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勋一行人随着日本使者队伍离开,当年九月,郭勋传信回来:日本国内石见银矿确实储量巨大!
但此时,日本国内还没有真正掌握吹灰法,这是郭勋暗地里令随行工匠实验得来的结论。
此信一出,满朝振奋,朱厚熜立马召内阁议事,第二天,便有锦衣卫星夜奔驰,他们受命传信,务必切断朝鲜工匠与日本的联系,要知道,此事的朝鲜已经掌握了吹灰法,且日本还经常雇佣朝鲜工人!
相比日本,在大明建国以来,朝鲜这个小弟还是比较听话的,一直毕恭毕敬尊明朝为君父,每逢明朝皇帝、皇后、皇太子生辰,或者重大节日,李氏朝鲜的君主都会派遣使节入朝朝贡,且朝鲜新王登基,都要经过大明的册封才算数的,历史上,后来明朝末年建州女真崛起威胁大明统治,这个小弟还很有骨气地表示他一向奉明朝为正朔,与建州女真剑拔弩张地对峙来着。
后事不论,就说现下的话,大明仍然是实力雄厚的宗主国,老大有令,朝鲜自当遵从。
后续事宜李盛没有再关注,这已经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嘉靖十四年,经过一年多的拉扯协商与武力交涉,第一船白银抵达大明境内,朱厚熜派出铁杆心腹陆炳前往接应护送,并传令沿路锦衣卫所出动,务必要保证这些白银妥妥当当地抵达北京城!
白银入国库那天,李盛还去围观了,雪花银映着日光,闪亮亮地耀眼,让人看着就心情愉快。
朝中六部官员不能擅离职守,但也都在自己的值房里议论这件事,大家都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中,彼此说话都和气了不少。
但是这种和气只维持到了第二天早朝,李盛在乾清宫后面摊着肚皮睡觉,都能听见兵部尚书的大嗓门。
“皇上!西北边军的军饷真是拖不得了啊!”
“皇上,我们工部也要支用一些银两,今年夏天便有暴雨冲垮河堤,如今趁着还没入冬,正是休整的好时机啊!”
“我们户部”
“你们可往后稍稍吧,你们有什么可支取的地方?!”
“你放屁!”
大猫猫痛苦地把自己的耳朵撇起来闭上,把自己的猫头塞进旁边的毯子里,昨天晚上朱厚熜兴奋地睡不着,抱着猫念叨到三更才熄灯休息,困得大猫咪的毛都不亮了,还没睡几个小时,又要被这群大臣吵吵,真是好烦啊啊啊啊!
朱厚熜心情好,由着他们吵闹了一会儿,在他们有动手趋势的时候赶紧叫停,让各部官员回头上折子详细说明,他话音刚落,兵部尚书毛伯温当即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奏折来:“禀皇上,臣已然写好奏折,望御览。”
说罢他低头躬身,两手把折子托过头顶。
其他几部都对他怒目而视:好啊,没想到你老小子是个卷王!这折子这么厚,怕不是通宵写的吧?!
朱厚熜微微撇头,立马有小太监下去把折子端上来给他看。
他看了一刻钟,沉吟道:“既如此,下朝后毛爱卿便去银库支取吧,只是这军饷要切实发下去”
大明朝将军统领喝兵血的情况是相当严重的,朝中大臣们也都心里有数,他这一迟疑,立马就有人出列:“臣愿同往,臣曾铣,请愿巡视西北。”
“允了!传旨,御史曾铣巡按西北,若有人阻挠大事侵吞兵饷,朕许你先斩后奏!”
曾铣立马跪下接旨:“臣领命!”
朱厚熜挥手示意黄锦:“赐曾爱卿御剑!”
黄锦把朱厚熜平时练武用的一柄宝剑端上来给曾铣。
众臣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曾铣身上,尤其是御史台的目光最灼热:啊啊啊我刚才到底是在愣神什么啊?!
前面的争执李盛不知道,他实在受不了这吵闹,跑回坤宁宫去睡了,真是,都说女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这些大老爷们聚在一起也有够闹腾的!
坤宁宫里青莲正在看着小丫鬟收拾屋子,就看见昭昭满脸不高兴地跑进来,大尾巴都蔫哒哒地耷拉在地上,不像以前一样高高地翘起来。
“昭昭,你吃早饭了吗?”青莲看看天色,这会儿皇爷应该在早朝吧。
“喵呜~”大猫咪跑到青莲旁边蹭蹭她的裙子,没呢,我好饿了!
青莲看着昭昭跑去喂食的地方等着,心里就有数了赶紧先拿出点肉干来给大猫咪磨牙,又让后面小厨房端点肉羹羊奶来:“鱼汤是现成的,先端一碗来,剔些鱼肉来泡进去!”
今年六月份,在嘉靖十年生下二公主后后,孙皇后再度有孕,在三十二岁这一年生下了七皇子。
是的!在皇宫幼崽守护神昭昭的努力下,朱厚熜的崽子数量相比历史上有了巨大的进步,而且,都很健康!
当然了,在这其中,李盛的遛娃方法也起到了作用——把四岁的小皇子小公主从东六宫遛到西六宫,就算是一只雪橇犬,运动量都够了,因此,小娃娃们电量耗尽后睡得沉吃得多。自然长得健壮。
等他们足够大了,能早起了,遛娃的重任就交给了朱厚熜,李盛就省事多了——男孩子就可以跟着老爹开始晨练了,打拳跑步耍枪。
回去的路上,还有猫猫负重,或趴于肩头,或躺在臂弯,或挂在裤腿,为你的健体大业添砖加瓦!
长子,也就是皇太子已经十一岁了,开始跟着父皇听政,也要学着看奏折,除了在文华殿讲读,还要开始接触“实践教育”。
明代东宫的实践教育大概分为四种形式。
监国,即在皇帝远离京师的情况下,将日常庶务交由太子裁决,但是人事任免、邦交事务、边军调遣等军国大事仍然要传书请示皇帝,虽说权责有限,但是对于皇太子,仍然是很好的过渡性锻炼;
巡阅,即差遣皇太子奔赴某地体察民情火解决专项问题,是难得的治国理政实践;
启本,即臣工奏事本章奏折,额外誊抄一份给皇太子,听取意见,也能看出皇太子的政治倾向和处事素养;
最后一项,就是东宫教辅官向皇太子的国事通报,这里的国事,指的是皇帝已经决策过的国家大事,可以让太子认真体会父皇的决策深意。
目前的朱载基只实现了后面两项,至于前面两种,他老爹不放心啊!
朱载基是他登临帝位后的第一子,又是中宫嫡出,文武兼备才干优长,在朱厚熜心里地位是不一样的。
在太子出阁后的两三年中,朱厚熜倚重的内阁大臣们都陆陆续续为太子讲过书,大家都有了共识——虽然皇上对太子过于频繁的夸奖炫耀有些许夸张,但是皇太子果然是个聪明仁孝又沉稳明锐的好孩子,大明江山后继有人啊!
朱厚熜听后果然开怀,皇后贤惠能干又体贴,十数年如一日地天天给他炖汤品,自从皇子们长大,她也是对孩子们慈爱宽厚,尽到了嫡母责任,后宫敬服,可以说,孙念就是古代文化下皇后形象的范本。
皇后与皇帝夫妻和顺,皇太子是皇帝心中最重,下面的小兄弟们最大的跟皇太子也差了五岁,在这种情况下,后宫风平浪静——皇太子位置早定,大家都没希望,还是别想着搞事了,好好听话,让孩子们跟大哥搞好关系吧。
皇子们兄友弟恭,朱载基很有长兄风范,朱厚熜颇为欣慰,也在私下常常感叹自己“得上天眷顾”。
李盛在旁边不屑地甩甩尾巴:哼!无知的两脚兽,什么上天的眷顾,明明是本猫猫的眷顾啊!
第142章
嘉靖二十二年,皇太子十八岁,文武兼备,政事练达,既能在朝中帮着父亲处理国家大事,又不忘长兄之责,常常带着兄弟们读书射箭,就算抛去父亲这个身份,以一个帝王的眼光去看,朱载基也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既然儿子已经长成,朱厚熜打算把自己在心中筹谋了数年的一件事付诸行动——南巡承天,到显陵亲自相看显陵舆地风水,规划母亲蒋太后百年之后与父亲兴献皇帝的合葬事宜。
蒋太后年事已高,虽说没有什么病痛,但近年来精神大减,总是好好地就睡着了,朱厚熜心里明白,母亲能陪伴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他希望能在大事来临之前,亲自定下父母百年后的安睡之所。
朱厚熜定下此事,朝臣心中不安,劝谏皇帝选派忠心可靠的人去看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去呢?
主要是大家对于“皇帝离京”这件事有ptsd了,有数的几个皇帝离开京师,都没什么好结果——朱祁镇非要亲政土木堡,害得大明失去了武官勋贵的中坚力量,死伤几十万兵力,自己还被俘,整个大明官员都被他带着灰头土脸地丢人;朱厚照亲自讨伐宁王叛乱,在路上落水,把自己搭进去了,当时皇帝身死新帝未到,那时候的风雨飘摇人心瑟瑟,大家还有印象呢。
现在这位皇帝又要出京,满朝文武简直是没法子了——这位是个大孝子,若是别的事尚且可以商量,一旦牵扯到了他爹妈,那真是心若磐石再难转圜,任谁说都没用。
劝了半天劝不动,大家也就放弃了,算了算了,反正太子早就定了,大家看着小太子长大出阁读书旁观理政,如今也能挑大梁了,若是天不眷顾大明,真有个万一,也不至于抓瞎,皇帝要去,就去吧。
于是,再商议之后,朱厚熜定下,要在当年二月十五日南巡承天,太子监国。
在离开之前,皇帝对军国大事、京城留守、边境防卫等大事都做出了周密的部署,命文武重臣两人留守京师,文职大臣两人总督整饬宣府大同等军务。
皇帝离京,说不得便有宵小趁机作乱,皇帝钦命京城内外昼夜巡捕,城外及郑家村坝、大黄庄、居庸关、白羊口等六处关隘,令骑兵日夜防守,一定要保卫京师安全,最重要的,要保卫皇太子安全!
皇后留下照顾太后和皇子皇女,操持六宫事宜,自然是离不开的,朱厚熜临行前跟皇后好生交代一回,又说起昭昭来。
“我登基二十二年,昭昭也是二十二岁的老猫了,虽说看着能跑能跳,但是这一路波折,还是别折腾昭昭了。”朱厚熜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周全。
谁知道皇后听完就看着他后背笑,他转过头,昭昭在后面气鼓鼓地蹬着他,尾巴都气得有点炸毛了,上来就给他一尾巴:你说谁是老猫呢?!啊!本猫猫一身金黄色毛毛溜光水滑的,身形矫健动作麻利,能上树能翻墙,一个头槌能把你砸晕,你说谁老猫呢!
朱厚熜看着昭昭生气,试图伸手摸摸猫毛:“那昭昭你要是想跟着去玩,就一起去嘛,我让他们把你的猫窝带上我的马车。”
他伸过去的手被昭昭咬住袖口,大猫猫顺势躺下对着他的手就是一轮后爪蹬踹,又伸出前爪把他伸过来的另一只手一爪子拍开,气哼哼地跑掉了:谁要跟你出去啊?稀罕啊?风餐露宿的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要说出去玩,小爷我上辈子跑过的路加起来能绕大明版图好几圈了!
李盛跳上墙头,迈着猫步去文华殿找太子朱载基,皇帝没在家,说不定就有老臣自持身份欺负小皇帝,他当然要坐镇宫中护着小太子了!
小太子也不小了,当初大猫猫一脚就能撂倒的小胖墩长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他在文华殿后面院子里晒书,听见一声猫叫,仰头看了看就走到墙边来张开手示意昭昭跳下来。
李盛看准了跳下去,被他稳稳地抱住,大猫猫被放在廊下的架子上,面前放了两根小鱼干,朱载基的腰上也配着一个猫猫头形状的荷包,里面装的是猫猫零食,小鱼干牛肉干鱼肉松之类的。
李盛蹲在架子上抱着鱼干啃,一边啃一边看着朱载基晒书,这孩子从小就爱干这些活儿,是个收纳型人才,他的文具书本,都要自己安排着放好,哪怕他的水壶,他都嫌弃小太监摆放得不是地方,要自己再转一下角度。
朱厚熜对儿子这个毛病感觉很惊奇,皇太子啊,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怎么就养成了这个脾气?但也不加干涉,又不是什么大事,说得好听一点,这是太子做事负责,事事躬亲,明君潜质啊!
后来朱载基长大了,就把昭昭的东西也接管了,坤宁宫里有昭昭的好几间库房,李盛这么多年的各种形状的猫窝,被他用一个黄花梨木的架子排排好放进库房,还有猫猫的各种其他用具,挠破了的小花被子、叼烂了的小鱼玩偶、被雨淋过不喜欢了的猫爬架也都被他好好收起来,甚至还专门画了好几大本册子来整理记录这些东西。
李盛啃完鱼干进屋子里去趴着了,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一双手把他托起来抱到了太阳能晒到的窗户边,又拿了一个手帕盖在了他的眼睛那里。
李盛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蹭蹭他的手,歪头睡了。
嘉靖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三日,嘉靖回銮,四月十五日,车驾抵达京师,太子率百官相迎。
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七,过年的大红色绢花还没从宫中的树上撤下来,蒋太后病重,朱厚熜与皇后在清宁宫中日夜陪护,军国大事全托于太子,但两日后,蒋太后还是在睡梦中去世。
蒋太后一去,朱厚熜心中悲痛难抑,他强撑着主持完母亲的葬礼,便大病一场,整夜咳嗽不能止,病容憔悴,看得李盛非常心疼,这是从十五岁看着长大的亲铲屎官啊!
昭昭日夜陪着他在乾清宫待着,皇太子下午来给父皇禀告的时候昭昭就在一边睡觉,晚上就窝在他的枕头边看着他,朱厚熜摸摸猫猫的爪爪,顺顺昭昭的尾巴,想不由得到当年。
当初身为皇帝的堂兄过世,他在兴献王府中焦躁不安,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就在一个下午,昭昭像是神灵一般从兴王府的围墙上跃下,明黄色猫瞳和带着日月印记的猫爪令他惊异莫名,从那天起,金黄色的大猫猫就陪着他,如今,已经有二十几年了,昭昭果然不是等凡狸猫,二十几年过去,依然毛色鲜亮精神勃发,依然像是那时候一样活泼好动,依然带着无限的生机和灵气,依然陪着他,真好啊。
朱厚熜其实也才不到四十岁,过了一段时间,他从母亲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身体便开始慢慢恢复,夏日里他已经可以像往常一样早起跑步打拳了。
嘉靖二十六年,国朝科举,录进士三百余人。
这场科举被称为明代历史上最意义重大的一场科举,其阵容之豪华,影响之深远,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盛蹲在宫道上看着进士们从大门进来,身着红袍,意气风发地走进大殿去拜见皇帝,数十年苦读,一路科考上来,得意过,失意过,犹豫过,坚持过,万幸,他们终于走到了这里。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李盛按着系统的提示挨个认人脸。
开创万历新政、推行“一条鞭法”、采用“考成法”考核官吏,万历年间名臣、内阁首辅张居正;
这一届的状元,性情恭谨,为官清廉,隆庆年间内阁学士、吏部尚书李春芳;
性情刚直,力劾仇鸾、直击严嵩,被迫害下狱也不改其志,受到朝中众臣钦佩的杨继盛;
熟于军事,抗击倭寇,历任兵部尚书的殷正茂;
整肃海防,擅撰杂剧的汪道昆;
治理漕运,疏通河道的凌云翼;
背负盛名,引领大明文坛二十余年的王世贞;
这一届科举,可谓是群星璀璨,大佬云集。
李盛跳下宫墙,去找朱厚熜,他正在乾清宫中看这一届选中的进士名单。
金黄色大猫猫跳上桌子,伸出前爪沾了一边皇帝御批才用的红色墨,一爪子接一爪子印在人名单上。
朱厚熜等昭昭踩完了,把猫猫抱起来,一边接过毛巾来给昭昭擦脚脚,一边看着这些被印上了梅花爪垫印的人名,其中有一个叫张居正的,昭昭似乎尤其看好他,目光一直紧紧盯住他的名字。
“皇上驾到!”
进士们在礼仪官的指示下下跪行礼,待拜见过皇上,又拜见一旁的皇太子。
“诸位平身入座罢。”
待众人坐定,朱厚熜问过前三甲,便开口询问:“朕听闻有一位张居正,年少早慧,16岁便中了举人,不知是哪一位啊?”
张居正闻言出列下拜:“臣张居正拜见皇上万岁!”
“抬头,朕也瞧瞧这位年少英才。”皇爷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
二十三岁的进士,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少年才俊。
张居正抬起头,看到最上方中央的皇爷,以及旁边位次稍下,正饶有兴趣看着他的皇太子。
“父皇,儿臣看着这位张大人很是俊逸呢。”皇太子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响起来。
“太子既然看他合眼缘,那便以张居正为东宫辅弼官吧。”
张居正跪下谢恩:“臣谢皇上,谢太子殿下。”
他抬起头,带着金制翼善冠,身着盘领窄袖织金盘龙大红袍的皇太子对他微笑着点点头。
此时满心惊喜又惶恐的张居正不知道,他将会成为这位皇太子最亲近的政治伙伴,他们会君臣相得五十余载,一起开创下一个盛世。
第143章
朱载基坐在文华殿后面的书房里,看着桌子上的猫爪印沉默了一会儿,湿漉漉的,还带着泥,难不成昨天夜里下着雪昭昭也出去了?
他条件反射般站起来看自己屁股底下的坐垫,果然,墨绿色暗绣缠枝纹的棉布垫子上也有带着泥的小梅花爪印,朱载基站在那,有些无奈地看看自己身上的石青色袍子,扬手叫人给他拿衣服来,顺便换垫子,检查一下书房里别的地方有没有泥水。
冬日里屋子暗沉沉的,去年冬天他就把书桌移到了窗户边,还光亮些,昭昭从窗户里跳进来,这是直接踩上去了。
“太子爷,您咱们这花瓶里多了一枝红梅。”小太监端着花瓶过来给他看,白瓷花瓶的边沿上还有猫爪印子,泥水上还有几根猫毛,里面插着的梅花枝干有他的小拇指那么粗,六七分支上各有梅花数朵,还有好几个花苞,下过雪,外面还没放晴,暗沉的屋子被这一支梅花映得都亮了几分。
朱载基凑近了闻闻花香,好生赏玩了一会儿:“放上水好生养着吧,梅花林离着咱们这可不近,昭昭把这支花叼了来也不容易呢。”
收拾完后,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袍子,在窗边坐下开始看从乾清宫传过来的奏折,现在父皇的很多奏折都交给他看了。
没一会儿,张居正和殷正茂求见,他就挪到东边的小花厅里接见两位属臣,一进门就看见上首右手边的椅子上趴了一只大猫猫,昭昭似乎是刚刚被吵醒,睡眼朦胧地抬起头,看见他也懒得叫,只是摇了摇尾巴就又闭上了眼。
朱载基走进了看,让人拿过手帕来他亲自给大猫猫擦爪爪。
“殿下,下个月十六,便是您大婚之日了。”
朱载基的太子妃定的是徐家的嫡系女儿,徐家一门两国公,历经数朝,武勋人家终于又出了皇后,朝中武官们都很高兴。
朱厚熜定下这件事,也是时局推动。
一来,随着日本白银流入中原,原本只是维持和平的边军将士们表示咱们最近几年日子好过了,大家也有心气了,要不干脆往外打打?省的每逢秋收时节总是要跟这些边敌较劲;
二来,日本当年被迫把石见银矿让出去一部分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这个银矿能这么大啊,自己国土上的宝贝分一半出去,他们很不甘心,大家都觉得,两国之间只怕要有一战;
且随着日本银矿的发现,大量的白银催生了繁华的海上贸易,跟这些外国人接触越多,大家越觉得他们不是好人,还是要组建海军。
既然大势如此,那朱厚熜就要有个态度,正好太子选婚,徐家又有嫡出女儿健康聪慧,正是佳偶天成。
武宗一朝,朱厚熜看着张太后的两个祸害兄弟在朝中为非作歹,又看着堂哥绝嗣自己以小宗入继,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老祖宗也不都是全对啊。
小户人家的女儿确实老实,也没什么家族势力不会有外戚之祸,但是相应地,她们素质也良莠不齐,若是太子妃也是像张太后这样的糊涂人,将来再祸害他的好大儿,朱厚熜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还是从自己信得过的人家选吧,徐家一门忠心可靠,家风也好,在私下里观察了两年后,朱厚熜才下旨。
他们在屋子里谈事,李盛趴在垫子上听着,去年年里一场雪都没下,开了年才开始下大雪,李盛昨晚上出去撒欢了一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张居正端着茶,耳朵里听着殷正茂给太子说如今海上形势,他一边听一边看着昭昭,大猫猫困得很明显,猫头一开始还是昂着的,没一会儿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然后,大猫猫头就“duang”地一下额头朝下砸在了垫子上抬不起来了。
“噗——”张居正赶紧抬起袖子来捂住嘴,他在东宫跟太子也熟了,赶紧笑着站起来告罪:“殿下恕臣失仪”。
听他说完,朱载基也笑了:“你不知道,当年我读书的时候,昭昭也老是这样。”
商量完正事,张居正两人离开了,朱厚熜站到昭昭旁边看着它一起一伏的毛肚皮,想到自己的小时候。
听父皇说,母后刚怀上他,昭昭就知道了,那天母后要弯腰给父皇系上荷包,还没等弯下腰就被昭昭阻止,还不让母后出门。
他还在母后肚子里的时候,昭昭就叼了一柄弓箭给父亲,那时候父皇登基四年未有子息,一看弓箭,推测是皇子,高兴得不得了。
母后怀着他的整个孕期,昭昭晚上都会睡在坤宁宫守着,父皇有时候陪着,母后半夜里抽筋,昭昭就把父皇挠醒,让他给妻子按摩小腿,母后害喜恶心得吃不下饭全身无力,还不想让父皇知道,昭昭直接去乾清宫把父皇从书房里拽出来让他看。
他是在父母期盼和爱护下诞生的孩子,而且很幸运,他是皇帝的嫡长子,这个身份,为他挡住了很多麻烦,也为父皇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听张伴伴说,他小时候喜欢追着昭昭跑,昭昭就引着他跑跳,小小的他,疯玩后就困了,回去后能吃能睡。
后来他长大了,他在弟弟妹妹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儿时的影子,昭昭真的很会遛娃,竹林间的小路上、石拱桥、假山通道、亭子他有时候过来晨练,就看到昭昭悠悠闲闲地蹲在围墙上,下面一群小萝卜头追过来,追过来后昭昭就跳下来挨个给他们摸摸大尾巴,摸一会儿就再跳上去开始跑,娃娃们又开始追,乐此不疲,宫道上总是叽叽喳喳的,后面还缀着一大圈太监嬷嬷。
他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吧。
后来他长大一点,自己搬来了文华殿,在这里出阁读书,昭昭又开始每晚在文华殿睡觉,他床头上的猫头窝窝换了好几个;白天,他要读书,昭昭无聊的时候就会过去找他,在后面看着,昭昭喜欢他讲书,他讲的时候昭昭就会瞪着大眼睛很认真地听,但是昭昭不喜欢听他背书,他一背书,昭昭就犯困,就会像刚才那样慢慢睡着,猫猫头朝下砸下去。
当然了,他读书的时候有讲读官督促他,都是朝中重臣,他要守礼,不能往后看,这些,都是下课后张伴伴告诉他的。
一开始,昭昭是蹲在后面的多宝阁或者书架上,昭昭砸了两次头后,他就吩咐人给昭昭爱睡的几层都铺上了软垫,这样,就算昭昭的猫头砸下去也不会痛了。
弟弟们读书的那边他也铺上了,昭昭有时候会过去看看小皇子们读书,但是那边规矩松泛,小皇子们一下课就围着昭昭玩,有时候还会因为谁先摸猫猫争起来,他还记得那次父皇南巡,他监国理政,正看着奏折就有六弟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求他去看看——求太子救命!小主子们打起来啦!
他赶紧跑着去了,去了以后却发现根本没事,弟弟们老老实实地在位置上坐着,嗯,就是胖脸蛋上都带了几个猫爪垫印,衣服上也有好几道猫爪印子。
昭昭威风凛凛地蹲在前面的桌子上盯着下面的小孩子们,看见他进来,摇摇尾巴,从桌子上下来蹭蹭他的袍子边。
最小的弟弟看见他来了,跳下来抱住他的大腿开始假哭:“大哥哥!昭昭挠我屁股!还踹我脸!”
三弟也跳下来:“谁让八弟你拽昭昭尾巴的?!昭昭肯定被你拽疼了!你坏!”
“大哥哥,我没拽昭昭,你跟昭昭说让我捏捏肉垫嘛,我一捏昭昭就跑!”
皇太子被一群皮猴围起来吵得头疼,赶紧蹲下揽住弟弟们:“你乖,下次轻轻地啊”。
“你不能捏昭昭爪垫里的那个缝缝,那个缝缝就跟你的脚心一样,昭昭会痒的。”
“别哭了别哭了,你这都没破皮,就一个红印子,昭昭有准头的呢,大哥保证,不会破相,不耽误你娶媳妇啊。”
他还写信把这些事告诉远在千里之外的父皇,父皇回信也颇为愉快。
“殿下,皇爷召您呢。”小太监进来传话,打断了他的回忆。
“来人,更衣。”
朱载基换过衣服出来,就看到昭昭也蹲在门口,瞪着两只圆溜溜的明黄的猫瞳看远处的鸽子,应该是京中人家养的吧。
“喵呜~”昭昭站起来,两只前爪伸长,爬在他的衣服上。
他蹲下,把昭昭抱起来,让人带上他的功课,去了乾清宫见父皇。
“哟,昭昭也来了?”父皇示意他把昭昭放到桌子上,旁边的黄锦赶紧把那套茶具拿走给这小祖宗腾地儿。
昭昭顺着力道蹲在桌子上,父皇开始一边撸猫一边看他写的条陈,不愧是父皇,撸猫经验丰富,没一会儿昭昭就舒服地趴下了,仰着头让父皇给它搔下巴,还呼噜噜起来,过了会儿父皇想把右手抽出来写点什么,昭昭好像还不乐意,两只前爪抱住父皇的手不放,还睁开眼瞥了一眼自己。
他愣了一下,赶紧过去:“父皇要写什么吩咐儿子就是。”
父皇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无奈地笑了笑,于是口述着,让他在一旁的桌子上按着写,都是关于接下来的海军筹备事宜。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写,写完十几张纸才罢手,他搁下笔拿过去给父皇看,父皇看过点点头,叫黄伴伴进来亲自送去给内阁大臣看。
忙完了大事,父皇拿过后面多宝阁上的一个小盒子,找出小梳子来给昭昭梳毛。
看着昭昭甩尾巴,还冲他眨眼,朱载基也过去拿了个梳子,用手托着昭昭的大尾巴开始梳毛,爷俩一边梳毛一边说话。
“你那时候还那么小,软得没骨头,朕都不敢抱你,怕手劲大把你抱坏了,现在都要娶妻了啊。”
“父皇一向疼我,将来儿子再有了孩子,父皇再抱孙子就不紧张了。”
“哈哈,朕盼着呢。”
嘉靖三十一年,太子妃徐氏生皇长孙,大赦天下。
朱载基看着小床上的儿子,父皇正解下腰上的金镶玉九龙佩,挂到小皇孙的小床顶上。
透过月影纱的挂帘,他能看到昭昭趴在外间的花架子上,大尾巴一晃一晃。
他想到父皇说的当年刚登基时风雨飘摇的日子,想到小时候昭昭带着他遛弯的日子,想到太子妃生育时昭昭瞪着大眼睛守了一夜。
神灵一样的大猫猫,守护了他们祖孙三代呢。
第144章
“大明四百年”贴吧。
“啊啊啊啊我妈妈今天说帮我抢到大明博物馆的暑假特别展出票啦!等我高考完就陪我去,啊啊啊我好高兴,谁都别拦我,我今晚要怒学通宵!我要考京大历史系!”
“好羡慕,我没抢到票,提前一个月放票都还是秒没,我真是服气。”
“等下一波吧,这次放出的是六月十二号到六月十五号的,下周会放六月十八号到六月二十号的。”
“我也抢到了哈哈,听说今年会展出很多以前没放出来的文物,有一部分还是圣猫昭昭的哎,哈哈本猫科控实名狂喜!”
“哈哈,自从世宗嘉靖帝的本纪被拍成纪录片之后,昭昭这只威武霸气的神仙猫猫就被广大猫猫控熟知了,圣猫昭昭,真的还挺好听的。”
“圣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猫粉,喵喵喵喵!”
“救命,什么时候看见这个能不笑!”
“我真的,看《明世宗传》纪录片只要看到第三集昭昭出场,弹幕上就全是这个,最近的平台特效还出了猫爪形状炫光你能信,只要一开特效显示,满屏都是猫爪啊!”
“羡慕,我也想去博物馆看昭昭,但是不好意思跟妈妈说,感觉应该很贵的样子。”
“上面的宝子你可以申请志愿者的,暑假人流量大,他们会开放志愿者申请,但是需要开证明,我去年是学校志愿者协会开的。”
“我也去过,就在‘大明四百年’公众号—公众服务—申请志愿者——上传凭证—选定场馆—选定服务期,包一顿午饭和晚饭,会培训,培训完后就会安排你去搭架子啊粘海报啊去周边馆里上货啊之类的,一般不会让咱们去接触文物,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对了,也会安排住宿,四人一间的临时宿舍,我去年没抢到票又想去,就去申请了,会有员工票的。”
“谢谢你们,我去看看!”
“看完了,第一期九个志愿者名额满员了,看看会不会开放第二期申请吧。”
“真的很火爆哎,说起来,昭昭真的是上下五千年唯一一只有自己详细史书传记的猫猫,据说是世宗要求的,当时他病得要死了,在床边拉着太子的手嘱咐一定要给昭昭写传记,本来有些反对的朝臣一看这样,实在不忍心让陛下死前闭不上眼,也都接受了,结果第二天世宗病好了!”
“嗯呢,所以后世很多人都怀疑嘉靖是装病来着,就是为了让大臣们同意给昭昭列传。”
“哈哈哈真的有可能,嘉靖应该很聪明的,明代文官集团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当时又有些人比较迂腐,世宗这个方法很巧妙地避免了一场争斗。”
“我觉得不至于,世宗应该就是真病了,但是病入膏肓应该不至于,装了一点吧,但没完全装。”
“世宗祖孙三代都巨宠昭昭,明代宫廷里还专门有记录猫猫习性的书,还有专门给昭昭做吃的的小厨房,嘉靖他儿子永绍帝当政第七年,昭昭去世,永绍直接大病一场,那一年关中大旱,他撑着病体安排部署,还多亏了太子已经大了能帮忙。”
“世宗在昭昭的传记里满篇都是夸夸,‘爱猫昭昭伴朕三十余年,护佑家国,功在社稷’、‘贵气天成,祥瑞所钟’、‘爪踏日月乾坤景,瞳映山河万里来’”
“他真的很爱!”
“昭昭也确实有功啊,历史记载孙皇后和后宫中其他妃子有孕的时候,他都会很早发现然后提醒,还会看娃,会给小皇子们劝架,最早的治愈系猫猫!”
“劝架,你认真的?怕不是武力压制?“
“昭昭武力值一定很可以的,世宗第十个皇子韩王的后代家里还有韩王当年写的小记,说他因为是嘉靖幼子,永绍皇帝对待他跟带儿子一样,哥哥姐姐们也都让着他,爹妈更不用提了,谁都没弹过他一指甲,他童年唯一的压制来自于昭昭——只要调皮必然挨踹,他撕了师傅给他写的字帖,他父皇皇兄都只是骂了他一顿压着他去给师傅赔罪就完了,昭昭就敢把当时六岁的他拉到墙角站着,只要一动就是一个飞旋猫猫后腿踢踹到屁股上,他爹他大哥来劝猫猫,也没用,昭昭还用爪子把他最喜欢的话本撕了让他感受一下同样的痛苦,真的,我看到这的时候好欢乐,古代版熊孩子和他的绝对压制者猫猫!”
“韩王也是性情中人啊,这种黑历史也记下来。”
“嗯,可能他也没想到后世的不肖子孙居然不给老祖宗遮掩吧哈哈!”
“昭昭是长毛大猫猫啊,体型不小的,看过一个画像,是画的昭昭伸长身体站起来扑蝴蝶,后边是永绍帝站着,昭昭伸长了身体后感觉爪子尖尖能到人胸口了。”
“对,看后世流传的图就能看出来,骨架大,长毛毛,中大型猫猫。”
“而且昭昭的长相就算放到现在,再退一步放到游戏里,那也是传说级别的SSSR皮肤好不好?两只爪垫上一边月亮一边太阳,还是大明崇尚火德所对应的红色印记,瞳孔是明黄色,毛毛是金黄色,buff叠满了,神一样的天花板级别,本土金丝虎猫猫就是厉害!”
“而且聪明!聪明到离谱的程度,嘉靖帝晚年生了一场大病,应该是呼吸道疾病吧,后来情绪一激动就喘不上气,于是退位给儿子后就去京郊的园林修养,在《临窗小记》中回忆,当年永福长公主选驸马,昭昭还会从礼部偷图像叼着跑到清宁宫后殿去给公主挑,然后再在第二天早上之前放回去,太聪明了!我小时候玩电脑都不知道在爸妈回来之前给电脑降温,昭昭干事情居然会收尾!”
“嘉靖还说妹妹‘闻驸马具名,喜不自胜,朕始觉有异,催而问之,方知此事’。”
“嘉靖对他妹妹也挺好的,这件事毕竟违背规矩,他也默默帮妹妹遮掩了。”
“然后,事后嘉靖就默默地给礼部的窗户都上了锁。”
“然后等永淳长公主选驸马的时候那些锁又莫名其妙都在同一天需要上油维护,都卸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真的,当初看到这的时候我简直不敢信,嘉靖哎,在位四十一年,开盛世平边疆收复失地的嘉靖哎,居然这么有趣!”
“嘉靖:昭昭,你懂我意思吧?——大猫猫:切,你们两脚兽就是啰嗦!”
“毕竟能最后入选的几位驸马候选人都没什么短板,公主喜欢谁就选谁嘛。”
“后来到了嘉靖女儿们的时候,干脆就直接让公主做最后决定了。”
“当时还有老古板在殿外面跪着劝谏,然后嘉靖就派人去跟他辩论,派的是王阳明心学一派的亲传弟子,成功把人说晕。”
“说起来,嘉靖还是比较人情味的,对家里人是真好。”
“嘉靖毕竟是藩王入京,从小就是在兴王府当大宝贝被宠着长大的,跟父母姐妹感情都可好了,唯一一次出巡还是为了给老母亲蒋太后找陵墓,登基后给妹妹选驸马也是很上心,对驸马也很好,后来督战海军,还让永福驸马去混资历,当然了,这位驸马本来也有本事的,贼拉猛,跟海匪遇上跟大部队走散了,就带着船绕了个大弯跑到土匪根据地的小岛上一火炮把人家轰了。”
“而且还黑吃黑把土匪岛上的金银财宝啥的都收了,国博里那个象牙雕的八仙胜景三层楼船据说就是当时收缴的。”
“说起来,永福长公主的驸马都尉段平山真的很帅哎,他们夫妻俩有画像传世,段驸马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也怪不得公主一眼相中。”
“而且恋爱脑,公主还没嫁出去的时候在清宁宫后殿住着,段平山被妹夫皇帝调任到乾清宫当侍卫在眼皮子下看着,昭昭给俩人传信,一天传好几回,一会儿叼一朵花,一会儿叼一包果子,后来昭昭烦了,公主再怎么许诺好吃的也不管了,自己跑到大树上躲着。”
“昭昭:暂时不承接这项业务了哈!”
“真的,老朱家有时候松弛得让我觉得他们不是皇家。”
“毕竟老祖宗就爱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一套嘛,可能也是昭昭确实宫中小霸王,它要干啥谁都不好拦着,嘉靖帝年轻的时候昭昭也给他的孙皇后传信送物来着,当时可是在安陆府,一个在王府里面,一个在府城边上,大猫猫真能跑啊。”
“现在的猫猫也很能跑啊,我家猫猫是黄狸花,身上有定位器,一直在农村散养,带着它走亲戚去我姥姥家玩,跟人家村子里的一个黑白花的猫猫干架被我阻止带回来了,然后,当天晚上,等我睡了,它自己跑过去找人家干架啊!中间隔着四五个村子啊我天!那天手机给我发信息,半夜两点,我就在手机上看着小红点点越跑越远,然后在姥姥村停留了半小时,才往回来,回来后屁股都被人家挠秃了一块,但是嘴里也叼着一撮黑毛毛,估计是对方的。”
“猫猫:今日仇今日报,快意恩仇,潇洒猫生!”
“哈哈,真的,猫猫们都活得很简单,从不内耗,有事就干。”
“从不内耗真实了,刚才有姐妹说昭昭是宫中小霸王,确实是这样,昭昭战绩如下:”
“暖殿太监崔文给嘉靖上供丹药,被昭昭一个窝心踹踹出了乾清宫,一辈子再也没到主子跟前;
四皇子的母亲早逝,四皇子给蒋太后照顾,当时蒋太后精力不济,四皇子乳母为一己私欲,想霸住四皇子乳母的位置,吓唬人说规矩大,饿着小朋友,再假装好人偷偷给皇子私下吃点心,被昭昭一爪子挠得破了相,获罪流放;
陈洸,户部给事中,纵容家人欺凌乡民,还把告状的苦主囚禁起来折磨,昭昭大中午跑到户部办事大堂,从人背后一个起跳把人头朝下按进了墨池里,然后在人衣服上擦了擦溅上墨汁的爪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李福达一案中,郭勋试图干涉司法,昭昭半夜去他卧室里蹲在他床头嚎叫,黑漆漆的夜里两个灯泡一样的猫瞳,把郭勋吓得半死,第二天早上就去找嘉靖请罪了;
选定徐家女为太子妃后,还有两个侧妃,但是家里比较一般,派出去教规矩的一个嬷嬷不老实,老是作妖想收赏赐啥的,小户人家的女儿胆小,也不好说皇家派的人不好,然后昭昭跑去把人踹得闪了腰,那个嬷嬷就被调走了;
“昭昭简直正义使者!”
“而且一辈子无拘无束,太羡慕了!”
“所以昭昭深受宠爱,两任皇帝都宠着护着。”
“而且昭昭活了好多好多年!寿命简直不科学!”
“所以说圣猫昭昭嘛,当然不是凡猫咯!”
第145章
八点十五分,大明博物馆门前已经排了好长的队。
一个女生一边拿着手里的包子啃,一边看着手机跟旁边的朋友交流攻略。
“咱俩进去后,你拿着我的手机去昭昭的展馆门口刷码领票,我去后面周边店铺排队,票根可以领一个猫头小荷包,一共五百个,先到先得,你领完票就来找我,咱们先领了小荷包再去逛,省得最后逛完都发完了。”
旁边的女生正在两只手捧着一个煎饼大口吃,闻言点点头。
后边有一对中年夫妇,一直支着耳朵听,听完后笑眯眯地拍拍那个说话的小姑娘:“妮儿,你说的那个昭昭展馆大概在什么方向啊?”
小姑娘把吃完的包装袋反手塞在自己双肩包的侧兜里,又拿出水来喝,闻言很热情地把自己下载打印后的博物馆内小地图展开指给他们看。
她一展开地图,前边后边排队的几个人都凑过来看。
“小妹妹,你这个地图是哪里买的啊?”
“这个是我自己打印的,从公众号上有电子地图,我下载后自己打的。”
“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还挺有料理。”
“我在这当志愿者干了好几天的活儿呢,流程都熟了哈哈。”
说着她把路线指给大家看:“就在地上一层的西边,整个西侧都是昭昭的展馆,门口有机器,把手机的条形码票证一扫就能打印纸质票了,纸质票是八折的一张大纸,八张窄窄的场馆票对应八个主场馆,把印着猫头的那一部分沿着虚线撕下来拿着去后面周边店铺就行了。”
旁边吃煎饼的小姑娘也结束了早餐,在旁边又补充道:“其实八个场馆门口都有机器,在哪个场馆门口打印,哪个场馆就排在最左边,比较好撕下来而已。”
忽然,前面排队的人群一阵骚动:“八点半了,能进了能进了!”
“走吧走吧。”
“哇,好大啊!”
“四百年的历史,能不大吗?这还只是一部分呢。”
“先看左边吧,是人物馆,哇,这画像,好有杀气!”
“开国皇帝,闹着玩呢?”
“哎,世宗皇帝居然还挺好看哈,挺和气的。”
“世宗皇帝下边还有昭昭的小像,这大猫咪,真威风啊,感觉一爪子能把我挠死。”
“这什么形容词?你小时候语文一定不及格。”
“那边人好多啊,那边是什么展馆?”
“圣猫展馆,要不要去看看?”
“等会儿吧,这人也太多了,现在猫猫粉丝都这么疯狂的吗?”
旁边有维持秩序的保安闻言劝他们赶紧过去排队:“昭昭的展馆人一直不会少的,过去排队早一点进。”
闻言立马有一大波人排到队伍里,大家一边排队一边刷手机,很多同好都打开“大明四百年”贴吧刷一会儿,果然,里面已经有很多在现场的人发帖说话了。
“呜呼,终于进来了,为了昭昭,冲啊!”
“冲不动,都是人,累了jpg。”
“楼主说一下里面什么样啊,我约到的是下一期的票。”
“我第一个来的昭昭展馆,这里面大概有六间屋子,从外面到里面说吧,前两间是平生文字记载配合画像、第三间是昭昭的各种木雕、石雕、玉雕还有一个等身大的3D图景、第四间是昭昭在坤宁宫、文华殿、乾清宫、清宁宫几处宫殿日常活动的还原图景,分别占了四个角落,是按照比例缩小的,我现在就刚看到第四间。”
“后面两间都是昭昭的一些日常用具,猫窝猫碗等等,已经走马观花地看完一遍了,过完眼瘾正打算再回来从第一间细看,然后就发现出不去了哈哈。”
“怎么都没有图片啊?”
“不让拍照的啊,文物很珍贵的好不好,还有一些根本就不敢展出。”
“好想看好想看啊啊啊啊!”
“官方说会在七月份展览结束后放一部分图片在官网上,等等吧。”
“忍不住上来发言,昭昭的一生太传奇了我去,第一间进来后就是世宗给昭昭写的传记,但是是临摹版本,真品没放出来,世宗的字有点子好看的,说昭昭是在武宗去世后当天下午出现在兴王府,随后第二天就有明旨发出,说武宗遗嘱,以兴献王长子为皇帝,什么命定一般的相遇啊!”
“设身处地想一下,当你彷徨焦虑的时候,一只明黄猫瞳爪印日月的大猫咪出现在你的面前,还一爪子拍了一个‘昭’字做自己的名字,这心里是什么感受?!”
“而且还是伴随天象出现的,世宗回忆说那天下午是天色突变,随着一声猫叫,阴云散去阳光普照,然后他一抬眼,昭昭蹲坐在兴王府的宫墙上眨着眼睛看着他。”
“这出场牌面,放在电视剧里,我们一般就认定这个人是主角了。”
“而且昭昭一出场就霸气侧漏,谁也不怕,支使谁都特别理直气壮,还让世宗给他挠痒痒,世宗抓痒手劲儿大了还要被大尾巴呼。”
“然后嘉靖就被吸引了,天哪,居然有如此特别的猫猫!哈哈。”
“很好理解啊,要是我,我就觉得这是我本命灵兽了。”
“呜呜呜哭死我了,永绍皇帝五年的时候,嘉靖帝就去世了,然后昭昭就没那么活泼了,经常呆呆地坐在窗户边上看着,据说嘉靖帝下葬的时候昭昭‘似有随去之举’,但是当时永绍皇帝哭得几次昏厥过去,昭昭好像不放心,又跑去守着永绍皇帝,直到永绍七年,看着永绍皇帝平稳地完成了权力交接,改革也初见成效,昭昭才放心地走,前一天昭昭拽着永绍皇帝去看了一遍自己的库房,把永绍皇帝给他做的一个整木雕的小猫屋拿到永绍皇帝床头,当天晚上就睡在那个小猫屋里,然后第二天早上猫猫就已经去世了,当时昭昭还把永绍皇帝的右手拉过来,一只猫爪还放在他的手心里。”
“啊啊啊哭死我了!”
“陪了铲屎官一辈子,又看着铲屎官的崽崽长大继承皇位,皇权稳固之后,终于能放心地去找铲屎官团聚了。”
“这才是白月光朱砂痣心头宝啊!”
“我在博物馆里面哭得像个傻子啊啊啊啊,旁边的一个小姐姐还把自己的纸巾分给我让我擦眼泪,永绍帝的这个小记上原版上还有泪痕,博物馆也复原出来了。”
“怪不得外面有扫码领纸巾的盒子,博物馆领导真是先见之明啊。”
“嗯,那啥,工作人员在旁边告诉我说其实领导们是犹豫过要不要放上来的。”
“犹豫的结果就是放上来给我们催泪,然后再让我们扫码关注公众号关注某音号然后领取纸巾,博物馆领导你是懂引流的。”
“老方你没有心!”
“老方是谁?”
“方明弘,大明博物馆馆长,明代史学专家,教授,当年世宗陵墓救援性开采的学术领头人。”
“当时这个原版被发现的时候据说现场就已经哭死一大片了。”
“专家领导:都给我哭!”
“据说昭昭去世后永绍帝也大病一场。”
“哎,谁能受得了啊,我家猫养了八年心脏病去世了,我还哭了好几天呢,昭昭可是陪着永绍皇帝从小婴儿到四十多岁啊,在将近一半的生命中都有昭昭的影子,这不得崩溃了啊。”
“世宗皇帝一家子都跟昭昭情谊深厚,据说昭昭去世的消息传到各藩王那里,都给昭昭祭拜来着,昭昭的墓就在世宗旁边。”
“工作人员把我们劝走了,让我们看看别的缓解一下心情,我现在感觉好点了,往好处想,昭昭这一生,也是值了。”
“也是,一辈子无拘无束,潇洒自在,吃喝玩乐都是顶级,真的值了。”
“这话没错,第五第六间屋子里都是昭昭的用具,我才发现,古人审美真的绝,感觉明代的猫碗都好漂亮啊,最边上的展柜里展出了十二只猫碗,木头的那个是一个花坛的样子,最中间的几个大朵牡丹花就是给昭昭放零食的,旁边还有解说文字,说经常放各种肉干肉松,哎,明代就有肉松了?!”
“嘉靖父子俩给昭昭的厨子赏赐很丰厚的,只要钱给够,打工人的热情和创意是无穷的!”
“最边上那个瓷的也超级美,是做成了两只鸟叼着一个花篮,花篮里面就可以放吃的了。”
“但是也有比较常规的盘子碗啥的,但是颜色和做工都绝美!有一个正红色描金边的,里面是莲花样子,好好看啊!”
“你们看见那好几个大小一套的猫窝了吗?旁边介绍说是可以固定在当年太子的床头的,想想就好可爱!”
“这个有同款的,官方网店,一百二十九,我买了,还是很好装的,也很漂亮,就是毛孩子不给面子,这可是你们猫届传奇老祖宗睡过的同款啊!不识货!”
“我也买了一个,猫猫很喜欢,我家猫是缅因,我还担心过会不会放不开,但是我家猫窝进去居然正好!”
“昭昭也很大只的啦!”
“周边商店居然上了流麻!谁懂!一大只金黄色猫猫在漫天的花瓣中逐渐清晰,然后又逐渐模糊,我简直忍不住自己的手!”
“还有昭昭在四个宫殿玩耍睡觉的微观模型,一整套还送一个木雕昭昭!”
“我买了那个闹钟,也是木头的主体,是蹲坐的昭昭,然后几种音乐模式都是猫猫的叫声,‘喵呜~’、‘喵嗷——’‘呼噜呼噜’‘喵喵喵?’”
“我也想要!一听就好可爱啊!接代购吗?私聊!”
“呃,基本没戏,限购一个应该是,而且现在已经卖没了,连那个西瓜大的存钱罐昭昭都卖完了,四百多啊,购买力真强大。”
“西瓜那么大,得放多少钱啊?当存钱罐的话有点太大了吧?”
“不是啦,实物是一个站起来的昭昭,猫猫的前爪放在一个小箱子上扒着看,那个箱子里才能放钱。”
“周边的设计都好可爱好漂亮!可惜荷包不争气啊!”
“说起荷包,那个票根赠送的小荷包一共几个款式啊,我拿到的是金黄色猫猫头的。”
“我的是猫猫头戴花环的,我男朋友的是猫猫头戴小王冠。”
“我没领到呜呜,去晚了,啊好后悔,早知道就先过来兑换了。”
“好像说后面会在网上卖的。”
“我买到最后一套印章了!好幸运!随着印章的有三种印泥,我试了一下,连爪垫中央的日月胎记都有!好棒!”
“我也买到了!特别可爱!而且那个金色的好贵气!感觉印在黑色纸上一定很好配很富贵精致啊!”
“回去就做手帐哈哈哈我已经忍不住了,买了好多印章好多文具!”
“越看越羡慕了,啊啊啊下一次什么时候放票啊!”
“隔壁楼里开始放周边图片了!都去看!”
“我来了!”
“好吧,先过过眼瘾也行。”
第146章
李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来气儿,后脖颈子跟让人抓住一样,哎,松开了?哎?又紧了?!
啊啊啊啊!谁啊这是?好好地抓人后脖子的皮干嘛啊?!
醒过神来的李盛被放在怀里托着看,他终于舒服了一点,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只爪子,这很明显,狗狗爪子嘛!
当狗狗也行吧,他赶紧抬眼看看抱着自己的是个什么人。
啊,这显眼的大秃脑门!
李盛有点惆怅,哎,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支线里,老朱家怎么样。
系统上线,开始跟宿主连线沟通现在的情况。
现在是清朝康熙四十一年,四阿哥胤禛带着自己七岁的大阿哥弘晖来宫里,想挑一只小狗给儿子养着玩儿。
哦豁!四爷啊!
李盛赶紧抬头看看这位清穿一号热门人物——容长脸儿,还挺白净,旁边有个小太监端着个笼子,大概也就一米六多点的样子,这位四爷比这太监高一头,有个一米七五?
胤禛托着这小狗看了两眼,他从小就喜欢养狗,对狗狗动作很轻。
倒是很周正,小狗崽子背上连着脖子下面都是黑色,连眼睛也是黑黢的,倒是眼睛上面有两块黄色,带着鼻子往下,再有腹部四脚都是黄色毛毛,胸脯往下有一块白毛毛。
颜色分布很对称,总体上讲,勉强符合胤禛的审美。
小狗似乎很活泼,瞪着眼睛看他,在他怀里还左右转头看来看去,它一转头,两只软趴趴的小耳朵也跟着动来动去,憨态可掬。
他正看着,旁边的弘晖拽拽他的袖子,抬起脸眼巴巴:“阿玛我也想看,给我看看好不好?”
胤禛顺着儿子的手劲儿低头把小狗给孩子看一看,又伸手把小狗的爪子按住,省得伤着儿子。
他也开府好几年了,府里现下健康的年长的阿哥就弘晖一个,看得眼珠子一般,弘晖三十六年生人,如今也有六岁了,眼看着能立住。
李氏的弘昐三岁上就没了,又生了弘呁才刚一岁多,他只盼着这孩子能站住能好好长大。
李盛被放得低了,旁边凑过来一个小脑袋,胖乎乎的小圆脸,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踮着脚尖看这个小狗狗。
前几天弘晖生日,阿玛问他想要什么,他就想要一只小狗,他那次去宫里,叔伯家的堂兄弟们有的就有小狗,还跟他说小狗会作揖,特别好玩。
李盛看着这个小孩儿,冲着他眨眨眼咧开嘴笑了笑,露出粉红色的小舌头。
“这种狗叫什么?”
旁边有点胖胖的一个管事太监赶紧上来:“回四贝勒,按民间说法,这叫四眼铁包金,能打猎能看家,这狗是这一批里长得最漂亮的一只,两个月了,口壮,好养活。”
胤禛皱眉:“能打猎?那就是说,长成后是大狗?”
他本来是想给儿子选一只小点的狗狗,能在后院前院陪着,不然,一只大狗在府里来回跑,不大好。
弘晖看着父亲皱眉,他也六七岁了,知道些事儿,赶紧晃晃阿玛的袖子:“阿玛,我喜欢这只。”
胤禛犹豫了一下,低头跟儿子商量:“那你要约束好你的狗,你弟弟才那么小,听见狗叫声会吓到的,知道么?”
弘晖赶紧使劲儿点头:“我去看弟弟的时候不会带狗狗的。”
行吧,胤禛把小狗交给那个胖太监:“找个会养狗的小太监给爷带走。”
就这样,李盛的户口从宫里转移到了宫外的四贝勒府,他被一个小太监抱在怀里,跟府里的太监们坐在一辆马车上。
“各位哥哥好,我是给咱们府里大阿哥养狗的,刚从宫里出来,叫李满谷。”
新来的当然要懂眼色,于是他满脸笑嘻嘻地跟这些人说话,没两句话,这些人就“小谷”“小谷”地叫起来了。
“你还有个弟弟?你们哥俩都进宫了,那家里香火怎么办?”
“嗨,那是我叔叔家的弟弟,叫李满粮,我俩在家里都是老二,那年闹旱灾,粮食都快绝收了,实在是养不起了,我们哥俩就进宫了,还有个伴儿能照应着,宫里给银子,这样家里也过得下去了,将来我大哥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说给我过继一个侄子。”
“都是苦命人,你能出来跟着我们四爷,也花了不少银子吧?”
小谷伸出三根手指头:“我给我们管事儿的塞了三十两银子,这三十两里还有我弟弟借给我的十两。”
“还行,你们管事的不算太黑,这也是个公道价。”
“哥哥们也提点提点我,咱们府里,是个什么章程啊?”
那几个人都告诉他:“放心,咱们府里,规矩着呢。”
小谷松一口气,规矩就行,他在宫里也能听着一些各位阿哥福晋的传言,前几年就不说了,这几年呢,反正,大家都有的共识是,直郡王府上,郡王爷只爱重福晋,也一个劲儿地只跟福晋生孩子;太子他们不敢说;三福晋把三爷拿捏得挺好;五福晋不怎么被五爷待见;七爷进宫少;八爷就不用说了,他们家福晋把八爷看得紧着呢;四爷府上倒是一向没什么小话传出来。
他们底下的人,最怕的就是家宅不和的府第,这种地方斗得太厉害,少不得拿下边的宫女太监做筏子;若是妻妾和睦,底下人也能安安心心干活儿,大家都放心。
小谷还想问问,几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也是在宫里混了好几年的人,知道个眉眼高低,一看这样,也就抱好了怀里的小狗崽,闭嘴了。
李盛被这马车晃荡得,一会儿就困了,等他醒了的时候,已经在一间小屋子里,他自己被放在一个箩筐里,是个竹子编的大箩筐,身下垫着一块天青色的棉布垫子。
李盛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习惯性地抖抖毛,然后小小声叫了两下:汪呜~
立马就有人进来,正是小谷,他手里端着两个浅盘子,一个是羊奶,一个是骨头汤泡的饼,骨头汤里还有不少碎肉,
李盛折腾一上午,也饿了,自己迈步走过去啪嗒啪嗒吃喝起来。
等吃饱喝足,他被小谷抱着出去解决了一下狗生问题,然后等他被抱回来的时候就挣扎着要下来——都俩月的狗崽了,能跑能跳的,干啥老抱着他。
小谷不敢放手——他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这狗跑出去再惹祸,他也跟着吃刮落。
李盛挣扎了一下,见小谷不让下去,就算了,他一向不为难打工人。
回去后李盛迈着肉墩墩的小身体好好巡视了一下这间小屋子,应该是个闲置的小库房,靠里的地方有几个架子和几个大箱子都紧挨着堆叠起来,靠门的这半边除了他刚刚的大箩筐,就是一张小床,上面已经放了被褥——看起来小谷要跟他在一个屋待一阵子了。
李盛看完自己的小小领地,跳进大箩筐,趴在松软还带着阳光味道的垫子上,放松地睡着了,既来之则安之,雍正帝,也还行吧,最起码是个实干的皇帝,上位后一路铁血改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这种政策,无论搁在哪个朝代,敢推行这个的都是猛人,而且他在位期间还重开了海禁。
而且据说老四也挺喜欢狗狗的,以小爷我的能耐,那岂不是妥妥地拿捏!
新公司还行,领导前程无量,本狗狗未来可期!
李盛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就睡到了下午,睁开眼就看见面前蹲了两个小孩,一个就是见过的弘晖,还有一个,是大点的女孩,旁边是小谷紧张兮兮地看着,边上还有好几个宫女嬷嬷太监,都严阵以待,生怕小主子被吓着挠着咬着,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弟弟,你这小狗醒了。”
“姐,小狗,好看吧?”弘晖伸出手摸摸小狗的头,李盛看看他的圆脸蛋,顶了顶他的手心,小朋友果然很惊喜,眼睛都亮了,又大着胆子摸摸狗狗的耳朵,温热的,软绵绵的,好好玩啊!
李盛有点痒痒,甩了甩头。
系统已经把府里的情况告诉他了,现在府里就三个孩子。
福晋乌拉那拉氏在康熙三十六年三月生的大阿哥弘晖,侧福晋李氏在三十六年六月生的弘昐在三岁的时候病逝了,然后李氏沉闷了两年,走出丧子之痛后振作精神,在三十九年八月生了弘呁。
此外还有一个大格格,是三十三年生的,已经八岁了,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大格格看了没两眼,身后的乳母就催着她回去:“格格,咱们回去吧,侧福晋还不知道您来看小狗呢。”
侧福晋殇了一个孩子,剩下的这一儿一女看得格外紧,平时大格格想出去找叔伯家的姐妹们玩她都不让。
大格格很懂事,站起来跟弟弟告别后就跟着嬷嬷回去了,弘晖蹲在这继续跟他的狗狗玩,这个院子是他的,从过完年后阿玛就把他从额娘院子里挪出来了,他就开始在这个院子里读书写大字睡觉玩耍。
小狗真好摸,肉墩墩的,皮毛滑溜溜的,这种滑溜跟二弟的脸蛋还不一样,小狗的尾巴也很好看,卷卷地翘起来。
弘晖拿着球带着狗狗出来玩,这球是他跟额娘说要养狗后,额娘给他缝的,十二面的团花图案,中间填了丝绵,好像怕太轻还放了些干豆子。
弘晖把球球甩出去,看着球落在墙边的花坛外侧,然后指着球:“狗狗,去叼回来!”
狗狗看了他一眼,不动,在原地蹲着,那眼神似乎有点奇怪。
应该是没听懂吧,弘晖想,阿玛说这狗狗才两个月大,比弟弟还小很多呢,弟弟都还听不懂他说话,狗狗不懂,也正常,但是没事,他会很耐心地教会狗狗的!
于是,他又一次把球扔出去,但是这次,他刚把球扔出去狗狗就跑过去了,还在球落地之前跳起来,动作很矫健地用头把球顶回来给他!
哇!好酷!
弘晖立马放弃了刚才的玩法,觉得跟狗狗来回玩抛出去顶回来这个游戏也好棒啊!
于是五岁的弘晖玩抛接球球,玩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他身边也有玩伴小太监,但是跟狗狗玩怎么能一样呢,跟狗玩多有意思啊!
他毕竟还小,右手累了换左手,中间还喝了水补充了一小块点心,玩了两刻钟,小朋友累得蹲在地上喘气,被太监乳母抱回去吃晚饭了,李盛悠哉哉地回去自己的小屋子,喝完骨头汤,吃完里面的肉碎和泡饼,舔舔嘴巴,趴回窝里,睡觉!
李盛:捡球是不可能捡球的,毕竟我还是要面子的,只能勉强跟你玩一下抛接这样子。
第147章
第二天一早,李盛正在吃饭,就看见了一双小脚停在了他的大饭盆前面,他舔舔嘴巴抬头一看,弘晖正抱着球站在他面前,后边的乳母追过来:“大阿哥,您得先去吃了饭再玩啊!”
弘晖虽然搬到了前院来,但是早饭还是去找福晋吃,以往大阿哥很乖,早上起了床就去后边给福晋请安然后吃早饭,今天却不一样,大早上刚醒了就要拿着球过来找狗狗玩。
弘晖不肯去吃饭,要蹲在这里等狗狗吃完先玩够了再说,一个小娃娃跟乳母太监这一大堆人在那来回拉扯,李盛在旁边一边啃骨头一边看热闹,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给皇族打工,都是一件难事。
啃完骨头,李盛甩甩头不打算喝汤了,留着肚子,没准去后院还能蹭点吃的呢。
他跑过来蹭蹭弘晖,然后往外面走,狗狗一动,弘晖也就动了,他出了院子门,就被太监带着往福晋的正院去,李盛跟着在旁边跑。
过了两道门,又过了一个月亮门,这才到了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正院,打眼一看就是五间正房,旁边各两间厢房。
李盛跟着进去,院子里的丫鬟都很惊奇:大阿哥今天带了一只小狗狗来哎!
不得不说,四眼铁包金不愧是经过漫长时间检验的本土狗狗,尤其是小时候的颜值,那是相当可以,最起码院子里打扫的宫女太监们看见这只狗狗,都不由得露出了那种被萌到了的神情。
李盛左右张望着,跟着走到门口就蹲下了,他刚来四爷府上还是小心一点,万一这个福晋不喜欢狗狗不想让他进去呢?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乌拉那拉氏是嫁进来好多年后才有的弘晖这个儿子,把弘晖当眼珠子一样疼,知道四爷昨天带着儿子去选了小狗,她一抬眼就看到了门口蹲着的肉团子,儿子给她请安后一直盯着狗狗看,又扭过头看看她,看起来想说什么。
于是她一个眼神,李盛就被宫女抱进来放到了大阿哥的位置旁边。
弘晖对着额娘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真是看得乌拉那拉氏心都化了,赶紧招呼儿子吃早饭,亲手给他剥了一个鸡蛋。
弘晖喜欢吃蛋白,不喜欢吃蛋黄,他嫌弃噎得慌,但是低头看看旁边的狗狗,他眨眨眼,把蛋黄放在手心里,伸着小短手把蛋黄放到狗狗嘴巴边上:“狗狗,你吃不吃?”
狗狗当然要吃!
蛋黄对毛发好,李盛甩甩尾巴,张嘴就把蛋黄叼到嘴里,嚼嚼咽下去了,嗯,确实有点噎,想喝汤。
福晋看着没说话,让自己的贴身大宫女白露过去给大阿哥擦擦手,然后看着他继续喝粥吃包子,弘晖喜欢吃酱肉包,吃了一个包子后,第二个包子吃不下了,他把里面的馅儿抠出来吃了,然后把皮拿下去打算给狗狗吃。
这回狗狗不吃了。
李盛:我可以接受你分给我吃的蛋黄,但是小爷我绝对不吃剩下的!
他不吃,弘晖也不当回事,把包子皮放到一边,喝完粥擦擦手,就打算回去读书。
额娘叫住了他:“弘晖,你还没给你的小狗起名字吗?”
弘晖摇摇头:“阿玛没告诉我呢。”
福晋笑眯眯地弯下腰摸摸儿子的大脑门:“那小狗有了名字后你来告诉额娘好不好,额娘把狗狗名字给你绣到球球上。”
弘晖高兴地点头,还是拿上自己的小球,带着狗狗走回前院了。
师傅还没来,弘晖把球抛出去给狗狗,想先玩一会儿,但是今天狗狗没接住球。
李盛把球按在爪子下面,刚吃了饭怎么能老是跳来跳去呢?一会儿就该肚子疼了。
他瞥一眼旁边马上就要上来劝的太监,动了动前爪,把球球踢出去,正好踢到弘晖的脚前面。
弘晖试探性地踢回来,李盛立马截住又踢回来,他控制着球每次都正好落在弘晖的脚尖前面,小孩子不用动身子,只需要轻轻踢出来就行了,李盛左右跑动着踢回去。
这样稍微动动,还能接受,旁边已经伸出来一只脚的大太监闭上嘴又退回去了。
玩了一会儿,胤禛过来了,他从后面把儿子抱起来:“狗狗好玩吗?”
弘晖大声:“好玩!阿玛你给小狗起名字了吗?”
胤禛想了想:“就叫元福吧。”
李盛蹲在地下翻了个白眼,真是,雍正帝给动物起名字的风格真的是太固定了,历史上他登基后的那两只狗就叫“百福”“造化”,跟这个“元福”真是一脉相承。
算了,元福就元福吧,听起来也还行,李盛动了动耳朵,看着胤禛牵着弘晖进去读书了,自己跑回屋子睡觉。
李盛接下里的一段时间过得非常惬意舒服,早上先吃饭,再跟着弘晖去正院蹭点,一般是一个蛋黄加上几片肉,吃完后弘晖回来读书,他继续睡觉,等半上午,大概十点钟左右,弘晖有个两刻钟的休息时间,他就陪着小朋友玩玩球跑跑步。
中午吃饭睡觉,一觉睡到半下午,下午的时候弘晖是在府里西边的小校场跟着师傅学打拳学骑马,李盛没兴趣过去晒着,一般都等着傍晚弘晖回来才醒,然后跟着去吃晚饭。
小谷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后,看着狗狗很乖,就被安排到太监们的倒座房去住了,按现代的话说,他的职务关系现在都跟着弘晖的班底,白天过来当差,除了照顾狗狗元福,也要跟这边的太监一样做些别的差事。
弘晖每天都跟元福跑跳着玩,李盛遛娃手艺是绝对一流,弘晖饭量都见长了,比以前看着更扎实了。
乌拉那拉氏高兴了,就吩咐人好好照顾元福,李盛的那间屋子已经大变样了。
以前堆叠着的架子箱子都被挪出去了,里面重新收拾过,铺了青砖地,放了一张大大的地毯,弘晖经常玩的球球、小木马、元福的小斗篷之类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摆在角落里的一个多宝阁上。
这个多宝阁还是一个钟表,搬过来的时候李盛凑过去看了一眼条子,这个叫做“多宝格式插屏钟”,上面是很多个格子放各种东西,格子下面,两边是小柜子,柜门上有小锁,中间是一个二针时钟,柜门和表盘都是铜镀金錾山水画。
李盛过去观察过,表盘跟现代的已经很像了,只是用的罗马字母,而且院子里弘晖的太监嬷嬷们好像都会看表,弘晖自己也有一个能挂在衣襟上的小怀表,是胤禛特地给他找的,翻盖上是一个西洋画的黑白斑点小狗。
但是弘晖不怎么戴着——太沉了,而且那个狗狗跟元福一点都不像。
到了七月份,李盛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是的,他现在已经能跟着弘晖在各个屋子里来回跑了,大家都知道“元福特别聪明,从来不捣乱也不乱叫”。
这天早上,李盛就被带着出了院子门,跳上了马车,胤禛要带着弘晖出去玩,学着射箭和跑马。
弘晖前阵子病了一场,四爷夫妻俩吓得彻夜守着孩子不敢睡觉,实在是皇室中死孩子死怕了。
如今的皇子排名是后来调整过的,现在的大阿哥在康熙初年是五阿哥,胤禛那会儿都排到十以外了,从这就能看出中间没了多少孩子,才好不容易立住了这几个儿子。
胤禛的兄弟们府里也是一样,经常有孩子养不住,太子没了一个小格格,老五府里死了两个阿哥
胤禛自己也没了一个弘昐阿哥,如今嫡长子弘晖高烧不退,吓得他连着好几天守在正院里跟福晋两个人在床边看着,弘晖不肯吃药,他哄着说等他病好了带着出来骑马,这才喝了药,现在看着没事了,这两天天气也不错,就带着孩子出来了。
现在的康熙还是壮年,还不像晚年一样疑神疑鬼把儿子们当仇人看,对前面几个大儿子还是很疼爱的,胤禛就有他赏赐的山头和庄子。
李盛跟着出去玩,痛痛快快地跑了一天,回了庄子后被带到河边洗澡,河水很干净,李盛在里面体会了一下狗刨,飘了一会儿就跳上来,自己把毛毛甩了甩,然后被弘晖用一个大毛巾擦擦擦,小孩子没劲儿,擦了半边就累了,于是胤禛就过来帮着儿子擦狗。
他们父子俩过去吃午饭,李盛不饿,在外面草地上把自己摊开,晒晒背上的毛,再翻个面晒晒肚皮毛,这种毛毛蓬松清爽根根分明的感觉,类似于刚洗完头发吹干后吹风,非常舒服。
他正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就听见脑海里系统尖锐的报警声——这次的六只烤鸡都是病鸡!
这些鸡最近几天因为生病,不怎么跑跳也不下蛋,但因为还能正常活动,也能吃食儿,因此谁也没多想,庄子上的人就把不下蛋的懒鸡拿来给主子烤了吃了。
大人们还好点,侍卫们和胤禛吃着可能只是会拉肚子,但是弘晖是小孩子,刚刚生了病,再吃这个,大概率会上吐下泻!
李盛登时一个翻身爬起来,一阵风似的跑进了院子里面,然后汪汪叫着冲破了苏培盛和小太监们的阻挡,上去一爪子把弘晖手里的大鸡腿打飞,然后前爪像是平时跟小朋友玩踢球那样,一脚甩过去把胤禛面前的烤鸡踢飞,刚刚只被拽了一个腿的烤鸡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掉到了门边装满水预防火灾的太平缸里,“噗通”一声溅起了水花。
正张着大嘴打算咬鸡腿的弘晖一眨眼,手里的鸡腿没了,他呆呆地看着元福,有点反应不过来。
胤禛都愣了,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当着一屋子的人这么狼狈,当下也顾不得细想,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顾儿子的哭喊,沉着脸色叫苏培盛把元福绑起来扔到柴房里饿着!等他腾出手来再细查这事儿!
“找个会看狗的人来给爷看看元福是不是被人下药了!”胤禛吩咐道。
真是翻天了!
李盛被一群太监绑住扔到了柴房。
小谷毕竟照顾了元福几个月,于心不忍,特意走到最后,把草席子拽过来给元福垫在底下,然后红着眼睛走了,元福一直很乖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样闹腾,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连累。
李盛倒是很放心,既然他性命无碍,那么,等侍卫们开始集体拉肚子,胤禛就会知道元福小爷的厉害了!
当年二凤还因为他带着队伍躲带病的死尸,拿鞭子抽过他呢,等真相大白,还不是要过来哄?
李盛放松得很,这剧本他熟!
第148章
李盛在柴房待了还没半个时辰,就听见了外面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弘晖带着小奶音的“元福——”叫声。
哦豁,走剧情了!
李—戏精—盛立马扭过头去面对着墙壁,摆出一副被辜负后满心失望的难过神情。
门开了,胤禛牵着弘晖进来,就看见元福被捆住四只爪爪,看起来很委屈地躺在一张破席子上,听见他们进来,耳朵动了动,但是身体不动。
之前元福只要一听见声音,就会很灵敏地扭头过来看然后跑过来蹭蹭的。
胤禛不由得心里一酸,元福真的很聪明很懂事,但正因为它聪明,这会儿才会更难受更伤心。
胤禛是个内心世界很细腻很丰富的人,后人评价他的性格是“爱则加诸膝,恨则坠诸渊”,只要他对一个人上心了,那可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在听到几个侍卫都集体肚子疼腹泻的时候,刚才被踢飞烤鸡泼了一脸水的愤怒,全都转成了满腔的后怕,能贴身伺候,跟着主子出来打猎的侍卫们都是身强体壮的,吃了那烤鸡尚且要闹病,弘晖可只有六岁!而且才刚刚病了一场还没完全恢复!
胤禛当时就蹲下看着弘晖,认真问他:“弘晖,你告诉阿玛,那个鸡腿你是不是一口都没吃?”
弘晖脸上还挂着泪——看着元福被拽走后偷偷哭的。
听到阿玛问,他乖乖点头:“我刚想吃,元福就来了。”
说完又小小声找补一句:“阿玛你别怪元福了,我其实也不想吃烤鸡。”
胤禛摸摸儿子的小脸,叹一口气:“阿玛不怪元福,元福是聪明机敏的狗狗,他救了你一次,咱们去把元福带出来好不好?”
“好!”弘晖立马高兴了。
胤禛看着元福精神萎靡很伤心的样子,蹲下身子亲自给他解开绳子,还伸手给狗狗揉一揉刚才捆着的地方。
元福扭过头去,把爪子从他手里抽出去了,好像还从鼻子里小声“哼”了一下。
胤禛伸手摸摸狗头——被躲开;
再伸手像往常一样帮狗狗挠挠脖子——被前爪踹开;
摸摸狗狗尾巴——被尾巴抽了胳膊一下。
唉,脾气真大啊。
弘晖从另一边凑过去摸摸元福的鼻子,有点点干,他赶紧叫阿玛:“元福要喝水!”
还是小朋友有眼力见!
胤禛就看见元福站起来背对着他,蹲好,蹭了蹭弘晖,还是不肯理会他。
不过他拿来的大骨头元福倒是不介意,两只前爪抱着吃得很香。
李盛:大骨头是无辜的!
经历了这么一回事,胤禛也没了游猎带娃的乐趣,带着弘晖在当天下午就回了府,还提前让侍卫快马回府先请了黄大夫候着。
这大夫姓黄,叫黄仁乐,当年进京在回春堂坐馆,不小心掺和进了高门大户的妻妾相争,得罪了一个红带子被打了一顿,是后来偶然间被举荐给了胤禛的门人,后来胤禛出宫开府,就收容了他一家,算是四贝勒府的专属大夫,就在四贝勒府后边给他拨了一个院子住着。
一般家里不出大事,胤禛不乐意请太医,一动太医宫里就知道了,德妃娘娘就要差人出来问医赐药,有时候皇帝也会过问,少不得折腾。
回去的时候李盛跟弘晖在马车上,胤禛在外面骑马,李盛被晃荡地趴着睡着了,因为怕弘晖磕着碰着,马车里也铺了毯子,软乎乎地很好睡。
等马车一停李盛就醒了,发现自己的下巴那里被垫了一块青色竹叶纹样的帕子,上面还湿了一块。
李盛若无其事地蹲坐起来甩了甩耳朵,暗戳戳地用后爪把帕子塞到了角落里,咳,他是刚刚七个月的小狗狗,睡着了流口水也比较正常吧。
马车的帘子被掀起来,胤禛伸出手把弘晖抱下去,看着元福把狗头扭来扭去地不看他,笑眯眯地强行捏了捏元福的耳朵:“元福,我的帕子呢?”
李盛看他一眼,从马车另一侧跳下去了,什么帕子,我怎么知道?!
正院里黄大夫给弘晖把过脉,说弘晖无事,只是脾胃不大强健,开了些丸药吃着,又提笔写了两道药膳,便退下了。
福晋把弘晖叫过来揽着,也是一阵后怕,她十一岁就许配给了四爷,嫁过来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弘晖,弘晖就是她的命!
稳了稳心绪,她看向在旁边的四爷:“元福这次可是立功了,多亏了爷挑了这狗给弘晖,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说着都带了点颤音,五爷家里的一个阿哥就是去年夏秋交替的时候着了风,还没好全又发高烧上吐下泻,五爷夫妻俩把宫里的太医都请出去连日看着,最后也没保住孩子,弘晖要是真吃了,她都不敢想。
胤禛用盖子拨一拨茶叶,示意福晋那边看:“元福还生爷的气呢,你看,小小一只狗,气性倒是大。”
乌拉那拉氏笑起来,元福背对着他们趴在门边,用屁股对着四爷,一边看外面的花一边摇尾巴,从进了门,元福过来蹭蹭弘晖又过来从她手里叼了一芝麻饼,就是不理四爷。
“人家说万物有灵,元福这样聪明,说不得便有几分不凡之处,受了委屈自然生气,好歹救了弘晖,爷忍忍罢。”
胤禛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第二天李盛一醒来就发现今天这早饭有点过于丰盛了啊:一碗羊奶,一碗带汤羊肉,一个大盘子上放了四五根大骨头,两头带着软骨中间带着不少贴骨肉,旁边还有两个芝麻饼。
旁边送餐来的是个有点眼熟的小太监,应该是胤禛身边伺候用膳的太监,看见元福大爷醒了,就在一边看着这狗子吃,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慨万千,真是想不到,这狗竟然入了四爷的眼了!
今儿早上,四爷就吩咐他,以后给元福的饭食供给,一应从他这边出,每天早上厨房有什么肉块肉汤的,挑三四样给元福吃,再吩咐膳房做些羊肉牛肉干给元福磨牙,把平日里炖汤的大骨头也留着些 ,剔肉的时候多留着点肉,给元福啃着玩。
他一边看着元福喝汤吃肉,一边把四爷这意思跟养狗的小谷太监说了一回,说完还拍拍小谷的肩:“小谷兄弟,好好伺候这位大爷吧,你的前程,说不得就在它身上了。”
李盛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抱住大骨头,啃上面的软骨,嘎吱嘎吱地吃起来口感好棒啊。
听到旁边的说话声,他舔舔嘴巴:看来是给本狗狗提高了餐标啊,不错。
吃完饭跟弘晖玩了一会儿球,李盛在屋子里待得无聊,打算去外面逛逛,他现在的形象可不一般,是救了府里大阿哥的四爷心尖狗,出去玩一玩应该没事吧。
李盛站起来甩甩尾巴,先跑到前面书房看了一眼弘晖,小娃娃正在背书,闭着眼睛摇头晃脑。
李盛顺着垂花门往西边走,去了四爷的书房。
也生了两天气了,看在大骨头的份儿上,就由善良大方的狗狗来迈出这象征着和平的一步吧!
胤禛最近几天琢磨着给后院的小花园往北边扩一扩,他隔壁是八阿哥胤禩,两人当初开府的时候是一起开的,他这边要修花园,不知道八弟要不要修?
说起来,老四和老八的关系在一废太子之前其实还行的,老四的生身母亲乌雅氏和老八的母亲卫氏都出身比较低,清宫规矩,嫔位以下不能自己抚养孩子,都要交给高位。
俩个阿哥小时候都在当时的佟佳贵妃那里被抚养过,后世记载康熙曾写“承乾宫大阿哥、承乾宫小阿哥”指的就是当时的四阿哥和八阿哥。
后来佟佳氏病逝,四阿哥年岁比较大了,就回了阿哥所,八阿哥还小一点,就挪回去继续由惠妃养大,虽然后面没在一处,但是因为小时候被同一个母妃养着过,两人关系也一直不错。
后来两人出宫开府,也是挨着的。
如果两边都把花园修起来,以后老八有了孩子,也能跑动跑动,弘晖现在在花园那边都跑不开,校场在夏天也太热了。
花园子里要不要修一个池子呢?
胤禛正在自己的花园图上添添补补,就听见一声狗叫:“汪呜~”
他一抬头,元福两只前爪扒拉在窗台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大狗头来,正歪着头吐舌头看着他。
善良的狗狗决定原谅你了!
胤禛笑了一声,放下笔走到外面来,元福看见他出来,放下前爪蹲坐好了,黑豆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摸摸元福的耳朵,没躲,于是胤禛顺势蹲下从狗头撸到尾巴撸了几下,元福这次很配合地趴下让他摸摸,还心情愉快地摇一摇尾巴。
胤禛拍拍狗头:“早上吃了我的肉骨头就肯搭理人了,元福,原来你竟然是个小馋狗。”
“汪汪!”胡说!我那是看你诚心悔过!
胤禛的手被狗尾巴轻轻甩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元福正昂头瞪着他。
他不由得一笑,真聪明啊,就是脾气大了点。
第149章
天气渐渐凉快起来,李盛也逐渐长大,到九月时,已经很大一只了,之前给他准备的那个箩筐早就装不下,胤禛让人给他重新做了一个,李盛看着那个直径大概有一米五的巨大箩筐有点无语,这也太大了。
之前的小箩筐是用柳条编的,这个则是竹子劈开条,再编起来然后收边整形,不像柳条那么柔韧,躺进去有点硌,但是小谷给他铺了两层新做的棉花垫子,这个缺点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盛进去试了一下,倒是很宽敞,他趴进去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打滚,而且府里的工匠还很贴心地把下边的底压平了放了一块板子,这样就不会晃来晃去,很稳当。
元福进去打滚的时候胤禛就在一边看着,很满意地点点头:“元福还不到一岁,肯定还会再继续长,做得大一些就不用来回换了,狗狗对气味很敏感,总是换窝的话不好。”
李盛在一边甩了甩耳朵,很想告诉胤禛,他真的不介意多换几个窝窝的!越多越好!
弘晖在前边背完书,抱着球球过来跟狗狗玩。
李盛现在变得很大只,而且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还会控球,趴在地上只靠四只爪子就把弘晖遛得来回跑,他自己悠哉哉地晃尾巴。
弘晖身后跟着一堆太监宫女,就看着元福在那卧着,很轻松地一爪子把球踢过来,他们大阿哥很努力地啪嗒啪嗒跑着过去接,等大阿哥使劲儿把球踢起来,元福只是扭了扭大头,也不肯挪窝,把尾巴翘起来照着球使劲儿抽了一记。
球球飞旋着回来,弘晖两只眼睛紧盯着球球,两只脚紧张得左右动来动去,然后跳起来正好接在了怀里,兴奋得原地跳了两下。
李盛跟小朋友玩了两刻钟,看着人头上开始冒汗,脚底下也跑不快了,就站起来跑到他跟前把球叼住,然后伸爪子拽一下他的袍子边,蹭蹭他的身体,带着他往前院的小花厅走——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就听见福晋说十三爷中午会过去吃饭,让准备上烤羊排给四爷和十三吃,他来了这么久还没正经吃过一次烤羊排呢!
弘晖跟着大狗狗往前边走,元福要带着他去找阿玛吃吗?
前边小花厅上,十三皇子胤祥正跟他四哥喝茶,李盛在路上正好遇见送羊排的人,一群小太监从大厨房出来,合力端着一个大架子,后面还有人端着炭炉子,再往后面就是两个人各自拎着一个圆形的剔红花鸟纹的四层提匣,应该就是些下酒的小菜了。
李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油脂被灼烧后爆发出来的肉味与浓重的孜然香料味融合在一起,让李盛想起当年夏日夜晚在大排档吃烧烤的日子,唐朝时香料并没有广泛应用,跟着小朱的时候吃的煮的炖的比较多,他真的好久没吃到味道这么正的烤羊排了!
反正也到了门口了,李盛汪汪叫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到来,随后就晃着尾巴激动地跑了进来,羊排已经被烤的焦黄,滋滋往下滴油啊,李盛绕着羊排走了一圈,然后跑到胤禛旁边,站起来把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膝盖上,大狗狗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铲屎官:快,快给我吃!
胤禛哭笑不得,放下手里的茶盏,拍拍元福的大狗头让他等一会儿,胤祥就算再跟自己交好,那也是客人,怎么能这么无礼呢?
他转过身去对十三弟解释:“这狗叫元福,是我给弘晖挑的,很聪明机警,就是馋了点。”
“汪呜~”说谁馋呢!
李盛转过头看胤祥,这位历史上有名的“雍正朝常务副皇帝”现在还是个十六岁的青年,长得很是俊俏,略带内双的一双凤眼,眉毛是很英气的剑眉。
想来也是,他的生母章佳氏出身不高,而且她得宠的时候康熙已经稳固大权也不缺儿子了,在这种情况下,能生下一子二女还都平安养大,在病逝后被康熙追封为敏妃,说明康熙待她是有几分真情的,能进了皇帝的眼,相貌必然上佳,儿子的相貌也差不了。
其实说起来,胤禛的相貌也不错,但跟胤祥这样锋锐英气如同一柄直剑的气质不同,胤禛的气质比较内敛。
但是李盛是知道这位雍正爷的脾气的,那是能顶着满朝官绅的压力推行新政的人,带着“朕就是这样汉子”名言,以此闻名于后世的皇帝,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有点像是现下堂屋里这盆炭火,面上看着灰黑沉寂一片,但是底下则是红热灼烧。
据说胤禛小时候那脾气更暴躁直接一点,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要折腾,后来康熙皇帝亲评他的四儿子“喜怒不定”,再加上抚养他长大的孝懿皇后去世,德妃忙着照顾小儿子胤祯忽视了大儿子,雍正经历了一段灰暗的艰难时光,才开始谨言慎行修身养性。
这会儿胤祥看着四哥这只宝贝狗在他怀里撒娇,笑呵呵道:“四哥这狗看着就机灵,看爪子也是大狗,回头咱们出去跑山打猎,不如带上?”
胤禛掂掂元福的大厚爪子,点点头,也该让元福出去跑跑,他本来就是大狗,在这内院里整天只能跟弘晖玩一玩,也是委屈它了。
两人说着话,弘晖进来拜见阿玛和十三叔,被胤祥捞起来抱住转圈:“弘晖前阵子病了一场,十三叔还给你送了小木马来,你瞧见没有?病好了没?”
胤禛比较稳重,很少跟他这么玩闹,弘晖兴奋地尖叫,揽着他十三叔的脖子不下来:“我看见了,谢谢十三叔,那个小木马放在元福的屋子里了!”
胤祥抱着大侄儿在怀里给他点心吃,没一会儿下面的太监们摆好了桌子,两人带着弘晖一个小娃娃就挪下来在大方桌旁边吃,就三个人,便也那么多规矩,围坐着吃起来,一张桌子四个边,胤禛在上首,胤祥在左边,李盛跑到弘晖那边,在他桌角硬是蹲下不走了。
胤禛试图哄着元福去另一边吃,胤祥笑眯眯地说没事,元福也不肯走,于是就这样了。
烤羊排真是好吃,这羊一点腥膻气都没有,外焦里嫩香酥可口,李盛吃了足足三根,比弘晖吃得都多,他还小,胤禛怕他吃多了不消化,只给它吃里面细嫩的纯肉,外面油香酥脆的皮不给他吃,都撕下来给元福了。
李盛吃得非常满足,又啃了一块香瓜解腻,这才跟着弘晖慢悠悠地回去睡觉了。
胤禛请了一回胤祥,第二天就迎来了自己的亲弟弟胤祯,十四皇子就没有十三那么懂事随和了,他是宠妃幼子,德妃的大儿子被孝懿皇后养了,第二个儿子六阿哥幼年夭折,好不容易又有了十四,自然是千娇万宠要什么给什么,在这种环境下,十四养成了一副率真骄蛮的脾气。
“四哥!我也想吃烤羊,你怎么光请十三不请我啊?!昨天我在八哥那边都闻见香味了,你也不让我过来吃。”
胤禛没法子,这个弟弟十四岁,跟他差了足足十岁,加上娘娘娇惯,十四性子有点幼稚,他看弟弟跟看儿子差不多。
他让人给弟弟上茶端点心:“我哪儿知道你在隔壁?十三最近心绪不宁,温恪公主指婚了蒙古博尔济吉特部翁牛部落仓津,他不放心,我叫他来宽慰宽慰他。”
“娘娘最近还好吧?”他先问问德妃。
毕竟是亲生母子,胤禛与德妃的关系,并非一开始就是历史上那样僵硬的,其实,在一废太子之前,兄弟们关系也还好,胤禛与十四之间没有政治和利益上的分歧,兄弟关系比较正常,母子关系也比较和谐,后来十四投到老八的阵营,与他渐行渐远,“移榻事件”后两边算是决裂了,从那件事起,十四就觉得他四哥冷心冷情不是个好人,更不配为皇帝。
后来老八落败,被康熙当众斥责羞辱,彻底没了指望,老八一党又把全部的希望压在十四皇子胤祯身上,在这种情况下,十四也有些飘,不久后被封大将军王出征,更是觉得自己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乾清宫。
然而康熙猝然崩逝,竟然是老四胤禛得了皇位,十四如何能忍?故而多番冲撞,初登皇位的雍正怎么能忍得了一个与他作对又执掌过兵权的皇子,十四被圈禁,进而德妃崩溃,母子反目成仇。
但是现在还早,胤禛和德妃的关系处在彼此让步互相体谅的时期。
当年孝懿皇后没了,胤禛沉寂了一阵子,后来自己开府有了孩子才能体会德妃一些。
弘晖刚出生的时候,他巴不得一天看十回,满月那会儿闹奶口不肯好好喝奶,愁得他跟福晋两个人没法子,福晋看着孩子哭得满脸通红,自己心疼得掉泪,他也心焦得在堂屋里转圈。
但是当年额娘刚生下他一个月,他就被抱走到皇额娘那里去了,十月怀胎啊,额娘那会儿也是很难过很心痛的吧,皇阿玛说怀孕之后之后,额娘也给他做过很多小衣服,但是都没送出去,那会儿她只是个贵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后来皇额娘病逝,他作为养子为孝懿皇后跪经,虽说是情理之中本分所在,但是亲生的额娘德妃心里也不好受,他后来听说德妃为此还在宫里被背地里说小话,别的妃嫔讽刺她生了个儿子给别人当孝子去了。
他这几年有了孩子领了差事,世事人情经历得多了,越发能体会额娘当时的不易,故而这几年母子关系颇为融洽。
胤祯拿起一块绿豆饼来吃,“额娘好着呢,四哥,我听十三说你养了一只狗啊,听说很聪明,我看看呗。”
胤禛不由得叹气,十三弟才比他大两岁,这几年在皇阿玛的示意下亲近太子,都开始领差事干活儿了,十四还是这幅惫懒样子。
“这会儿元福不知道在哪,你嫂子昨天还说要给元福做两个挂在脖子里的围兜,没准在后院呢,你在我这待一会儿吧,等中午它跟着弘晖过来吃饭你就见着了。”
在胤禛的书房里,十四皇子胤祯不免又被他四哥考校了一回功课,写了一回大字,又被唠叨要懂事不能老这么东游西逛的,回头皇阿玛知道了你胡闹有你苦头吃云云。
胤祯不免烦恼,哎,他是小儿子,皇阿玛都不怎么抓他功课,偏偏四哥跟个老师傅一样念叨他。
好容易挨到了中午,他终于见到了十三口中那个“四哥特别喜欢”的大狗狗,黑背黄爪子,胸脯一片白毛,额头上两点黄,倒是漂亮威武。
他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一块胭脂鹅脯,嘴里“嘬嘬”叫了两声,想把狗子叫过来吃肉,谁知道这狗连动都不动,甚至还冲他翻了个白眼。
李盛:我的正牌铲屎官这么喂我我都不吃,你个野生铲屎官还想让我给面子?做梦!
第150章
看着狗子不吃,胤祯倒是很惊异:“四哥你这狗有脾气嘿!它是不是只吃你喂的?”
胤禛端着一杯茶笑眯眯:“我要这样‘嘬嘬’叫它,它也不吃。”
李盛瞥一眼胤祯,现在这俩人感情还行,既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不用见外了,于是他两只前爪按在胤禛的膝盖上站起来,冲着那盘子卤牛肉盯着看,又扭过头来用爪子拍拍胤禛的手臂:我要吃!
胤禛从旁边的太监手里接过那个碟子,夹了四五片牛腱子肉,又放了一个鸡腿,然后把盘子放到旁边一个矮凳上。
胤祯就看着那狗冲着他四哥甩甩尾巴,很习以为常地过去吃了,不由得有些吃惊,印象中,他四哥可是个非常重规矩的人,甚至有些时候规矩得有些死板,这还是他四哥吗?
胤禛看着元福吃了两片肉,回过头来就看见他亲弟弟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看着他,还不等他问,性急的十四就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四哥,这狗救过你的命不成?你这么惯着他?”
“倒是没救过我的命,救过你大侄儿的命。”
说着,胤禛就把前些日子出去玩差点吃着病鸡幸亏被元福拦下的事说了。
“这庄子上的奴才也该好生管管!四哥你平日也不出去整天就在府里闷着,庄子上去得少,这些管事的见主子不来,就猖狂起来了!”
胤禛亦有此感,有些管事的见天高皇帝远,就失了敬畏之心,后面问清楚后说他们也知道那鸡这两天没下蛋,但是没想到竟然是鸡生病了,也没当回事,就这么送上来。
他当时便一股火冲上天灵盖,这还是他自己的庄子呢!就这么不仔细!当年没开府住在宫里的时候,宫里大厨房的人遇到小阿哥的事儿都得瞪着眼睛干活儿,别说吃了拉肚子了,就是噎着主子,都得提溜下去赏十个板子开导开导。
他把这件事撂下,又低声提起老八来:“你八哥这都大婚四年了,还没个喜信?”
胤祯喝口茶,看着那只叫“元福”的大狗抖了抖耳朵,有点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挪。
他皱皱眉头:“没呢,不过八哥还年轻,早晚会有孩子。”
胤禛说了这一句就停了口,毕竟在背后说这种事不大好,他就低头喝茶,这一低头,就看见刚才还在那边吃肉的元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脚底下趴下了,还昂着头往这边凑。
他低头捏捏元福已经立起来的毛茸茸大耳朵:“元福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李盛是听见他俩说小话,跑过来听八卦的,眼看着听不到了,就甩甩尾巴,一扭头跑了。
弘晖早就吃过饭走了,李盛吃了东西懒得动,就在这院子里廊下趴着睡了。
七月里出了一件大事,四爷的亲妹妹,嫁到佟家的和硕温宪公主没了。
胤禛进宫一趟,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自己在书房待了一晚上,福晋过来劝,送完汤,也是红肿着眼睛走了,李盛跳上脚踏,伸出爪子轻轻推推胤禛,他抬起头来,颤着手摸摸元福的爪子,眼泪一滴滴落在元福黄色的脚爪毛毛上,顺着毛毛滑下去,在被子上洇开一片。
当年他出生后抱给了皇额娘,后来额娘就升了嫔位,宫里就有些人说额娘是拿儿子换了位分,这种难听话也传到他耳朵里,他小时候没多想过,后来长大了想一想,只怕承乾宫里的人是故意把这种话传到他耳朵里的,佟家送进宫的女孩没皇子,只有他这么个养子,若是能彻底跟德妃分开,在玉牒上归了皇额娘,他们才满意呢。
后来皇额娘有孕,佟家的女人进宫的时候就带出两分颜色来:若是皇额娘生下一个带着佟佳氏血脉的皇子,那他这个养子,就位置尴尬起来了。
但是皇额娘生了个公主,还没养活,从那起,皇额娘的身子就一日一日败坏下去。
孝懿皇后待他确实是好,但这份好,被这些小事一掺和,就不免添了两分功利。
后来三十九年九月,皇阿玛把德妃亲生的温宪公主下嫁佟国维的孙子舜安颜,一来,公主是太后养大的,他尽孝,全了太后的一片慈心;二来,一边是德妃这个爱妃,一边是佟佳氏母家,他也是为了修护两家关系才把女儿嫁过去。
可是谁能想到,公主才嫁过去才两年,就没了。
胤禛想到今天德妃躺在床上流泪的样子,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疼,他好歹被养在孝懿皇后跟前好多年,佟家进宫领宴,他也端着酒叫了许多年的舅舅舅公,就算是看在他的份上,佟家怎么能这么轻慢公主?!
温宪在太后跟前好好地长到了十七岁,怎么去了佟家两年,就病重不治?她才刚刚二十岁啊!
想到今天进宫看到额娘苍白的面庞,胤禛伸手捂住眼睛,心中痛苦不已。
他闭上眼睛也毫无睡意,元福凑过来用头顶顶他的肩膀,他坐起来,元福两只前爪搭在床边,看过来的黑豆眼里满是担心。
李盛看着他,跳上床趴在枕头旁边挨着胤禛,伸出爪子拍拍他,抬起肉垫碰碰他的脸,用爪爪毛擦掉他脸上的泪。
胤禛握住元福肉乎乎的爪垫捏一捏,轻轻摸摸他的大耳朵,在额娘面前,他是长子,在妻儿面前,他是家主,他还是要撑住的。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康熙伤怀了一回,德妃反倒要打点起精神来安慰皇上,待八月中秋节前,她还特地把四福晋叫了去让她安慰胤禛,不可在中秋宴上露出怨愤之色来,无论是对指婚的康熙,还是对格外骄横的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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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中秋,胤禛和福晋带着孩子们进宫领宴,大格格九岁,弘晖六岁,都能带着去了,弘呁才两岁,身体又不是很康健,时常三病两痛的,就留在府里了,李侧福晋留下看顾弘呁,又亲自去找福晋把格格托付给她。
李盛在福晋的正房趴在角落里看着李氏。
现在四爷府里其实就三个女人,福晋不用说,侧福晋李氏,还有一个格格宋氏。
宋氏伺候胤禛最早,但是命不好,生了一个女儿没留住,后来就是李氏生了大格格,再后来福晋进府生了大阿哥弘晖,李氏先后生了早夭的弘昐和如今的二阿哥弘呁,从这个生孩子数量来看,李氏绝对是胤禛喜欢的。
她是很甜美的那种长相,皮肤白皙,体格苗条匀称,桃花粉面柳叶细眉,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鼻子挺拔小巧,嘴巴有点像是后世说的那种微笑唇,是顶级的小家碧玉类长相。
宋氏也在花园里见过,长眉细眼,清瘦淡雅,李盛感觉是气质类森系美女。
至于福晋,端庄典雅,温和包容,一看就是当家女主子的范儿。
起码在眼下看来,胤禛的喜好是很好推断的——他就喜欢李氏这种娇憨漂亮的小美女。
“福晋,咱们爷有没有说过大格格的事儿啊?公主们一个接一个地指婚,我一想起这些事来心里就跟油煎的似的,前阵子公主没了,我真是夜里做梦都不安稳。”
福晋一听就知道李氏指的是什么,皇家的格格们,大部分都是要抚蒙的,别说孙女了,就是皇上的亲闺女,谁又逃得了?也就是养在太后跟前的五公主,四爷的亲妹妹,嫁到佟家去了,但是也没能长久。
她安抚地拍拍李氏的手:“放心,四爷心里惦记着呢,各府里都有女孩儿,要是论起来,咱们大格格上边还有七八个姐姐呢,不会轮着她,再说了,宫里娘娘也喜欢咱们大格格,四爷如今就这一个女儿,总要替她筹谋着,若是能留京,就最好了。”
李氏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麻花了,她低低地叹息一声:“连直郡王的女儿都要抚蒙,咱们的孩子若是能留下,自然是好,若是实在不行,在内廷京城长大的蒙古台吉也好,起码夫妻间有话说。”
说起这些,福晋无法,这事儿哪能由得了他们做主?
李氏放下这件事,所幸大格格还小,还轮不到她,过两年看看形势再筹谋。
福晋又问起弘呁来:“这两天夜里还是哭?”
李氏愁眉不展,弘昐生下来就弱,养到了三岁上没了,弘呁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前阵子就出来玩了一会儿着了风就发热,好了以后夜里总是睡不安稳,醒了就哭,她背地里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就怕弘呁跟他哥哥一样也养不住。
当着福晋,她也不自觉红了眼圈:“到底是我没福气,爷和福晋都待我这么好,我没能养个健康的阿哥。”
福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四爷前几年的孩子都保不住,她小产了一回,李氏小产了一回,宋氏没了一个格格,她和四爷都焦虑得不得了,好几年一个孩子都留不住,这可怎么办
后来她在三十六年三月再次怀孕,六月里李氏也有孕,她跟李氏两人都害怕孩子再留不住,很是小心谨慎,当时府里没一个男孩儿,她们俩背地里拜佛,两人肚子里只要有一个阿哥就行。
可惜弘昐养到三岁上还是没了。
外边五爷府里斗得跟乌鸡眼似的,田侧福晋和嫡福晋一个接一个地生,小阿哥又一个接一个地没,看得乌拉那拉氏心惊肉跳——她们就没见着京城里没男丁的府邸?没有小阿哥,再没有恩旨过继,将来这爵位都保不住!
乌拉那拉氏世家大族,是几十上百年的满族勋贵,她是按照正妻福晋的标准十几年培养出来的,她容得下李氏,也容得下李氏的孩子,嫡庶规矩自有祖宗家法在,四爷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人,也不会让弘呁越过弘晖,她不会为一时痛快犯傻,她不会那么蠢,也不屑做这种事。
李氏在福晋这儿坐了一会儿,中秋她不进宫,但是大格格进宫,她把女儿放心地托付给福晋,回去照看弘呁了。
李盛看着李氏离开的背影,这人,感觉没啥心眼儿啊。
八月十五当天,府里就剩下李氏和宋氏两人,李盛有点无聊,慢悠悠地溜达到李氏的院子,看着没人敢拦,他试探着走进去了。
里面弘呁正被李氏牵着在院子里遛弯,弘呁走路晚,到了一周半才走稳当了,这会儿太阳好也没风,李氏把儿子抱出来玩一会儿。
弘呁看见的蝴蝶飞了,他往前跑了两下没追上,扭头就看见了一只自己没见过的奇怪生物,他还没见过狗呢。
三头身的小娃娃伸出手指着李盛,扭过头去冲着额娘大叫:“毛毛!毛毛!”
他穿的斗篷里面是黄色的狐狸毛毛,面前这个生物也有黄色的毛毛!
李侧福晋在旁边很紧张地看着大狗,就怕它大吼大叫吓着弘呁,但是这狗倒是很乖地就在原地趴下,吐着舌头很萌地歪歪脑袋,甩了甩耳朵,把头放在两只前爪上,黑豆豆眼看着弘呁,很轻地“汪呜~”叫了一小声。
弘呁很新奇地跑过来蹲下看,他体弱,李氏不怎么带着他出去,花园里去得也少,动物见得更少,只见过马车前面的马,姐姐养的乌龟,还有廊下挂着的几只画眉,狗子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小手还没李盛的爪子大,李盛把爪子翻转过来,肉垫朝上抬起来,碰了碰小朋友的小肉手。嗯,他的小手跟肉垫差不多大。
软弹肉乎的爪垫触感很新奇,弘呁蹲着往前挪了两步,伸出手指戳戳肉垫,用张开自己的小手贴着按在肉垫是哪个,抬起头冲着李氏“咯咯”笑起来。
满院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李氏放松了面色,叫人去大厨房拿些肉干来喂元福。
府里就两个阿哥,李氏又有宠爱,弘呁这的玩具也不少,李氏在福晋院子里见过元福跟弘晖大阿哥玩球,她没给弘呁做过布料子的球,但是有木球,里面放了铃铛,一滚就叮呤当啷响。
两岁的弘呁还不会踢球球,但是他会蹲下用手把球推出去,姿势有点像是打保龄球。
木球叮呤当啷地滚过来,元福用前爪按住,再滚回去,后来李盛还用尾巴把球用力抽回去,三头身的弘呁小朋友看着球从自己的两条腿中间飞速滚走,有点懵懵地弯腰低头从两腿下面往后看,李盛看得有趣,抖了抖耳朵吐着舌头笑起来。
弘呁玩了一会儿就累了,想坐在地上,李氏赶紧拦住,把他抱起来,让人来铺了一个席子,又铺了一个绒载驼色地双狮绣球的厚毯子,弘呁坐在毯子上继续跟狗狗滚球。
但是他还是坚持叫狗狗“毛毛”,对于两岁的小朋友,可能在他的世界里,“元福”这个名字并不如“毛毛”好听吧。
一人一狗玩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李盛就在李氏的院子里吃的饭,小谷来给元福送狗饭,还被侧福晋赏了一个小金豆,让他好好照顾元福。
李盛吃完自己饭里面的肉,汤喝了两口就跑到弘呁边上站起来看桌子上的吃的,弘呁正在吃蒸的南瓜,又软又甜,他看见狗狗立起来,很新奇地歪着头瞅,还捏了一块南瓜要给“毛毛”吃。
李盛看着那块南瓜,过去咬住放回自己的盘子里吃,感觉还行,味道有点像是后世的贝贝南瓜,就是没那么绵,丝丝比较多。
弘呁自己吃一块,投喂狗狗一块,吃了三块他手掌那么大的蒸南瓜,看着狗狗喝羊奶,他也闹着要喝,李氏又让人去大厨房要羊奶,李盛喝的就是煮好的纯羊奶,小孩要喝就要先加杏仁煮一下去腥气,还要加白糖添添味儿。
看着元福啪嗒啪嗒喝,弘呁咕咚咕咚也喝了一小碗羊奶。
大狗狗跑过来,站起来,两只前爪搭在桌子边缘,肉垫拍拍旁边煮好的鸡蛋,他想吃蛋黄,于是弘呁和“毛毛”分着吃了一个蛋黄,李氏在一边哄他,想让他把蛋白也吃了,但是弘呁看着狗狗不吃,他也拒绝吃蛋白。
吃完饭弘呁很快就困了,李氏把儿子抱进屋子里,看着儿子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低下头用额头贴贴他的小脸蛋,放心地出来了。
李氏的乳母迎上来满面笑容,当年李氏怀着弘昐的时候心情郁郁,又吃不下去东西,整夜地睡不着,李家就把从小把她看大的乳母送到四贝勒府陪着她。
“咱们阿哥要是一直这样能吃能睡的就好了。”乳母不由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李氏也高兴,因为弘呁总是晚上睡不好,上午醒了后也就玩一会儿,还不到午饭就困了,就会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钟左右,醒了后再吃点东西,这样到晚上又睡不着,好不容易哄睡了,他睡得又轻,有点动静就醒了要哭,睡不好第二天继续折腾,就这样恶性循环。
今天不一样,今天弘呁玩了一上午,一直到中午按时吃了饭才睡觉,吃得多,看着这会儿睡得也沉。
李盛在一边听着李氏和乳母说话,自己在外面的毯子上趴着睡觉,李氏怕晒着他,还让太监们把毯子挪到廊下来给元福睡觉。
李盛抖抖耳朵,弘呁这是作息乱了啊,昼夜颠倒,白天睡不长,晚上睡不好,这样怎么会身体好呢
李盛让系统定好时间,到了下午两点钟,颠着脚跑到里面床边用肉垫拍拍弘呁的手臂,把弘呁推醒了,乳母在后边急得不行,又不敢喊,生怕惊着阿哥。
她就一个错眼没看见,元福就跑进去了,阿哥被闹醒了要哭怎么办啊?!
但是出乎意料,她进去一看,小阿哥醒了也没哭,坐在床上还伸出手要去握元福的大尾巴。
弘呁睡得沉睡得好,醒了也有精神,小孩子舒服,自然就不哭了。
李氏特别高兴,让人拿银子去大厨房给元福要一锅炖排骨。
李盛在屋里听见窗外李氏的声音,愉快地舔了舔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