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宋氏有孕。
那天早上,李盛刚从窝里爬出来,迷迷糊糊地趴在门口等着小谷给他拿早饭过来,就听见系统的机械音在脑子里炸响:“宋氏怀孕了。”
李盛一下子就清醒了:“女孩?”
“是的。”
宋氏生了两个女儿都是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这个应该就是第二个女儿了。
李盛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积分,继续发问:“宋氏的女儿为什么总是早夭啊?”
系统毫不客气地把宿主的积分扣了个干净,然后开始回复:“宋氏自己身体就不好,母体孱弱,孩子也不会太健壮,而且她是那种内耗型的人。”
看着宿主有些懵,系统就继续说得更细节一点:“去年中秋的时候福晋赏赐的料子,李氏是银红色,耿氏是玫红色,钮祜禄氏是秋香色,都是丝缎,只有宋氏是天青色的流光锦,她回去还觉得只有自己的料子颜色色调不一样,材料也不同,一直想是不是福晋有什么深意,还觉得福晋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李盛知道这事,而且福晋当时安排这些事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趴着,听得清清楚楚,当时福晋是觉得那匹天青色颜色清淡出尘,十分难得,送进来的也只有一匹,但是满眼看看,府里几个女人只有宋氏撑得起来。
李盛也赞同,宋氏就是那种清淡的小百花长相,森系少女,那匹天青色料子也只有她合适。
李氏长相太甜,气质就不和。
至于钮祜禄和耿氏那俩人,说实在话,长相可不如宋氏和李氏多了,跟福晋差不多,普通长相,但是却也没有福晋的那种贵气持重,也不太配。
谁知道宋氏就想多了。
而且她就这样自己琢磨着难受了好几天,也不敢过去问问——这是当时还没孩子,要是怀着孕,肯定会影响孩子发育的。
其实依着李盛的眼光来看,福晋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领导了——宽厚和气,而且大方,无论是后院的女人还是孩子,她都一视同仁从来不会难为谁,只要有小孩子,就允许在自己院子里设小厨房,府里的下人生了病,也是给看医生给药吃。
最重要的,脑子清醒,她是皇帝册封的正嫡福晋,只要自己不作死,谁都越不过去,她与四爷不仅是夫妻,更是最亲密的盟友。
她从来不会因为四爷宠着谁就难为人,当年李氏盛宠,她也沉得住气,甚至看护着李氏的胎,她是真的觉得府里的孩子都是自己的责任。
对于府里的几个女人来说,能碰上这样的女主子,已经是烧高香了。
但是宋氏自己难为自己,这谁也没办法。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保住孩子啊,那可是铲屎官的崽子!
现下还不急,而且这昨晚上刚怀孕,就算是把整个太医院都拉来,也没人能把出脉,李盛想了想,打算这阵子就多去宋氏那里逛逛,等快到一个月的时候再告知福晋。
但是他低估了四贝勒府里人对自己的关注程度。
宋氏的院子里有一丛特别漂亮的迎春花,李盛第一次是带着弘时假装去看花花,进去看到宋氏在院子里做绣活,就过去绕着她走了两圈。
第二次是自己进去要水喝,宋氏拿了一个茶碗给他盛了水;第三次是假装跟着送饭的过去混了一顿排骨拌饭。
然后他就被胤禛提溜到书房审问了。
李盛被放在桌子上,爪爪很不耐烦地踩着桌面,试图跳下去,但是两只前爪就被握住了。
“元福,你这阵子喜欢去宋氏的小院子?都去了好几次了。”
要是元福各个院子都乱窜他还不会奇怪,但是之前元福只会在前院、福晋的正院还有李氏的院子里玩,轨迹地图上突然添了一个宋氏,他就觉得有事。
这会儿看着元福滴溜溜乱转的小黑豆眼,他就更确定了。
“元福,宋氏有什么事?”
李盛甩甩尾巴,算了,没啥好瞒着的,他跳下去走到一边的椅子上,椅子背后的墙上有一副画,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胤禛画的。
画上大格格和弘晖几兄弟盘坐一圈在一起正房的地毯上玩骰子,元福趴在中间用两只前爪抱起骰子筒,旁边几个孩子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看下面的两个骰子点数如何。
李盛跳上椅子,站起来用前爪拍了拍那幅画上的大格格:“你又要有个闺女啦!”
李盛觉得自己暗示得很明白了,但是胤禛一时间没想到,他扭过头道:“你是说大格格让你去的?”
李盛跳下来走到他面前翻白眼给他看。
那就不是,胤禛盯着那幅画,上面都是他的孩子们。
孩子?“元福,宋氏有孕了?”
“汪汪!”
胤禛立马高兴起来。
“苏培盛!叫黄大夫去给宋格格请脉!”
说着,他理着袖口,也从屋子里出来往后院走。
果然没把出来——才十六天,且宋氏身子弱脉息浅。
不过黄大夫发现了宋氏别的问题,她气血亏虚严重。
询问后胤禛得知,当年没了女儿,宋氏一直觉得是自己福缘浅淡留不住孩子,故而这几年常有吃斋的习惯,还经常给故去的女儿抄经,她本来就身子弱,这么折腾着更是强健不起来了。
想起当年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没了气息的女儿,胤禛也不由得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那是他第一个孩子啊!
他撇过脸眨眨眼,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下去,揽着宋氏到屋子里坐下,握住她的手:“当年那孩子跟咱们缘分浅,你伤怀至今,只是往后可不许如此了。”
说着,握着宋氏的手放到小腹上:“你又有孩子了。”
宋氏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双手护住小腹,抬起头看向四爷:“爷,刚才黄大夫没说我有孕”
胤禛朝着外面叫了一声:“元福!”
正蹲在门口让苏培盛给自己梳毛的李盛闻言叫了一声,蹭蹭苏培盛的袍子,往里面去了。
苏培盛把手里的狗爪形状的红木小梳子收拾干净 ,上面的毛毛摘下来,把梳子收到自己的荷包里,然后往上提了提自己的腰带。
他之前是挂两个荷包,一个是四爷常用的鼻烟薄荷油之类,另一个给自己带点心,他伺候主子,常常吃饭不规律。
自从元福来了,他这又添了一个小荷包,给这位小祖宗带梳毛的小梳子和牛肉干。
唉,这腰带都累得慌,回头还是把点心荷包给徒弟带着吧,这跑起来三个荷包都乱晃荡,瞧着不像样子啊。
李盛去哪儿都不怯场,到了宋氏的屋子,上来伸出前爪肉垫轻轻碰了碰宋氏的小腹,例行公事完毕,他扭头看了看,就跳上临窗的炕趴下看桌子上的绣样书,还拿爪子翻页。
宋氏也听说过李侧福晋怀着三阿哥的时候就是元福发觉了提醒福晋的,而后才有大夫把脉发现有喜。
这会儿轮到她了,她立马意识到,虽然黄大夫没把握,但是四爷明显更相信元福。
她真的怀孕了吗
送走了四爷,她坐在椅子上问自己的大宫女:“品香,四爷已经去告诉福晋给我安排小厨房了,可是,现在还没有喜脉啊,你说要是我没怀孕,可怎么办?”
品香劝她:“主子,之前侧福晋也是不到一个月的身孕,也是元福先发觉的,您只管放心,现在您怀孕时日还短,回头等脉象明显了,自然就顺顺当当地把出来了。”
她这位主子,就是爱多想,之前小格格没了,就沉郁了一两年,这两年才好些,好不容易又有了喜信,赶紧保养着,放宽心好生养胎才是,爷们家的情分难说,在大宅门后院里,有个一儿半女,才是依靠啊。
看了看那边还在用爪子翻动书页的元福大狗狗,又瞅瞅依旧是皱着眉头的主子,她蹲下劝道:“主子,奴婢老家的也有过这样灵气的猫,知道主人家怀了孕,还去河里抓鱼回来给那妇人吃,猫狗灵性,比大夫还准呢。”
李盛在旁边听着,往这边看了看,跳下来走到宋氏旁边,用耳朵贴近她的小腹,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元福,你能听到孩子的声音吗?”宋氏满怀希望地问道。
李盛当然听不到啊,这才多长时间?
但是他还是响脆地叫了两声:“汪汪!”放心吧!好好养胎!
于是宋氏就安心一些。
福晋的效率相当可以,李盛在这里玩了半个时辰,走的时候已经有人来请示宋格格在哪安排小厨房了,还带了两个厨娘和四个帮厨的小宫女来给她挑。
李盛实在是不放心宋氏的性格,反正也过了明路了,于是他开始每天上午都过来溜一圈,半个月后,把出来了喜脉,宋氏彻底安心了。
也不吃素了,也不抄经了,开始按着大夫的安排好好补养,吃安胎药,按时跟着嬷嬷去花园散步。
胤禛知道元福每天都来,想到当年那个小格格孱弱的身体,怕宋氏这一胎不好,不光嘱咐了福晋多加看护,他自己也是有空就来看看。
这样多方小心看护着,宋氏的情况很不错。
四月份的一天,李盛正带着弘时在草坪上兴致勃勃地刨洞,就感觉天色一暗,他立马把系统叫醒,透过系统的视野,能看到太阳正被一个球状的阴影慢慢挡住。
日食!
旁边的弘时有些呆呆地站着,还不太明白为啥突然就天黑了,但是旁边的乳母太监就有些慌:“天狗吞日了!”
弘时还小,看着身边人这么慌,他也有些害怕,扔下手里的小弓就哭起来。
小孩子吓着了夜里是会发烧的!
李盛反应过来,上去冲着那两个乱叫的人呲了呲牙,然后过来蹭蹭弘时,张嘴拽着他的袍子带着他往外走。
看着元福一点都没事,还像是以前一样带着他走,弘时就不那么害怕了,他伸手握了握元福的大尾巴,冲着旁边的乳母张开手示意要抱。
李盛带着一行人回到了李氏的院子,看着李氏把人都安顿好,又进去看了一眼大格格。
然后就跑出来顺着路去看了宋氏,宋氏倒是还好,还有精神安慰自己的宫女。
路上瞄了一眼福晋,遇到了好几批被派出去安定各处的人。
他又去前边院子里看弘昀,今天胤禛进宫了,前院里就弘昀一个孩子。
他陪着弘昀待了一会儿,弘昀虽然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慌张害怕,但是他一直在偷偷捏李盛的狗狗耳朵,手还有点抖。
看在孩子心情不安的份儿上,李盛忍了。
没一会儿,福晋和李氏派来照顾弘昀的人都来了,李盛看着弘昀被带去正院,松口气转了转耳朵,哎,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162章
康熙四十五年十二月,宋氏在外面花园里遛弯,李盛趴在凉亭里睡觉。
根据系统的估算,宋氏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他觉得不放心,这几天一直关注着。
“嬷嬷,有些冷了,回去吧。”
李盛慢悠悠地爬起来,跟在他们一行人后面回去了。
当晚,宋氏就发动了,李盛听到系统报信,赶忙往外跑,到了宋氏屋子门口,就听见里面品香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格格,咱们得去叫人啊!您这等不得!”
宋氏的院子太小,住不下接生嬷嬷等人,四爷把他们安排在前面在倒座房。
宋氏的声音很虚弱:“暂且先等一等也无妨,我生过一次,有经验,这会儿还不到时候呢,再过两刻钟后院的门就开了,这会儿要是去叫人,只怕是要砸门,府里都要被折腾起来,三阿哥还小呢,听说受了惊就会发烧。”
天爷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委屈自己!内耗也不能这么耗啊!这是耗命呢!
这是第二胎,产程会快很多的!
李盛当即转角往四福晋的正院跑,她那里有对牌,能开门叫大夫。
这会儿已经凌晨四点左右,但是冬日夜晚长,因此这会儿天色还是黑黢黢一片。
福晋被丫鬟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大宫女在她耳边着急得不得了:“福晋,元福在外面汪汪叫着来扒门,很着急的样子,一边叫一边往宋格格院子的方向看。”
福晋立马就清醒了,连衣服都来来不及换,就着寝衣套上一件厚袄,披上一件狐狸皮的大氅,一边往后院去一边叫人去喊大夫嬷嬷。
福晋到的时候,宋氏身下的褥子都湿了。
没一会儿胤禛也从书房过来了,他听福晋说了事情的经过,真是又气又无奈,这个宋氏,谨慎小心得过了头。
好在还来得及,早上七点钟左右,宋氏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
嬷嬷把孩子抱出来给四爷看,胤禛很开心地用手指摸摸她娇嫩的面颊,又让福晋过来抱了抱,便把孩子送回去了。
胤禛跟着福晋回了正院,李盛跟着回去了,两人吃早饭,他也吃早饭,还从桌子上蹭了两个豆沙小花卷和一笼牛肉馅包子。
吃过早饭,胤禛和福晋说话:“待小格格出了月子,我想让你照管她。”
说到这,胤禛也是无奈:“今儿早上你也见着了,宋氏这心性实在是太过软弱卑怯,这不敢那不敢的,虽说我会全力筹谋,但事有万一,皇家的孙女,说不得便要抚蒙,去到千里之外,若是小格格也是宋氏这个性子,还不让人给生吞了!”
当年弘昐生病李氏顾不过来,大格格也常在福晋院子里住着,把那屋子收拾收拾给二格格住就是了。
福晋点点头,握住丈夫的手:“爷放心就是,我会好生教导小格格的,只是宋氏那里,还得她自己宽心才是。”
“辛苦你了,如今朝上事务纷杂风云诡谲,府里多亏有你,我才能放心。”
李盛在旁边用爪子拨弄花池里的碗莲,闻言在心里叹息,这两年,康熙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康熙年岁大了,疑心病越发严重,看着太子的眼神早就没有了早年间的疼爱。
早年间,康熙出巡都是太子监国,这几年就不同了,康熙总是带着太子出去,说是让太子也多体恤民情,但其实就是怕太子趁着皇驾在外,做些什么趁机上位;
太子被皇帝盯得越来越紧,整个人都阴郁起来,终日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为了探知皇帝心意,他跟皇帝身边大太监梁九功的联系越来越多了,甚至还令太监交好低位妃嫔以探听帝心。
两边彼此防备,面上还是父慈子孝,但实际上就连朝臣们都能看出来这父子之间的隔阂了。
他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带着小阿哥去八贝勒府上玩耍了,八爷府上常有朝中亲贵大臣来往,老九老十也见天地过去,比打工人签到都勤快,他们经常在一起说些正经事。
虽说不像以前那样兄弟们在一起说话无所顾忌,但是老四和老八毕竟有着儿时情分,两人府邸相邻,彼此之间仍然常有往来,你得了荔枝给我两盘子,我有好秋梨给你送两篓子,这是经常的,且因为当年八福晋怀孕被四福晋提醒的事,两府的女主人还是比较亲密的。
李盛有时候蹲在府院门口能看见有马车经过,后世所说的八爷党也就在这两年即将形成。
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佟佳氏重要人物,镶黄旗,佟国维的嫡长子;
理藩院尚书阿灵阿,十阿哥的舅舅,钮祜禄氏,镶黄旗,孝昭皇后的亲弟弟;
工部右侍郎纳兰揆叙,纳兰明珠的次子,正黄旗叶赫那拉氏;
这三位已经是满洲勋贵里拿得出手的人物,除此之外更有大学士富察氏的马齐,户部尚书王鸿绪等等。
后世提起来总说老九老十怎样,但是其实,老十在老八的党派中是边缘人物,老九虽然死捧他九哥,但则实在没有什么政治份量,其实,老八的势力,还是靠着这些朝中大臣多一些。
此时这些人与老八也只是暗中结交,并没有太过分。
但看胤禩身边的这些势力,大都是满洲勋贵,而且并非他自己能驾驭的,胤禩与这些人,大都是亲和友善地平等结交。
李盛有时候会想,康熙不看中胤禩,是不是也有这一重原因——胤禩的性格不够强势,对麾下人才大多是拉拢交好,这与康熙数年来的执政理念不太相和。
自从儿子们成年,康熙就有意把儿子们分派到各八旗去分裂原来旗主的势力丁口,他知道父祖时候八王议政的历史,他决心集中皇权,绝对不肯看着满洲勋贵再推上来一位仁弱的君主受勋贵摆布掣肘。
老八有才干,但是他遇到事情,尤其是干涉朝中大臣切身利益的时候,永远不能像是胤禛那样冷酷决然,和稀泥解决不了问题。
至于八爷党的另一位成员,过李盛这一世的努力,老十四胤祯,倒是并没有与亲四哥生分,李盛带着弘晖在休息的时候去前院找了两回来做客的胤祯之后,弘晖跟十四叔亲近起来,两人在宫里倒是更好相见,弘晖现在用的一张牛角弓就是老十四送的,有时候旬日休息,胤禛没空,十四就直接带着侄子回四贝勒府或者去打猎,他自己的儿子还小,没办法带出来玩。
去年他的福晋完颜氏怀孕,还特地来拜访四福晋要了弘晖的小衣服。
总体来说,历史的车轮还是朝着李盛熟悉的那个方向滚去,但是,经过他的微调,胤禛与胤禩和胤祯的感情与历史上相比,有了很大的改进。
康熙四十六年,康熙带着太子南巡江宁,江宁知府陈鹏反对摊派,皇帝多次南巡,每次都是人数众多用物繁多,如今已然是无法维系,于是这次的供奉就比以前简单很多。
康熙没意见,但是太子不乐意了。
他被皇帝带在身边又总是密切关注,本来就有些心绪敏感,一看供奉如此简略远远不如京中,再一打听前边几次均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于是勃然大怒——皇阿玛给我难堪我忍着,你陈鹏年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慢待我?!
我如今尚且是皇太子,你就敢这样不当回事,若是不料理了你,岂不是别人都当我失了势好欺负了?!
于是皇太子胤礽在盛怒之下,一定要把陈鹏年处死,多亏张英、曹寅等人援救才得以脱身。
对于此事,康熙也只是两边安慰了一回便作罢。
回程时太子便诸多不满,也使得康熙对这个儿子更不满:不过是饮食粗略了些太子就忍受不了,他御驾亲征的时候急行军连热水都喝不上的时候还有呢,之前带着别的儿子出去,也没见这么娇气。
两父子见隔阂更深,但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彼时裕亲王福全已经去世,其他人谁敢劝呢?
虽然康熙与太子之间不愉快,但是他们留在京中的兄弟们很愉快——眼见着儿子们都成了家,娶妻生子,人口繁多,在京城中还好,每逢他前往畅春园,这地方就明显不够用了啊。
在不涉及到权位斗争时,康熙还是很疼爱崽子的,于是他下令,内务府拨以银钱,给儿子们在畅春园附近修建宅邸,省的以后再挤在一起。
胤禛得知后很开心,还找了老八说两人继续挨着,就像是四贝勒府和八贝勒府一样。
老八想一想,这几年跟四哥挨着双方相处还都挺愉快的,且两家福晋也交好,就爽快赞同。
另一边老八还有两个粘人的,老九和老十闻言,要挨着老八;
十四也过来,耍赖一样说把自己的宅子就托付给四哥了,他到时候把钱交给四哥就不管了,既然要帮忙看着,那自然也是要跟老四的宅子挨着。
倒是老十三,被康熙带去南巡,没在京中。
胤禛送走了弟弟,转头就去福晋的正院假模假样地抱怨:”十四也这么大了,都有了孩子了,还是这么赖皮,硬是把这事儿推给我,额娘就是太娇惯着他了,都要开府当家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万事指着哥哥怎么能行?”
李盛在旁边简直想翻白眼,行了行了,你嘴角不抬得那么明显,可能这话更有说服力。
明明就很高兴弟弟亲近自己嘛,死傲娇!
福晋对四爷的脾气更了解,她也不戳破,笑眯眯地给四爷盛了一碗汤,温言细语道:“十四弟毕竟还没办过差经过事,年纪轻没料理,盖房子是大事,每年夏天都要过去避暑,说不得就要住个三五十年,这种事,不指望你这亲哥哥,还指望谁呢?”
于是李盛就看着胤禛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于是最后是这五个人都挨着,其实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按说内务府排位置的时候应该会按着阿哥们的长幼依此排下去,他们这一折腾,把老三和老五挤走了。
康熙不在京中,阿哥们也放松,一群人约着去畅春园附近看看地势如何,于是找了个小阿哥们放假的时间,一群人骑着马就去了,李盛自然也跟着去了。
男人们跑着马对着图样看了一回,又热热闹闹地说了一回,便又赛马打猎。
看见元福在河边聚精会神地蹲着看鱼,老九上来摸摸狗头:“元福,等以后爷建好了房子,给你留个小狗窝,你也来我这儿住一阵如何?”
李盛用尾巴扫了他一下,转了转耳朵不说话,他在老四府上那都是单独的一间屋子,现在把隔壁的一间也给他收拾出来放各种窝和垫子了,到你就那变成一个小狗窝,消费降级,才不要去呢。
第163章
康熙四十七年夏天,夏天,皇帝出巡塞外,皇太子、直郡王以及十三胤祥还有几个小皇子随行伴驾。
在队伍开拔之前,十三皇子胤祥来四贝勒府上找四爷,两人在书房谈论了一下午。
胤祥进府门的时候还是一张笑脸,但是进了书房,待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便收了笑脸。
他示意四哥让人在外面守着,低声道:“四哥,皇阿玛私下给了我一支二十人的小队,明着让我护卫太子,暗地里是让我监视太子行动,若有万一,不用奉旨,就地擒下!”
胤禛惊得手上的茶盏都端不住,身子前倾,茶盏便“啪——”一声砸在地上。
他稳了稳神色,假意对着外面怒道:“没看见你十三爷晒得一脑袋汗,还上这么滚的茶来?糊涂东西!去厨房端两碗酸奶来!”
两人收了声,待冒着凉气的酸奶端上来,谁都没心情碰,胤禛皱着眉头低声走近旁边座位上的十三,道:“你看出什么来了不曾?”
“皇阿玛这些日子越来越不满意太子了,蒙古王公进献上来的名马,他的门下奴才竟敢半道上截夺,皇阿玛便骂他,说太子将来必然要败坏国家,戕贼万民,我在外面等着传召听了这么一句,真是心惊肉跳。”
胤祥呼出一口气来,两只手颓然地抱住头弯下腰,声音闷闷地:“我现在去太子那里也不像以前了,前几年皇阿玛让我去亲近太子,太子待我也颇为信任亲热,还交代差事给我,这两年太子与皇阿玛有了嫌隙,我在太子那待着也不自在,两回里有一回说上话就不错,太子这两年心思着实是深沉了不少,那次我陪着他在后面跪送皇阿玛,太子爷那眼神,就跟草原上夜里的狼一样。”
说完,他直起身子,眼眶都红了,有些脆弱地看向眼前的四哥,小时候,在书房里是四哥带着他描红练字,教给他算学,这些年来,也多有扶助,他没有同母的兄弟,四哥,就是他在诸位兄弟中最亲近的一个了。
他的手都有些颤抖:“四哥,我是真害怕。”
胤禛安抚地拍拍弟弟的背,替他难受。
这活儿是两边不落好。
太子那边若是并无异样,十三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太子岂能看不出来?就算索额图没了,太子数十年的积淀也不是可以小瞧的,世事无常,皇上毕竟疼爱了他几十年,若真有一日这对父子尽释前嫌,十三横在中间算什么?太子奈何不了皇阿玛,难道还奈何不了十三?
可是皇阿玛那边呢?十三若是过分严苛,便有不敬兄长不爱手足之嫌;若是宽容了太子,便是不忠君父不尊皇令。
十三失了母妃,妹妹指婚蒙古,若是真有个万一,他那一家子妻儿,还有两个妹妹,该依靠谁去?
胤禛心里一揪一揪地疼,这个弟弟生性就懂事体贴,从小就跟着他后面四哥长四哥短,若是撇开血缘关系,他私心觉得十三比十四更让他心疼。
皇命不可违,他只能暂且安慰弟弟:“十三,别慌,皇上身体康健,又大权在握,军中都是皇上自己的人,怎么说,太子也不可能谋反,你谨慎着点,你是皇阿玛信重,才命你担了这场干系,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康熙对太子的猜疑和忌恨,太子不谋反,但是皇帝觉得太子早晚要谋反,再也容不下他。
谁都没料到,这场风波来得这么急。
九月初二,皇帝白天行猎稍有风寒,诸位随行大臣及皇子都来问安,但皇太子不知道为何姗姗来迟,且“面无异色”,康熙便心中不乐。
康熙躺在塌上,看着自己手上的皱纹,再看看面前正是壮年的皇太子,心下恻然,想到白天蒙古贵族在太子面前躬身行礼时候太子傲然视之,在自己这个皇父面前竟也丝毫无谦卑之色!
康熙第二日便好了些,但随行队伍中的十八皇子胤祄又病倒了,这病来得又急又凶,不过两日,在九月初三晚上,十八皇子便已经水米不进,康熙焦心不已。
小十八是他近些年宠爱的王氏所出,一向聪明可爱,年事已高的康熙老来得子,且小孩子童言稚语,心性单纯,不像是哥哥们那样争权夺利彼此争斗,只对他一片濡慕之心,因此这个小皇子很是受宠,康熙眼见着小儿子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心中痛苦不已。
这时候皇太子又一次出了错。
胤礽平日里对小弟弟们没什么感情,他平日起居都在东宫,跟这些小皇子们连面都见不上两次,且小十八的母亲只是一个汉人而已,排行又靠后,他哪里看得进眼?
且他从小到大都是最得皇阿玛偏心关注的一方,当年宫中皇子先后起了天花,只有他是皇帝亲自照料,其他人不过是挪出宫外太医看顾罢了。
胤礽从小就被索额图告知,他是储君,身份高贵与其他皇子不同,耳朵边听了这些年,目无下尘的高傲性子早就养成了。
因此,胤礽来探望小弟弟也只是例行公事,并无多少真情实感。
康熙多年身处高位,精明厉害看透人心,正心疼着小儿子,见着太子如此,只觉得他冷酷心肠,对亲弟弟毫无疼爱之心,将来若要是他继承大统,这些小皇子们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步?!
又想起前两日自己生病太子也是这样不为所动,康熙一时间触动心绪,这孩子怎么变得如此不孝不悌,竟是全忘了他这些年的教导了!
于是康熙不顾帐中还有其他大臣皇子,当场便指着太子怒骂一通,把他撵出去了。
胤礽被骂得面色赤红,回了自己帐篷更是又生气又害怕。
皇阿玛就算是再不满意自己,他如今也还是太子,是半君!怎可在这些外人面前就这样斥责自己?竟是全然不顾自己的体面?!
但是他又不可避免地恐惧起来,皇阿玛从来没有这样在重臣面前斥责自己,还骂得这样重,不孝不悌,有这样的评语,他还能做太子吗?
还是皇阿玛早就存了废黜之心,只是借着小十八的病逝发作起来?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瞥见外面站着的侍卫,他下定主意,晚上去探一探皇父的心意,白日里说不定是皇阿玛一时间气急攻心,他前去请罪便是了。
若是皇阿玛依然待他这样严酷,胤礽握住拳头,这两年年来他也受够了这种不上不下的煎熬日子,若一味的忍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皇阿玛既然待他毫无疼爱之心,他便要早作打算了!
夜晚,都歇下后,皇太子胤礽说自己要走一走散散心,让侍卫们远一些,胤祥上来询问,被他怒斥离开。
胤祥也不能跟当事人说是皇上命我来监视你的,太子毕竟是君,他是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太子带着两个侍卫,但太子已经不耐烦了,他盯着人目光狠厉:“怎么,十三弟得了皇阿玛看重,这是连孤也要管教起来了?”
胤祥无奈退下,只在远处看着,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太子孤身一人前往了皇上的大帐,才放下心来,太子不可能亲自上阵去刺杀皇帝,且方才他也注意了,太子身上并无什么兵器,想来是太子要去找皇阿玛说些什么。
胤礽便独身一人前往父亲的大帐,谁知刚一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太子”、“宗庙”之类的话,胤礽只觉心跳如擂鼓,便也不进去,只借着夜里暗影遮住身形,慢慢靠近想听得仔细一些。
谁知还不等他靠近,他在帐外的影子便被人察觉,只听得一声斥问:“谁在那里?!”
胤礽便赶紧躲到一边,悄声离开了。
康熙已然被惊动了,唤了侍卫进去询问,听说有人窥视御前,不由得大惊,连忙吩咐人查问,同时安排加强防守。
皇帝的人还有谁能挡得住?因此,不到两刻钟消息便递上了康熙的案头。
明黄色衣裳还能有谁?自然是太子了!
康熙更是悲痛恼怒,这个儿子要干什么?!窥伺帝踪,他要谋反不成?!
“不必惊动太子,令人去查十三阿哥方才在做什么?”
当时便对旁边人冷笑道:“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而已。”
说自己身边危机四伏,今天不被害死,明天也逃不过,他也只能戒备谨慎而已。
至此,康熙已然有废储之心。
这话他敢说,旁人谁敢听?满屋子人都慌忙跪下低着头惶恐不已,只恨自己偏偏怎么就听见了这要命的话。
就在这几乎能把人憋死的窒息气氛中,在床边看护的太医赶忙出声:“禀皇上,十八阿哥又烧起来了!”
康熙赶紧转过身看顾儿子,命人熬药扎针。
但是小阿哥还是没挨过去。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四,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十八阿哥病逝在了草原上。
康熙心神震动,满腹的伤心悲愤与后悔,心里想的全是小十八活泼泼地在宫殿里跑跳的样子,若是他没把十八带了来,是不是他还在京城里好好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说皇太子求见。
康熙从昨日起,就经历了一堆让他伤心愤怒的大事,再加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岁数大了这样折腾着心跳都有些快,头也晕晕的,更兼此时心情激荡,脑子中那根理智的线岌岌可危,看着太子收拾得干净体面若无其事地进来给他请安,脸上丝毫没有一点心虚,康熙当时便怒上心头,那根线“啪—”地就断了。
“来人,将太子拿下!”
惊天变数只在顷刻之间。
太子被拘禁后不到一刻钟,皇长子胤禔便奉命带兵来到御帐前受命保护皇父,同时十三阿哥胤祥也被拉出来拘捕关押。
康熙只觉得十三也是太子同党,自己在离京前已然安排他好生防备监看太子,可他却让太子大摇大摆地过来窥视,看来已经是认定胤礽是将来的皇帝,却轻视自己的命令,心中毫无敬爱忠顺君父之心了!
皇帝随即召见诸王以及副都统以上所有大臣,当众宣布皇太子罪状:“不法祖德,不遵祖训,惟肆恶虐众,暴戾淫乱,不堪接替太祖、太宗、世祖所创基业,将其废黜,并加监禁。”
满朝震惊。
皇太子胤礽,元嫡之子,襁褓中立为储君,数十年来他占据了康熙近乎所有的偏爱,仿佛像是一座高入云天不可逾越的山一样,巍然挡在了众皇子的夺嫡路上,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三年前从索额图被查抄判罪,山上似乎才出现了一些裂缝。
但直到今天,这座山终于轰然倒塌,为其他人让开了通天大道。
第164章
消息传回京中,胤禛在府中急得团团转,他与太子交情寻常,但是十三弟是他挂念着的人啊!
只是如今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牵连了胤祥。
废太子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九月初八,康熙传令以胤禩署理内务府总管事,这是清朝惯例,每逢皇室内部有重大事情发生,如皇帝、皇太后死亡,便会派皇子或皇帝的兄弟管理内务府事务,以皇室的身份镇住内务府的诸多牛鬼蛇神。
这次皇太子被废,皇八子却被重用,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能力是认可的,一时间,八贝勒府宾客盈门。
随着皇太子胤礽倒台,昔日在耀武扬威的内务府总管,也就是太子乳母的丈夫凌普也被下狱审查,正是胤禩主理此事。
凌普仗着皇太子奶公和内务府总管的身份,多年来贪婪暴戾多有不法之事。
但胤禩却并没有多加审查,反而草草了结了此案。
胤禛这两天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脸上长了一片小痘痘,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跟门客戴铎商议此十三的事。
听到说凌普案子结了,两人都是一愣,凌普诸多骄狂不法之事,连他们这些皇子都有所耳闻,怎可能就这样轻轻抬手放过去?
“四爷,八贝勒这是要邀买人心啊。”戴铎道。
胤禛点点头,如今太子倒了,势力最大的就是直郡王和胤禩,直郡王在收押太子后受命保护皇帝,能让他保驾,说明皇阿玛心里是相信他的,且这些年来他在军中也素有威望,是少有的能在战场上立功出战的皇子。
至于胤禩,他身边的人可不少,且来头都很大,如今更是主理内务府,风头正盛。
这两人关系还不错:胤禩的额娘卫氏当年是惠妃宫里的人,他小时候便是惠妃照管的,后来孝懿皇后进宫,才挪去了承乾宫。
太子这棵大树倒了,依附他的人慌乱中寻求自保,老八这是拿着凌普当招牌呢,连太子的奶公都能容得下,那其他人自然也会被心胸宽大的八贝勒接纳了,这样一来,就会有不少人投到老八麾下。
只是,“他怕是打错了主意。”
皇阿玛刚废了太子,怎会容得下别人借着此事招揽太子旧部?
果然,第二天便有消息传来,皇帝下旨诛杀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阿尔吉善等人,颇有赶尽杀绝之态。
“只是不知道十三如何了。”胤禛真是愁得没法子,十三福晋来府上找四福晋问,据福晋说脸色蜡黄,眼底下青黑一片,整个人都惶恐不安,说两句话就要落泪。
九月十六日,康熙抵达京城,将胤礽拘禁于上驷院附近,命大阿哥胤禔和四阿哥胤禛加以监视看管。
同时,十三阿哥胤祥拘禁于养蜂夹道。
“爷,元福闹着要去库里玩,您看这”苏培盛几乎是踮着脚进来禀告,脑袋几乎垂到胸口。
这几天主子心情不好,他干活儿都是提着脑袋,要是一般人他早就打发走了,这节骨眼上,哪怕是后院几位格格派人来,他都敢劝回去,偏偏小谷这小崽子来,他再为难也要进来说。
胤禛摆手:“元福要去就让他去,找个人看着点。”
李盛在装着丝绸布帛的库里来回走,一边给系统录信息赚积分,一边找自己想要的东西——白色丝帛。
他知道十三胤祥是怎么被牵连误会的,但是老四不知道啊!若要营救十三,还是得先通信再说,他打算等晚上的时候跑进去让胤祥给他四哥写下来,大不了就咬破手指血书嘛,总之李盛不想让胤祥像是历史上那样被关押长达一年。
要知道,在这一年中,因为生活条件艰苦,缺医少药冬寒夏暑,且胤祥自己心情苦闷,他可是生了不少病,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膝盖上的毛病,先是痒痛难耐,随后渐有肿痕,乃至伤脓,即“鹤膝风”。
这场折磨极大地伤害了胤祥的生命健康,乃至后来雍正即位后更年少的他却死在了四哥前头。
胤祥被拘禁在养蜂夹道。
养蜂夹道是一条胡同,位于后世北平图书馆西侧,胤祥是被关押在这边的一所院子里。
李盛已经跑出去看过了,那边的院子后院墙并不太高,且隔一段路就有太平缸,李盛自信可以越过去。
白色布帛压在了最里面,李盛找了两刻钟才找到,用前爪往外扒拉,后面的小谷见状便请了管事的进来,管事的也不敢得罪元福大爷,痛痛快快给小谷抱了一整匹走。
李盛带着小谷回了胤禛的书房,把布放在桌子上,李盛拍拍胤禛的手,又拍拍旁边他用来裁纸的刀子:来吧,干活儿!
胤禛把人都赶出去,按照元福的指示把布摊开,看着元福伸出前爪的一根指甲轻轻蘸了蘸旁边的墨,在布料上画出一块大概一尺见方的面积来,然后很不客气地伸出爪子让他亲自拿帕子擦干净,而后拍拍刀子又拍拍布料。
胤禛有些懵,但还是给他裁下来了。
李盛又去旁边的多宝阁上扒拉了一个黑色素布的荷包来,拍拍荷包,又拍拍脖子,再拍拍那块布——来吧,塞进去,然后把荷包改装一下给我系在脖子上。
“元福,你要拿这块布做一个荷包吗?”
李盛用爪子呼了胤禛一巴掌,是因为胤禛太规矩了还是因为清朝皇权威压太大了?怎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啊?
他跳上旁边临窗的炕上,把桌上十三在中秋节送来的摆件狠狠拍了两下——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胤禛被脑子里的猜想吓了一跳,登时脸都白了,赶紧用手把元福的狗头按住:“元福,绝对不行,你连上墙都下不来,太危险了,不少兄弟都知道你是我的爱宠,到时候没能把十三救出来,咱们府上也拉进坑里了。”
李盛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显灵的就是救了弘晖一次,再就是提前预知怀孕,都算不上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因此胤禛对于自家狗子的实力还不太了解,他觉得十三那边都是侍卫严阵以待,这傻狗就这么上去,不是擎等着被扎成刺猬吗?
胤禛生怕元福听不懂,还用手把元福的耳朵毛毛扒拉开在它耳朵边说了一遍,很严肃地盯着狗子看。
李盛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冲着他叫了两声——不用担心,小爷有挂!就算事不能成,大不了高利贷积分让系统把本狗狗弄出来就行了!
看着这不服输的小眼神,胤禛叹了口气。
——然后就把元福锁在书房了。
李盛甩了甩尾巴:哼,你给我等着!
到了晚上,他把白色丝帛塞进黑荷包,然后费劲巴拉地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把两边的细带子抽紧打了个结,套在了自己的前腿上,等夜里三更,都睡熟了的时候,他从里面用两只前爪捧着小刀,从窗户缝里推下外面的木质插销,从窗台上轻巧地跳了下去。
元福本来就是黑色肩背,夜里漆黑一片,更帮助了隐匿身形,因此,他顺顺当当地进了养蜂夹道,在系统的帮助下,等侍卫们巡逻过去,便趁机借着太平缸的高度爬上墙跳了下来,正落在下面的草丛里。
李盛就地一滚,把自己隐藏在暗影中,随后便开始砸积分,让系统给他开视野,他潜行、躲避、疾行、趴卧、顾踊、趴卧、垫脚跑、躲避
就这样折腾了半小时,才挪到了胤祥所在屋子的花坛草丛后面。
门口有两个侍卫,李盛四处看了看,通过系统,选定隔着两间外的一间屋子,让屋子门前的角灯下面的木质支架裂开。
随即风起沙尘,那个支架咔嚓一声便歪掉了,灯烛一歪掉了下去,被风一吹,落在了下方的枯草堆上——这个院子年久失修,下面的草长得极为茂盛,眼下秋日里都枯黄了还有一人高,这一来,火光顿起,借着风势头,不消片刻便连着草丛烧到了隔壁的屋子,火光冲天。
正在值班的两人立马跑过来看,留下一个人在墙边,一边救火一边看着十三的门,另一个人赶忙去叫人了。
李盛卡视野趁着没有目光看向这边,立马推开胤祥屋子的门滚了进去——康熙让人监视十三,十三的屋子是随时会被推门进去看的,没有任何内锁。
胤祥也被外面的声响惊醒,刚坐起来,怀里就凑过来一只毛茸茸的大头,他刚要叫,就被毛尾巴塞了满嘴。
他借着外面的火光看了看,又摸摸耳朵,压着声带用气音试探叫了一声:“元福?”
怀里的大头蹭蹭他的下巴。
胤祥心跳加速,等元福把腿上的荷包示意给他看,他抖着手把里面的白色布料拽出来的时候,更是感觉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胤祥咬住腮帮子冷静了两息,迅速咬破右手中指,借着外面的火光在布帛上写下字来。
“太子近皇帐,弟阻不成,被疑同党,兄宜自保,勿念。”
他抖着手把布料塞到元福前爪上的荷包里,看着元福在门前蹲藏片刻,随后便果断地推门跃出。
他怎么也不放心。
索性把手掌往床边的毛刺上一划,又把刚才咬破的中指指尖狠命在那个木刺上来回划了两下,顺时满手血迹。
他平复呼吸,穿上鞋子走到门前推开门,正碰上来检查的侍卫。
“给十三爷请安。”侍卫对他敷衍地拱了拱手,挡在他门前不让开。
胤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
“方才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爷慌忙间起身,把手都划破了,你去给爷找些药来。”
那侍卫瞥了一眼他的手,血迹上面还带着木渣。
“十三爷恕罪,这大晚上的,也没法找大夫,您且忍忍吧,等天亮了再说。”
胤祥趁着侍卫转头迅速看了一眼院子,没有任何异常,元福已经走了吗?
关上门,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外面一点点亮起来。
太阳出来了,胤祥吐出一口气来,看来昨晚元福安全离开了。
他迅速起身,趁着侍卫还没进来,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避免有爪子印记,又瞪着眼睛把能看见的所有狗毛都捡起来,塞进了自己的鞋子。
第165章
李盛从养蜂夹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了,他趁着天黑加速跑回四贝勒府,顺着窗户跳进书房。
李盛生怕有人把昨晚上养蜂夹道的火灾和这边扯上关系,于是忍住没有立刻去找人,而是忍到了第二天早上胤禛来开门。
胤禛来的时候就看到元福正趴在窗户边的矮榻上犯困,但是又坚持着不肯睡,这会儿太阳已经照得很亮堂了,窗户边光线又好,他能清楚地看到元福的眼睛慢慢闭上,但是又愣是挣扎着睁开,还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元福?”胤禛过来摸摸狗狗的大头。
“汪汪呜——”你可算是来了!
李盛先跳下榻,走到苏培盛面前,用大头顶着他的膝盖往外赶。
胤禛摆摆手,屋子里的人都下去了。
大狗狗很警惕地跑去外面绕着屋子看了一圈,很好,安全。
胤禛在塌上盘着腿,看着元福忙里忙外地转了好几圈,这才跳上来,蹲在他旁边把一只前爪伸出来示意他看。
“元福你受伤了吗?”胤禛托住狗狗的前腿看,很快,他的眼神定住了——元福的腿上系着那个昨天晚上的黑色荷包。
他震惊了,对上元福肯定的眼神,屏住呼吸伸手慢慢把那个荷包拿下来拆开,展开白布就看见了上面血红色的字眼,当即便不由得眼眶一酸,十三弟从小就深受皇宠,阿玛去哪都带着他,还当着众臣夸他“吾家千里驹”,他何曾受过这种苦?!
虽说这字迹有些模糊且笔划混乱,但是还是能看出来,确实是十三的字——那个“兄”字,十三就爱左撇写得小一些,右边的竖弯钩则很大,当年在上书房,他把着幼年十三的小手描红,十三也总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他看过布帛,把这十几个字刻到心里,便把布塞到袖子里,打算找个时间烧了,这种要命的事,万万不可留下任何痕迹。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胤禛抬头看向旁边正打着盹,大头一点一点的元福,狗狗很累很困倦,一直都亮亮的黑豆眼这会儿都没了神采,身上的毛毛都乱糟糟的,沾着草叶泥土,元福的前腿伸长了放松地摊开,胤禛这会儿才注意到,狗狗左前爪最里面的两个指甲都有点劈开了,还有一点点血丝。
元福不知道是怎么千辛万苦地潜进去找十三,又怎样心惊胆战地爬出来,说不定是在草堆里饿着趴了一晚上,自己何德何能啊!
胤禛是个内心活动丰富,感情丰沛的人,想象力也相当可以,当即便感动得不得了,眼圈泛红,抿着唇抖着手。
李盛看着他这样,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大伯家的小表妹,平时是个冷面御姐,结果当年得知她男朋友辞了报酬丰厚的工作,跨越千里来找她并定居当地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个反应,被感动坏了。
胤禛轻轻摸了摸劈了的指甲,心疼得用两只手捧住狗狗的大头:“元福,无论你是怎样侥幸进去的,此事都万分凶险,十三那里,总归他是皇阿玛亲子,不会太受苛刻,我会找机会救他出来,你万万不能再去了!十三受苦,我自然是心里痛苦着急,但是你要是出了事,我又何尝不悔恨!”
李盛凑上去两只前爪搭在胤禛的肩膀上,蹭蹭铲屎官的头安慰他。
胤禛拿过梳子来给他的宝贝大狗狗梳毛择草叶,又让人端水来给元福擦爪垫,拿了小剪刀轻轻地托着爪子把那两个劈了的指甲修建整齐然后上药。
等他忙完回过头一看,元福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被剪指甲都毫无反应。
胤禛下去旁边屋子里,拿了自己用来盖腿的小被子给元福盖上,带着人都出去,让元福能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李盛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左右,他拉长前腿蹬长后腿,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骨碌爬起来站在塌上甩了甩头,晃着尾巴跳下去,慢悠悠地走出书房,打算去找吃的。
小谷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一看见元福大宝贝出来,立马朝外面喊了一声,李盛蹲在门口,就看见一溜烟地进来四五个小太监,手里端着的吃的还在冒热气。
从昨晚上半夜里出去就没吃东西,李盛也确实饿了,两只前爪抱着大骨头啃得吧唧吧唧的,旁边小谷蹲着,时不时给他把羊奶端过来喝两口,省的噎着,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元福满眼心疼。
哎,元福昨天被主子爷带过来不知道干啥了,连饭都没给吃,看给孩子饿的。
“你们谁去后边大厨房找马师傅,就说我让去的,给元福端一碗酸奶来。”小谷端着羊奶身子不动,扭过头往后喊了一声。
主子爷出去了,前院就松快许多,小谷的声音不小,这话音刚落,下边院子里正扛着扫把收拾落叶的一个瘦瘦的小太监立马就高兴地“哎~”了一声,放下扫把往外跑了。
旁边几个慢了一步,没抢着差事,有些郁闷地继续抱着扫把干活儿。
“连顺这一过去,说不得就得两个肉包子吃,上次我屋里的连运被主子爷叫去给元福拿肉脯,就被塞了两个猪肉的大包子,他分了我一个,可香了,一口咬下去都冒油。”这个说话的小太监很羡慕地望向门边。
虽说福晋宽厚大度,四贝勒府里给他们下人的供给吃食都是好肉好菜,年节喜事还有赏菜点心,但是谁不想额外开点小灶吃点好的?
大厨房管事的马师傅给元福琢磨小零食,后来几个小阿哥看着元福吃,也要吃,侧福晋一说,福晋就吩咐让马师傅琢磨着做些小孩子也能吃的。
后来四爷看着三阿哥啃一个绿色的小饼子,问了一句,从那天,马师傅就进了主子爷的眼了,知道他做点心小食很拿手,还让他做过一盘脆烤鱼片进上去给万岁爷呢,东西递上去,得了万岁爷一声好,回来四爷就赏了马师傅一个金镶玉的灵芝手把件,厨房里其他的大师傅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有这番缘故,马师傅觉得元福很旺自己,就颇为照顾元福,只要是去给元福要吃的,不光又快又好,办差的人还经常得些零嘴。
酸奶都是厨房里常备的,不过一刻钟多一点,一大碗白生生在碗里凝成了块儿的酸奶就端过来了。
连顺从食盒里拿出来,掀开隔层给小谷看,马师傅还额外给了一小的,上面撒了一层金黄色的糖桂花,连顺看着直咽口水,这一看就是送人情给小谷哥哥的。
小谷冲着那一小碗酸奶抬抬下巴,示意连顺:“我这几天肠胃不舒坦,你拿着去一边角落里吃了吧,别浪费了。”
前院是主子爷的地盘,人多,事也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小角色就被上边看中,就起势了,因此小谷一向大方和气,与人为善。
连顺高高兴兴地端着走了,跟自己的小伙伴们凑一堆,在墙角那边一人两口吃了,他们几个年纪小,是一拨来的,当年干活儿慢,就是互相照顾拉拔着在前院站住脚,关系一向不错。
吃完后,连顺把怀里的油纸包拿出来,是厨房新作的豆面酥,马师傅拉着他问元福的事,他捡着能说的说了,就被塞了一包点心。
一人分了一小块,连顺自己也拿了一块,剩下的就又小心包好了放进怀里。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小谷就跟没听见一样,今天主子爷不在,大家都松散些。
他照顾元福六年了,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太监变成了前院人们争相巴结的“小谷哥哥”,他很知足。
他知道,这一切的改变并不是自己的差事干得多好,给狗子洗澡梳毛端吃的,这事儿谁不会干啊?
全是元福自己争气,连带着他也得了四爷的青眼,现在在前院的地位跟苏公公的几个徒弟都差不多,甚至现在隐隐还高一头了,毕竟几个阿哥因为元福的缘故,跟他也熟悉。
李盛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吃饱后他满足地打了个嗝儿,过来蹭蹭小谷,走到廊下的躺椅上,跳上去趴下了。
李盛现在是一只六岁的大狗子了,肩高都有将近七十厘米,站起来两只前爪能挨着人的肩,比十二岁的弘晖都重,他一扑上去,躺椅受到冲击,立马前后摇摆着晃荡起来,狗子在里面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晃悠悠地晒太阳。
这躺椅是胤禛的,自从太子被废,他心里存着事儿,晚上睡不着有时候就会出来在躺椅上待一会儿。
李盛在躺椅的夹缝里发现了两根头发,哎,看来铲屎官这阵子为朝廷上的事儿很是伤神哪。
康熙九月十六日回銮京城,十七日便亲自撰写文书,祭告天地宗庙,说明废黜胤礽的原因,更是在仪式上当众祭拜祖宗道:“臣虽有数子,皆不及臣。”
委婉地表示自己对现有的这些儿子们都不太满意,言下之意,接下来并没有再立太子的准备了。
但是,朝臣和皇子们都不大乐意,随后的一段日子里,朝臣与皇子彼此结交,保举推荐太子人选之事一日比一日厉害。
先是大皇子,直郡王胤禔,作为废太子后第一个被皇父传召护驾的人,他为此非常激动和自得,这说明皇阿玛相信我,器重我啊!
于是,回京之后,他立刻积极投入了储位争夺战中。
但是,皇阿玛似乎暂时并不像提起此事,反而派他和老四去监管太子。
胤禔对这个活儿也很乐意,他和太子从小就不对付,眼下太子落难,这个世上还有比亲眼看着死对头狼狈挣扎更爽的事儿吗?!
但是很快,胤禔就发现,皇阿玛对太子似乎仍有怜爱,这使他紧张起来。
康熙在宣布废太子的文书之前,曾把文书派人拿给胤礽让他看,本意是让这个儿子羞惭愧悔,但是胤礽不看,更是直言道:“我的皇太子之位是皇阿玛你给的,今日你要废就废,何必告天?又何必告我?”
颇有几分赌气的样子。
胤禔一看太子这么不识教居然还敢跟皇阿玛顶嘴,赶紧幸灾乐祸地把这话传给康熙,康熙也很生气,道胤礽胡言乱语,以后他的话不必转告给我。
谁知道这道旨意刚说完,胤礽就又道:“皇父若说我别的不是,事事都有,我都认,只是谋逆之事,我确然没做过,我也实无此心,须代我奏明皇上。”
胤禔不肯上奏,但是同样担负着监管之责的胤禛觉得此事干系重大,必须上奏。
——一来,这事儿确实很重要,二来,只有皇太子洗清了谋逆之罪,十三的困境才能有所转圜。
于是,拼着得罪大哥,胤禛把这件事上奏给了康熙。
然后康熙就说你们奏得对,好像认可了太子的话。
还下令把胤礽项上的锁链拿掉了,言语间似乎还对胤禛颇为满意,觉得别人都趁机对太子落井下石争权夺利,只有老四秉公直言,好好办差事。
胤禛上奏时,胤禔也在一边陪着,他看见皇阿玛的神色似乎有所缓和,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难道皇阿玛还对胤礽不死心吗?他都干出这种事来了,为什么皇阿玛还是这样偏着他?凭什么!
胤禔阴沉着脸告退,随后回府后便开始召见自己的门人,开始商量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啊?
不知道他府里都是些什么人给他出了什么主意,直郡王府里开始跳大神了——或者说,巫术。
其实,在很久之前,胤禔就开始迷信魇胜巫术这些东西,府里还养了一个喇嘛,叫巴汉格隆,命他作法诅咒胤礽。
在胤礽被废后,胤禔觉得大事已定,自己铁铁地赢定了啊,于是就不再求助鬼神。
但是眼下看着,很明显不行,皇阿玛还是对胤礽这个逆贼心存怜悯,于是胤禔急了,一方面自己在皇帝面前一个劲儿地说胤礽的坏话;另一方面,他又开始让这个巴汉格隆做法,希望能咒死胤礽。
——简直离谱。
砸积分开视野观察的李盛:就这?就这?都白瞎我的积分了,要不是系统表示古代巫术仪式也可以录像攒积分,他简直都不想看。
难道说,最高端的政治斗争,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招数?
第166章
弘晖回来了,但是情绪很低落。
李盛蹲在塌上,弘晖坐在旁边抱住大狗狗,把自己埋在元福蓬松的毛毛里。
外面的四福晋看着有些担心,想过来问问被四爷拉住:“这阵子宫里事儿多,他们小辈书房里肯定也不太平,弘晖大了,他要自己面对这些变故,若是稍有波折便萎靡不振,将来如何支撑门楣呢?”
两夫妻出去了,让孩子自己消化这些情绪。
弘晖的声音闷闷的:“元福,二伯家的弘皙阿哥前一天还跟我说得了一对玉狮子镇纸要送我一只,第二天就再也没来,这几天书房里都怪怪的,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
“还有师傅们,也是苦着一张脸,跟我们讲课总是心不在焉的,我都学不下去了。”
“我知道不能问,我多问一句他们就跪下抱着我的腿求我别说,嬷嬷们以前还问问我的吃食起居,现在干活儿的时候就跟哑巴了一样,前天娘娘来传话说给我做了新衣裳,我去永和宫请安,进去试衣服的时候听见一句,说毓庆宫连地砖都撬起来看。”
“元福,我有点害怕”
弘晖是三十六年三月生人,现在还不过十二岁,家里又一向是安宁平和,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难题,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政变的余波,一时间难以释怀。
李盛歪歪大头,伸出一只爪垫安慰地摸摸小朋友,搁在现代,也就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身心都还很脆弱啊。
那就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李盛跳下去,用爪子扒拉弘晖,等他下来后带着人去李氏的院子里找弘时。
弘时正在屋子里被李氏圈着量体,最近永和宫德妃娘娘赏了一堆好皮子,福晋分了她几块好的,李氏存的有料子,打算给孩子们做个披风。
“李额娘好。”弘晖行礼问安,那边屋里的弘时被摆弄着伸长手臂抬高胳膊转身抬腿,早就不耐烦了,小孩子本来就待不住,这会儿听见大哥的声音,更是着急。
“大哥大哥!我要跟你去玩!”
“三弟,你还是先老实点。”弘晖一肚子的伤怀郁闷被弟弟嚷得啥都想不起来了,看见他要跳,赶紧站到榻边阻止,还伸开两只手臂拦着。
弘时量完了,站在塌上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跟他大哥打听。
“大哥,你是不是明天下午就要回去啊?”
弘晖被弟弟吵得头疼,看着他好容易安静了,赶紧从旁边的小碟子上拿了块芝麻酥饼,吃点东西安慰一下自己。
芝麻酥饼是黑白两色芝麻嵌在薄薄的饼皮上,里面是芝麻和白糖一起炒制的馅料,表皮酥脆掉渣,弘晖后边的小太监赶紧递上手帕来,省得主子吃得满手都是渣渣。
弘晖咬了一口酥饼,满嘴香甜,甜味让人心情愉快:“明天不回去,宫里皇上说让我们在家歇几天,师傅留了功课,温习抄书背书。”
李盛在外面被李氏投喂了两根牛肉干,这会儿嘴巴里嚼着进来,走到桌子边,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那碟子豌豆黄。
弘晖一只手用手帕裹着点心大口吃,一只手伸过来给元福拿了一块。
吃东西会传染,弘时看着眼前一人一狗都在吃,也伸手拿过一块虎眼窝丝糖来吃。
李氏进来的时候正听见大阿哥说弘时:“你不能吃太多糖,不然等不到换牙牙就坏了。”
“听你大哥的话,今天吃了这一块,不能再吃甜点心了。”
弘时不高兴地踢了踢腿,跟着哥哥出来了。
大格格在外边屋子里穿戴好了等着他们,身后的宫女手里拿着鱼竿鱼饵:“我要去花园里钓鱼,你们俩去不去?”
弘晖回过头让自己的太监会前院拿东西,弘时没有自己的鱼竿——府里几个大孩子的鱼竿都是跟着阿玛出去玩的时候专门置办的,于是弘晖拿了自己小时候的一套送给弟弟。
李盛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去了福晋的正院看小妹妹,二格格才两岁,但是跑得可溜了,见着一群大孩子就也在乳母怀里蹦跶,想跟着去玩,于是队伍里添上了小妹妹,四福晋听说他们要去钓鱼,还给他们拿了一个小兜网可以网鱼,兜网的杆子有一米五左右,弘时非要在肩膀上扛着。
李盛看着,觉得弘时这小子本意应该是想耍帅,就像是后世运动青年扛着棒球棍那样。
但是弘时太小了,四岁的小朋友没多大劲儿,于是没过一会儿网兜就变成在地上拖着了,弘晖怕渔网在地上磨破了,让太监拿起来。
“元福,你这带路带歪了!”
“汪汪!”没歪,去找弘昀!
弘昀正在描红,九岁的他已经在四爷的安排下正经上课了,这会儿看着兄弟姐妹们出去玩就很羡慕。
李盛瞥了一眼那边的师傅,应该是胤禛门下人,这会儿正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止。
他不阻止弘昀也不敢逃课出去玩啊!弘晖也不敢张口跟弟弟说你别学习了咱去钓鱼,那回头阿玛知道了不得骂他啊?!阿玛对他们的功课看得很紧的。
李盛可没这些顾虑,学习也不在这一会儿,就算这会儿弘昀留下,心也跟着飞了。
于是大狗狗走到弘昀的桌子旁扒拉着桌边站起来,然后一爪子把弘昀手里的笔拍下去,张嘴叼着弘昀的袍子角就往外面带。
弘昀又激动又害怕,但是小孩子嘛,谁不想出去跟着小伙伴玩?于是也就被拽着走了。
走到门边,他又有些犹豫,低头跟狗子说道:“元福,阿玛骂我怎么办?”
“汪汪!”有事我担着!他要是骂你我就骂他!
然后反口咬住弘昀腰带上的玉佩穗子,带着人跑了。
胤禛在书房里坐着,就听见说元福把二阿哥带着跟小主子们出去玩了,他点点头允准了,弘晖心情不好,跟兄弟们玩一玩也好,至于弘昀的功课,回头补上就好了。
他还怕弘昀惦记着这事儿玩不痛快,派了苏培盛去传话,又让他去库房找了两个鞠球给孩子们送去,花园子里地方大,能跑得开。
弘昀知道阿玛让他玩,高兴得眼睛都亮了,拿过球来就跑。
有了新的漂亮鞠球,钓鱼这项活动就显的没意思了,于是三个鱼竿被他们扔给太监,一群人跑到平地上玩球。
李盛等球滚过来,用两只前爪抱住,好好研究了一下。
这球,跟后世的足球很像啊!
系统抓住机会录像,又跟宿主科普道:“蹴鞠从汉代开始就是一项很主流的运动游戏,那时候的球是里面用米糠做芯,外面包上布料或者皮革,后来到了唐朝,蹴鞠更受欢迎,人们就开始用动物的尿泡充气,外面用八片尖皮缝成圆形的球壳,喏,就是你手里这种。”
李盛按着的这个球比系统说的更精致一些,皮料是白色和棕色拼色的,白色的皮料上还绣着纹样,另一个是黑白拼色。
“元福,你把球放开啊!小妹妹抱着一个不放,只有一个球能玩!”
李盛用爪子把球踢出去,弘时跑着去追了。
隔着一堵墙的另一边,胤禩因为最近的事心里乱糟糟的,正在花园子里散步,隔着墙就听见那边小孩子们欢快的跑跳叫嚷声,不免有些羡慕。
四哥早年也是子息不顺,但是这几年的孩子都立住了,现在已经有三个阿哥两个格格,都健健康康的。
他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还是今年正月里才生的,妾室张氏所出,一生下来就抱到了福晋跟前养着,福晋看得娇惯,别说出来玩了,外面有点风都怕吹着孩子——他们夫妻成婚这么多年才有了个儿子,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心里有些郁闷,他就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谁知道晚上就有些发热,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外感风热,内神不安,请八爷宽心修养。
好生送走人,胤禩无奈一笑,他这时候哪能修养?正是要在皇阿玛跟前好生办差争脸面的时候啊!
八福晋心疼地看着他喝药:“爷这阵子也太累了,白日里在内务府办差审案,夜里回来还要在书房跟先生们商议大事,时不时还有亲朋好友的来聚着,爷也要好生招待,心神劳碌日夜不安,今儿这一歇着,积下的病便发作起来。”
胤禩一仰脖子把药喝了个干净,把碗递给福晋:“没事,夜里好生睡一觉,明日就好了,你也歇着去吧,别让我沾带上。”
胤禛晚上让孩子们都在正院吃的饭,吃完饭,他们跟元福在侧间的地毯上玩骰子拆九连环。
“弘昀,该你了!”他们都是拿着散钱玩,弘晖把自己赢的铜钱堆在旁边,催促道。
“大哥,你让让我嘛,我的钱都输给你了!”
“愿赌服输,快点!”
“我要吃红杏果脯!”弘时拍着手叫道。
“不行,李额娘说你今天不能再吃甜的了!”
“你们小声点,妹妹睡着了!”大格格招手让妹妹的乳母过来抱走了。
“放心了吧,我就说弘晖玩一玩就好了。”胤禛在后面看着孩子们,对四福晋说道。
“爷说得是。”
胤禛看着孩子们玩闹的身影,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儿女们的欢笑声也抚慰了他焦躁不安的心,似乎给了他能量,让他能继续去面对外面的风雨。
朝堂上,胤禔发现咒死胤礽似乎不太现实,巴汉格隆都作法好几天了,胤礽还是好好的。
他决定还是靠自己。
他觐见皇父,向康熙说道:“太子所行卑污,大失人心,实乃乱臣贼子,论罪当诛。”
还满脸愤慨地向皇父表示如果您下不了手,您忠诚的大儿子可以代劳。
康熙当即大怒。
他本来就已经明示暗示无意再立太子,胤禔却我行我素,夺嫡行为猖狂露骨。
胤礽就算是犯了大错,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疼爱了几十年的嫡子,是胤禔的亲弟弟!
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没说要把胤礽如何,心中仍怀父子亲情,胤禔就这样穷凶极恶,一心只想逼死胤礽!
于是康熙立马表示,大阿哥“凶顽愚昧”、“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当即表示“大阿哥胤禔不配太子之位”!
胤禔跪在下面,只觉五雷轰顶。
但是他还不死心,如今他与胤礽已经是不死不休,若是来日皇阿玛心软把他再放出来,哪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就算自己没希望了,那么最后登上太子之位的,也得是自己人!
于是胤禔鼓起勇气,向康熙举荐他亲爱的八弟胤禩,起码胤禩被自己的额娘抚养过。
“八弟有才有德”、“曾有相面人为胤禩看相,道他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
这便暴露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政治联盟关系。
康熙闻言,认定胤禩跟老大一样不老实,居然结党营私谋图大位!
于是当场下令,大阿哥胤禔圈禁府中,严加看守!
又下令申斥胤禩“妄蓄大志,阴谋夺嫡”,下令将张明德处死,命人将胤禩锁拿,交议政处审理。
在收拾完这两个逆子后,康熙意识到了夺嫡事态的严重,当众警告众人:“众阿哥应思朕为君父,朕如何降旨,尔等即如何遵行,始是为臣子之正理!”
李盛蹲在廊下一边嚼着鱼片,一边开视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叹,胤禔这一系列操作,是自己作死上赶着送人头不说,还顺带把老八一脚揣进坑里了。
知道的,明白他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老八有仇呢。
第167章
继胤礽被废黜圈禁后,非常有竞争力的皇长子胤禔被圈禁在府中,连带着久负名望的八皇子胤禩也被革职夺爵查看,朝中变故陡生,不少朝臣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这其中,也有人为此激动不已,谁呢?——皇三子胤祉。
按着立太子的说法,立嫡立长立贤,老二占嫡、老大占长、老八称贤,这一下子都被皇帝铁拳制裁了,那轮着往下数,还能有谁,不就是他老三胤祉吗?!
这世上居然真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
他本以为自己势单力薄,既无强势母家,亦无军中势力,更没能结交诸多大臣,说不得便是庸庸碌碌一辈子,将来混个亲王就不得了了,谁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前边的竞争者们竟然一个个地都倒下了!
胤祉不由得开始想入非非:上天这样安排,难不成他果真有帝王之命?
皇位摆在那里,谁都会冲昏头脑。
胤祉想着这时候正该做件事为皇父分忧,让皇阿玛想起他这个德才兼备的三儿子来才是正理!
推测皇帝最近对大阿哥严加斥责之事,胤祉干脆往坑底里的胤禔身上又压了一块石头——十月十五日,皇三子胤祉告发胤禔私下行魇胜之术,数年来在府中对废太子多加诅咒。
胤祉为什么知道呢?——因为那个喇嘛巴汉格隆本来一开始是他府中的人,不被重用,才被大阿哥招揽过去的。
康熙闻言大惊。
但是事情的走向啊并没有像是胤祉想的那样顺利。
他以为皇阿玛会嘉奖他这份忠心,并大加赞赏,他在皇帝面前有了脸面,自然有人来依附他,可以积攒力量;
但是,康熙这阵子被儿子们的争执攻击搞得头昏脑涨心有余悸,看着胤祉的告发,心里也不由得阴谋论起来,并没有给他多少好脸色。
按着胤祉的说法,那个喇嘛巴汉格隆以前是他府中的门人,那胤祉养着这个喇嘛干什么?就算他并无异心,他自己早就知道胤禔行此等邪术,为何不早日告知?非等到今日胤禔倒台了才说出来?
可见胤祉也是心存他念,并非出自公心。
事情的走向让胤祉很失望,康熙没有对他加以青眼,反而另有思虑:他觉得废太子胤礽的悖逆狂妄之举都是有情可原了。
毕竟是唯一一个从出生看着长大孩子,还是跟自己情深意重的元配皇后所生,虽说有几年龃龉,但康熙当老爹的心疼胤礽,已经积年累月成了一种习惯,既然胤祉告发,康熙便自觉理所应当地为废太子开脱起来:是有人害了胤礽,迷惑了他的心智!
于是,在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十六日,康熙便召见废太子胤礽,父子两人一番谈论之后抱头痛哭,康熙随即下令,胤礽迁往咸安宫安养,自此之后,不提往事。
他心情一好,被锁拿的老八胤禩也被放出来,复了爵位。
这偏心劲头,元福看了都摇头。
李盛蹲在花园里看娃,顺便开视野看着这边,不由得感慨:要是康熙都一直这么偏心,那也怨不得老大的疯癫举动了,谁受得了这么对比双标啊!
康熙召见废太子的事不是秘密,于是随后便有人上折子试探皇帝:皇上,您这是打算复立太子吗?
康熙确实有这个心。
在他看来,诸多皇子都不够格,而且朝中如今风云卷涌人人不安,与其这样,不如还是立胤礽。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皇帝命满汉文武大臣各自举荐太子,除大阿哥意外,诸皇子均可入选。
一开始大家都不敢说话:“此事干系重大,非人臣所能言。”
您看好谁就立谁行了,这没我们下臣们说话的份儿,我们听话就行。
但是康熙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非得给废太子作脸,想扯个“众望所归”的大旗再立太子,于是再次下旨,看似很大度地表示“众议属谁,朕当看顾听从”,一副自己宽和大度倾听群众心声的样子。
按照康熙的设想,这阵子自己频繁召见胤礽,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他的臣子们应该会好好懂事的吧!
嗯,他想多了。
朝臣们很叛逆——众望所归的确实有人,但并不是废太子胤礽,而是皇八子胤禩。
八爷党在胤禩被夺爵后很是消沉了一阵子,自家团队的核心都被搞了,看起来大家这些年的筹谋好像都没希望了,大家都丧丧的。
但是没想到八阿哥一点事没有,而且皇上还要让他们举荐太子!
行,这可是皇帝你自己说的——“众意属谁,朕即从之”,那还等什么,咱们八爷党别的不提,就是人多!
大学士马齐一马当先,对另一个大学士张玉书道:“众议欲举胤禩。”
随后,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理藩院尚书阿灵阿、户部尚书王鸿绪、工部右侍郎纳兰揆叙等暗中联接,在手掌中写“八阿哥”,以示众人,朝臣见此,相继举荐皇八子胤禩。
康熙一看,天杀的你们竟然不按我的剧本来!
于是皇帝马上把脸一抹不认账了,转过头说之前众位爱卿你们说的是,这太子的事确实兹事体大,不应该让你们做主的。
随后,想到满朝举荐胤禩的情景,康熙也不由得心生忌惮,有些恼火,当众称胤禩不宜立为太子。
一来,他没有办理过政事,经验不足,没能力;
二来,他才犯过错,为臣为子之心不诚不真,有前科,品德有问题;
三来,他生母低微,出身辛者库,血统不高。
综上,你们举荐的八皇子,朕不满意,驳回!
不提朝臣们多么内伤,旁观的李盛都想吐槽:MD果然当老板的就是任性,给皇家打工不容易啊!
康熙不但把胤禩批评了一回,还开始拉踩,当众夸奖起别的皇子来。
胤禛“能体会朕意,前拘禁胤礽之时,并无一人为之陈奏,惟有四阿哥性量过人,深知大义,屡在朕前为胤礽保奏,似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
胤祺“心性纯善,为人淳厚方正。”
胤佑“心性举止蔼然可亲,殷情恳切,颇为诚孝。”
眼下之意,这么多好皇子你们看不见,非得选老八是吧?没眼光。
搞得胤禩和八爷党都非常脸面无光。
——都说了,老爱家祖传的小心眼!!!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大家都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再找死。
宫内康熙经常派人传胤礽来教导告诫,劝他要改恶从善,待宗亲大臣和兄弟们都要以礼相待,“观性理之书,以崇进德业”,可谓用心良苦。
胤礽无论心中怎么想,面上自然是一派濡慕,当起了老爹的乖崽。
李盛不关注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深,他只在乎一件事——既然胤礽已经被皇帝宽待,两人之间也解释清楚了那一晚的事情,那么,胤祥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胤禛也是心焦不已,天气越来越冷,养蜂夹道本来就是破旧屋子,十三在那缺医少药的,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他看管太子期间,多次为太子保奏,周全衣食,看顾家小,一半是为君心,一半是为十三。
如今太子放出来了,他私下求过太子为十三进言,太子也只是说要找时机,眼下还没动静。
在气温骤降,李盛通过系统看到胤祥开始不自觉地抓挠膝盖的时候,他意识到,不能再等了!
秋冬天气干燥,宫内多用木料,这几日便有几场小火灾发生。
李盛知道,时机到了。
他当天下午就跑去福晋的正院,顺了一小壶专门治关节骨头的丸药,那个葫芦状的小壶只有成人拇指大小。
当晚,李盛把小壶叼在嘴里,再次溜进了养蜂夹道。
这次比上次来顺利许多,他不到二更天就摸进了屋子——胤祥在这关了很久了,守卫的士兵都有些懈怠,晚上都敢披着厚衣裳躲在廊下打盹了。
李盛照样砸积分卡视野,顺利滚进了屋子,动作熟练地先用尾巴堵住胤祥的嘴,然后用爪垫把人推醒。
胤祥睡梦中就感觉有什么毛扎扎的东西碰自己的嘴,随后被推了两下,他猛然惊醒。
他伸手摸摸嘴巴上的毛,然后顺着尾巴摸上去,捏了捏软绵绵的耳朵。
“元福?”
尾巴拿开了,毛茸茸的大狗头上来蹭了蹭他的下巴。
胤祥慢慢坐起来,元福用爪子把他的手拉出来摊开,然后张开嘴,一个黏糊糊的葫芦状小壶落进了他的手心。
胤祥走到门边,院墙边上有挂灯,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用上衣的下摆擦干净上面沾的元福的口水,仔细观察这个小葫芦。
这阵子他夜里经常失眠,有时候自己在门前一站就是一晚上,这阵子,他自觉夜间眼睛的视力都好了不少。
这个葫芦他有些眼熟,胤祥沉吟一会儿,想起来了,前年自己和四哥一同前往五台山,四哥在临行前便送了自己一大盒各色丸药,都是清一色的小葫芦。
他大概看清了小壶上的刻字:经骨活络丸。
四哥准备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膝盖骨头发痒不舒服?他已经说出去了,但是太医还没来过。
四哥他买通了侍卫?
能得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打点了多少。
胤祥满心感慨,立马就拧开盖子吞了五粒,这药他以前经常吃,每次出去骑马摔着或者是崴着,就会用。
胤祥轻轻走回来,元福趴在床边的地下,黑乎乎的一大团,只有胸口的白毛毛能看清楚一点。
“元福,你是来给我送药的吗?赶紧回去吧,趁着天黑。”
李盛甩甩尾巴,送药只是顺便,他是要把十三弄出去!
怎么弄出去呢?卖惨!
胤祥劝了半天不管用,以为不到时机,他也不敢睡,就这样熬着陪元福,都快天亮的时候了,元福还不走,他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李盛把自己藏进了屋子里的衣柜,躲了一整个白天。
也多亏这里的侍卫查得已经不严格了,不会推开胤祥的衣柜看,只打开门瞧一眼应付完差事就走了。
李盛在衣柜里躲着睡觉,让系统给他看着,睡得呼呼的。
外面胤祥一整天都心惊肉跳,睡不着吃不下,挨过了一天,好容易又到了晚上,胤祥脸色都青黑了,一脸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装睡骗过侍卫,等夜深人静后,赶紧下床轻轻打开衣柜:“元福,你赶紧走吧!”
李盛打了个哈欠,还不到时候呢!
于是胤祥又开始陪着狗子熬,熬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元福动了。
李盛从衣柜里出来,像上次一样砸积分发起火灾,外面刮着小风,但是不知不觉间,风势越来越大,火借风势,眨眼之间火焰便吞没了这边的五间正房,胤祥屋子的门也开始噼啪着响起来,火燃过来了。
“救火啊!救火!”外面喧哗声四起。
在屋子门被踹开之前,李盛把剩下的积分都砸进去,随后在胤祥后面冲上去跳起来一个头槌,把他砸晕了。
李盛用身体托着胤祥,轻轻把人放在床边,做成刚下床就晕了的样子。
“系统,你说的,会晕两个时辰是吧?”
“放心!”
李盛放心地走了出去,临走之前,他看见有人打开门发现了里面晕倒在地上的胤祥,然后抬了出去。
皇阿哥晕厥不醒,生死大事,谁都不敢瞒着,必定会报上去。
两个时辰,正好是康熙下朝的时候,只要康熙还对胤祥有一点父子之情,就会问一句,既然已经解除了那一晚的误会,且胤禛提前托付了太子,李盛赌他会问;
胤祥从昨天晚上就被迫熬着没睡觉,一天两夜不闭眼,把脉一定是元神受损心脉不安;
看守的侍卫不会给自己找事,大概率会把胤祥晕倒的原因模糊过去,大火粉尘导致闭气,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吗?
儿子都这么惨了,康熙难道还要把人再关回去?太子可都放出来了!
胤祥也是他之前真心宠爱过的儿子啊。
李盛觉得自己能赌赢。
他走之前还不忘记从胤祥的袖口里把小壶扒拉出来叼走,不留下任何可疑之处。
而后悄悄爬墙离开,躲着行人偷偷摸摸回到了四贝勒府。
府里早翻天了——元福不见了一整天了!
之前,福晋以为在前院,李氏以为在福晋那,胤禛以为在孩子那,孩子们以为元福去找阿玛了,结果昨天下午才发现,元福根本没在府里!上上下下都找过了,连个狗影都没有!
胤禛焦虑不安,就怕元福是去了养蜂夹道被逮住了,别再出事啊!他咬咬牙,实在不行,就只能托关系砸银子,往那边去一趟了!
李盛爬墙进了府,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出来,就对上了已经哭红眼睛的弘晖和满脸暴躁的胤禛。
第168章
李盛看到站在门前的两父子,欢快的脚步顿住了,转了转脑袋,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在养蜂夹道待了一天两夜,胤禛不知道啊!
“元福!阿玛是元福!”弘晖很激动,李盛看着小朋友通红的眼圈有些愧疚和心疼,想过去蹭蹭他,但是刚一动就缩回来了——胤禛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太友好哎,他不会家暴狗子吧?
胤禛站在原处运气,就看见元福顿住脚,本来高高翘起来的大尾巴也垂下去,黑豆眼心虚地转了转,然后犹豫着踩了踩两只前爪,居然掉头就跑了!!!
胤禛气得脸黑,但是心里却轻松下来,元福没事,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李盛出了门躲进路边的草丛里想了想,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是要找个能护着他点的人啊,他转头往福晋的正房跑了。
四福晋早早地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伺候,也是心里不安定。
“行了,就插这两支钗好了。”四福晋语气不高兴,下边的宫女们也不敢多说,反正福晋也不出门,这虽说简素了些,也不过分。
“福晋,元福回来了!”外面传来宫女们的喧闹声,四福晋立马站起来往外走,果然,走进正屋就隔着门看见一大只狗子正蹲在院子里冲着她歪头咧嘴笑。
元福:福晋这么温柔应该不会打狗的吧嘻嘻。
然后就被四福晋捉住耳朵唠叨起来。
“元福你乖啊,以后不能在外面待这么久,这要是遇到坏人,看你这么胖,肉这么多,会把你捉去吃的家里多担心你啊弘晖都哭了好几次了巴拉巴拉”
李盛被念叨地趴下抱头,两只前爪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装死。
胤禛到了福晋的正院后,看到的就是一只趴在地上精神萎靡的元福,旁边的宫女们正拿着梳子给他梳毛。
“元福?刚才不是很精神的吗?嗯?”胤禛蹲在地上看着狗子,把它抱住耳朵的两只爪垫拉开。
元福抬起头,黑豆眼中透出一股怨气:啊,原来唠唠叨叨的魔法攻击一样很折磨啊!
没一会儿李氏带着几个孩子也过来了,一群人围观元福。
“元福这毛毛怎么好像是被烧焦了一点一样,爷,您看看,这一缕都有点焦糊味。”
李盛扭过身子来看,果然,尾巴那里有一点被烧到了,应该是从胤祥的屋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被火燎了一下。
胤禛皱起眉毛,挪到元福面前捏住它的腮帮子问:“元福,那里失火了吗?”
“汪汪!”对!
“那个人呢?”胤禛很紧张十三弟。
“汪汪!”安全着呢!我出手你放心啦!
胤禛望着元福还在左右摇摆的大尾巴放下心来,元福在府中生活了六七年了,他大概也摸清楚了元福的叫声规律,这种脆爽短促的叫声一般就是肯定的意思。
旁边的四福晋有些奇怪他们一人一狗的在说谁,但是看着四爷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就不问,有些外面的事儿,她不知道也正常。
“元福这爪垫上都是泥灰,爪垫缝缝里还有扎着的小石子,这指甲还劈开了,这是跑到哪儿去了啊?!”李氏揽着弘时在旁边,看着丫鬟拿了湿巾帕来给元福擦脚脚,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元福被划了伤痕有些破皮的肉垫。
早饭送过来了,四福晋推着胤禛进屋里吃饭:“爷,您赶紧垫吧两口就要往宫里去了,元福有我看着呢。”
胤禛看着元福的表情,总感觉肯定还有别的事,元福肯定背着他还干了别的。
胤禛好歹吃了两口就在苏培盛的提醒下往外走,这会儿天刚刚亮起来,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元福冲着他歪歪头吐出舌头来装怪,还甩了甩尾巴。
到了宫里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在外面坐着等见驾,就看见苏培盛端着一碗茶进来走到他旁边,贴着耳朵轻声道:“爷,外面说十三爷住的那房子昨夜里大火,屋子都塌了,十三爷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被烟尘熏的,昏厥过去一直不醒,皇上下了朝听说过后把十三爷安置在乾清宫后面的侧间里,太医过来施针把脉,这会儿刚醒。”
刚说完十三爷昏厥不醒这几个字,苏培盛就看见自家主子爷本来放在桌子边的手霎时握紧,手背上青筋乍起,若不是这会儿屋子里等着求见皇上的还有不少人,看这样子,简直都想去后边亲自看看了。
但是不等他再继续问,就听见里间传来的声音:“四爷,皇上传您呢。”
他只能暂且把事情压在心里,收拾形容往御书房去。
康熙正坐在上面看奏折,见他来了,问过这两日的差事,便抬头说道:“跟朕一起,往后边去看看胤祥吧。”
胤祥刚醒过来,旁边太医说他心神不安,正给他施针。
他闭着眼回想这两日来的事儿,元福怎么撵都不走,等外面起火的时候才从衣柜里爬出来亮着眼睛要干什么的样子,难不成,元福一直都在等这场火灾?!
“臣拜见皇上万岁。”太医行礼问安,胤祥赶忙睁开眼睛作势要下去跪拜。
康熙看着他脖颈额头上的针,抬手不让他动。
“十三阿哥身体如何?”
“禀万岁,十三阿哥身子亏虚得厉害,心神受损,腿上也有病痛,据阿哥口述,每逢着凉或闷热便痛痒不堪,何太医推测,应是鹤膝风的前兆,这病若是不早加预防,将来厉害了,恐怕会不良于行。”
康熙仔细看看眼前的儿子,面色青黑唇无血色,形容枯槁眉眼无神,这还是胤祥吗?!当日裕亲王重病他去探望,都比十三的样子好看些。
当年他可是诸皇子中骑射上佳的,曾在从猎时手持利刃刺伤猛虎,颇为健壮勇猛啊!
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见面三分情,何况当年他是真心疼爱胤祥这个聪慧懂事的儿子,康熙一时间触动情肠,心软了。
罢了,敏妃伺候自己一场,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两个格格都指婚蒙古,她没见着女儿大婚,唯一一个儿子也折腾成这样,那日的事,十三确有疏漏之处,但太子也自陈过错还为十三求情,这孩子如今都这样了,他还能把儿子逼上绝路不成?!
“罢了,诸般往事不必再提,待你好些,便回府中修养吧。”康熙叹口气吩咐道。
胤祥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看到皇阿玛后面的四哥着急地冲着自己使眼色,他才醒过神来,眼眶中瞬时便盈满泪水,他不顾头上的针,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康熙脚下泣不成声:“儿臣,多谢皇阿玛恩典。”
康熙走了,太医也都走了,胤禛坐过来握住弟弟的手,感觉这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再看看十三脸上的胡茬,他拍拍弟弟的背:“没事了,宽心修养,等回了府四哥再去看你。”
两兄弟都默契地没提元福的事,宫里连墙都恨不得长眼睛长耳朵,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胤禛回了自己的府上,去了正院,还没等喘口气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他顺着声音一歪头,就看见元福正泡在屋子里一个大木桶里,旁边的弘晖给他加着热水,几个孩子都拿着一个大木头刷子在元福的毛毛上蹭,旁边放了一圈的暖炉。
福晋从侧边屋子里出来,后边两个宫女各自拿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子,一看就知道是要给元福擦的。
“大冬天的,怎么好好的给元福洗澡?”胤禛一边站在西屋门口看着,一边说。
“元福的毛毛里都是灰,往床上一跳就是一片粉尘,弘时还要元福陪着睡午觉,还是洗洗干净。”
“十三放出来了,你收拾些吃食药材给他们府上送去,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兵荒马乱呢,让黄大夫跟着车去,在那边住几天。”
福晋答应一声就去安排,胤禛继续站在门口看着元福洗澡。
里面弘时正拿着一个水瓢舀水浇在大狗狗头上,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元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抖了抖耳朵,然后就开始疯狂甩头,水珠四溅,周围的孩子们都尖声叫起来。
“元福你个坏蛋!”
“我的衣服都湿了!今天才换的新衣裳!”
元福就蹲在桶里咧开嘴笑,一看就是故意的。
折腾了一会儿,大狗狗被安置在一张地毯上趴着,裹着那件毛毯,旁边两个宫女拿着布套子裹好的小熏炉,在旁边给它烘干毛毛。
胤禛在旁边喝茶,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元福的毛毛才干个差不多,他带着狗子上了马车,福晋在另一个轿子里,后面还跟着一辆装满的车,一起往十三的府邸去。
十三是被担架抬着回府的,他昏厥那么久,谁都不敢让他下地自己走。
十三福晋兆佳氏这阵子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她太害怕了,大阿哥被拘起来至今没出来,可那好歹还是自己的府里,妻儿都在身边,也有奴才伺候。
她的丈夫可是在养蜂夹道里关着,什么消息都没有,府里这阵子也艰难,十三爷见罪于皇上,内务府最是拜高踩低,皇上心疼儿子们,允许他们从内务府支取东西。
从前十三爷得脸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按时按量地送来,如今府里不好了,连往常份例里的米粮都没了,她不敢去说,生怕让皇上想起十三爷来,再更生气。
这阵子她夜里总是睡不着,她就怕丈夫被拘个十年二十年,那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连着几个月下来,她精神越来越不好,要不是四嫂常来劝着她,还常常接济吃食布料,这么大的府邸人吃马嚼,孩子们又哭又闹,她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猛然听下面说十三爷回来了,兆佳氏仿佛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样愣住,然后也不管身边的嬷嬷丫鬟,自己疯了一样往外跑。
看着担架上脸色青黑的胤祥,兆佳氏再也忍不住了,攥着丈夫的手痛哭出声。无论是不是继续圈禁着,起码一家子能在一处了。
她亲自伺候着十三躺好,仔细听着大夫的话,记下来需要的药材,让人立马就出去采买。
夫妻俩执手相看,都是心里泛酸眼中含泪。
正沉默间,外面报,四贝勒来了,四福晋赶紧擦干眼泪迎出去。
四福晋和十三福晋去正院说话,胤禛带着元福过来看十三。
胤祥一见四哥,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往外流。
胤禛过去让他躺下,元福可没这么温柔,直接跳上床趴在里侧,还伸出肉垫摸摸胤祥的额头。
“苏培盛,看好了门。”
“胤祥,今儿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一说,我听说你住的那房子着火了?”
胤祥低头想了想,从元福前天晚上跑进来开始,到拿给他药壶,一直不肯走,到后来起火元福才走,自己突然昏过去,醒来就在宫里了。
胤禛看向元福:“你说元福带了药给你?”
“是啊,四哥,你怎么知道我膝盖疼的?”
胤禛慢慢吐出一口气来:“在今天早上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那元福——”胤祥愣住了,他转过头看向元福。
“肯定是元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你。”胤禛道。
“那它怎么知道用哪种药?”元福只是一只狗狗啊。
胤禛想了想,为元福找到了一个很勉强的解释:“在庄子上的时候,他们说乡下养的牛羊马这种牲畜有时候病了还会自己去找草药吃,兴许元福也比较聪明,会自己找药吧。”
胤祥看了看旁边的元福,乖乖巧巧的样子。
“那火灾?”
这下胤禛沉默了,这个是真想不通啊,元福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一场火呢?
看着四哥也不说话了,胤祥笑了一声:“四哥,何必再想这些事?如今皇阿玛宽恕我了,我回了府,这就很好,不必再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说完,他转过头撸一把元福的毛耳朵:“元福着实不凡,身怀灵异,四哥,这是你的运道。”
“别多想了,你还是多休息才是,你看你这脸色,我看着都害怕。”
“我从前天晚上就没睡着,一日两夜不能安枕,脸色要好也难哪,只是你放心,我只是脉象吓人,实际身子亏空并没有那么厉害。”他笑着安慰四哥。
只是想到那两日的心惊肉跳,仍然是心有余悸。
“这场火倒是来得好,不但没伤着你,倒还解了你的困,来日你身子好了,该去拜一拜祝融神君。”
祝融,就是火神的代表称号。
元福在旁边似乎有些不高兴地叫起来:“汪呜~”
——拜什么祝融,你拜错庙门了,拜狗狗才对嘛!
第169章
又是一年除夕,李盛大早上就被吵醒,迷迷瞪瞪地从弘时的屋子里里走出来,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府里的人们却都已经起了床伺候着了,今天府中的主子们都要进宫领宴,起了大早用饭上妆穿大衣服,然后慢慢往宫里去。
李盛跟着弘时过来,蹲在李氏院子的正屋门槛上打了个哈欠,看着被宫女扶着慢慢走过来的大格格。
大格格倒是精神很好,看见元福在门槛这蹲着,还摸摸毛耳朵揉揉大头。
“赶紧先用饭,弘时,你也是,快吃,别愣着了。”
李盛转过头看向屋子里面,弘时正犯困呢,下巴一点一点地小鸡啄米一样,被李氏拍了拍背,这才慢吞吞地答应一声拿起筷子用饭。
“到了宫里娘娘那,你乖着点啊。”
李氏一边给儿子夹了个羊肉火烧一边随口嘱咐着,这一年来风波不断,她们进宫还是老实点比较安全。
娘三个吃过早饭,穿上大衣裳便结伴往福晋的正院去。
福晋早就准备好了,下手边坐着宋氏,二格格才三岁,身子也不是特别健壮,福晋就做主把孩子留在府里了,交给宋氏看顾。
看见李氏过来了,四福晋站起来扶了扶头上的钗:“走吧,去前边。”
前院是胤禛带着两个儿子,一家子人都裹着厚厚的披风戴上兜帽,挨个上了马车往宫里去。
李盛看着人都走了,便去了正院守着宋氏和二格格,二格格住在正院东边的三间屋子里,这会儿刚醒,宋氏正抱着她吃饭。
“元福!额娘,元福!”二格格指着大狗狗冲李氏满脸兴奋地叫道。
“宁儿乖,我们吃饱了再跟元福玩好不好?”宋氏抱着女儿满脸疼爱,女儿在福晋这养着,吃住都好,福晋也不禁着她来照顾,她给女儿绣的小衣裳小鞋子福晋都给格格用着,她很感激。
二格格的满语名字叫宁阔里琦克,意为报春鸟,宋氏是汉人,不习惯叫这么拗口的名字,就叫宁儿。
大格格的名字也是四爷起的,叫穆图尔贺,意为海雁,姐妹俩的名字都是飞鸟。
但府里的长辈都习惯叫大格格的小名儿——“安安”,当年宋氏先生的四爷第一个孩子,结果生了没两天就夭折,随后就怀孕的李氏吓坏了,给女儿起了这个名字,希望她平安长大。
二格格在宋氏怀里待不住,要自己坐着,于是宋氏把她放在一个三边有靠背的椅子上,自己在旁边给她喂粥,她平时虽说也经常过来,但很少能跟女儿在一起待一整天,于是宋氏从昨天就很高兴。
二格格和宋氏吃饭,李盛也在外面吃饭,跟着过来的小谷看了元福一会儿,就去外面帮着太监们搬东西了。
要么说小谷现在在小太监们中吃得开呢,他跟着元福到处跑,元福在哪个院子带着,他就跟着在哪里,四爷府里就没有元福到不了的地方,连正院福晋的陪嫁库房钥匙他都知道长什么样子,这会儿已经跟正院的太监们并排走去轮班吃饭了,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什么。
李盛吃完饭舔舔嘴巴,伸出肉垫碰了碰旁边二格格的胖嘟嘟小手——这丫头吃完就跑到他旁边蹲着了,看着元福啃骨头似乎还有点馋,扭过头指着肋排跟宋氏要求:“额娘,我中午也要吃这个!”
宋氏笑眯眯地答应她:“好,中午我们二格格也吃这个。”
于是中午的时候,二格格宁儿就得到了一条羊肋排肉肉,但是只有成人手掌长,宁儿小姑娘握着肉肉想了想早上元福吃的肉,感觉好像不大一样呢。
宋氏哄她:“宁儿乖,元福那么大一只,当然吃大骨头,你还小,当然是吃小骨头。”
李盛在暖炉旁边趴着,下面的地毯是过年之前新换的,厚实软弹,暖炉把毛毛都照得暖烘烘的,这感觉舒服得让人想打滚,何况早上本来就醒得早,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年节下大家都很闲,正月里,弘晖带着弟弟们又堆了一个雪人元福,李盛绕着这个雪雕走了两圈,满意地点点头,嗯,果然弘晖学了画画后,这个审美水平有所上升啊。
而且他们又长了一岁,动手能力也提高了不少,今年居然能想到用木头当四条腿的支架,外面再堆上雪,做了一个四脚着地的站立姿势元福。
“大哥,我觉得这个尾巴还是翘起来一点好看,这样在地上耷拉着显得很没有气势啊!”弘昀还提要求。
弘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同意弟弟的说法,他想了想:“今天晚上拿一条布料湿了水做好尾巴的性状,放在外面冻一晚上,明天就能拿过来当骨架了。”
“哇!大哥你好聪明!”弘时星星眼看他,弘晖就有些小得意地挥挥手,表示不值一提。
与这边的喧闹谈笑声相比,隔着一堵墙的八爷府就冷寂很多。
因为大阿哥和群臣两次举荐胤禩,皇帝对这个从前多有倚重的儿子冷待了不少。
去年这个时候,胤禩府上正是得意风光的时候,往来勋贵大臣的马车几乎都要堵住前面的胡同,才一年的光景,便门庭冷落了,就算有八爷党的人来拜年,也是静悄悄的,不敢像以前一样大张旗鼓。
但是这还没完,就像是前面说过的那样——老爱家祖传的小心眼,康熙四十八年的正月还没过完,皇帝就开始翻旧账了,当初举荐八皇子的人太多,他不得不暂且冷淡处理,如今腾出手来了,自然要好生查一查,到底是哪些人私下钻营谋密,意图左右储位!
皇帝出手,自然是干脆利索,很快,当初带头举荐胤禩的马齐被皇帝斥责:“岂非欲结恩于胤禩,为日后恣肆专行之计耶?”随后将他夺职拘禁,其兄弟马武、李荣保也被哥哥连累,被革退。
而后王鸿绪也被责令休致,上疏请求早立太子的一位官员——劳之辨,也被革职,逐回原籍。
这一来,八爷党更是大受打击。
可以说,从这时候起,因为康熙的否定和多次打击,胤禩的在群臣中的名望和势力已经损了大半。
收拾完碍事的人,康熙终于在四十八年三月,复立皇子胤礽为太子,同时,为了安抚其他儿子,康熙在立太子后,很快就开始大封诸子。
三皇子胤祉为诚秦王,四皇子胤禛为雍亲王,五皇子胤祺为恒亲王。
七皇子胤祺和十皇子胤誐封贝勒。
皇九子、十二、十三、十四封贝子。
也就是说,成年了的阿哥都有了爵位。
而在诸位皇子中,皇四子胤禛被康熙又额外夸奖了一回,引得兄弟们侧目。
从上往下数,老大因为言行狂妄行邪崇事被圈禁;老二是太子,诸多往事不必再提;老三倒是孝顺,只是当初揭发大阿哥的事康熙多疑。
这一对比,本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四就很突出了。
本来在废太子被拘禁期间,只要是废太子言行,胤禛直言相告从不欺瞒,就很被康熙赞赏。
从去年废太子事到举荐老八,康熙伤心生气,又忌惮多疑,大病了一场,胤禛和胤祉两人多次殷情求劝皇父就医,言语诚恳纯孝:“皇父圣容如此清减,不令人诊治,徒勉强耽延,万国何所依赖?”
胤禛是个内心情感比较丰富的人,想到小时候皇阿玛来到承乾宫和孝懿皇后两人一起照顾自己,那时皇父年轻体壮,父子间亲密无间,而此时皇父躺在床上竟是气息微弱面色苍白,一时间情到深处泪洒满襟,抱着康熙的腿哭求皇父看太医,磕头求他宽心疗养。
当时胤祉也在,但是吧,这孩子从小就比较亲近汉家儒学,还曾经受命编书,自认为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矜贵皇子,像老四这样不顾形象地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抱着老爹的腿哭,他自认做不出来这样没脸没皮的事儿,这么大的人了,遇事还这么没主意,皇阿玛想来也不喜欢他们这样软弱。
但是他错了,康熙经过废太子和胤禩两次打击,又是生病时候内心脆弱,相比胤祉的端庄自持,胤禛的真情流露更能打动此时苦闷悲痛的受伤老爹。
于是,虽然面上并无其他表示,但是在康熙心里,胤禛的分数又往上提了那么一点。
后来十三被放出来,大家都不明情况还在观望的时候,老四当天就直接带着媳妇,带着一堆东西去看弟弟了,康熙心里也有些触动,患难见真情,可见老四不是那等子冷心薄情的人,他从小亲近十三,到了这个时候,也依旧肯关照弟弟。
而后,在提前得知要给兄弟们封赏,且几个弟弟都是贝子的时候,更是跟康熙求情,说弟弟们虽然排行靠后,但是都已经开了府娶妻生子,养着一大家子人,爵位太低的话,只怕他们不好养家,他说自己的爵位可以低一点,让弟弟们的爵位提高一些吧。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吧,反正态度摆出来了,我心疼弟弟们啊,我是好哥哥!
康熙夸了他一回,但是却没有采纳意见,只是额外说开了府的皇子们仍然可以从内务府领用东西,减轻财政负担。
如此,经过一年来诸多事宜,胤禛终于被康熙看在了眼里。
说是别有用心造作假装也好,是真心诚意孝悌有加也罢,起码,在康熙四十七年到四十八年的风波中,胤禛凭借自己的见识心计,在每一个转折中,都走对了路,关爱兄弟,孝顺父亲,尊重太子,谨慎办差,不谋私利,做到了绝对的“政治正确”,得到了康熙的好感和信任。
对此,纵观全局的元福表示: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铲屎官这么厉害呢,果然不愧是九子夺嫡MVP!
第170章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皇帝巡幸塞外,五月,驻跸热河,令皇太子相随。
胤禛在后面花园子里招待胤祥和胤祯,这会儿不冷不热,是一年中京城少有的和煦时节,大人们在亭子里喝茶谈笑,院子里弘晖带着弟弟们放风筝,连二格格都被带了出来,兴奋地追着风筝跑,元福也在后面追,汪汪叫得很欢乐。
“四哥,你这风筝是自己做的?”胤祯站在亭子边上扭着头往外看,天上那个飞起来的大风筝,这毛毛耳朵卷翘尾巴,还有黄色胸腹黑色肩背,分明就是一只蹲坐的元福嘛。
“四哥画的样子,我找人动手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胤祥也走过来看,难得出来逛逛,他心情也不错。
虽然皇上赦免了他,在皇子大封时候也落了个贝子,但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皇阿玛心中的芥蒂并没有那么快消除,于是胤祥这几个月来除了年节下进宫,一直都老老实实缩在自己府里,省得再惹得皇帝想起以前的事来心烦迁怒。
且今年四月份皇上下令大阿哥胤禔从府中挪出来,监禁于公所,还调遣官兵监守,这事儿更是令胤祥后怕。
若不是去年十一月里趁着大火自己被从养蜂夹道带出来,病弱疲惫地见了皇阿玛一面,皇阿玛心软了,四哥又舍下脸去求太子说和,只怕他这会儿还在那破房子里苦熬呢。
也就是这阵子皇帝离京,胤祥才放松地出来玩玩。
胤祯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天上的元福,眨眨眼睛走过来喝了杯茶:“四哥原来就宠着元福恨不得上天,这也罢了,四哥从小时候就爱狗,十三你这是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养狗了?”
胤祯笑眯眯地给他倒茶,没说话,他对狗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喜欢元福而已。
下面的小孩子们跑了一会儿也累了,收了风筝跑过来喝水吃点心。
后世有个俗语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是形容十几岁的孩子胃口大,弘晖弘昀这会儿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胃里跟有个无底洞一样,平时在屋子里念书还老饿呢,更别说这会儿跑了两刻钟,更是饿得不得了。
桌子上有六盘点心,三盘肉的:羊肉烧饼、猪肉脯、奶皮酥糕;三盘子素的:百果酥、绿豆糕、山楂糕;都是一盘子八块,放在八边形的一个红底百福盘子里。
除此之外桌子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木头匣子,大概成年人两个手掌大小,四指高,里面是各色的杂样糖,牛轧糖松仁糖桃仁琥珀糖之类的。
胤禛他们在这儿喝了两壶茶,也不过是一人吃了一块点心两块糖,盘子里还是满满当当的,这会儿弘晖带着弟弟妹妹们一来,小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都想吃。
弘晖一开始还看着阿玛的脸色,觉得有客人他们要乖一点,管着弟弟们一人只给拿一块,但是很明显就吃不够啊。
胤祥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知道这十几岁的小男孩整天都饿,看着弘昀吃完后很明显不太满足的样子,他碰碰胤禛:“四哥也是,我跟十四弟都不是外人,干嘛拘着孩子们?”
说完也不管他四哥说什么,很豪爽地抄起盘子把剩下的点心一人分了三四块,又把那个糖匣子直接递给弘晖:“拿着吃,玩去吧!”
小朋友们瞥一眼阿玛,看见他低头喝茶,那就是默认咯,大家欢呼一声,快乐地跑走了。
胤祯看看面前空掉的盘子们:“你倒是当好叔叔了,咱们干喝茶啊?”
胤禛拍拍弟弟的肩膀:“少不了你的,你嫂子在前院置下酒席了,让他们玩吧,咱们去喝酒。”
“这还差不多。”
三人顺着廊子往前边走,胤祯戳戳他四哥的肩膀:“四哥,我府里的二阿哥最近老是夜里哭,你让黄大夫去我那住两天看看吧。”
黄大夫从弘晖大阿哥开始,看护着如今雍亲王府上的三个哥哥两个阿哥,一直都很妥当。
胤禛自然无有不应。
李盛叼着一块羊肉烧饼趴在草坪上吃,打算待会儿去席上继续蹭饭,他早上去后门口晃荡的时候碰上送菜的来,听说今天的鱼特别大特别好,按着福晋吩咐做瓦块鱼。
厨房里做的瓦块鱼还是很好吃的,先腌后炸再炖,鱼肉软嫩鱼汤鲜香,泡饼也特别棒。
中午的时候李盛埋在自己的饭盆里吃得头也不抬,吃完舔舔嘴巴跑到弘晖的院子里睡觉。
自从三月里康熙复立太子,朝中暂且安定下来,这段日子还是比较安静的。
八月份的时候再次日食,这次不用李盛,弘晖就能安慰好两个弟弟,孩子长大懂事了啊!
李盛趴在屋里感受着外面逐渐黑下来,想起他小时候在乡下遇到过一次日食,当时旁边的老伯伯就教给他用红色塑料的水瓢盖在眼睛上,能看到天上一轮圆日被慢慢盖住。
这会儿可没有合适的工具,看不了啦。
九月,皇帝从热河回京,随即下令,以年羹尧为四川巡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盛撇过眼看一看胤禛,他面上毫无异色,只是有些感慨年家确实出人才。
确实,这会儿的年家跟雍亲王府毫无关系,他们更亲近的是老八胤禩。
年羹尧的夫人是纳兰明珠的亲孙女,也就是八爷党派中中坚力量纳兰揆叙的亲女儿。
且年家所属的汉军镶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延寿,是纳兰明珠的女婿。
也就是说,无论从亲缘关系,还是从政治关系,年家这会儿都是铁上钉钉的八爷党。
那后来为什么年羹尧的亲妹妹却成了胤禛的侧福晋呢?这就要问康熙了。
在追查当年众人举荐胤禩之事后,康熙当场处置了一些人,但是朝中官员亲贵之间彼此交好通婚,胤禩身边的势力有不少是世家大族,康熙一时间没办法手起刀落全都处置了,只能慢慢地一点点把胤禩身边的势力撕开。
没过一个月,原本对年羹尧升官没什么反应的胤禛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年家从原旗主延寿手下迁出,变成了他的旗属。
康熙把年家的旗籍改到老四手底下,就是把年家跟纳兰家,跟胤禩分割开。
年羹尧可是封疆大吏!且年家一家子都是厉害人物,他的父亲年遐龄官至湖广巡抚,他的哥哥年希尧官至工部侍郎。
对此,纳兰揆叙很有情绪,但也没办法,皇帝亲自下场拉偏架拆分八爷势力,这对八爷党派现存的人员来说,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这说明皇帝对八爷仍然心怀不满。
有人欢喜有人愁,相比之下,胤禛就高兴得很,谁不愿意手底下多些人才呢?
但是顾念朝中局势和康熙心意,胤禛在外面仍然是一副荣辱不惊八风不动的稳重样子。
四十八年就这样过去,随后,四十九年五月,康熙依旧驻跸热河,他自己出来溜达不算,六月份还令诸位皇子奉皇太后来到热河,把嫡母和儿子们都弄来了。
七月份,皇帝行围。
九月份,皇帝回京,胤禛也跟着回来了,肤色都黑了好多,他还是大光脑门,从额头到下巴都晒成了深棕色,但是皇子们夏天也是要好好穿着圆领口长袖衣服,于是,在脖子领口那,就有一道很明显的分界线。
胤禛回来在院子里泡澡,李盛蹑手蹑脚地进去看过,分界线以下,正常的肤色,再往上看,那颗晒黑了的头简直就是个卤蛋!
于是他咧开嘴在旁边笑,然后就被羞恼的胤禛泼了一脑袋水,狗头上的毛毛都湿成了一缕一缕的。
李盛很不开心,当铲屎官的,怎么这么小气?!
于是转头就把他放在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和衣服全都叼走了,还把他的鞋子用前爪一脚踢开,落地离着浴桶有八丈远。
胤禛大声喊人进来给他送衣服。
“爷这是怎么惹着元福了?它把您的衣服扔外面鱼缸里了。”四福晋哭笑不得,拿着一套新衣服进来给胤禛放在架子上。
“元福居然进来笑话我,被我泼了一头的水。”
胤禛有些郁闷地说完,也没听见回答,一抬头,就看见妻子把衣服放下就大步往外走了。
“赶紧着,拿毯子,给元福擦干!”
被撇下的胤禛:真是岂有此理!
九月末,康熙发现拨给户部用来置办草料豆料的银子亏空严重,这亏空还不是一年的,竟是积弊十年之久,历任户部尚书、侍郎的朝中官员有一百二十余人,共亏空四十多万两银子!
这些亏空是怎么造成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无非就是贪腐挪用而已。
涉事人员众多,且历经时间久,康熙为了朝堂安定,并没有令人逮捕查问,只是宽限他们一定时日,让他们补上这笔银子。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一百二十多人为了拉更多的人下水,十月间,又有一件类似的事情被上奏:江南亏空钱粮多至数十万两。
对此,康熙的情绪就和缓一些:“此或朕数次南巡,地方挪用。”
并表示之前就有人跟他说过这件事,还说可以用俸工抵补。
但康熙表示这样下来最终还是堆到百姓头上——“仍以累民,莫若免之为善”。大手一挥把这一项银子抹了!
言下之意:江南的银子亏空情有可原,你户部的银子,朕可没有用一分,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还钱吧!
胤禛一向是规矩严明的人,最恨这种事,对康熙的宽容表示很不满:这些朝廷蛀虫不说麻溜地还钱认罪,居然还敢拉扯别人,皇阿玛也是脾气太好,居然还给他们机会填补!!
但是一段时间后,这些人还是没有把钱还上。
胤禛就更不高兴了,虽然这不关他的事,但是他就是看不过去。
李盛看着书房里愤怒的胤禛,不禁在心里为这些人点蜡:上了雍正帝的记仇小本本,你们以后可遭老罪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