母不放心地跟过去,屋里头,三个孩子有披着床单的,有头上横戴着头箍的。


    “孙悟空,你不听话,我要开始念紧箍咒了,唵嘛呢叭咪……”额间点着红点的月月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念起经来。


    江晓晓扮演的孙悟空正和披着床单的白龙马星星打得难分难舍,听到这话,立刻大叫一声,捧着脑袋,在地上转圈圈,转得多了,直接滚倒在床上。


    月月乐得大笑,继续念经,江晓晓则继续在床上打滚,眼见就要滚下床了,林母连忙上前挡了一把。


    林珊珊本来情绪还有些低落,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立刻激动的放下自己的枕头,“我也要做观音大士。”


    她也跟着双手合十,跑到江晓晓面前,对着她念起一串含糊不清的咒语。


    林母看着在床上继续做痛苦状,一会儿翻着跟头,一会儿侧滚两圈的江晓晓,暗叹,这孩子体力可真好,怎么就不会累。


    江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热闹未歇,她喊了一声:“好了,睡觉时间到了,谁第一个睡着,明天第一个起床,有奖励哦。”


    听了这话,几个孩子立刻找到自己的床扑上去,林珊珊道:“伯娘,我能参加吗?”


    “当然可以!”江梨看着她抱过来的枕头,笑着道,“你今天晚上想同晓晓和月月一起睡吗?”


    林珊珊立刻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跑到江晓晓的床边,跟着躺了下来。


    两个小姑娘相互搂着脖子,刚想嘻闹两声,想起游戏规则,连忙闭嘴。


    林母也笑着看着几个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还不停颤动的孩子,“看有没有真的睡觉?”


    四个人立刻都回答自己睡着了。


    江梨之前给孩子们房间里装了吊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吊扇已经被他们开到最大,林母担心他们着凉,把档数关到最小,又帮他们把被单拉上去盖住肚子,等两人关了灯走出去,门一关上,屋里立刻又传出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了,江梨和林母相视一眼笑了笑,也不去管他们了。


    江梨回到房间的时候,林川柏刚洗了澡回来,“听到孩子们屋里还有声音,他们还没睡?”


    江梨道:“装睡倒快,不过现在灯关了,估计他们再闹一会儿,也就会睡了。”


    江梨这次回来没有看到赵姐,林母说她回去了。


    林川柏道:“昨天刚走的,她儿子找来了,说不让她出来给人做保姆,怕丢人,一定让她回去。”


    江梨皱眉:“赵姐不是第一次出来做事,以前就一直在帮人做月子。”


    林川柏也不是很了解,猜测道:“可能觉得偶尔去给人做个月子帮个忙,不算做人保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本来赵姐刚和孩子处熟,这就走了,也挺可惜的。”


    江梨出门这几天,也幸亏有赵姐帮助,再加上是在家里,有事林母会看着,他在医院上班,也不用挂心这边。


    关了灯,夫妻俩小别胜新婚,耳鬓厮磨,也不再提起无关之事。


    江梨回来后,也没有时间休息,这边要安排作坊赶展销会订单、安排发货,那边还要接收材料和机器。


    几台高速缝纫机送到后,江梨先把两个作坊的人集中起来,让厂家的技术人员安排给他们培训,让他们能尽快上手。


    新材料投产前,江梨先让试制一批出来,做了试穿和下水试验,比起进口材料,只有极细微的差别,这批新材料,她找了印染技术,做了些有图案和花纹的款式,在这个基础上,产品更新给用户带来的体验就不会比以前差,没有做印染的,她定价比以前低了一点。


    一直在忙着作坊的事,钢琴运到她也没时间去提货,林川柏找了人去客运站运回来,钢琴抬进家里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小轰动,这个时候一台电子琴已经很了不起了,学校里用的也是脚踏风琴,谁家能有钢琴啊,大家都过来看热闹。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纷纷上前敲击,月月护着钢琴,紧张的大叫:“不能太用力,坏了怎么办?”


    林川柏还托人找了一个懂行的人过来给钢琴调音,之后每天家里都会传出钢琴声。


    林佩兰来家里看到,也惊叹不已,说就这台钢琴,都可以在县城买套房了,她看着月月弹得还有板有眼,轮到江晓晓和星星的时候,那就是‘乱弹琴’,吵得人耳朵轰鸣。


    林父就在骂:“谁想的主意,弄这么个玩意儿回来?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再让他们玩,他们这么敲,死人也要从棺材里蹦起来。”


    林佩兰也不理她爹的话,对林川柏说,都花大价钱把琴买回来了,那就再请一个教弹琴的老师吧,说林川柏姐夫中学有个音乐老师,琴弹得很好,可以请她回来。


    林川柏当然没意见,就托她帮忙请人,约好每周来两次。


    老师来的时候,江梨特地抽了时间回来看看孩子们学琴的情况,最后她叹口气离开,觉得还是不要有奢想,江晓晓不可能有什么音乐细胞,也不可能让她安静的坐下来好好学弹琴的。


    江晓晓不知道妈妈对她的失望,钢琴刚运回来的时候,她对它还很有兴趣,等大家都制止不让她乱按琴键,她就没有兴趣了,再等到老师过来,押着她坐在位置上学琴,她就开始有点不喜欢钢琴了,到后来知道老师要来,她就先躲起来,怎么也不让她找到。


    等星星也能跟着弹上一首《两只老虎》,江晓晓已经是见到钢琴就绕着走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急救林母给林珊珊洗……


    林母给林珊珊洗头发的时候,才发现她长虱子了,怪不得孙女总是说头皮痒。


    她猜测应该是舅舅家传过来的,家里人都比较注重卫生,没有人长虱子,珊珊最近除了舅舅家,又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林母如临大敌,赶紧去买了一瓶百部酊药剂回来给孙女杀虱子。


    林珊珊头上抹了药剂后,还用毛巾包了半小时,然后林母就拿着一把篦子把她的头发从头皮开始梳到发尾,要把失去活动能力的虱子成虫和虱卵都梳下来。


    篦子很细,头发不容易梳开,珊珊疼的唉唉直叫,林母告诉她,忍一忍,不弄干净了,这虱子会越长越多,以后把脑袋的血都吸光。


    林母还给她看篦子上带下来的虱子,那虱子还在缓慢爬行,试图逃走,林母把它置于手指之间,用手指甲盖一掐,就像捏碎一颗晒干的麦粒一般,“啪”的一声轻响,就把虱子掐爆了,只在指甲上留下了点透明的、混着暗红的黏糊东西。


    “看,它吸了你多少血!”林母说。


    林珊珊觉得既恶心又好玩,她气愤于这些虱子吸了她的血,就学着林母的方式,从篦子上抓了一只想要逃跑的虱子下来,用力一掐,也是“啪”的一声,这一下特别治愈,她激动道,“奶奶,你再梳几下,把它们全抓住,我要把它们都掐死。”


    三个小朋友过来围观,双胞胎起先还有点害怕,后来竟然越看越有趣,跟着江晓晓一起,也都伸手去抓从林珊珊头上梳下来的虱子。


    虱子有限,不一会儿大家还抢起来了,“奶奶,给我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


    “这是我的虱子,你们别抢,我要自己掐死它!”


    药剂只是让虱子失去行动能力,变得迟缓,孩子们能顺利的把它们按住用指甲盖掐死,那些没有被药剂熏倒的虱子,被篦子带下来后,爬得很快,月月抢了一个下来,本来想用指甲盖掐它,结果它蹭蹭一直顺着她的手背迅速爬上来,月月吓得大叫,江晓晓和星星都扑过去,帮忙她抓虱子,三人忙成一团。


    林母道:“你们快出去玩吧,别挤在这里了,万一虱子跑你们头上去了怎么办……”


    她话还没有说话,看着挠着头皮的江晓晓,还有一样挠头皮的双胞胎,突然想起来,孩子们在一起玩,会不会已经传过去了?珊珊还和晓晓一块睡了好几天来着。


    “哎哟喂,你们不会也长了虱子吧?”林母惊叫道,连忙要拉三人过来检查。


    双胞胎脸带惊恐,江晓晓却一脸兴奋,先把脑袋伸过去,“看我,看我,我有没有虱子?”


    “你说你是不是傻,都长虱子了,你还高兴?”江梨回来知道三个孩子全长了虱子,不仅惊讶还有些无语,问题她那个傻女儿,竟然还挺乐呵,兴冲冲的像是中了奖一般。


    三个孩子也都要除虱子,林川柏看着星星说,“要不直接剃个光头算了。”去年也递了光头,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星星连忙伸手护着自己的脑袋,江梨说,马上要上学了,顶着光头多不好看。


    星星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三个孩子坐成一排,头上都涂满药剂,用毛巾包着头发,嘻嘻闹闹开,中间还痒的想把毛巾扯开去挠头,被大人阻止了。


    江梨一把一把梳开江晓晓的头发,每次她都很兴奋,抓着妈妈手里的篦子去找虱子,她还舍不得马上掐死,把它们装进铅毛盒里。


    轮流给三个孩子用篦子梳头发,他们还比赛谁的虱子最多,林珊珊也过来玩他们的虱子,还遗憾道,“都没有我多。”


    等把他们头发全都冲洗两遍,江梨要江晓晓把铅笔盒里面的虱子都弄死,她原先还不肯,想留着慢慢玩,最后被妈妈一瞪,才不情愿的把它们抓出来掐死,中间还有其他孩子跑过来帮忙,她还要护着:“这是我的虱子,不给你们玩!”


    一旦染上虱子,家里枕头,床单还有衣服全都要洗过,再用开水烫过一遍,彻底把虱卵烫死才可以,江梨在洗衣服的时候,感觉自己头皮也一阵阵发痒,担心自己也被孩子们传了虱子,幸好后来用篦子梳了一遍,没有发现虱子踪迹,这才安心。


    孩子们暑假快结束前,江梨带他们去了一趟临水镇二姨家,这是之前答应过他们的,林川柏也一块去了。


    孩子们来到这里后,就由施家的大孙子领着他们出去玩了。出门前,二姨还切切叮嘱,不能去溪里玩水,让他们就在街上玩就好了。


    施家住的那条街,是依着一条宽阔的溪流而建。


    住在附近的人经常到溪埠头洗衣、洗菜、挑水,夏天的时候男人和孩子都会来溪里游泳洗澡,这条溪河也淹死过不少人,特别是孩子,所以平常大人都会叮嘱不让他们独自去溪边玩水。


    林川柏这次一起来,是带了药箱过来,江梨想让他给二姨和姨父都检查一下身体。


    帮他们诊了脉后,除了一些要注意一小毛病,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二姨他们听了,都放了心,大姨突然得病去世,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担心。


    附近邻居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县医院那个有名的林医师来了,纷纷上二姨家来,手里拎着网兜装的鸡蛋、纸包的红糖,还有活鸡,都想让林川柏帮他们看看身体的老毛病。


    二姨为难的和江梨相视一眼,轻声说,“要不我让他们先回去,过几天去县医院挂号,再找川柏看看。”


    江梨知道二姨这是怕林川柏为难,她说:“没事的,这些人都和二姨你认识,才会求上门,反正今天左右没事,就让川柏先给他们初步检查一下。”


    林川柏也点头表示没问题,有病人上门,本着医者仁心,他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二姨这才放心的上前招呼上门的人。


    第一个来的是二姨的隔壁邻居老周,他还拎了一个晚熟的西瓜过来。


    老周今天五十了,是码头搬运工,说自己腰平时就像被石头压着,又酸又沉,尤其下雨天和早起时,痛得直不起来。另外右边大腿后面一直到小腿肚子,像有根筋扯着疼,走路半跛。


    林川柏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腰部肌肉板硬,按之酸痛,判断是寒湿痹阻之症。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包,用温针法,温通腰部及下肢经络,驱散寒湿。


    这边留针时,他又让第二个病人上前来。


    这是个小病人,今年五岁,是妈妈抱着来的,和二姨父还沾着点亲戚关系。


    孩子妈妈说他不爱吃饭,挑食,现在面黄肌瘦的,肚子却有点鼓胀,晚上睡觉不安稳,磨牙,有时说肚子疼,大便时干时稀,常有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林川柏见孩子精神尚可,但眼神不亮,面色萎黄、舌淡苔白厚腻,判断是脾虚食积之症。


    他让孩子趴在妈妈腿上,露出背部,用双手拇指和食指、中指相对,从孩子尾骶骨开始,用捏脊疗法给孩子推拿,调和脏腑、健运脾胃,孩子起初哭闹,后来觉得舒服就不哭了。


    林川柏这次只给孩子开了食疗方子,一个是焦三仙粥、一个是鸡内金粉,并且叮嘱,让孩子妈妈要严格控制零食,尤其是要少让孩子吃甜腻生冷之物,饮食定时定量,以易消化食物为主,另外再多晒太阳,他又把捏脊法教给她,让她每天给孩子推拿一次。


    这边孩子的妈妈不迭的道谢,林川柏已经去给老周拔针了,老周经过针炙后,就感觉腰部轻松不少,大呼“松快多了!”


    林川柏另外给他开了一个药方,让他自己去抓药煎服。又叮嘱他不能睡凉席吹穿堂风,避免重体力活,又教了他几个简单的转腰动作。


    两个病人经过林川柏针炙手段,病症顿时得到缓解,那些等着的病人,更加热切了。


    第三个求诊的是四十几岁的婶娘,看的是崩漏,因为现场人多,她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说自己病情,二姨看出来,就让其他人都先出去,给她留出看病的空间。


    病人这才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她还急切道:“林医师,我去了县医院两趟,都没能挂上你的号子,今天这可真是巧了,正好遇上你来咱们镇上做客……”


    江梨他们是上午到了,来了没多久,就有病人上门,林川柏看了四五个人后,见到家里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二姨终于出面让大家先回去了,说外甥女婿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饭都没吃上一口,他也要歇口气。


    那些闻讯而来的人,却有些失望,“林医师的号真的不好挂,我上次一大早赶去,就说号子已经没有了。”


    “都是被那些黄牛抢走了!”


    “上次我还碰到一个黄牛,骗了我两块钱!”


    林川柏在看病的时候,二姨在前面招待邻居,二姨父在后面烧菜,一大桌饭菜已经烧好,他也出来道:“这都几点了,总得让人先吃饭吧。”


    林川柏想了想道,“要不大家晚一点过来,我下午再接十个病人,也不能太多,我们还要坐车赶回县城,如果今天没有看到的病人,大家留个名字下来,我回去和护士说一声,帮你们留一个号子。”


    大家这才没有意见,也确实是看人家都要吃饭了,再赖着不走就不好了,只是为了下午的十个号子,又争抢起来,最后二姨说,像比较急的毛病先看,不急的小毛病,就等着去挂号。


    吃饭的时候,二姨在街上喊了一圈,几个孩子才跑回来,三个打扮得干净漂亮过来做客的小客人,现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连最爱干净的月月,屁股和膝盖都是泥印子。


    星星兴奋道:“小明哥哥带我们去爬树了,是桔子树,一点也不高,我也不害怕。”


    二姨听到,立刻叫了大孙子过来,“只告诉你不要带弟弟妹妹去溪里玩水,忘了叮嘱你们不要去苦柑林了,那里蚊虫多,又靠近溪边,掉下去怎么办?”


    江梨给施小明解围,“二姨,阿正表哥不是说要带小明他们去深市读书吗,是今年过去还是要明年?”


    马上就要开学了,如果要去,现在应该要出发了。


    二姨道:“又拖到明年去了,他没时间回来接,阿正媳妇不认字又不会说普通话,自己不敢出门,主要是他们夫妻俩没商量好,阿正媳妇根本不想出去,也不想让孩子出去。”


    施小明道:“我娘真是的,我和弟弟就盼着去深市了,和所有人都说过了,结果又不走,要被人笑死,说我们吹牛皮!”


    桌上的饭菜很丰富,有海鲜有肉,还给几个孩子都倒了汽水,二姨对月月和星星尤其热情,不停地给他们夹菜,又夸他们漂亮有礼貌。


    江梨想起来问二姨,“那个赵姐是真的不打算出来了吗?”


    现在阿嬷也不好找,后来又有人介绍了一个上门,江梨看她有六十多了,手上指甲缝都不甚干净,也没有留下。


    林家‘婶娘’还把自己儿媳妇带来,说让她过来帮忙江梨两口子带孩子,也不用给开工资,年底包一个红包就行了。


    江梨哪敢留人,林母也没同意,最后‘婶娘’气呼呼的带着儿媳妇走了。


    二姨气道:“我上*次特地去问过,都说好的,去给你帮忙,结果才干了几天,就回来了。都是她儿子的事,那小子听到村里人嚼舌根,说他娘去给人当阿嬷,就是和以前的佣人一样,出门要低人一等,儿女让娘去干这事,就是不孝顺,他就非闹着让他娘回来了。


    你说能找到其他活干也就算了,现在家里两个子女开学的学费,估计还要找人借,明明有赚钱的法子,偏要顾着面子不让他娘去。”


    既然这样,江梨也只能作罢,她也是听了林川柏说赵姐手脚勤快,人挺爱干净,才有心再问一问,现在只能另外再找人了。


    “我再帮你打听打听,主要现在这些人观念还没转过来,都嫌去做阿嬷丢人。”二姨道。


    吃饭的时候,江晓晓道:“妈妈,我要和大哥哥他们去游泳!”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星星立刻跟着道。


    “表姑姑,我能带晓晓他们去吗?”施小明问。


    江梨说:“我们四点多就得回去了,再晚点回省城的面包车就没有了。”白天太阳大,大家都是傍晚时分才会去游泳、洗澡、洗衣服。


    江晓晓摇头,“我不回去,我留在二婆婆家,和小明哥哥去游泳。”


    二姨也道:“就让她留下来玩几天,要开学了,我再送她回去。”


    江梨道:“她换洗衣服都没带过来,下次我再带她来玩,今天还是先跟我们回去。”


    “去隔壁人家借一套小姑娘衣服就行了,不行我带她上供销社买两套,就这么说定了,开学再给你送回去。”二姨道。


    江晓晓听了很是高兴,还和施小明道:“我们可以去游泳了!”


    星星有些羡慕,他不像江晓晓,在这里住过两年,对这里一点不陌生,他今天第一次来,和这里的人还不熟悉,不敢跟着留在陌生的地方。


    二姨还道:“要不让月月和星星都留下来吧,到时候开学一起送回去,这里孩子多也有伴。”


    月月连忙摇头,看向爸爸,表示她不想留下来。


    星星却有些犹豫。


    林川柏笑着说下次再带孩子来玩。


    饭刚吃好,这边二姨还在收拾桌子,刚才离开的病人,又摸上门来了,林川柏继续帮人诊治。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施家还围着一圈人,没有排到今天看诊的人也不舍得离开,就想留下来看看医生治病。


    施家屋里已经堆了一堆他们拎过来的“诊费”,有鸡鸭、红薯干、鱼干等。


    二姨刚端出一碗桂圆鸡蛋汤,想让林川柏休息一下,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前门就传来一阵叫喊声:“二姐、二姐夫,阿梨和川柏还在不在?”


    王家小舅带着两个男人冲了进来,屋里人都是一惊,二姨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在,今天好多人找川柏看病,他忙到现……”


    二姨没说完,王家小舅急忙打断,他已经看见林川柏了,直接朝他走去,“川柏啊,快,快,跟我去救一个人!”


    说着就上前要拉林川柏走人,林川柏还一头雾水呢,旁边的等着看病的人就不乐意了,“我们也等着林医师看病,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不能就这么把人带走啊。”


    江梨也连忙上前,问小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舅急得满头大汗,“我们村有一个以前走出去的华侨,这次回来祭祖还要建祠堂,刚才突然发病倒下去了,这不我想起来川柏正好在二姐这,就想请他过去给治治。”


    王家小舅今天来镇上买办酒席的食材,正好在菜场和二姐夫碰上,听他说起江梨夫妻俩今天要来,如果不是村里正好要办席,王家小舅也会过来和外甥女婿喝杯酒。


    见到村里的华侨贵客病倒,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川柏,提议来镇里请人过去看病。


    跟着王小舅一块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翻领T恤,手戴金表,正是生病华侨的儿子王明远,他本来是想马上把他父亲送去慎州医院,但这路上车程就要几个小时。


    王家小舅说他外甥女婿就是省城下来的医师,很厉害,找他看病的人很多,号子都抢不到,虽然他说得夸张,但是周围村民都为他作证,说这个林医师确实很厉害,好多人找他看病,再难的病都能治好。


    王明远也没有办法,他爸是急症,他怕几个小时车程送到市里,错失抢救时间,就同意跟着王家小舅来找林川柏。


    他看到林川柏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长得太好了,又太年轻,不符合他对中医师的印象,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他上前抓着林川柏的手握了握,“林医师,你好,我是王明远,我爸爸突发心绞痛,现在情况很危急,我希望有一个专业的医生,能跟着我们的车子,一起送我爸爸去慎州医院……”


    这就是他的打算,从王家小舅提到这个林医师开始,他就没有想过真的请人去治他爸爸的病,他还是有些医学常识的,知道这个情况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需要马上送医院进行溶栓抢救。


    林川柏听了后,也知道病情紧急,对剩下等待治疗的人道,“这次没时间给大家治疗,大家可以去县医院找我,抱歉了。”


    大家心里再不乐意,听到要去救的是个急症病人,又是华侨,这个身份可不得了,如果真出了事,那也很麻烦,都说林医师你先去救人。


    江梨担心林川柏,和二姨说了一声,也跟着一块去。


    王明远是开车过来的,刚才另一个男人就是司机,这辆丰田皇冠开过来的时候,引来一阵围观,他们要开出去时,还要二姨父先去把围了车子一圈的孩子先给赶走了,他们才能开出去。


    王家村离临水镇很近,就四五公里路程,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下车,林川柏拎着药箱,跟在王明远他们后面快步跑去病人处。


    生病的华侨王宏利就在村委会,一行人过去的时候,村民正把两层楼的村委会围个水泄不通,村委会前面的院子里,还摆着十几桌残羹冷炙,中午大家应该是在这里摆席,估计席还没有完全散去,华侨就病倒了。


    林川柏见到病人的时候,他面色苍白、口唇青紫,表情极度痛苦,身边还围了好些人。


    他快速做出判断,大声指挥:“快,把病人平放,头稍低,脚稍垫高,解开他衣领腰带,所有人都散开,保持通风!”


    “马上给县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过来!”


    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他又喝止道:“安静!”


    等村长把人都疏散,房间里的空气才能流通。


    林川柏迅速打开随身针包,用强刺激捻转泻法给病人施针,一边对站在旁边,一脸急切的王明远道:“看附近谁家里有速效救心丸或复方丹参滴丸,赶紧去取。”


    村长连忙道:“我有,我有速效救心丸,我拿过来了,刚才不敢给他吃,不知道他是什么病……”


    让病人舌下含服10-15粒,林川柏这边继续行针。


    王明远看得一脸紧张,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看到他爸爸脸色逐渐平和下来,似乎痛苦减轻了许多,也能正常呼吸了,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林川柏一直密切观察病人的神志、面色、呼吸、汗出和脉象变化,持续行针,直到病人冷汗止,手足转温,脉象由微绝转为细弱这才松了口气。


    五点多的时候,县医院的救护车才开到,林川柏把病人的病情做了交代,又给开了药方,交代服药注意事项。


    “林医生,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王明远还是希望他能随车一起回医院的,他不相信县医院的医疗水平,却对林川柏有些信服了。


    王宏利也道:“林……林医生……多谢你,我以为,以为要死在家门口了……”此话一出,在场王家村亲友眼眶都红了。


    “王先生,不要讲话,省力气,你的情况已经脱离危险,但要再住院观察几天,我明天去医院上班,再去看你。”林川柏道。


    王明远让司机开着车送林川柏和江梨两人回临水镇,他随救护车去县城,让司机晚点过来和他会合。


    等救护车离开,王家两个舅舅在人群中昂首挺胸格外的自豪,王家小舅道:“我就说,得找我外甥女婿,我以前就说过,他能和阎王爷抢人,你们还不信,以为我吹牛,这下相信了吧。”


    林川柏听着却十分尴尬。


    王家村的村长要留他下来喝酒,两个舅舅也让他吃了饭再回去,江梨说他们还要去接了孩子赶回县城,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坐着轿车回去的时候,两人在街口就让司机停下,免得开进去以后,又被孩子们堵住,半天开不出来。


    他们还没走到二姨家,就听见有人在街上飞跑急呼:“有个孩子掉水里找不到了,快找人去捞孩子!”


    “是施家亲戚的孩子,快,快去告诉阿正她娘!”


    江梨和林川柏二人一听这话,吓得面色苍白,林川柏也失了淡定,两人转头就往溪埠头跑去。


    第60章 第六十章游泳两人到了埠头,此……


    两人到了埠头,此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本来还在水里游泳的孩子,都被大人叫上来了,那些洗了一半衣服,手里还拿着棒槌的女人们,也都焦急的朝深处的溪流望去。


    已经有男人跨入水里,手里拿着长竹竿在那里打捞,还有水性好的,游到深处,泅到水下寻找。


    林川柏先看到了站在人群中惊慌失措的双胞胎,那一刻,他的心安了一半,快步朝孩子跑去。


    “爸爸,呜……晓晓不见了,呜……”月月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哭道。


    “晓晓是不是掉水里找不到了?哇呜……”星星身上还套着游泳圈,穿着一条小短裤,也跟着放声大哭。


    林川柏没有时间安慰他们,听到儿女的话,才知道在水里失踪的真的是晓晓,他的心直往下沉。


    那边浅滩处有个男人拉着施小明,不让他往水里去,施小明想要挣开他下水,“我妹妹还在水里没上来,我要去找他,呜……我把她丢了的话,我奶奶爸爸姑姑会打死我的!”


    就在他哭着要去找江晓晓时,江梨面色苍白的上前一把拉住他,施小明一看到表姑,眼泪更汹涌了,边哭边道:“晓晓要跟我们去深水区游泳,我不让她跟,把她赶回去在浅滩边玩,后来我们游了一圈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三个孩子跟着施小明及几个大孩子一块来溪里游泳,二姨还找人借了个游泳圈给星星,让一起去的邻居帮忙看一下孩子。


    这年头孩子都是散养,虽然去的是溪里游泳,但这个时间点,岸边都是附近来洗衣服游泳的人,大家都会帮忙看顾一下孩子,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月月不会游泳,胆子也小,她只是跟来玩水。


    在妇女洗衣服的浅滩边,几个小女孩一起,分别抓住毛巾四角,往水里一捞,除了不停渗漏的水,还会带上来几条半指长的银闪闪的小鱼,或是黑黢黢的小蝌蚪,她们就这样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玩得不亦乐乎。


    星星套着车轮内胎的泳圈,笨重的浅滩边划动,基本上都是靠着水的流动,把他带飘走,等飘得离浅水区远一点,就有在附近游泳的人,过来把他连着黑色泳圈往回推,不让他飘远。


    江晓晓是会游泳的,她两三岁的时候,夏天都是在这条溪里洗澡,把她放水里扑腾两下,她就会自己游起来,所以今天她也要跟着施小明几个男孩子,游去溪中心水深的地方,半路被施小明赶回来。


    如果不是施小明回来发现找不到她,谁也没注意到她不见了。


    施小明哭着要找人的时候,还有人问,你妹妹是不是自己回去了?


    施小明看看双胞胎也在,抹着眼泪道:“晓晓每次来溪里游泳,都是赖着不肯走,她不可能先回去的。”


    有一个妇人突然想起来,“你妹妹是不是穿一件红衣服?”


    施小明快速点头,他们来游泳前,奶奶去街上的合作社买了两件儿童泳衣给晓晓和月月,晓晓是红色的,月月是黄色的。


    “哎哟,那就糟了,刚才我看到有个红点往下流飘去,我还以为是谁衣服飘走了,谁想到是个女囝呀!”


    女人这么一说,周围的人才慌了起来,大家都喊着,谁水性好,快下去找找孩子!又有说赶紧通知他们家里人!


    二姨和二姨父腿脚发软的赶到时,正好看见江梨一头扎进溪里,下水去找晓晓。


    林川柏不会游泳,他想起来刚才妇人说的,晓晓是往下游飘走的,正想从台阶跑上去,从街上穿过,去下一个埠头找孩子,却见到几个人正从台阶上下来,被一个男人抱在手里的,正是赤着脚,身上湿淋淋,穿着一身红色泡泡褶皱泳衣的江晓晓。


    他感觉心脏又回到了胸膛,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般,差点坐倒下来。


    “孩子找到了,孩子找到了!”


    “老天爷哦,这孩子怎么这么能游,这么点小的女囝,自己一个人游到下埠头去了!”


    “幸好被下面埠头的人发现,把她带上来,看她面生,一问才知道她是自己一个从上面游过来的。”


    “水性好的大男人也不敢游这么远,好几百米了吧?中间的水可深了,万一一个抽筋……幸好没事,这孩子命真大呀!”


    江梨深身湿漉漉的回来,二姨连忙去给她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替换,江晓晓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回来后都不敢靠近妈妈,被江梨全身散发的低气压吓到了。


    江梨换好衣服以后,就和二姨告别,打算马上回县城。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县城的车了,要不你们都留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吧?”二姨劝道。


    “不用,车站应该有私人面包车还在做生意,大不了多付点钱,让他们开一趟。”江梨道。


    见江梨把江晓晓的东西也收进包里,要一起带走,二姨迟疑地问道:“晓晓也要跟着你们一块回去啊?”


    江梨点点头。


    刚发生这样的事,二姨也知道她担心,不敢把江晓晓留下来了,只道:“孩子今天已经吓到了,回去以后千万不要打她,好好和她说。”


    江梨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江晓晓一眼,只见她缩在二姨公的身后,小声道:“我要留在二婆婆这里,小明哥哥也想我留下来和他一起玩。”


    施小明:……


    他不想,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了鼻子,丢脸死了,结果是个乌龙,江晓晓根本没事,他却要被小伙伴笑死了!


    最后江晓晓还是被她妈妈一把拉走,她刚要挣扎,江梨一只手高扬,她立刻乖乖的跟着,不敢反抗了。


    林川柏无奈的笑笑,带着双胞胎和施家人告别,今天看病那些人带来的东西,他不想拿,让二姨他们收着,二姨怎么肯,推拒半天,最后二姨父一起把它们塞进麻袋里,放在自己自行车座后面,要把他们送到车站坐车。


    林川柏几个人回到白石街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他一只手提着药箱,一只手提着麻袋,走在最前面,后面江梨带着三个拖拖拉拉的孩子一起走过来。


    一回到家,三个孩子都喊肚子饿了,现在都已经七点多了,肯定都饿了,本来二姨一定要让他们吃了晚饭再走,江梨以赶车为由谢绝了。


    “这么晚还没吃啊,那我去给你们煮点粉干。”林母听了孩子喊饿后道。


    林川柏把麻袋放下,让他娘把活鸡这些弄出来,看是要杀还是要养,“我去煮吧,”他问江梨和孩子们要吃什么?


    “我要吃面包!”江晓晓大声道。


    “我要吃方便面!”星星也以为可以点菜,挑自己想吃的说。


    江梨看着江晓晓冷笑,真的是一点不知道怕,还要吃面包?马上就让她吃上竹笋炒肉丝!


    吃了饭不宜打孩子,吃饭前可以先打一顿,这次她是下定决心要教训她一顿了,江梨去找枝条——


    上次她扎了一根,虽然没有打成,但一直挂在屋子里作为震慑,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江晓晓偷出去扔掉了。


    她重新去抽了一把干净的扫帚竹枝,找了根编丝带绑起来。


    把江晓晓拉过来的时候,她还想躲,江梨这回真是气狠了,以前从来是做做样子,这次直接扬起竹条抽在她腿上,“啪嗒”一声,江晓晓立时大哭起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挨打,以前妈妈拿过好几次竹条要教训她,可都没有打下来过,她虽然对竹条心存恐惧,却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它的威力,她露在外面的小腿上,顿时起了一节手指宽的红痕。


    林川柏刚去了厨房把煤炉盖打开准备做饭,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


    他知道江梨一路上都憋着气,回来肯定要教训孩子一顿,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动手。


    林家其他人也都出来,一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江梨这边又抽了两三下,江晓晓被妈妈拽着胳膊,逃都没地方逃,扯着喉咙哭得稀里哗啦。


    双胞胎也吓得缩在一旁,见江晓晓的惨状,害怕自己也要被打,眼泪都下来了。


    “怎么回来就打孩子,发生什么事了?”林母刚把麻袋里奄奄一息的鸡放出来赶到笼子里,转头就看到江晓晓被打,连忙过来想把孩子拉开。


    “你别跟着掺和,孩子该打就得打,我就觉得他们两口子平时太宠这孩子了,今天肯定闯什么祸才会动手,就是打得晚了!”林父道。


    “爹,你少说两句吧。”林麦冬嫌弃地道。


    林川柏也过来,夺走了江梨手里的竹条,“好了好了,已经教训过了,晚上再和她好好说,她以后不敢再犯的!”


    江梨道:“上次她走丢那次,你也这么说,如果上一回就下手狠狠教训她一顿,她这次就不敢自己一个人往深水里游,还游那么远!”


    她见林川柏手里拿着竹条,就道:“你上回不是说,他们再犯错,你亲自下手收拾吗?今天我就授权你帮我打江晓晓一顿,让她记住这次教训。”


    江梨刚才抽了江晓晓几下,此前怒火和后怕还没消,但让她再打,她又怕自己要心软,既然林川柏把竹条抢过去,就让他来打吧,她相信他下手有数,比自己知道打哪里能让人疼,却又不会真正伤了这臭丫头。


    林川柏握在手里的枝条,已经变成了烫手山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林母这时连忙过来,一把将竹条夺走,“已经打过了,孩子腿都肿了,赶紧去拿药膏给她涂一涂吧。有什么事先吃饭,吃了饭再好好和他们说。”


    江晓晓一边抽噎,一边吃着星星塞到她嘴巴里的饼干,小手还不停抹着眼泪,看着又可怜又好笑,林麦冬道:“晓晓,听说你在水里游了三百多米,厉害啊,旁边还没有人,你不害怕吗?”


    江晓晓摇摇头,又点点头,“害怕,我找不到小明哥哥了,只能一直一直找。”


    林麦冬摸摸她的脑袋道:“可惜我们县城没有游泳馆,要不然你倒是可以去练游泳,说不定是个游泳的好苗子。”


    她想着江晓晓以后学习成绩肯定堪忧,如果能走体育这条路,倒是多了一条可以选择的方向。


    江梨打了江晓晓一顿,第二天早上去孩子们的房间,江晓晓见到她就想躲。


    江梨心里就有些别扭,也不是说后悔,就是心情有些复杂。


    她昨天晚上打了孩子,自己也哭了一场,既是‘劫后余生’般的发泄,也是心疼打了孩子那几下,现在眼睛都还肿着。


    她拿出衣服来,要过去给江晓晓穿,江晓晓连忙把自己蒙在小毯子里面,江梨要抽开毯子,她害怕的大喊:“妈妈不要打!”


    江梨心里一软,“不是要打你,快起来穿衣服!”


    把她的毯子扯开,看着她穿着短裤的小腿上,还留着几条红痕,伸手摸了摸,“还疼不疼?”


    江晓晓赶紧点点头,就怕说不疼,妈妈还要打。


    其实昨天林叔叔给她抹了凉凉的药膏以后,就不怎么疼了。


    江梨板着脸道:“以后还敢不敢胡来了?”


    江晓晓连忙摇头。


    “不能再去水里游泳了,知道吗?”


    江晓晓皱着小脸,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点头,“小姑姑说,以后我可以去游泳馆里游泳,我可以做游泳运动员。”


    “什么游泳运动员,我们这里游泳馆都没有,不要一心想着玩,马上要开学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过了两天,林家来了贵宾,被林川柏抢救过来的华侨王宏利和儿子带着礼品上门拜访,专程来感谢林川柏的。


    一家人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王宏利是三十年前出去的,欧洲那边有很多慎州的老乡,听到他们说现在国内环境不错,都想回来投资,他也有些心动,比起投资,他更想回乡一趟,看看老家的亲人。


    他这次回来主要是祭祖,和村里的亲人见了后,又升起建祠堂的想法,这几年慎州各村一个个陈姓、黄姓等祠堂建起来,特别那些建得气派的祠堂,都有归国华侨的手笔。


    他们回来后,不一定会在当地投资,但是一定会为建祠堂捐建一笔钱。


    交谈起来,王宏利知道江梨自己开了饭店,还开办了家庭作坊,称赞她能干。


    林父平时不一定待见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做做样子。


    他先夸儿子,说他医术高明,是家传绝活,又说儿媳妇不仅能干还孝顺,家里彩色电视机、洗衣机都是她买回来的,又拿出江梨前段时间从省城给他带回来的打火机,展示给王宏利看。


    王宏利也十分给面子,对于这个国产普通的打火机,似乎表示出兴趣,拿在手里打起了火后,夸赞道,“现在国内打火机还很少吧,就是在国外,打火机也不便宜,老弟,你家的大儿媳妇可真是孝顺!”


    林父就是想听这话,自然十分满意。


    王宏利把打火机还给林父后,对江梨道:“我在乡下都没见到有人用打火机,即使在城里也很少,我觉得这个东西还是有些市场的,只是现在没什么人生产。”


    他也只是随口谈谈生意经,没想到正好引起江梨的兴趣。


    “是的,我也认为打火机市场前景很好,现在慎州倒是已经有了几家打火机作坊,我之前还想办一家作坊自己做打火机,可惜研究了一下,还是有技术难度的。”


    王宏利一听,也有了精神,“你想自己生产打火机?”


    江梨点点头,“日本朗声打火机,到了国内要三四百一个,抛开技术难点,如果能在我们慎州批量生产,不管材料和人工都要便宜许多,估计一件打火机成本不会超过十块,这里面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


    王宏利点头,他想了想道:“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


    王宏利说自己在欧洲是做轻工制造业贸易的,在日本那边也有客户和一些关系,他可以从日本引进二手设备,让江梨组织在慎州生产。


    正好政府希望他回来投资,他就选这个打火机项目,先试试水,现在国内为了让华侨回来投资,政策上都给予很大的优惠措施。


    王宏利是一个谨慎的人,虽然有了和江梨合作的想法,但还是要再观察一下她有没有这个管理能力。


    他还跟着江梨去参观了她的两家内衣作坊,看着那几台高速缝纫机不停运转,一箱箱女性内衣被打包送出去,再看见江梨签下来的订单,不禁暗自点头。


    两个人终于坐下来就合作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沟通,在商而商,大家还都是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


    王宏利的想法,是想注册一家华侨独资公司,这样可以最大化利用华侨优惠,另外他们私下再订一个协议,他负责引进关键设备、投入外汇现金,占股70%,江梨负责在本地找厂地组织人手生产管理,占股30%。


    他觉得江梨应该不会反对这样的决定。


    江梨却没有同意,表面上走的是华侨独资,私下再另外签协议,这个不仅会触到政策红线,也是完全依赖王宏利的人品,如果他翻脸,她很难拿回属于自己的股份。


    而且她对这个股份占比也不是很满意,她并不想为王宏利打工。


    两个人一直你来我往的协商这个合作细节,旁边的王明远却听得有些不耐烦,他根本不同意他爸回国投资,国内这么穷,一个个文化程度还不高,他们生产出的东西能用吗?


    他觉得他爸爸想报答林医师,送点礼物不够,就再给一点钱就行了,不用和他妻子合作什么打火机工厂。


    当天没有达成合作细节,两个人都让对方回去再考虑考虑,说过几天再谈。


    江梨为了谈成打火机的事,都错过了送江晓晓九月一号开学,还是由林川柏带着三个孩子去的学校。


    江梨等他们回来,问他们上学好不好时,江晓晓立刻摇头。


    摇着她的胳膊求道:“妈妈,我不想上小学,我要回去上幼儿园。”


    上幼儿园,可以让她每天在外面玩,她原本以为上小学也是一样,结果却要一直坐在教室里不能动,只能等打铃声响起,屁股才可以离开座位。


    她因为每天坐在课桌间,身体扭来扭去,没有按老师要求的,坐得笔直,把双手交叠放在课桌上,还喜欢找同学说话,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好几次了。


    每次老师大声喊:“江晓晓!又是你!”同学们都哄堂大笑。


    上学的第三天,她就逃课了,上课铃响起来后,她没有进自己2班的教室,而是去3班找月月,趴在窗户外朝她挥手,又去5班找星星,听他跟着老师一起喊“、、ǎ、à”,她也在门口跟着大喊,“aaaaa”喊完不等老师反应过来,嘻笑着就跑掉了。


    而2班的老师,看着后数第二排的一个空位,皱着眉,用粉笔擦敲着课桌,大声道:“江晓晓呢?”


    老师能在开学第三天,就能准确报出空位上同学的名字,并不是老师多尽责或是记忆力多好,只是那们位置上坐的是江晓晓,是每节课都要被老师点评批评不守课堂纪律的学生。


    江梨不知道情况啊,现在老师和家长联系又不是太方便,虽然2班的班主任已经有叫家长的打算了,只是还没有通知到家里而已。


    主要是她也没有时间去管孩子,她问了江晓晓,听了她还想回去读幼儿园,只是轻轻敲了她脑门一记,让她好好学习。


    江梨再见和王宏利见面,他似乎对打火机项目已经没有太大兴趣了,江梨后来才知道,他找了村里的族人办皮箱厂,主要是出口欧洲市场。


    王宏利说,如果江梨自己有兴趣办打火机厂,他可以帮忙引进二手设备,像压力陶瓷这种核心部件,也可以帮忙从日本采购。


    江梨考虑了两天后,还是决定自己干,虽然没有侨资企业的税收等政策优惠,但是产权清晰,比较独立没有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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