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元光六年冬,匈奴轻骑快马,夜侵上谷郡,劫掠粮食后,又杀害了不少兵士百姓,而后迅速离去。


    马邑之战失去了两万士兵,对匈奴是一个很大的震慑,但是好几年过去了,他们又开始频繁地骚扰边境,在入冬后,他们缺粮食缺物资,就更嚣张了,这一次袭击上谷郡的,是匈奴左贤王部下。


    刘彻决定作出反应,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在边境侵袭百姓强夺财物。


    但冬日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汉朝从文帝那会儿就和匈奴频繁接触,大仗没打过,但小仗没停过,刘彻这几年又一直琢磨着打匈奴,请了不少老将边卒说过匈奴情况,渐渐地,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春季,才是攻打匈奴的最好时机。


    匈奴以放牧为主,逐水草而居,在春夏时节,各个部族要分开,各自去找水草丰茂的地方放牧。


    在这里要提一下,匈奴这种游牧民族的国家组织形式与中原王朝的中央集权制度是大不相同的,他们是由许多不同部落组织起来的一个大型联合体,彼此之间的联系很松散,只是有着共同的首领,即大单于,单于会为各个部落划分草场和水流。


    在中原,朝廷也会在各郡县摊派役夫、税银、贡物等任务,这是没商量的事儿,让你干啥你干啥,与此相对应,地方上遭了灾,中央朝廷也会负责赈灾救济,郡县之间也会相互帮忙。


    但是草原上不同,部落之间没有这么深厚的情谊,也没有什么集体的认同感,如果某个部落这次抽调壮丁太多,这个部落就会很危险,假如男人们没能从战场上成功回来,留在家中的小儿妇女就有可能受到相邻部落或者敌对部落的抢夺欺辱。


    各个部落平日都摩擦不断,到了春季,难道他们会老老实实地接受单于分派的草场范围吗?


    草场好,牛羊才能强壮,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过,但是好的草场是有数的。


    资源是需要争夺的,春季,是草原上的部落之间关系最紧张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干仗了。


    而且,春季也是草原人最忙碌的时候,畜群中,公的会发情,母的会怀孕下崽,这是草原上最要紧的头等大事,能不能在春天妥善地照顾安置牲畜,决定了一个部落这一年的牛羊数量,也决定了他们这一年是丰饶富裕,还是窘迫贫困。


    部落越大,牛羊越多,在忙碌的春季,所有的草原人都要投入到辛勤的劳作中,就连战士们都要短暂地放下弯弓和大刀,和妇女们一起照顾怀孕的牛羊和刚刚降生的小犊子。


    因此,春季的匈奴是战斗力最弱的时期:部落间摩擦争斗不断、大家都忙碌而疲惫,能投入战争的士兵数量骤然减少、母马怀孕不能乘骑、公马躁动不安难以驾驭,要顾及草场不能随意挪动场地,机动性也大幅减弱


    不趁着这个时候出战,难道等着秋收后匈奴人都没事干了,膘肥体壮精力充沛的时候再打吗?


    刘彻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要在开春后发兵。


    其实说起来,春夏季打仗,对于汉朝也是一个很大的伤害,农耕文明的春夏时节正是生产播种的时候,如果把大部分力量投入战场,势必要降低农业产出。


    但是,农耕文明有优势,中原自古就有储存物资的习惯啊!文景之治,两代皇帝兢兢业业,给刘彻攒下了不少家底呢!他暂时还耗得起。


    元光六年,刘彻指定了四位将军从四路出发。


    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郡(今内蒙古托克托);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郡(山西右玉);公孙敖出代郡(张家口蔚县);最后一路,是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郡(张家口怀来县)。


    每人带一万五千人,从不同方向寻敌求战——很明显,这是一次试探性的出征。


    这很符合实际情况,毕竟是第一次主动出战,与上次在马邑守株待兔不同,匈奴散落在草原上,不知所在,只能先这样小心探索着前进。


    鹰扬卫出动了六队,每军一队五十人,另有一百人跟着金雕行动。


    李盛为了这次出战,提前就开始减肥了,他之前吃得太胖了,飞行速度都受影响,轻装上阵,才能尽量快捷地传递消息。


    历史上是李广带着一万人遭遇了匈奴大军,全军覆没,连他自己都被抓了,但因为他名声大,匈奴人想活捉他,就没伤他,只是在两马之间挂了一个网兜,把李广兜在里面,打算送去邀功,李广假装伤重昏迷,在他们停驻的时候趁机夺了一匹马才逃走。


    鉴于李广后世闻名的倒霉属性,这一次,李盛也是先跟着李广行动的。


    大金雕比军队行进更快,他迅速探知了匈奴大军的位置,有足足五万人!


    这回汉军一共才只有六万人啊!无论哪一队碰上匈奴主力,都会被全盘吞掉的。


    李盛迅速回撤,敌军太多,而且有熟脸,说不定还记得马邑之战的金雕,它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找到鹰扬卫小队,在他们上空盘旋不止,朝着西北前方不停地啾啾叫,很急切的样子。


    张次公和韩嫣亲自带队,他们两人本就对金雕更熟悉,和金雕磨合了这几年,已经有默契了,朝着空中吹了一声短促的呼哨,金雕落下后,张次公摸摸大金雕的头:“阿曜,前面有危险吗?”


    “啾啾!”


    “匈奴主力?”


    “啾啾!”


    张次公立刻紧张起来:“多少人?”


    大金雕飞到半空,围着他们绕了一个非常大的圈子。


    一般小股军队就是绕着人飞一圈,一万人以内就是圈着五六个人飞一圈,以此类推,如果阿曜绕的圈超过了一队五十人,就代表它能看到的敌人,是黑压压一片数不过来,金雕根本无法靠近。


    韩嫣呼吸一窒,立刻招手叫人:“你们立刻带一队人回去,告知李将军,让他远远地绕开!不,来不及了,绕开也会被发现的,让他原路返回,去找公孙敖!”


    李盛回忆着刚才那些匈奴人前进的方向,只怕鹰扬卫回去正好会撞上,他飞到人前面阻挡住,朝着韩嫣叫了一声,高飞入云,来不及了,他要亲自去找李广。


    “噍——!”


    李广正带兵往这边赶,就听到了一声鹰鸣,他抬头看去,大金雕迅速下潜,停留在他大军前面,张开翅膀,是阻拦的姿势。


    李盛飞到李广跟前,不客气地呼了他一翅膀:你TM的跑这么快干嘛,警报收到了吗?你就带着人往前莽!四个人里就你跑得快!


    其实李广一向有这个毛病,他自己心理素质超强,啥也不怕,但是也正因如此,行事一向择机,太过冒险,且带兵闲散,人人自便,他的军中少用警报,文书也是一向省事,只是会派出大量的斥候远离大营放哨而已。


    在边境的时候,李广接触的大部分都是防御性战争,这个短板的影响还小一点,但是到了草原沙漠上,太过冒险是会丢命的!


    历史上刘彻说李广“数奇”,运气不好,李盛也单纯地以为李广是没运道,可今天他忽然觉得,李广的所谓“运气不好”,也有一部分他自己的原因,他有点太莽撞了。


    凭心而论,李广的确是个猛将,单兵作战无敌,射术更是迎风百米不带怕的,人格魅力也有,戍边多年忠心劳苦,待下边的士兵很好,每有缴获都是分给众人。


    但在大集团打野战上,他的指挥能力就差一些了,而且李广防守多,出击战欠缺经验。


    与匈奴对战,大大小小有七十多场,却总是苦战无功,还有几次几乎就是全军覆没,这难道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吗?或多或少,只怕也有个人原因吧。


    李广心性也欠缺一些,有些自负,气量也差点意思。


    最为人熟知的两件事:诱骗羌人投降又杀降;因为错过时辰,霸陵尉不予放行,而后李广重新掌权后把霸陵尉强征入军杀害。


    长年打防守战,擅长突袭机变,这样的错误战略思维导致了他的失败,而自负骄傲的性格又注定了他很难反思自己。


    李盛收回思绪,看向后面的人群。


    李广被呼了一翅膀,有点懵,但很快,大金雕就再次起飞,在前面引路,回过头冲着他啾啾叫:赶紧的,要抓紧时间避开匈奴主力啊。


    李盛打算让李广去找公孙敖会合,草原上还是匈奴人更占优势,万一实在躲不开,三万人也能抗一抗等他去找援兵,一万五就擎等着被包饺子吞了。


    李广顿了一下,传令掉头回返。


    第242章


    在真正的历史上,这四路大军中,李广全军覆没,公孙敖一万人就剩了三千,是损失最多的两队,现在李盛带着李广的军队,紧赶慢赶,终于把这俩倒霉蛋汇合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另外两路中,公孙贺和历史上一样,行军路线与匈奴人完美错过;


    卫青暂时也是毫无所获,但是这位初次出征的年轻小将军,只是暂时停驻片刻,就毅然决定继续前进,带着他的大军,像是开了导航一样直直冲着龙城去了。


    如果李广知道这事儿,可能会觉得大金雕太双标,怎么他往前冲就被大翅膀扇,卫青冲就没事儿呢?


    没办法,一个是经常迷路的草原路痴,一个是仿佛开了挂一样的少年天才,站在上帝视角上,他要顾及士兵们的性命,很难一视同仁。


    龙城,又称“茏城”,意指水草丰茂之地,虽然叫“城”,但并非固定建筑的定局城镇,而是依傍河流平坦宽广的某处草原,是匈奴人每年进行大聚会的地方。


    匈奴人的聚会每年有三次,第一此在正月,各个部落的族长们聚集在单于王庭,举行一次小型的祭祀和碰头会,大概商量一下春天的工作安排,包括草场的划分,战士的征调等等;


    第二次会议在五月,就在龙城举行,这时他们度过了最忙碌的春日,部落里有了很多新生命,匈奴人会在这里祭祀祖先、天地、鬼神,是最大规模的一场聚会,几乎是举国欢庆,各级首领率领部下和牧民在河边搭好帐篷,举目望去,帐篷沿着河流排开长长的一条,蜿蜒如龙;


    九月还有一场聚会,秋收后人壮马肥,一年的游牧工作已经完成,匈奴人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召集青壮接进汉朝边境进行劫掠或者挑起战争。


    因为承载了这样的特殊使命,龙城就具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可以说是匈奴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文化中心。


    眼下正是三月份,还不到匈奴人聚集龙城的时间,但作为政治中心,是有王帐在的,龙城平时的守兵也有不少,加上附近的部落居民和不远处草场上的人,大概也有五千人左右。


    卫青一马当先,远远地看见了前方的炊烟,便勒住缰绳,派哨探前往。


    人数不多,且能看见一些祭祀用的高台和许多颜色各异的旗帜。


    回头望一望身后的大军,卫青一咬牙,冲了!


    “传令,直冲往前,打乱对方阵营,分队小包围杀敌,要快!”


    话音刚落,卫青就率先冲上前,砍杀上去。


    匈奴守兵还好,都聚集在附近,草场上的人就隔得远一些,卫青大声呼喊着让汉军不要管那些人,先包围起来把守兵杀干净。


    就在卫青在龙城开打的时候,不远处一队匈奴大军正往这边逼近。


    李盛早就看到了,这会儿是玩儿命地往公孙贺那边飞啊,两只翅膀都快扇出火花来了,有系统加持,再加上自己刻意训练,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今天飞了太多了,还是很影响状态。


    历史上的卫青虽说杀到了龙城,但只斩首七百余人,应该就是因为这一队匈奴军及时赶到,卫青不敢恋战才迅速撤军离开的。


    公孙贺那边,跑了很远也没看见一个匈奴人,再往深处去就有危险了,公孙贺斟酌片刻,叹息一声,传令打道回府,草原上人生地不熟的,一无所获顶多是没有战功,要是带着一万五千人丢了,那可就要命了。


    “将军,回去的时候还走原路吗?”他的副将在身后请示。


    “往南走一点,看看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有好运气。”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往南边回转,就是后世的张家口市方向,而龙城,就在张家口市以北,后世河北与内蒙古自治区交界处附近。


    “噍——!”


    “将军,是陛下的金雕!”


    “阿曜!”公孙贺手上本来就绑着臂缚,双指作哨放到嘴边打了信号。


    大金雕盘旋着落下来,蹲到公孙贺的手臂上,抬头蹭蹭他,伸出翅膀尖尖指了指东南方向,冲着他啾啾叫起来。


    公孙贺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立刻传令下去,带兵往东南方向奔去。


    李盛实在是飞不动了,他窝在公孙贺的怀里休息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清楚地感觉到翅膀根部的酸痛。


    但是这速度属实太慢了啊,等他们到了,卫青估计早就跑完了。


    李盛心道等他回去得让刘彻和卫青亲自伺候洗澡按摩才行,少一个他都不干!


    一边想着,大金雕已经一蹬马背,忍着翅膀的不适强行飞跃而起,在队伍的最前方引路,一遍在前边飞,一边回头很急切地冲着公孙贺啾啾叫。


    公孙贺也是急了,狠狠一抽马背,带着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先往前冲去,大部队在后面赶。


    目光转回卫青这边。


    卫青带兵战至正酣,忽然听到西南方向传来的轰隆马蹄声,抬头一看,远处人马奔腾灰尘满天,是匈奴人!这一片人少说也有大几千!


    “回撤!传令,回撤!”


    趁着还有一段距离,卫青果断放弃了剩下的人头,打算保存力量回转,他们这边伤亡了一些,但总还有一万三四千人,只要拉开距离,又有人数优势,匈奴应当不会死追,但若是留下不走,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匈奴的另一队援军?


    怕什么来什么,正当卫青打算往东南方向跑的时候,西北边又是一阵尘土飞扬,他呼吸一窒,咬紧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抬高身体去看人数,如果对方人数多,敌人一定会两边包抄着追上来的,跑是来不及了,只能打了。


    还好还好,看这样子,估计也就两三千人,看起来匈奴人只有这些援军了,那倒不如硬扛着打一场。


    就在他打算调转马头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鹰鸣声。


    “噍——!”


    卫青猛地抬头,大金雕在高处盘旋,应该是怕被箭射伤,不肯下降。


    如果金雕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回头再看,西北方向的来人更近了,这次,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汉”字旗帜。


    “将军,是咱们的人!”副将抹一把脸,激动不已。


    公孙贺没去找卫青汇合,而是一挥手,带着人直接冲向了对面的几千匈奴来兵。


    卫青调转马头,举起长剑:“传令!咱们的援军到了!不跑了,回去继续打!随我从侧翼冲上去,给我把匈奴人的队伍截断!”


    随着公孙贺的援军慢慢也到了,从后边围上来,匈奴人眼看着支撑不住,为首的一个中年将领被射中了肩膀,带着人强冲出包围圈,逃了出去。


    “你们的将领逃跑了!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此一战,历时半个时辰左右,汉军伤亡两千,共杀敌三千二百余人,俘获五百余人。


    公孙贺用衣摆擦擦剑上的血迹,一脸的兴奋,他本来都以为这一趟白来了呢,结果还蹭了不少战功。


    “回去吧。”他策马慢慢走到卫青旁边,从他手里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两口。


    卫青望向不远处的一片牛羊,有些不舍,这牛羊多肥啊。


    公孙贺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万一在路上再遇到敌军怎么办?”


    卫青看看他怀里闭上眼睛的大金雕。


    “阿曜~”


    李盛睁开眼睛,无奈地起飞巡逻,不怪他,谁能抗住青年版卫青啊?!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下巴上还沾着血迹,眼睛却很明亮,笑容诚挚地看过来眼巴巴望着你,反正李盛没抗住。


    眼下暮色四合,近处,尤其是回去的路上,确是没有敌军了。


    “啾啾!”安全!


    报完信号,李盛就又窝起来休息了,眼睁睁地看着卫青让人把所有的牛羊都赶到队伍后面中间,让人围着走,大军带着牛羊回撤。


    还有什么长枪啊,匈奴人的马啊,看着还不错的长弓啊,卫青都让人装上带走了。


    李盛看得唏嘘,哎,果然卫青是小时候吃过苦的孩子,就是勤俭持家啊。


    第243章


    李盛一直飞来飞去跑了一天,累得不得了,汉军回返的路上,他一直窝在人怀里睡觉,卫青和公孙贺轮流用一件外套兜住大金雕放在怀里。


    半路上停下休息的时候,就张着翅膀让卫青给捏捏揉揉翅膀根,连吃饭都要人喂到嘴边,那叫一个享受啊。


    此一战,汉军杀虏和俘获共计两千八百余人,缴获牛羊三百,对于这次的试探性出征,可以算得上是不错的结果了。


    卫青就此受封关内侯,是二十等军功爵制里的第二等,仅次于列侯,可见刘彻对小舅子首次出战的成绩还是非常满意的。


    公孙贺救援及时,也自有封赏;李广与公孙敖无功无过。


    卫青封侯,汉武帝还特地让他去见了卫子夫,就此,卫氏家族算是彻底改换门楣了。


    卫青被刘彻留下一起吃饭,席间,刘彻很有兴致地问起来草原上的事,虽说鹰扬卫的信早就到了,但第一次出战就能有斩获,刘彻还是很开心的,他有些兴奋地想听卫青再说一遍。


    “当时若非公孙大夫及时赶到,臣还不敢这样敞开了打,陛下,草原实在太大了,这一次也是现象环生,李将军他们,若不是阿曜去报信避开,只怕就要撞上匈奴左贤王的主力,若是要扫荡匈奴,陛下,咱们实在是很需要一些熟知草原水土的人啊。”


    刘彻皱皱眉头,扭头看看窗下还在睡觉的大金雕,他已经听鹰扬卫说了,阿曜飞了整整一天,回来的路上就很疲惫,吃东西也少,不肯自己飞,全程都是让人抱回来的。


    这是第一次主动出战,将军们也是第一次往草原里面跑,风险很大,后来他顺着地图看过,若不是阿曜,只怕李广和公孙敖那两路伤亡更重。


    但是大金雕也只有一只,顾了这边就顾不上那边,这次的四路军队都凑得近,阿曜还能勉强飞过去报信,若是将来深入草原,必须要靠汉军自己找出路来才行。


    “朕也想过了,这次的五百俘虏,叫人好生看管着,若是有识时务的愿意归顺大汉,朕给他重赏!若是能领路深入,将来一样算战功,封官赏爵,不在话下!朕再多派几个人,你盯着他们,看看能不能绘制线路。”


    卫青答应下来,两人说完话,卫青就要告退出宫。


    “啾啾!”大金雕醒了,飞过来蹲在他前面,张开翅膀拦住人不让走——你还没报答鹰鹰哪!


    被拽着去了未央宫后面院子,刘彻早就被带过去了,正被春陀伺候着把大袖子卷起来绑好,旁边一溜宫女端着各样沐浴用具,还有一托盘的吃食。


    “哟,阿曜还把你拽过来了。”刘彻笑眯眯,自从打赢了回来,他心情一直不错。


    卫青拱手见礼,又弯腰把大金雕抱起来走到水盆旁边:“阿曜确实是累着了。”


    两人也不要宫女动手——准确地说,是阿曜只让他们俩伺候,给鹰鹰洗涮干净,裹在大毯子里擦干,然后在阳光下摊开大翅膀晒干,卫青和刘彻一人一边,给大金雕理顺羽毛。


    其实鸟类不会像李盛这样洗澡,但是没办法,李盛前几世都是毛茸茸,已经习惯了,在草原上跑了一圈回来,他感觉自己羽毛里面全是尘土,根本忍不了一点。


    李盛舒服地叹一口气,看看这边的少年将军,又瞅瞅那边的英武帝王,这辈子值了啊!


    刘彻伸出手给阿曜从翅膀根揉起,慢慢捏到翅膀尖尖,李盛惬意地眯眯眼,抬起头蹭蹭他的手心。


    后边的几天,李盛过得那叫一个堕落,刘彻心疼他,每天都有好多好吃的;系统说他那天飞得太急了,肩膀上有点劳损,最近少飞,于是李盛干脆不飞了,整天在未央宫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犯懒了就张开翅膀冲着人啾啾叫,让人抱着挪动,好好的一只大金雕,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走地鸡。


    不过他体质一向强健,每到半月,他就又开始到处飞着玩了,出去见了一次霍去病,十二岁的小霍已经被卫青带到上林苑跟着跑马射箭,见了金雕,还扯了他舅舅的臂缚绑在胳膊上,试图架鹰。


    ——结果没成功,小霍最近抽条儿长个儿,不过半月没见,总感觉更高了一些,也更瘦了,胳膊上都没啥肌肉,李盛这阵子吃吃喝喝地,还更重了。


    小霍同学羡慕看一眼舅舅肩膀上的大金雕:“明年我一定能行的!”


    大金雕啾啾叫了两声,伸出翅膀尖尖摸摸他的头安慰。


    这一年的四月,卫子夫再度有孕,系统说是个男孩,李盛心下了然,这应该就是刘据了。


    想到刘据,李盛心下叹息,刘彻其实是很疼爱这个孩子的。


    登基十二年来的第一个皇子,降生一个月后就把其生母卫夫人立为皇后,给了嫡长子的名分,悉心教导,七岁就封为太子,按照继承人培养了数十年,刘彻是真想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上的。


    在太子成年后,刘彻亲自为儿子设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这是明摆着让太子发展小团体,培养亲信,壮大东宫势力呢——这待遇够可以了。


    后来刘彻宠幸的后妃有多有皇子,太子和卫皇后为此不安,刘彻亲自安抚道:“汉家诸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事。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可见,汉武帝心知数年兵事,大汉已经是国力虚耗,百姓疲弊不堪,他之后,必然是要一位稳重仁爱的君主,轻徭薄赋,扫除烦苛,与民休息。


    太子刘据,就是他选定的最满意的下一代“守文”之君。


    可后来,刘彻老了,病了,人也糊涂了,更有奸人寻隙,父子生疑,最终兵戎相见,生死异路。


    不过嘛,李盛伸出爪子亮了亮爪勾,这辈子有他在呢!江充要是再想作妖,就等着被挠烂吧,刘彻要是再犯蠢,他保管大翅膀把人扇清醒了!


    第244章


    李盛觉得自己最近应该是重了不少。


    那天他从外面回来,抓着了一只特别漂亮的灰色野兔,打算送给刘珺做坐垫,去漪澜殿的时候,刘彻也来看望怀孕的卫子夫,说完了话正打算往外走,大金雕一个急刹车扑到他怀里,把人撞得一趔趄,还是后面的春陀赶紧把主子扶住了。


    李盛怀疑地看着铲屎官:你咋回事啊?最近这么虚的吗?之前明明能好好接住的啊!


    刘彻回过神来,把大金雕抱在怀里掂量两下:“阿曜,你最近胖了好多啊。“


    说完这句话,他还扭头问女儿:“珺儿,你看阿曜是不是胖了很多?那天在外面跟着你走路散步,远远地看起来就很像一只胖胖的走地鸡。”


    你说啥呢!给老子闭嘴吧你!


    大金雕从他怀里挣扎着飞起来,把爪子上抓着的肥兔子“duang——”地一下扔到他怀里,呼了他一翅膀,生气地跑了,胖了就胖了,你私下说嘛,当着院子里这么多人,鹰鹰不要面子的啊!


    不过,真的有胖那么多吗?


    大金雕去上林苑找了韩嫣,在空中叫了两声,落在他胳膊上,韩嫣居然一下没接住,还撑了一下借力!


    李盛对自己的认知从“哎呀打仗回来享受了几天胖了一点而已”,变成了“啊啊啊啊真的重了很多啊!”


    按说他都跟着刘彻混了,胖点瘦点没关系,但事李盛是一只很有事业心的上进金雕,他下次出去跟着打仗还要侦察敌情呢!太胖的话会拉慢飞行速度,影响机动性啊!


    这次出征前的减肥,就搞得李盛很难受,他虽然是鹰,但是也遵循着一日三餐习惯,减肥期间克制着三餐变两餐,自从被刘彻养着,李盛已经很久没有挨饿了。


    大金雕蹲在韩嫣怀里,看着校场上的士兵们对战操练,开始发愁,少吃太难受了,他还是多动吧!把软肉练成肌肉,加强引擎,就算负重增加,也一样可以猛猛飞!


    第二天,刘彻就发现他一天没看着鹰,难道就因为被说胖了不开心,阿曜离家出走了?


    到了晚上,鹰扬卫传信回来,道大金雕带着他们出去巡边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渔阳郡。


    刚出长安,李盛就发现,鹰扬卫的制服多了一件披风,似乎也是统一制式,墨色披风的边角处绣着灰褐色的翎羽,张次公作为首领,胸口处还有一只金质的飞鹰挂件。


    渔阳郡守不怎么认识张次公,但他认识鹰扬卫令牌,知道这是陛下新设的亲军,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一行人,虽说这可以当成出差走公账,但边民一向过得苦,李盛也没好意思白吃白喝,出去几次,抓了三只野山羊回来一起吃。


    戍边的士兵们端着大碗喝羊肉汤,还能分上几块肉,这就是改善伙食了。


    将领们单独在一边围着火烤一只最大的羊,旁边堆着烧饼。


    张次公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巴结一下没坏处,更何况,人家还很守礼。


    一起吃饭也很容易拉近距离,戍边将领就很开心地跟张次公攀谈起来。


    张次公眼下当着鹰扬卫首领,跟着出来几回也知道了些边境情况,也能谈到一起。


    在烛火的噼啪声中,李盛窝到张次公的包裹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继续启程,下一站,右北平郡,即后世的内蒙古赤峰地区。


    李盛绕着边境飞了一圈,玩儿痛快了,气儿也消了,回去的路上还给刘彻带了一块很好看的石头,还是系统帮他找到的,花灰色的石头上,能看出翅膀一样的凹凸纹路。


    这次出行,减肥失败了,李盛出去飞,运动得多,吃得也多。


    但好消息是增肌成功了,经过刻意的练习,他感觉翅膀都更有力气,他找系统计时,极速飞十公里,他现在的速度比之前提高了不少。


    刘彻又被大金雕砸进怀里,心说这出去一趟也没轻啊,好像还更壮了,这大爪子大翅膀,更有劲儿了。


    但他这次就很有眼色地什么也没说,捧着那块阿曜特地带回来的漂亮石头夸夸,还让人专门做个托盘来摆着。


    第二天,李盛蹲在未央宫正殿的架子上被投喂肉条,一边吃一边支着一只耳朵听下边司马相如和公孙弘的报告。


    建元六年的时候,唐蒙曾受刘彻之命,说服夜郎国和周边的一些小国,并入大汉,成为汉朝边境郡县,受天朝管辖庇护,并新设了一郡,名曰犍为郡。


    一处蛮荒之地内化归附,那么,修建一条与之相连的交通线路也是很必要的,这样才能更方便管理统治,这条路,称作南夷路,要在崇山峻岭之间架起,实在是一件难事,为此,唐蒙禀明后,发动了两万名巴蜀边民参加劳役。


    但因为条件恶劣开荒辛苦,巴蜀之地又多为少数民族,沟通和管理都很困难,很快,当地的酋长就率众反抗,唐蒙为了求功,暴力镇压过,但当地百姓也颇为胆气,两边僵持不下,故而这条路修了三年还没什么进展,进程就搁置下来。


    直到不久前,公孙弘和司马相如先后出使当地考察,回禀天子。


    “陛下,南夷道若要继续开下去,耗费极大,且巴蜀两地为此恐慌不安,实在是得不偿失,臣斗胆建言,不如就此放弃南夷道,改修西夷道,从蜀地以西开始。”


    刘彻对着地图思考了片刻,答应下来,随后,司马相如主动请命,往蜀郡去督办此事。


    旁边的宫女递上蜜水来,李盛歪头喝了两口,用翅膀尖尖往外推了下表示不要了。


    那边刘彻正在温言嘱咐司马相如,务必要安抚好当地百姓,唐蒙之前镇压民役,手段太过激进,以至于民怨沸腾,路没修好不说,当地百姓对朝廷都有意见了。


    司马相如自然是连声保证,他也是蜀地出身,比唐蒙更好沟通。


    处理完一件事,刘彻站起来撸鹰鹰,还捏捏大金雕的大腿肌肉,李盛觉得有点痒,伸出翅膀推开,然后就被抱起来了。


    从刘彻的肩膀上扭过头,李盛看着司马相如离去的身影,这一去,便是衣锦还乡了。


    司马相如本就是蜀郡成都人,自由喜爱读书,学过剑术,年少时曾在景帝时期担任武骑常侍,希求有一日能显贵。


    但景帝一朝崇尚黄老之学,而司马相如最擅长的是华丽铺张的辞赋,在朝中无法施展才华。


    而此时,得知汉景帝的弟弟梁王正在招纳辞赋名家,司马相如便去投奔梁王了,以《子虚赋》名噪一时。


    但不久后,梁王去世,司马相如没了靠山主家,便回了蜀郡老家。


    回乡之后,司马相如就开始为自己造势,他有个好友是临邛的县令,假装很敬畏尊重的样子,作势几次三番来邀请他,甚至在门外等候。


    两人这番作态,很快,整个县城都知道来了个贵客,连县令都得罪不起。


    “神秘贵人”的人设很好用,不久,司马相如就成了临邛县巨富卓王孙的座上客,就是在这里,司马相如勾搭上了卓王孙寡居在家的女儿卓文君,两人私奔了。


    后面的发展大家都知道了,两人私奔后生活穷苦,于是文君当垆卖酒。卓王孙丢不起这人,事已至此,司马相如也还算是个才子,他就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分了夫妻俩不少钱财。


    直到后来刘彻即位,司马相如入了新帝的眼,因此得见显贵。


    这次回乡,司马相如是以朝廷使者的身份,那是相当风光啊!蜀郡太守亲自迎接,县令在前面开道,老丈人卓王孙更是表示自己之前属实是老眼昏花,居然没看出这金龟婿是个潜力股!


    于是,卓王孙很大方地又分了女儿不少钱财——“厚分与其女财,与男等同”。


    叙旧寒暄过后,要开始办正事了,眼下最大的困难,是巴蜀百姓内心对于西夷道的抗拒。


    而百姓中,首先要解决的,是当地的豪强大户们,只要他们态度软化了,事情就好办了,民役人工,财物运输,只要有了当地大户的支持,这些都好说。


    当地人主要是不理解,为什么要费劲巴拉地给那些夷人修路,把他们纳入中国,他们并不是大汉子民啊!


    这时,司马相如发挥他的才华,写了一篇《难蜀父老》。


    以李盛作为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一篇洗脑鸡汤营销文。


    司马相如在文中虚构了二十七个当地父老,来拜访自己,劝谏不要修这条路。


    然后呢,胸怀宽广的司马先生就耐心地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要修这条西夷路,因为边夷百姓惨啊,路都没有,生活水深火热,天子仁德,就是要修了这条路与他们建立沟通往来,去拯救他们啊!


    天子这样英明睿智,做的决定自然是对的,我们应当支持他,万众一心完成这件大事,此乃千秋大功啊!


    然后那二十七个人就表示,哎呀啊陛下真伟大,我们当然是要身先士卒为天子完成这件事啊!


    这篇文章还贡献了传扬千古的金句“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


    这其中的“非常之人”是谁呢?当然是我们天纵英明的皇帝陛下啦!


    ——一篇词赋,既劝说了当地父老豪族,又吹捧了当今天子,还顺带着表了表自己的功劳苦心。


    李盛不由得感慨,果然你们搞仕途的就是专业,就这才华,这头脑,司马相如要是在后世,少说也得是个自媒体大V。


    第245章


    这一年的初秋,金雕再次飞往边境郡县,路线趟熟了,李盛胆子也更大了,自己飞过几次后,又通过系统确定安全,大金雕在一个起风的晚上,带着三百鹰扬卫,马衔枚,蹄裹布,借着风声的掩蔽,深入了匈奴的草场。


    夜黑风高,张次公紧紧拉住缰绳,靠着怀里的大金雕指引方向,大金雕的左爪踩踩他,他就左拐,右边翅膀拍拍他的右胳膊,他就右拐,一路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李盛在一丛灌木后面示意张次公停下,前面就是这次的目的地——辽西郡边界七十里外,已经有匈奴人提前来踩点探听,意图入侵边境,前面就是他们的帐篷,是一支小队,大概有一百二三十人。


    自从马邑之战后,汉匈两边早就撕破脸了,卫青大破龙城,临走前不光把牛羊都赶跑了,还一把火把匈奴人的祭坛烧了个干净,搞得匈奴很丢脸,汉人都找到他们老家来耀武扬威了,他们必然是要找回场子的!


    春夏时节,是匈奴人最忙乱,战斗力最差的时候;但秋收时候,情况就倒过来了,草原上的放牧已经告一段落,而中原正是需要人手农作的时候。


    李盛得知匈奴人意图,但事情千变万化,他也不知道匈奴到时候会集中兵力攻打哪一处地方,全线防备未免代价太大,他也不会写字,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人来探听了。


    只把这一百多匈奴人杀了有什么意思,还会打草惊蛇,倒不如就让他们来,提前打好埋伏,到时候来多少打多少!


    张次公眼见着帐篷里漏出来的火光,耳边能听到匈奴人在里面商议,他低头小声问金雕:“阿曜?周边没有其他敌军了吗?”


    大金雕在他怀里小小声地啾啾叫了两下。


    张次公当即就想拔剑冲进去,把这些人砍了算完,他们有三百人,打起来胜算很大。


    张次公刚把手伸到腰侧摸到剑柄,就被大翅膀按住了,他借着微弱的火光低头一看,阿曜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他,还冲着他眨了眨,似乎不太同意的样子。


    不让打,那大晚上地把人带过来是要干嘛?


    不等他细想,阿曜就从他怀里钻出来,落到地上想飞,但风太大了,大金雕试着飞了一下,很快就落下来,收拢翅膀慢慢往前走,还回头冲着他看看。


    张次公松开剑柄,他明白了——不是吧,这么刺激的吗?!


    他有点害怕,跑到匈奴人帐篷旁边窃听,这也太冒险了!


    怪不得阿曜这次出来,还非得带上上次被俘虏后归降的两个匈奴人,合着是来当通译的!


    但阿曜还坚持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两只棕褐色的眼睛亮亮的。


    张次公深吸一口气,向后打了个手势,后面的鹰扬卫中六个小队长愣了一下,但看着头儿都下去了,也很快跟着他下马,把那两个匈奴人夹在中间捂住嘴,一只短匕首就横在他们咽喉处。


    几人轻手轻脚地跟在大金雕后面。


    若事有万一,几个人还能互相支撑着抵挡一下,一个人就只能跑了。


    剩下的人就在灌木丛里严阵以待,张次公想了想,吐出嘴里的咬木,又回头小声说了两句话,于是剩下的鹰扬卫都把弓拉满,箭上弦,紧紧注视着前面的帐篷。


    最靠外的帐篷里面,几个匈奴人正在喝酒嬉笑。


    几十年了,匈奴人还从来没遇见过汉人夜里来攻打的情况,不用想都知道,汉人不熟悉他们草原上的路线,白天来还会迷路呢,更别说晚上了,岂不是找死?


    何况这大晚上的还刮着风,进帐篷喝碗热汤多舒服,谁闲着没事儿在外面晃荡?


    于是这些人压根就没在帐篷外面设岗哨。


    外面的风声更大了,张次公带着人慢慢往前走,到了离着帐篷八十米的时候,大金雕走过来冲着张次公往下压了压翅膀示意他们趴下,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如果靠近了,人影映在帐篷上就会被发现的。


    张次公他们匍匐着爬过去,把耳朵贴近帐篷的那一刻,他心跳如擂鼓,感觉头皮都在发麻。


    “可打听清楚了?渔阳屯守的,确实是那个叫韩安国的?”


    ……


    “千真万确,这老头儿年纪也大了,回头派个勇士上去专门对付他!”


    “上边说了先去辽西郡?”


    “先去辽西,等一个月后再突袭渔阳,另派一军突袭上谷,到时候我就请命去辽西,上次呼耶在那抢的那个娘们可好看了!”


    “辽西那边可冷。”


    “再冷还能比咱们草原上冷?今年冷得可早啊,这风一起,明日就更凉了。”


    “行了行了,酒也喝完了,散了,我出去转一圈找个地儿放尿,回来就歇了,明日还要回去向左贤王复命。”


    张次公立刻紧张起来,有人要出来!


    就在这时,李盛当即顶着风强行起飞,那个匈奴人刚出来,就听见了西边有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低哑急切的鸟叫声,树枝被踩动的噼啪声,好像是两只鸟,他又听到了另一只比较尖细的啾啾声。


    似乎是两只鸟在争夺猎物?


    他喝了酒,有些昏昏的,急着找地方方便一下好回去睡觉,懒得理会,便干脆往另一边去了,两只凶兽打架的时候,最好不要招惹,省得被伤到了,这大晚上的,又看不清,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脚步声远去,张次公松了一口气,举起的手摆了摆慢慢放下,他身后二百米处的鹰扬卫刚才都紧绷着精神,刚才,只要首领的手放下去,他们的箭当即就能把这帐篷打成筛子。


    另一边,李盛放开脚底下的一丛枯落枝叶,咳了两声,真是,压着嗓子低音叫可太难受了!


    等帐篷里的灯都熄灭了,又过了一刻钟,传出来一阵深浅不一的酣声,张次公才慢慢匍匐着退回来,回到大部队。


    抱起大金雕放进胸前的布兜兜,张次公调转马头,带人离开了这里。


    张次公亲自带人星夜疾驰返回长安,向天子回禀此事。


    “你说什么?阿曜带着你们三百人跑到匈奴那里去了!”刘彻都惊呆了,他知道阿曜一向很野,但没想到这么野的啊!


    只有三百人,深夜冒进匈奴边境,把耳朵凑到匈奴人的帐篷边上偷听,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能把人坑死,他们居然一起干了!真是怎么听怎么荒谬。


    “你没拦着它?”一激动,刘彻也说了傻话,一只只能在地上跑的两脚兽,怎么可能拦得住翱翔天穹的大鹰?何况阿曜一向很霸道独行,惹急了连他自己都要被打,谁拦得住?


    刘彻缓了缓,一手按住额头,一边冲着张次公摆摆手:“说正事吧。”


    听着听着,刘彻的神情就严肃起来:“你是说,匈奴人打算隔着一个月后再突袭渔阳?”


    真是好刁钻的算盘!


    若是匈奴人打完辽西就远行离开,按照正常思路,大家肯定会放下心来,觉得匈奴人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天气会越来越冷,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愿意在寒冬出来干活儿。


    而中原境内秋收正忙碌,如果笃定匈奴人不会再来,戍边将领大概率会暂时罢屯,让士兵们先归田,以免影响粮食收成。


    这时候如果匈奴人再突袭,边境守卫薄弱,必然损失惨重。


    历史上正是如此,韩安国就按照正常思维请求罢屯,匈奴突袭时,壁垒中只有七百守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匈奴人大肆劫掠千人还有大批牲畜后,大摇大摆地嚣张离去。


    本来就因为远离中央而心情低落,经此一役后,韩安国还被刘彻谴责,更是心情郁郁,不久后吐血而亡。


    这一回就不一样了,若汉军已经提前得知此事,那只需以逸待劳,打伏击战即可。


    刘彻听完张次公的汇报后也很兴奋,阿曜真是上天赐给他的神鹰!


    不过,“那两个匈奴人信得过吗”


    若是他们衔恨中原,故意曲解其意,事有变故,就不好了。


    “臣在路上就命人将他们分别关押审讯,一路上没给他们串通的机会,到了渔阳后,当地郡守就能通解匈奴语,亲自带人问的,每人问了三遍,问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事关重大,张次公也是拿准了才敢往回报的。


    “好!”刘彻一拍桌子站起来,左右踱步,如果消息属实,那可操作余地就很大了。


    “此事若成,你有大功!整个鹰扬卫都有大功!你远行而来,也辛苦了,暂且先回去休息,来日大战,朕许你单领一军杀敌!”


    这就是要给他机会攒战功了!张次公当即跪下谢恩,告退离去。


    看着事儿说完了,大金雕飞进来落在架子上,刘彻走过来想摸摸金雕的羽毛,望向阿曜的目光满是疼爱和惊喜。


    瞧着铲屎官这么激动,大金雕眼神睥睨倨傲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礼物还喜欢吗?哼哼,被帅气鹰鹰迷住了吧?


    第246章


    张次公离去后,刘彻当即召集大臣们议事。


    “陛下说得是真的?果然探知到了匈奴的计划?”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也太离谱了,夜里带着人去匈奴人帐篷旁边听来的?


    你还不如说是做梦梦到的可能更正常一些。


    刘彻就很得意,大金雕可是他亲手养大的:“是阿曜亲自带人去的,当夜风声响动,那些匈奴人也没料到,张次公亲自带那几个匈奴俘虏去探听到的,人也翻来覆去审过多次了,确是如此。”


    顺着陛下的眼神,未央宫正殿里的二十多个大臣看向门边架子上正在悠哉哉晒太阳的大金雕,目光里饱含敬意,这回真是开了眼了,这也太聪明过头了点吧。


    李盛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呆愣的样子,潇洒地抖了抖羽毛,内心爽翻了:没见过这么帅的操作吧哈哈,被小爷炫到了吧啊哈哈哈!!!


    享受了一会儿两脚兽的崇拜,大金雕振翅起飞,在殿内盘旋一圈,跑到刘彻肩膀上低头蹭蹭他的手背,这才环视一周,直直地飞出了门。


    一只灵性又威风的大金雕,飞越千里带队探知敌情立下大功,这会儿又乖巧聪慧地伏下头来亲近主人,跟他打了招呼才出去殿外玩,多给面子!


    装逼使人快乐!刘彻这会儿心里就被他们家大金雕哄得很爽很快乐。


    心说阿曜虽然平时霸道了点,说急了就用爪子推他蹬他,有时候两只圆眼睛瞪人有点凶,时不时还拿大翅膀呼他,但是在人前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嘛!


    至于人后,嗨呀,阿曜又不会真打他,大金雕关心他才会理他的,不然干嘛只管他不管旁人的。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觑一眼陛下的脸色,立刻就有人很上道地开始恭维刘彻:“陛下果然是天意所钟,有此等灵物相助,昔日陛下设立鹰扬卫,果然是料事于先,高瞻远瞩啊!”


    大家立马跟上队形:“对啊对啊!”


    “灵禽相助,此乃天意,我大汗上承天德,必能攻克匈奴!”


    刘彻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但很快就把思绪拉回来,轻咳一声:“诸位还是先商议一下对策吧。”


    等李盛回来的时候,事情也已经定下来了。


    既然匈奴要在一个月后攻打渔阳,如此多番筹谋,必然是把大部队压在这一战中,那之前的辽西一战,不妨就假装让一让,只等着把敌方敌军引来自投罗网。


    灯下,刘彻铺开地图,仔细看着渔阳郡边境的地形,想着排兵布阵,思考派谁去打这场仗。


    半个月后,天子下诏,起用李广为右北平太守;渔阳有韩安国,也是当年经历过七国之乱的老臣,压得住场子;辽西郡现在的郡守为人太过耿介,刘彻派了公孙敖前往,若无他事,他有意让公孙敖在辽西郡待个一两年历练历练;上谷郡,韩嫣可以打副手。


    至于卫青,刘彻看向西北边的方向,匈奴人敢来打他们,难道他们就不敢去打匈奴了吗?趁着这次左贤王部大军出击,而本部分兵后防守不够,又毫无防备,正该反将一军,也让匈奴人知道,汉人也是能打的!


    深秋,匈奴人果然袭击了辽西郡,在他们看来,这次的仗打得有点奇怪,这些汉人们似乎无心争斗,也不管城外的牛羊们,见了他们就一边射箭一边后退,很快就关上了城门。


    眼见着城墙上的士兵们,为首一个满面虬髯的匈奴将领一摆手:“把这些牛羊都带走!”


    他们还有另一波人从西边城门去粮仓了,也是满载而归,只是,这次的粮食似乎不大好,都是些陈年粮。


    陈粮也能吃,匈奴人没多想,带着缴获回了草原,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次没抢着人,难道今天是汉人的什么节日吗?都不出门,奇怪,没听说过啊。


    两天后,匈奴人打听到,辽西郡最近出了疫病,因此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他们这次去抢东西这么顺,也是因为粮仓守兵少。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本来还想再去抢一次的,既然汉人发了疫病,那还是算了。”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疫病,往往代表着死亡的蔓延。


    城中,辽西郡郡守跟公孙敖对饮一杯:“还好看到了来刺探的草原人,这才赶忙扯谎遮掩过去,匈奴人看着莽,没想到倒还挺谨慎。”


    “这几日还是要小心些,明日便开始在城墙上给将士们发些补身子的药汤,做足了样子,万万不可令匈奴起疑。”


    “将军放心,我都吩咐下去了。”


    匈奴人再也想不到的是,他们的消息早就泄露了出去,因此,当他们放下心来,在一个月后带着两万大军袭向渔阳的时候,迎接的,就是四方边郡齐齐发兵,汉军竟有足足两倍人!


    躲过当门射过来的羽箭,一个骑着白马的匈奴将领满面躁怒:“大当户,我们中计了!”


    “汉人竟没有罢屯!探子不是回报说亲眼见着渔阳的守兵回乡了吗?!”


    “不可能啊!渔阳和上谷两地的汉军确实是五日前就罢屯了!”


    “大都尉被射中了右肩!咱们得杀出去!”


    “赶紧后撤!后撤啊!”


    “来不及了,后边被包围了!


    “随我往外杀!不能被围杀在这里!”


    这么多年,第一次把匈奴人围起来杀,真是痛快,大好的机会,汉朝的将军们也带着自己的军队在四方拼杀,韩嫣的剑都被对方的刀磕了几个豁口。


    另一边,李盛在前面领路,带着卫青和三万精锐骑兵奇袭左贤王部下骨都侯本部,杀灭敌军四千余人,在匈奴的救兵来到之前,李盛提前示警,及时撤退。


    临走前,卫青还是多看了好几眼那帐篷南边的一群羊,看起来足足有好几百只呢,被大金雕呼了一翅膀:逃命要紧,别看了!不就是羊吗,等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真可惜,这骨都侯离着左贤王本部还是太近了。”卫青一边带军急行,一边还偷空跟怀里的大金雕嘀咕。


    李盛伸出一只翅膀堵住他的嘴,赶紧跑吧你,腿都受伤了还惦记着羊!


    跟着卫青回了上谷郡,韩嫣正在裹伤,他亲自上阵拦着那个大当户,手臂被砍了一刀,金疮药撒了半罐子上去才勉强止住血。


    看见卫青,他站起来让地儿,卫青的小腿上被划了一下子,腰上被箭贴着擦过去,也需要处理。


    “不用问,只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这回出战你又斩获不少啊!”韩嫣接过药汤来皱着眉头一口闷了,又示意亲军:“给卫将军也端一碗来,趁着还热。”


    两人在屋子里说话间,大金雕飞进来了,在半空中找了半天没地儿下脚,这屋子是接待处理伤兵的,乱腾腾的。


    最后,大金雕盘旋几圈,落在了韩嫣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上。


    韩嫣怕阿曜嫌弃屋子里血腥气重,架着大金雕出去了。


    坐在外面一个石墩上,韩嫣无聊地歪过头去跟李盛说话:“阿曜,你们鹰扬卫还招人吗?我弟弟想去。”


    李盛飞到旁边的石头上跟他对视:你哪个弟弟?韩说啊?


    还真是。


    韩说比韩嫣小几岁,自从听说了鹰扬卫的事儿,又在今年春天随着兄长出门围猎的时候见过了大金雕,就心心念念着想进鹰扬卫,在家闹腾得韩嫣头疼。


    李盛眨眨眼,韩说在历史最初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靠着战功受封龙额侯,武力值应该也可以的吧,但岁数可能有点小。


    韩嫣在旁边叹气:“阿说都快魔怔了,听说你带着张次公去匈奴刺探军情,羡慕得不得了,都开始想学匈奴语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大金雕就把头伸过来了,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李盛:主动学匈奴话,小伙子很有上进心嘛!我们鹰扬卫,就缺这样的人才!


    想到这,他觉得也应该培养一批语言方面的人才了,回去就提示一下刘彻,老是劫持着匈奴俘虏过去窃听也不是事儿啊,万一有那不要命的,也是麻烦。


    “啾啾!”大金雕绕着韩嫣头顶飞了几圈,落在他旁边,很兴奋的样子。


    韩嫣试探着问:“阿曜,你是同意的意思吗?”


    “啾啾!”


    “可是陛下那边会同意吗?”


    李盛伸出大翅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在刘彻这个发小伴读跟前还是有这个面子的,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弟弟也差不了,以他们老刘家祖传的颜控属性,韩说这个编制包稳的。


    第247章


    卫青和张次公带大军回返长安,韩嫣他们则受命留在边郡,以免匈奴卷土重来。


    其实,匈奴人这会儿哪有心思打回来报仇啊,正一心搞内部清查,忙着找叛徒呢。


    左贤王部遭到重创,不但伤亡惨重,汉军临走前还烧了他们不少帐篷,秋日里天干物燥,火光一起,连着草皮都烧着了。


    “到底是谁!居然敢这样胆大妄为!”左贤王简直都快气疯了,之前他派出探子已经亲眼看见了渔阳辽西两郡罢屯,士兵们撤除边城回乡了,那这四万汉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分明是做样子来蒙骗他们的!


    这次他们出击,处处都刚好陷在汉人的埋伏里,那个卫青,居然还敢深入草原来打他们!


    更可恶的是,他刚带人回援,卫青就立马跑了,难道他身边也有细作不成?!


    “给我把人都抓起来,一个一个地审!”


    另一边,李盛跟着卫青回长安,韩嫣来送行,临走前还提醒大金雕:“阿说的事儿,阿曜你可记得帮忙啊!”


    他其实已经托了张次公,但鹰扬卫不比寻常卫队,涉及到大金雕,一应事物都要过了陛下的眼才算数。


    李盛忙完一阵子就会很懒,这会儿趴在卫青的怀里,伸出一只翅膀来冲着韩嫣晃晃:我办事你放心,包准的!


    刘彻果然很给面子,一听张次公说了这事儿,又呈上韩嫣的亲笔信,还不等大金雕在旁边表态,就大手一挥表示准了。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彻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但是精神却很亢奋,拉着卫青和张次公走到内室的大地图旁边,询问战况。


    汉军大胜还朝,刘彻昨天接了急报,当晚都高兴得睡不着,在正殿看着地图来回琢磨,他儿时见先帝对匈奴不得已多番忍让,就立志要攻伐草原,荡清边地,但匈奴兵强马壮,又岂是好打的?


    这口气憋在心里足足二十年,这两年来,他终于看到了战胜匈奴的希望。


    李盛见他忙着,也懒得在这待,翅膀一拍,去漪澜殿看卫子夫了,她怀胎已经七月,身子沉重,又很嗜睡,这情形和怀着前边两个公主的时候很不一样。


    卫氏身心有感,自然是高兴的,若此胎为男,便是陛下长子了,哪怕她只是姬妾而非皇后,长子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只是毕竟事关重大,她心里再高兴,也不敢跟外人吐露半个字。


    这会儿正是午后,卫子夫在后殿休息,刘珺正带着妹妹刘瑛在偏殿读书,就听见外面扑棱棱一阵响动,窗边被敲了几下,随即就看见冒出来一只大鸟的影子。


    “呀,阿曜回来了,来人,把窗户撑起来。”刘珺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伸出双臂非常努力地抱住大金雕,把大鹰鹰放到桌子上。


    李盛许久没见小公主,用头顶了顶她的手心表示亲近。


    两个公主见过舅舅和父皇给金雕洗澡,知道这会儿未央宫正忙着,于是她们俩就带着宫女照顾起大金雕来。


    出门回来洗个澡,梳梳羽毛,吃点精肉,喝点蜜水,这才是鹰过的日子嘛。


    李盛窝在软垫上,惬意地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


    傍晚时分,刘彻过来陪着卫子夫用晚膳,见了干净整洁的大金雕,还夸了闺女一回,让人去库里拿新进上来的首饰做赏赐。


    卫子夫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她现在一顿饭吃不了几口,吃多了就犯呕难受,吃了半碗汤几口菜,就只顾着女儿了。


    要说薄情,刘彻这一生中也确实是有不少受宠的姬妾,但眼下,据李盛看来,刘彻对卫子夫,是有几分真心的,这几年来,他也是只在漪澜殿留宿。


    第二天,李盛跑到鹰扬卫那边去找张次公了,天子金口玉言,韩说今天早上就来报道了,见大金雕蹲在架子上看自己,激动得脸都红了。


    韩说跟韩嫣一样,都是标准的桃花眼,但韩嫣是长眉高鼻,更“浓颜”一些,韩说可能是年纪还小,就清秀稚气些,但也是俊秀挺拔的少年郎。


    张次公带着韩说去里面交代事情,旁边负责量尺寸的绣娘早就候着了。


    李盛蹲在旁边被一个张次公的副手投喂肉干,吃着吃着,就发现面前多了一只手——韩说可是提前跟他哥打听过,大金雕最近很爱吃鹿肉,这是他上个月亲自去山里猎的。


    李盛抬头看过去,韩说冲着他笑笑,把肉干双手捧着,又往前递了递。


    第一天上班就贿赂上司,很上道嘛小伙子!


    李盛低头叼了一条尝了尝,还不错,于是很给面子地都吃完了。


    抬头一看,韩说这小子盯着他的羽毛和爪勾,两只眼睛都快放光了。


    李盛吃得很爽,心情不错,很大方地伸出一只大翅膀给他:喏,摸吧。


    韩说愣了一下,赶紧掏出手帕来仔细擦了擦手,这才摸上心心念念的大金雕,呜呜呜羽毛好顺滑爪勾好锋利大翅膀真威武!


    这边韩说沉迷撸鹰,另一边,未央宫内,刘彻接见了一位历史上的重量级人物——主父偃。


    主父偃是齐国临淄人,初学纵横术,后学易经春秋百家,不知道是他的性格有些孤僻极端,还是木秀于林为众人嫉恨,反正,在齐国的时候他很不受待见,史书记载”不容于齐“。


    主父偃的前半生可以说很坎坷,游历齐国、燕赵、中山等地,一直都不受重视,于是他来到了长安。


    元光元年,他曾经找到卫青请他在天子面前引荐自己,但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卫青既不了解他的才华,也不熟知他的人品,怎会贸然开口给自己揽事,于是没能成功。


    而后他又找过当时的丞相田蚡,田蚡也没看上他,直到五年后的今天,他在通过未央宫北阙奏事,上疏天子,终于踏进了当今陛下的门堂。


    主父偃很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的上书《九事》中,可以说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


    数年的沉寂摧折,使主父偃更加沉下心来思考当今格局,才华加上努力,上天的眷顾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他的上书被刘彻格外重视,当日便急切地召见了主父偃。


    主父偃的奏书中,大部分都与律令有关,提倡尊皇权,抑臣民,这与刘彻的心思不谋而合。


    其中,有一条建言令刘彻格外心动,这条建言在后世被誉为“千古第一阳谋”,名为——推恩令。


    第248章


    其实,从汉文帝时代,就已经进行过一次削藩,文帝刘恒自己就是因为诸吕之乱后,诸侯国与开国功臣共同联手政变,把他推上了皇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能深切体会到诸侯国的力量之强,已经严重危害到了中央政府的统治。


    文帝时代,天下共有五十四郡,各诸侯国就占了三十九郡,大的诸侯国,比如齐国、淮南、吴国等地,都占有三四个郡,乃至七郡之多,而中央直属管辖的,只有十五个郡,赋税的征收、兵士的征集、律令的通行,都会遇到各种阻碍和麻烦。


    各诸侯国“宫制百官同制京师”,与天子一样设文武两班,有兵权有赋税,俨然就是一个小国,更有甚者,“自为法令,拟同天子,而不用汉法”,干脆自己当家做主了。


    在这时,深受文帝信重的大臣贾谊率先在《治安策》中提出了“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大方针,认为“力少则失诛伐之志,国小则亡邪佞之心”,地盘小了,力量弱了,诸侯们自然就老实了。


    文帝也接受了这个建议,在老齐王死后把齐国一分为六,淮南王死后将淮南一分为三,可惜刘恒太着急了,不等着吴王去世,直接就想削吴国郡县,把本就惶惶不安的一群诸侯王直接逼反了,也就是“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平定后,文帝景帝始终以此为戒,想起当年的危急就心有余悸,再没有过大的动作,直到刘彻上位。


    这位爷可不是受气的主儿,满脑子都是集权尊君的想法,刚登基两年还没站稳呢,就敢跟太皇太后顶着干,打出旗号要“尊儒”,当然了,第一次尝试就被他亲祖母教做人了,但是刘彻不死心啊,老太太一病重,立马卷土重来。


    这两年大权在握,更是把丞相都硬生生都弄成了摆设,在朝中的存在感几乎是零。


    这么个独揽大权唯我独尊的皇帝,他能把诸侯国们看顺眼了就奇了怪了。


    刘彻登基已经十二年了,位置坐稳了,政事顺趟了,连匈奴都被他照着脸扇了两回大逼斗了,这时,雄心勃勃的青年天子遇到了怀才不遇孤注一掷的主父偃,这“推恩令”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啊。


    推恩令的主要内容很好理解:就是让各诸侯王推恩至所有子弟,使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侯爵及封国的土地封赏。


    而且,主父偃不愧是兼修纵横术和春秋儒家的多方面人才,他还给这个政策套上了一层温情的外衣。


    官方解释是这样的:汉法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王位,这无法彰显父慈子孝的仁道啊,难道其它孩子就与父亲没有骨肉之亲,毫无父子之情了吗?所以,诸侯王应该在生前就拿出一部分郡县分给其它没有继嗣资格的孩子才对嘛。


    听到风声的诸侯王们恨不得冲到长安把主父偃弄死,要不是巫蛊之祸才过去没几年,简直都要扎主父偃小人了,祭坛做法把这祸害咒死算完。


    不是,你们还讲不讲理了?说什么父子兄弟情分,当年景帝还在的时候,你刘彻身为太子,怎么不劝你老爹多给兄弟们封些土地赠些财物啊?


    按照汉法,只有侯爵才能有食邑,而那些得封的王子们自然是不够格的,于是这样一来,本来属于诸侯国的郡县直接就归并到附近直属中央的大郡了,这不就是暗戳戳地从诸侯国手里抢底盘吗?


    但是虽然听到了风声,诸侯王们一时间还真没有对策。


    推恩令的无解之处在于,用一种道德绑架的方式,把中央与封国之间的矛盾,转移成了封国内部各支脉与主支的矛盾。


    但政策也需要商议完善才能敲定,因此,刘彻还在跟大臣们商量。


    不过呢,这些都不关李盛的事儿,他快乐得飞进上林苑,陪着霍去病打猎去了。


    卫青受命练兵巡边,刘彻有意让他作为主帅带兵夺回河套地区,这可是一场硬仗。


    霍去病这几年来,除了跟着舅舅去军中,也常常在未央宫居住,刘彻给他封了个侍中的官位。


    不过这几天,卫子夫受怀孕的影响,总是情绪低落胃口不佳,她的姐妹卫少儿和卫君孺进宫探望,霍去病从家中把两位长辈接进宫,就回未央宫找大金雕了。


    当时李盛正蹲在宫道大树上的窝里晒太阳,这个大窝还是刘彻让人给他做的,秋冬时节,这个位置晒太阳最好了,刘彻看他总是蹲在这个树杈上,专门让人搭了一个。


    霍去病在殿内没找着鹰,熟门熟路地出来走了两百米后在岔道处右拐,站在树下抬头望去,果然,上面的大鸟窝旁边露出来一撮灰褐色的毛毛。


    “阿曜,出去玩儿了!”


    窝边露出来一只翅膀,大金雕歪头往下看了看,啾啾叫了两声,落在霍去病怀里,被抱着上了马。


    他们去上林苑跑了一会儿,霍去病带着人去山里打猎了,眼下已经是正月上旬,河里的水也有些化冻,他们还抓了鱼烤来吃,旁边还有炖羊肉和炙猪肉,是的,霍去病的随从背着锅出来的。


    这阵势,一看就知道了,跟舅舅的节俭持家不同,霍去病可是个娇惯享受的公子哥。


    其实也很好理解,霍去病刚四岁的时候姨母就独宠汉宫了,刘彻抬举卫家,他母亲卫少儿再嫁陈掌,刘彻也给了官位,姨母卫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舅舅卫青又是皇帝跟前的宠臣,他自己也颇得天子宠爱,李盛还见过刘彻抱着小时候的霍去病举高高。


    可以说,记事儿以来,霍去病是一天的罪都没受过,吃过最大的苦就是被大金雕用翅膀呼脸——比如今天。


    大家玩够了要走的时候,侍从上来问剩下没烤的生羊怎么处理,霍去病满不在乎地一摆手:“丢了呗。”


    下一秒,阿曜的大翅膀就冲着他呼上来了,霍去病抬头一瞧,大金雕怒瞪他,另一只翅膀都举起来了,看样子还没打够。


    李盛:这死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粮食!你舅舅上次袭杀左贤王部,时间紧没来得及收拢敌军辎重,心里遗憾得不得了,回来后还念叨呢,你怎么就这么不会过日子!


    霍去病想起上次大金雕因为他扔东西还跟他冷战,一个月不理人,又看看眼前的大翅膀,赶忙改口道:“都是好肉,扔了可惜,你们分分带回去吃吧。”


    ——这还差不多。


    李盛飞过来落在他肩膀上,低头蹭蹭他的头表示赞许:在霍去病带兵出征之前,他一定把这小子奢侈浪费的毛病扳过来!


    历史上的霍去病,那可是出征都要大包小裹的,“其从军,上为遣太官随车数十乘,既还,重车余弃粱肉”。


    刘彻是看着霍去病长大的,也惯着他,出兵打仗,还专门派人拉着十几辆大车专门给他放吃的,这败家子儿,打仗回来的时候没吃完,就嫌弃太重了,在路上扔了。


    跟着二凤在大冬天啃过干饼子的李盛可看不了这个,想吃好吃的,可以,这会儿汉朝国力强盛,有这条件没必要难为孩子,但是吃不完就扔也太过分了吧!哪怕跟下边士兵们分了呢。


    就算是霍去病也不能浪费粮食!


    从去年发现小霍这个毛病开始,李盛就出手整治了,霍去病还找舅舅告状,卫青表示阿曜打得好,你就是欠收拾;去找皇帝告状,被告知他管不了大金雕。


    在漫长的进化史上,动植物改变不了环境,就会进化得适应环境;


    同理,霍去病也反抗不了大金雕,只能改变自己了。


    李盛跟小霍相处多了,还发现这小子的性格是真的很狂。


    或许是从小到大长辈们宠的,也可能是把卫氏基因中那种血气胆色外放了,总之,现在正处于青春期的霍去病,是个拽得要死的酷哥。


    拽到什么程度呢?史载,“上尝欲教之吴、孙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刘彻要教他吴起、孙子等兵家术法,霍去病表示:“打仗主要是讲谋略,何必究学这些墨守成规的兵法?”


    ——你的宝贝大外甥拒绝了你的一对一私教课,并毫不留情地diss了你的古板老兵法。


    刘彻确实宠着他,对此也不过一笑而过,跟旁边的李盛笑道:“到底是少年人,心性未定,等以后就晓得兵法玄妙,明白先贤大道了。”


    大金雕瞥他一眼,你以为他是装酷啊?呵呵,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人家是真酷,那简直是,酷毙了。


    想起史书上评价霍去病“为人少言不泄”,说他沉默寡言,李盛就想笑,那是沉默吗?那是天才战神不想跟你们这些凡人说话!


    日子就这样过去,十天后的一个半夜,卫子夫发动了。


    李盛已经为此存了好久的积分,就憋着搞事呢,想起历史上的钩弋夫人,什么“生而怀玉”,什么“手掌不可屈伸”,什么“孕十四月而生子”,纯属人为,也就骗骗刘彻这种鬼神迷信重度患者,还是等他出手先给刘据搞个护身符,顺便让刘彻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神迹。


    元朔元年春,卫子夫于二月十二日清晨生下了皇子。


    随着卫子夫发动,元朔元年春天的第一场雨随即落下,足足下了半夜,春雨贵如油啊,整个长安的百姓无不欢悦。


    清晨,随着婴孩的第一声啼哭,在绵绵春雨中,半空响起一声悠长而响亮的鹰鸣,声彻都城。


    伴随着鹰鸣,大金雕在漪澜殿高空盘旋而上,直入云霄,宫殿上方浮现出巨大的金色鹰影,双翅张开,似有环抱之势,翅羽华光溢彩,鹰首低垂,目视着下方的天子。


    片刻后,金色虚影散去。


    “噍————!”


    随着一声鸣叫,雨停了,漪澜殿上空出现一道彩虹,霓绛分明,炫目流光。


    第249章


    漪澜殿上空的巨大鹰影震住了满宫的人,直到金影消散,霓虹出现,人们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猛地回过神来。


    刘彻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眨了眨眼,转头抓住旁边的贴身太监春陀:“不是朕的幻觉,你们都看见了是不是?”


    春陀被主子拽了一把,醒过神来,带着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呼啦啦就跪下了:“陛下,方才确是有金色鹰影出现在宫殿上空,此乃前所未有的神迹祥瑞啊!”


    他话音刚落,随着一声鹰鸣,“噍——!”大金雕从天而降,落在了刘彻的肩膀上,伸出翅膀在铲屎官眼前晃了晃,怎么回事,感觉刘彻懵懵的,吓呆了啊?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刘彻扭过头看着阿曜,明明是自己从小养大的鹰,他这会儿却有点不敢碰了。


    他把小鹰从枯草丛里待回未央宫,带着小鹰在正殿批奏折,看着他从灰白色的小小一只,逐渐变成浅褐色,深褐色,看着小鹰慢慢学飞,会抓野兔了,会抓山羊了,还会带兵出去探查敌情了。


    阿曜明明就是和这世上所有的鸟一样慢慢长大的啊!他还给小鹰从窝里捡过换下来的羽毛呢!怎么突然变成神灵了?


    他一直知道阿曜是比寻常鸟兽聪明许多,通人性,明事理,但阿曜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显圣过!


    他亲眼见着大金雕飞上高空,然后空中浮现虚影,有又这样壮丽美妙的霓虹。


    刘彻稳住心神,轻轻摸了摸阿曜的大翅膀:“阿曜,方才那是你的法相吗?你的真身就是金色的吗?跟你脖颈处的羽毛一样颜色?”


    大金雕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之前的铲屎官都是高高兴兴地很快接受了自己养了个神兽的现实啊。


    哦对了,忘了你的人设了——求神问仙重度爱好者,从二十岁一直上当到七十岁。


    在数年持续的虔心信奉下,终于见着一回真神了,太激动了是吧?


    看着刘彻满怀期待的双眼,李盛只沉默了一瞬,就觉得,让刘彻这样觉得也不错,自己养着个真神兽,以后再有人搞个什么白化的鹿啊,乌龟啊之类的祥瑞,估计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拯救迷信皇帝,鹰鹰有责!


    于是李盛很肯定地啾啾叫了两声:没错,刚才那就是小爷的法相!怎么样?是不是很酷炫?!


    谁知道一见阿曜回复了他,刘彻更激动了,继续刨根究底:“那阿曜你是能通灵,方才有神灵降临到你身上,还是说,你本就是仙鸟降世?”


    “啾啾!”老子就是神鸟啊!


    先答应了再说,至于刘彻万一让他再显灵,而他又不能违背系统守则过于干涉历史,到时候怎么办?


    好说,对付铲屎官,李盛有充足的经验,装几天虚弱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掉几根羽毛,再昏过去两天,想象力丰富又热爱鬼神之说的刘彻肯定会自我攻略,用他丰富的想象力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的。


    刘彻听懂了大金雕的意思,按照以往的问答习惯,在给两个选择的时候,“啾”一声就代表是第一个,这会儿叫了两声,阿曜果真是神兽!


    他还想继续问,大金雕不耐烦了,呼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这么多事儿!你媳妇儿刚刚千辛万苦给你生了崽子啊!


    刘彻感受着跟平时一样的翅膀力度,心说看来阿曜还是阿曜,这呼人的姿势都分毫不差。


    他转过身来望向漪澜殿偏殿的门,心中无限期许,春夜有喜雨,又逢神迹,若是个皇子,得天意偏爱至此,便是列祖列宗有灵,上天恩德赐福于大汉了。


    屋内的女医者们看过小儿,交代了小太监,那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出来报喜:“陛下大喜,卫夫人生了皇子啊!”


    一听这话,刘彻立马就站起来了:“赏!都有赏!朕要昭告天下!”


    他整个人激动得都待不住,来回转了两圈趴到门边,这就想进去看看他的好大儿。


    然后就被医者拉住了,刚降生的婴孩可经不起风,还是等里面收拾好了才行。


    刘彻深呼吸两下:“卫夫人如何?”


    不敢开门受风,里面的医女隔着门回话:“回禀陛下,卫夫人只是脱力昏过去了,并无大碍。”


    刘彻放下心来,开始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在外面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连手指都在发抖,他盼儿子盼十年了!老刘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啊!


    李盛看得眼晕,他又没打算这会儿看小婴儿,于是干脆自己飞回未央宫休息了,从昨晚就开始折腾,他都很久没睡觉了。


    一边往回飞,李盛一边呼叫系统查看积分。


    很好,来这个世界十二年的存款,一把全干进去了,搞祥瑞果然很费钱,要不是去年夏天他偷摸去录了匈奴的聚会仪式攒了一笔,说不定积分都不够扣的。


    李盛飞回宫去,发现宫人们带他都更恭敬了,以前喂他喝水,那个大宫女还会帮他抚一抚羽毛,摘一下身上的灰尘,这回可好,都一副不敢亵渎了神鹰的样子,端个水都不敢抬头了。


    李盛才不管,上去就蹭了蹭人家,哎呀,大家都相处好几年这么熟了,不要这样客气嘛。


    喝了两口水,李盛就窝回去睡大觉,一觉从早上睡到了半夜,他醒来的时候,正殿还亮着光,这都快三更了啊。


    李盛飞过去一看,刘彻正在灯下翻典籍,给他好大儿想名字。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刘彻抬头,大金雕站在桌边,正扭过头来看他写的字,还伸出翅膀尖尖指了指最上面那个。


    “据?刘据?阿曜也最喜欢这个字吗?我也最中意这个名字,据有天下,这名字好,有王者之气。”


    自己跟宝贝大金雕心意相通,刘彻很开心:“阿曜,朕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匈奴赶到祁连山后面去,我会留给据儿一个大大的江山,一个四方平定,边疆宁和的大汉!”


    李盛伸出翅膀跟铲屎官击掌表示肯定,又拍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


    谁知道刘彻兴奋过头,根本睡不着,在床上躺了没两刻钟,就又爬起来跑到后边去看地图了。


    刚有了儿子的刘彻现在满脑子就是想着,要亲手打造一个盛世,他百年之后亲手交到刘据的手上。


    要么说内驱力才是人努力的最大动力呢,这会儿刘彻就半夜不睡觉,跑到地图前面,开始在心里思考怎样才能从匈奴手中夺回河南地了。


    这些地盘,他都要打下来,将来都是他老刘家的,是他好大儿刘据的!


    第250章


    盼了十年才盼来的儿子,降生又有异象,刘彻把刘据看得比眼珠子都要紧,连着好几天,除了接见大臣处理公务,其余时间都去漪澜殿待着,看都看不够。


    因为落后的医疗条件,古代婴儿夭折率很高,哪怕到了清朝,孩童过了三岁长辈才能松一口气,满七岁才叫“立住了”,历史上的刘据也是在七岁的时候才被封为皇太子。


    但这一次不同,刘彻觉得他好大儿生有异象,一定是有福气的孩子,肯定会平安健康地长大,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不如就在满月后立为太子!


    然后就被大金雕按住了——还是先缓缓吧,襁褓中立为太子,总会让他想起不吉利的往事,何况如今宫中只会有一个皇子,立与不立有何差别。


    若是名分早定,一应规制都要配齐,太子宫殿和附属官员都要配好,说不定还要早早地搬出去太子宫住着,人多事儿多,还是算了,先让孩子健康快乐的长大最要紧。


    等再过几年,卫青也成了大将军,能掌控局面,刘据也懂事了,到时候水道渠成,才是最好的安排。


    刘彻很听劝,或者说,很听大金雕的劝,也就不坚持了,不过,没能立成太子有些遗憾的刘彻,决定先立皇后,


    历史上的卫子夫是在生下孩子一个月后被立为皇后,而这一次,产后十天,刘彻就已经昭告天下,发了诏书,只等将来卫子夫恢复身体后再举行仪式。


    漪澜殿中人人面有喜色,他们在宫中过活,最大的指望就是跟个好主子,卫夫人成了皇后,他们出去办差连脚步都轻快了,各处的管事以前就殷勤,毕竟卫夫人是宫中唯一一个诞育皇嗣的,如今就更是了不得了,这以后就是他们顶头上司了啊!


    “扶香妹妹,您看这糕,里面的馅儿可是取最上尖儿的那一份儿金丝小枣做的,香甜软糯又不腻口,特别好吃,皇后娘娘一定喜欢,还有这汤饼,汤都炖了足足一夜,香浓得很呢。”厨娘也不用下边的人,她亲自装盒,对着漪澜殿的来人笑成了一朵花。


    扶香只是个漪澜殿中负责花草的小宫女,最近几天宫里添了皇子,皇后只肯用她们这些老人伺候小皇子,就忙乱了些,她这是第一次出来提点心,就被这样奉迎一番,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弯腰一礼就提着点心跑了。


    那厨娘见人走远了,这才直起腰来叹息一声。


    人的运道真是说不定,她还记得这小宫女呢,当年刚进宫,胆子小,个子也矮,被同屋的人欺负得背地里偷偷哭,还被她瞧见过。


    她当时还觉得这小姑娘可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坑了,宫苑深深,谁会计较?


    可谁能想到现在呢?


    现在漪澜殿里的宫女,走出来都比人硬气三分,听说陛下已经赏了他们全宫三四回了,每次都是赏金子。


    扶香把点心拿回宫,就听见殿内欢笑声一片,是娘娘的兄弟姐妹们来了吧。


    漪澜殿内,霍去病弯腰看着这个小表弟:“这眉毛像姨母,面庞倒是像陛下。”


    见小孩子睡醒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人看,他一时手痒,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胖脸蛋。


    小刘据也不哭,一歪头,把人的手指头咬住了,他还没长牙,咬人倒是不疼,就是糊了霍去病一手的口水。


    霍去病接过宫女递上来的热手巾擦洗,旁边的卫老夫人又开始催卫青了。


    “你也说说你弟弟,如今咱们家也算是改换门楣了,什么好姑娘找不着?他就是犟着不肯成婚。”


    卫青端坐在一旁,也不急,笑眯眯道:“将来儿子立了大功,岂不是更有好姻缘?好男儿建功立业志在四方,如今陛下用兵,正是机会,婚事也不急这一时。”


    小孩子免疫力低,李盛没进小婴儿的屋子,在外面偏殿趴着了,听了这话倒是很赞同,卫青将来的姻缘,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卫子夫如今是有子万事足,之前她只担心自己一直没能生子,君恩如流水,说不得什么时候陛下就转了心思在旁人身上,她自己失宠倒是无妨,只是她还有女儿呢,皇女们将来的食邑可全凭陛下做主。


    如今就都好了。


    见母亲着急,她也含笑劝道:“阿青如今得陛下重用,将来若再攒攒战功,有个能传代的爵位,婚事自然也更好,母亲不用挂念。”


    见二子女儿都这样说,卫媪也就罢了。


    小孩子长得很快,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刘据已经认得了许多人,连大金雕都认得了。


    说起来也很神奇,兴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能这个岁数的小孩子对一切生物都没什么认知?


    反正刘据一点都不怕这只大鸟。


    刘据八个月的时候,跟系统确认过,李盛才第一次出现在刘据面前。


    一人一鸟第一次见面,刘据就敢上手扒拉金雕的尾巴,小胖手软绵绵,力气倒是不小,差点就给他雕叔拽下一根尾巴上羽毛来。


    李盛赶紧躲了,这小崽子手上没轻没重的,讲道理都讲不通,又有“幼崽无罪”的加成,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很快,李盛就找到了跟刘据玩耍的新方式:他可以用爪子抓着提篮带小朋友玩儿飞高高。


    对此,卫皇后表示很正常,刘珺、刘瑛两个公主,还有霍去病这个外甥,哪个没被提着飞过?她吩咐人在底下铺上厚厚的草垫子,再多放两层褥子,就任由阿曜带着儿子玩儿了。


    飞了一刻钟,李盛把提篮放下,让卫子夫给儿子喂水喝,这高兴得,一会儿嗷嗷叫,一会儿嘎嘎笑,那小嫩嗓子都快喊劈了。


    当年刘珺和刘瑛降生的时候,李盛就给准备了一整套的羊皮狐狸皮兔皮獭兔皮,到了刘据这儿,也一样,他亲自去打的猎,还顺道给刘彻又抓了一只漂亮的大野鸡做羽扇,跟他之前放在未央宫里的那只凑成一对,正好摆在他御座两边。


    随着刘据长大,时间走向了元朔二年。


    打了几场胜仗后,刘彻也有胆气了,一到春天就派兵去干扰匈奴,不知道是不是被刘彻打毛了,这一年,不等刘彻出兵,匈奴春天就先开始侵袭上谷、渔阳两郡,杀掠千余人。


    哪怕搁置了草原上牛羊生产迁移草场的大事,也要来汉国边境搞事,匈奴算是豁出去了,我不痛快,你汉人也别想痛快!


    刘彻见了战报,当即就下令,以卫青为主帅,出云中郡反攻匈奴。


    卫青带军六万,从云中郡出发,沿着黄河河道从东向西边进军,一路上杀缴了不少小股部队,但跑了一天,他们还是没遇到敌方主力。


    这天傍晚,卫青正对着火光摊开地图研究,就听见旁边“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扬起一片灰尘。


    他扭头看过去,是一只羊,头上似乎还破了一处——等等,这不是破了,而是颜料染的颜色!


    卫青一下子就站起来,走过来看了两眼,野山羊可不会有人给做标记,那这必然是匈奴人养的了!能养牛羊还做标记,必定是很多人在一处栖息,牛羊很多,才会想办法分辨!


    人多,牲畜多,看来是个大草场,而且阿曜出去了没多久,顶多也就两刻钟,那就不会太远!


    可惜,现在天已经黑了,只能等明天再去追击。


    就在他想的这一会儿,大金雕就又抓回来一只羊,这只羊羊角上系着一根黑色的破绳。


    卫青就站在那儿,看着阿曜往来数次,抓了五只羊,这才落下来休息。


    卫青呼出一口气来:“把这些羊都宰了!都吃饱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咱们就去打匈奴人!”


    士兵们都高兴起来,架起火把炊具,他们人多,吃不到多少肉,但好歹有羊汤喝了!


    卫青则走到大金雕旁边,帮它理一理羽毛:“阿曜你也变坏了,之前都是去抓野羊的,现在倒是省事儿,直接去偷匈奴人的羊了,不过,这事儿办得正好!”


    大金雕低头蹭蹭他的手臂,瞪他一眼,啾啾叫了两声表示不服气:这话说得,那能叫偷吗?


    按照历史记载,你这场出征是大胜,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往前走,明天,汉军就会把那群匈奴人打败,那他们养的牛羊到时候不都变成咱们的了?


    鹰鹰只是提前拿点战利品而已,拿走注定会属于自己的东西,这顶多就是预支,怎么能算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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