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安——!!!”
这声音像是被笼罩在玻璃罩里, 闷着听不太清,白念安半梦半醒把耳朵堵上。
“看我看我,白念安!”?
这好像不是梦?
白念安慢悠悠的直起身, 他身上不算太痛, 司北昨晚结束后给他揉了很长时间,趁着他迷迷糊糊的做了套自诩的“大保健一条龙”服务。
随意套了件睡袍后白念安伸了个懒腰,他掀开落地窗帘寻找着声音来源, 升降幕帘才缓缓打开,白念安打开窗走到甲板桅杆前,一抹红闯入了他的视野。
司北踩在冲浪板上,腰间只挂着根安全绳,前方拴着艘快艇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他在海上驰骋。
他上身赤裸, 露出健康的小麦肤色, 下身一条花哨的沙滩裤, 上面还印着白色小猫的图案,与气质极度不符。
一头凌乱的红发朝后捋去, 鼻梁上挂着幅墨镜, 见到白念安抬手吻上自己的双指, 把吻抛了过来:“亲一个。”
肆意又不羁,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样, 白念安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
司北将墨镜架在头上,仰着头点了下:“怎么样?是不是被你老公帅呆了啊?”
白念安走进房间片刻又走了出来,他抬手,一枚硬币朝着司北抛了出去:“赏你的, 杂技表演的不错。”
“你侮辱我?”
“你还差这一次吗?”白念安装作无辜眨巴眨巴眼。
“我要和你离——咕噜噜咕噜噜噜噜——”
司北没掌握好方向忽然淹入了海里,一点影子都没见着,白念安抛个锚回过神人就不见了。
他心里一惊:“人呢?”
“司北?”
“司——”
咔哒, 门被打开了,浑身湿透了的司北披着个毛毯走了进来。
他得逞的笑笑:“这么着急?不会想跳下去和我殉情吧?”
白念安松了口气,沉下脸:“殉情,想得美你。”
“真的?”
司北以开玩笑的口吻道:“我可没你这么绝情,要是有天你死了,我指定去Ares楼顶殉个情,再让苏承西狠狠讹你们白家一笔。”
“你当法务部是吃干饭的。”
白念安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要是一个人真的能为了另一个人去死,那这样的爱也未必太沉重了,他更不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上下打量了番司北身上的淤青咬痕:“又断片了?”
“说起那个酒,我真的要投诉了,怎么会有厨子想着在果汁儿里掺酒水?害得我昨晚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司北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丝对于酒精过敏的愤怒,全是对于记不清和白念安上床细节的懊悔。
“太可惜了,我之后说不准会慢慢想起来的。”司北仰头喝了口水:“但愿如此吧。”
白念安缄默片刻:“还是不要想起来最好。”
他和司北一起坐过两次船,心情截然不同,在司北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吻别。
“我在家等你。”
司北悄悄勾了勾白念安的手:“下次按照我的方式再约会一次吧。”
“你的方式?”
白念安眉一挑,轻哼了声:“看我时间吧,不一定有空。”
从游艇再到岸上本应因为不适应身体变得更沉重,白念安的步伐却愈发轻盈,他终于为了自己做了次喜欢的选择。
才坐上车,司北来了讯息。
:才离开你五分钟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附带了张图片,司北坐在保姆车里,手里拎着条白念安不要的领带,和条小蛇一样缠绕在男人的手腕骨上,一路到了指节垂下来了段。
:找到罪魁祸首了。
看来司北意有所指,他手腕处的淤青就是被白念安拿着领带蓄意捆绑出来的,白念安眉头一紧。
:变态,这个也收着。
:你懂什么?这可是你的作案工具,这次你要是敢丢掉我,我就把小视频和你的恶趣味全供出去。
:让你身败名裂^O^
:幼稚。
白念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司北的备注变了。
“全世界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字数多到放都放不下了,白念安点开了司北的头像才看见:“最爱的老公?”
不用问,肯定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司北改的。
他才想点进去修改,却发现了末端还未展开的一行字:改掉了我会很难过!Q^Q
“小把戏真多。”
白念安索性关上了手机,眼不见心不烦,他降下半窗,嗅着沿海咸湿的清风,空中飘着些冒着凉气儿的雨,这场百年难遇的倒春寒居然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月,真是罕见。
他看向弥漫着雨雾的天际,叹了声气,白念安还是很讨厌雨。
“白总,这是今天去清洗车时发现的一张名片。”
顶替请长假的年轻司机朝白念安递出了张皱皱巴巴的名片,白念安拿了过来:“滨海脑专科医院……”
“在车的哪里找到的?”
“后车座的夹角,很难发现。”
白念安将名片仔细打量了圈,确定了自己对这张小卡片没有印象,会不会是宁岩的?
不可能,宁岩不会犯把私人物品落在车内的低级错误,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的了。
“这个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白念安沉下脸,将名片塞进了口袋里。
又是和船上那次一样吗?短暂的头疼之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脑海里捕捉不到一点记忆碎片。
后来去陶医生私诊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这真的只是在岛屿那次短暂的PTSD之后的后遗症复发吗……白念安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焦虑毫无用处,只要问题在于白念安自己身上,他就有一定的把握可以处理好一切。
Ares财团写字楼下,白念安才下车,一个浑身雨渍的男人因走的太快撞上了白念安的肩头,他人本就清瘦,差点被撞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好耳熟的声音,白念安掀起眼打量起“罪魁祸首”,原来是上次在医院门前碰他瓷儿的人。
还是和大半个月之前一样的衣着,腰上拴着条安全绳,另一只手拿着清洁用具。
前台的安保赶了过来朝白念安鞠了一躬,见他面色不善,于是对着那个中年男人吼道:“刚刚不是给你说了吗?停止清洁作业,下雨天太危险了。”
“不行啊,小哥,求你通融一下让我再上去擦干净最后一块区域,不然我们那个工头不给我钱的!”
这男人的膝盖似乎和不值钱似的,上次对着白念安下跪,这次作势要给安保下跪。
“等一下。”
白念安站在雨幕间,雨滴拍打在笼罩着他的黑伞之上,冲刷掉男人眼角的泪水,他的语气还是傲慢的:“下雨天禁止高空作业,这是常识,改天再来吧。”
男人还在挣扎,白念安沉静的又道:“给你女儿赚钱看好病的前提是要好好活着。”
“你……”男人认出了白念安:“是你。”
最后不知是听进去了白念安的话还是没有力气继续闹了,男人一言不发。
白念安抬步要走,没走两步又顿住,对着一旁的安保低语:“下次他再来的话,给他三倍薪水。”
“是。”
雨声渐小,白念安回头望了眼,冰冷的钢筋丛林间,男人匍匐在道路上,脆弱干瘦的背脊骨似乎一戳击碎,毫不克制的呜咽声撕碎了平静。
白念安疑惑的蹙起眉头,与其在这里耗费无用的眼泪,不如展开下一项工作赚取医药费来的有用吧?
一个诡异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白念安才不要成为反复吞咽悲痛的人,那太脆弱。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到了这种境地,白念安一定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独自舔舐伤口,总之,他是不会让任何人亲眼目睹这一切的。
叮——
特殊陌生的来消息提示音响起,白念安又打开手机点进了司北的弹窗,几乎刷了一屏幕的玩乐笔记分享。
“双人滑翔伞……带着你的伴侣来一场浪漫的滑翔体验吧。”
“双人蹦极,听说一起蹦过极的情侣会一辈子不分开哦……”
“双人悬崖秋千?快和你的爱人在这里荡出浪漫?”
“荡出……激情?”
白念安越往下翻,眉头蹙的越深,司北清一色的给他分享了一大堆双人极限运动挑战,再不济还有一些小孩子玩的。
蹦床乐园。
电子音乐节。
解压情绪室。
叮——司北设置的特殊提示音效再次响起。
全世界最……爱的老公:有选好的吗?
全世界最……爱的老公:柴犬憨笑jpg.
白念安眉一挑,回复:你现在手段还挺高明。
全世界最……爱的老公:什么手段。
:凶杀手段。
:想让我死就直说,别来这出弯弯绕绕。
白念安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司北如此痴迷于极限运动,只是为了寻求刺激吗?这样的疑虑浮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最终,最后几天在白念安的不断拒绝下司北还是败下阵来,重新筛选出来了几个能去的场合,至少不会太打眼。
毕竟知名财团主理人和问鼎歌坛的流量歌手在一起出门约会,怎么听都是高危行为。
一旦暴露,Ares股市蒸发上亿都是最轻了的,司北接下来的巡演也会受到影响。
但就是顶着这样的压力,白念安还是咬咬牙配合了司北,他紧皱着眉,捏起衣服一角:“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咱俩就这样走在大街上,谁认得出?”
镜子前,白念安身着一套黑白运动校服,鼻梁上架着副书呆子眼镜黑框,头发也变成了顺毛耷拉在眉眼间,肩膀上还背了个空包儿。
俨然是一副乖乖少年的形象,他懵懵的看向司北:“你这又是什么打扮?”
鸭舌帽,大墨镜,一身前沿装备,还背了把吉他。
司北俯下身凑近,揉了把白念安的头:“我今天扮演的是拐走乖乖学神的大恶霸。”
第62章 小孩 37
白念安想到过司北安排行程会很不靠谱, 但是却没有想过这么不靠谱,两个人出门车都不开,步行了好一会儿才达到目的地。
他呆愣愣的看着地铁站人来人往以及眼前不断开关的闸口, 那些人拿着手机biu一下, 闸口一开就进去了。
“你坐过吗?”
白念安眉一挑:“坐过一次。”
“哦?”司北有些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坐地铁出门?”
白念安伸出手指向地铁口的广告牌,左下角落款着“Ares集团赞助”,他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开口:“这趟地铁第一次运行的剪彩仪式小时候来参加过。”
“当时坐过一次, 体验一般,环境太嘈杂了。”
……
轻飘飘的语气净说这种想让人去死的话。
司北丝滑进站,白念安学着他的动作,用手机背面碰了一下地铁闸口处,毫无动静。
他轻咳嗽了声, 再次把手机碰上去。
“啧啧啧。”司北越过栅栏把他的手机拿了过去:“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没了你我只会开车经过这种地方, 进都不会进来好吗?”
司北“嘶”了声儿:“你说以后会不会上演那种戏码?”
“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架在鼻梁骨处的墨镜朝下一托, 司北露出双眼眨巴眨巴:“要是你妈妈发现了我们的事情,会不会背着你约我出去, 给我泼一身的水再甩给我五百万, 咳咳——”
“拿着这五百万, 离开我的儿子!以后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勾引我儿子!”司北捻起嗓门模仿女人的声音。
“扑哧。”
白念安一反往常的笑了出来,他一点都不生气:“五百万打发你绝对打不走。”
他仰起头, 眼镜框下的双眸闪烁,抬手刮了下司北的鼻尖:“毕竟你是被拒绝是十三四次还赶不走的赖皮狗。”
“嘁。”
“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司北很自然的挽着白念安的手上了地铁,这条地铁线一如既往的拥堵,他们靠着窗边, 看着人来人往。
司北知道白念安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他将白念安堵在一个小角落,用身子笼罩住他。
窗前倒映着白念安的侧脸, 司北看过去,忽然开口:“有时候想想,如果你是很普通的人就好了。”
“为什么?”白念安不解。
“如果你是普通人的话就会经常坐地铁,说不定我们就不会隔了那么久才相遇。”
地铁站停,门闸打开,司北朝着门外拐角处的一块空地指了过去:“十八十九岁那会儿我老在那块弹唱自己写的歌。”
“要是能碰巧遇见你的话,我们会早一点见面,早一点再在一起。”
白念安偏过头去:“没有走过的路,谁也不知道的。”
兀然,他抬起眼小拽了下司北的衣角,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说说你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也是可以听一听的。”
那双眼瞬间变得不落寞了,白念安转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听着司北在耳边喋喋不休,这人也太好哄了,真是小狗一样。
“反正那时候我没经纪人嘛,参加了节目虽然有点曝光量但是也没有人愿意来签约我,所以我就把市内大大小小地铁站和街上都站了个遍。”
“没人刁难你赶你走吗?”白念安忽然问。
“有啊,可多了,有些看不惯街头弹奏的人上来就给我小摊子掀了。”司北不由得傻笑起来,又道:“还有一次,我急得想上厕所,拜托一个叔叔帮忙给我看摊位,我一回来,这人居然把我吉他和钱全卷跑了。”
“我一出卫生间,他看见我拔腿就跑,我就追,我们两个和玩那个地铁跑酷一样,折腾了一路,好巧不巧他跑到了另一个站点进了地铁,真的是差一秒,差一秒我肯定挤进去暴揍他一顿!”
司北神情坦然到仿佛只是再说一会要吃什么一样平静,又说:“哎呀,反正那时候真的喝凉水都塞牙。”
他傻呵呵的笑了笑:“说起牙,我就是追他的时候摔了一跤,给我虎牙直接摔飞出去了。”
白念安垂下眼,没有说话。
“噗——”
司北笑了出来,浑身都在抖:“在市内补一颗牙要好几百呢,我缺牙巴了好几个月,才抽出闲钱去补牙,那阵子唱歌还漏风,好多人以为我是残疾人,结果打赏还更多了,你说好笑不?”
“不好笑。”
白念安紧绷着张脸:“没什么好笑的,你也不要笑。”
“你生气了?”司北收敛起来,他本意也只是想逗白念安笑而已。
毕竟以前白念安是最喜欢把司北弄得惨兮兮的,还总是笑得最开怀。
“我还以为我这么说你会开心笑一笑呢。”
白念安的沉默让气氛一度尴尬了起来,他拧着眉:“蠢死了,贵重物品轻而易举的交给别人去保管,你当然可笑了。”
“我也是很有脑子的好不好?”司北把吉他包放置在与白念安间的那个缝隙:“我后面一路查监控,蹲点在他进出地铁的那个道好久,把我的贵重物品找回来了。”
他举起拳头:“还把他揍了一顿,出了口恶气。”
白念安垂下眼看去,一个破旧的小白猫挂在包上,虽然已经看得出缝缝补补很多回了,可是还是保持的很干净。
这破娃娃司北基本都不离手,出门背包就挂包上,平时还不让小白叼着玩,管的严的很。
白念安虚起了眼,他捏起那个小猫头:“你这是谁送你的?”
“以前……”司北想了想,道:“之前随手买的,不是谁送的。”
“行。”
白念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投射玻璃窗上的小白猫玩偶。
很奇怪,司北撒了一个谎,可白念安戳不破。
以过去司北没有成名之前的经济条件,怎么会买得起一只JEFFCAT联名的留声玩偶?
会是谁送给他的呢?白念安问不出口了,以这样的疑心去打破好不容易重新拥有的宁静,这太奢侈,他又一次把自己吞咽了下去。
忽然,轻轨钻入了个隧道,整截车厢都黑了下来,白念安紧扣着衣角,这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可似乎所有人都习惯了黑暗,只有他是人群中的异类,只要他露出怯懦的一瞬间,就会有数道目光袭来将他分食。
“白念安。”
耳边的声音沉沉,唤回了他过于紧张的神经,司北把他扳正了过去,面向窗外:“什么都不要想,去用眼睛去感受。”
风声潇潇,突然乍起的白噪音之后,他们穿梭过了那条隧道。
雨中朝阳悬挂在一片湖泊之上,霎时间世界都安静了,白念安的心也逐渐平和下来。
他不是第一次看朝阳,看雨幕,看湖泊。
这样的景观也谈不上多奇特,只是多了个人…白念安朝自己的左手看去,司北紧紧扣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再多了只紧紧安抚着他的手而已。
-
司北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依旧不靠谱,甚至白念安很厌恶这类场所。
他紧紧蹙着眉朝上仰望四个大字——奇奇乐园!
游戏厅里清一色全部都是七八岁到十四五的小孩儿,他们这样的组合站在门口简直格格不入。
司北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了,过去直接刷卡领游戏币,整整五百个币放入一个小桶里。
白念安完全不能理解司北的脑回路,开始冷嘲热讽:“幼稚,给这里面砸钱的都是傻子,商家稳赚不赔,而且每一台机器都是被程序——”
“唔。”
他的嘴巴被司北捂住:“小嘴巴。”
“有些时候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用考虑赚不赚,赔不赔的事情。”司北把那一桶塞进了白念安怀里。
“你的开心永远是第一名。”
那双藏在平光镜下的黑眸闪动了下。
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会把他的开心排在第一名?
白念安一手抓取几个币,问:“你想要哪一个?”
“这个。”
顺着司北指过去的方向,一大堆丑的出奇的小狗堆满在娃娃机里,白念安眉头一皱:“你审美怎么老是这种花花绿绿的。”
说着,他把游戏币塞了进去。
叮——
游戏开始。
吊起。
失败。
吊起。
失败。
吊起。
失败。
白念安额角青筋直突突,塞游戏币的动静都大了不少,他仔细校准好位置,啪的一下按下按钮。
吊起。
失败。
……
“我不玩了。”白念安还和这台机器里的玩偶较起劲来了,他也不换其他台,在这台娃娃机里砸了一百多个币都颗粒无收。
他气鼓鼓的,素净的脸都变得绯红,用力把游戏币往司北手里一塞:“破地方,破游戏,我就说了都是概率游戏而已,技巧抵不过程序的变——”
叮!
出货啦!
司北随手调整按下去后“胜利”的声音打断了白念安的话,他拿出自己掉起的小白猫玩偶显摆了下,故意拖长了音节。
“原来我们做什么都要第一名的白念安,只要一开始玩就不行了。”
他眨巴两下眼睛:“不愿意放开了玩的话,是不是还要哥哥给你买本试题在这里做啊?小古板?”
……?
收拾游戏台面的店员抬起头四处望了圈:“我怎么刚刚听到有人惨叫?”
“惨叫?没有啊。”
第63章 台上台下 37
游戏厅声音很嘈杂, 休息日里进出玩乐的人很多,只有一对特别出挑,头顶鸭舌帽的红发“混混”一样的男人捂着一边脸, 对着另外一个穿着学生校服的乖乖男客客气气的指导娃娃。
可能是白念安对于游戏真的没有太大的天赋, 可他对于胜利的欲望却有着极高追求。
一桶五百个币都用完了还没钓到司北心仪的丑小狗。
店员看着干着急,拿着钥匙来回说了好几次:“我们可以直接取出来的,积分已经够了的。”
无一例外都被白念安礼貌拒绝。
司北抱着空桶正准备续上, 身后传来了一声很小的尖叫:“钓上来了!!!”
他转过头,白念安咧开嘴,眼梢都笑弯了,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原地蹦起来的动作,只是踮起脚摇晃了两下, 冲着玻璃窗里那只丑小狗指了指。
还是顾及面子没有大喊出来, 很悄声的冲着司北说:
“我钓上来了。”
“我成功了。”
“快来拿。”
总是沉寂不见波澜的一张脸开始呈现出各类复杂的、欣喜的、兴奋与有些羞怯的表情。
恍惚间, 司北似乎真的窥见了另一个白念安,另一个本该属于他的青涩的十七岁。
他放下小桶, 压低了帽檐, 走过去拿过白念安手中的那只笨笨狗, 轻轻一个吻落在了白念安的脸颊上。
“你太可爱了,白念安。”
白念安一点都没想搭理他的意思, 左顾右盼一圈,指向了两辆摩托:“走,玩那个去。”
他很擅长学习,刨除钓娃娃以外的游戏项目都玩的不错, 上手教一遍就可以学会,两遍就可以碾压式胜利。
泡在游戏厅里将近两个小时,白念安走到哪, 司北就端着游戏币跟到哪,他很有耐心,甚至有些看不够。
司北戴上VR眼镜,在游戏麦里对白念安讲话:“你小时候不经常来这吗?”
“啊?”白念安愣了愣,反应过来:“没来过,其实我都不知道都这种地方存在。”
“我还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都爱带小孩来这里玩,反正我小时候有事没事就过来站在旁边看人家玩,后来逃课来看被我姐姐抓包了,被她揍了一顿。”
“不好好上课跑出来玩,被揍一顿也是活该。”
司北哼笑了好几声,想起了过去:“不过我姐姐老心软,打了我一顿之后又出去赚了好多钱让我放假再来玩。”
“她现在怎么样啊?”
白念安全身心投入在围剿丧尸里,耳麦边声音沉沉:“她也丢下我走了。”
Victory!游戏结束。
“你说什么?”白念安卸掉耳麦:“刚刚太吵了没听清。”
“没事。”
司北没戴墨镜,不远处的小声议论落在了他的耳边:
“那个红发……”
“是不是啊,没太看清。”
“不会吧,旁边怎么还跟了个学生。”
司北压低帽檐带好墨镜,扣住白念安的手向外走:“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起初白念安并不太懂为什么司北要这么安排,等到了这里,他忽然明白了,司北只是带着他回到过去,走过自己走过的路。
下城区的地下酒吧近些年倒闭了不少,包括这一家,司北第一次公开演出的地方。
“你没来过这里吧?”司北拿出钥匙解开沉重的锁链,又道:“我第一次演唱自己的歌就是在这里,当时给你邀请券你不来。”
“哼,那可是我给你保留的vvvvvip座位。”司北说起以前的事情总是没好气,白念安面对以前的事情也总是沉默。
他又一次踏入了这里,犹如昨天,白念安拿着几十张碎片拼凑在一起的门票一路狂奔而来,冲进了人潮里,赶上了司北演出的后半段。
那个司北口中的vvvvvip座位其实也只是第一排,距离舞台最近的一个小台子前,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和表演的乐手互动。
白念安拧紧眉头:“和你才认识没几天就跑过来看演出,那样也太轻率了。”
就好像白念安上赶着来看一样,虽然他就是上赶着来了,一个人猫在最后一排听完了全程还录了像,那段录像带时至今日还保留在白念安办公室里的保险柜中,和那张撕碎了的门票一起。
司北的口吻吊儿郎当的:“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很多事情明明就是很简单的,是你自己非得想的太复杂,就算来了其实也没有人觉得你轻率。”
“而且我那天还唱了——”
“算了。”司北欲言又止。
他努力调动好情绪扯出了个笑容:“今天再给你表演一次吧,这种好事可不多。”
司北摇摇手指,一脸嘚瑟:“我现在唱歌都是按分钟计费,一分钟30万哦。”
“付多点钱是不是可以让你把嗓子唱哑,从此以后变成一个哑巴。”白念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以后我还能清净点。”
“好恶臭的资本家嘴脸!”
白念安懒得搭理他,咔哒——一声机械的清脆声响,整个地下酒吧亮了起来,比六年前更陈旧,潦草的布局和朽木灰尘冗杂在一起的味道将他们包围,头顶旋转着的大灯将灰尘的形状勾勒出,暖黄色的基调居然显得更梦幻。
司北掀开了蒙在台上的好几块布,早知道里面乱成这样,他就提前找人过来收拾了。
他一边倒腾音响设备,边搭茬:“这里以前就是地下爵士酒吧,有很多黑人歌手会过来驻唱。”
“教你唱歌的就是这些人吗?”白念安站在台上,他掀开一角被蒙着的钢琴,居然是一架老式斯坦威,看来开这家酒吧的老板还是有些实力的。
“ 不是,我都是自学的,我嗓门儿不适合黑人唱腔,真学人家我就废了。”
一声空灵漫长的琴调响起,白念安按下了黑白键,短暂的试了琴,司北瞪大眼:“你会弹钢琴?”
“会。”
白念安又把那块布蒙了上去:“但是我不喜欢。”
他坐上了司北擦得干干净净溜光水滑的vvvvip座位,翘着二郎腿朝台上看了过去:“唱吧,这一次我会好好听的。”
要不说有钱人气质培育的好呢,白念安往那一坐地下破烂酒吧直接变成了悉尼大剧院。
司北收起想要调侃的心思,他可不想右脸再来一巴掌了。
没有太多乐器设施,只是一把吉他,一台经年不用的站桩话筒,司北和拴着什么吉祥物一样,把那个小白猫拴在了吉他前段,这是他演出的习惯,系好后又拍拍小猫头。
司北仰起头,露出侧虎牙尖儿,在嘈杂的地下酒吧里他身着正式的白衬衫显得格格不入。
他又一次、再一次的朝着台下扫去,还是没有在那个空位上见到白念安的身影。
片刻的惋惜后他撩拨了下琴弦,一首清唱的时间将聒噪的地下酒吧的浮气平息,带领着观众走向了精神世界的后高地。
这是司北写下的第一首情歌,少年生涩略带着点紧张的唱腔犹如雨后坠在地上的青苹果,是初恋的味道。
是隐秘的、酸涩的、偷偷窝藏在口腔里才冒尖的初智齿。
最后一个字落在地上,悠长的琴弦回荡在泛着光的灰尘里,司北露出了个满足的笑容,说出了六年前在台上没有说出口的话:
“这首歌献给永远的第一名,白念安。”
永远的第一名吗……白念安眉头轻轻蹙在一起,他朝着下眨眼了许多次才将眼泪消化干净。
这条从台下走到台前的路,白念安用了六年的时间。
他到底算哪门子第一名?
从不落泪的人一定不懂得如何收敛眼泪,白念安的哭腔很明显,司北立马撂下吉他跳下台。
他轻捧上白念安的脸,把那副碍事的黑框眼镜摘了下来:“怎么哭了?”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司北不知所措,他又缓下语气:“还是我今天安排的东西你都不喜欢?觉得委屈了?”
白念安呆愣愣的只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说,眼边的泪水颗颗滴落在司北的手腕骨,烧穿了他的骨头,他的心几乎都要折了。
半晌,白念安瘪着下巴,把眼泪全部抹在司北的衣服上,闷着声儿:“我牙疼。”
“什么?”
白念安仰起头,他捂着一边的腮帮子:“我牙好痛,司北。”
这是只有司北一个人才能懂的话,紧皱着的眉头松了开来,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白念安,你是在给我撒娇吧?”
“其实你就没有牙病。”他用指尖轻轻戳了戳白念安的脸颊:“你这是撒娇病。”
可给司北聪明坏了,他耸了下肩:“我可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哦。”
最早可以追溯到白念安第二次“奴役”他深夜送药,哪有人犯着牙神经炎口齿清晰的给司北讲题到深夜,最后还顺理成章的让他夜宿家里?
不仅这样,白念安很多不合理、折腾司北的行为,也只是想和他见面找的托词。
可司北也没聪明到在十七岁时就顿悟这些,直到他们六年后再次见面——
他把白念安的眼泪一一收拾干净,最后又调笑着说:“你再哭我就上嘴舔了。”
这招儿对于有洁癖的白念安比什么都好使。
啪。
司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然后右脸又被轻扇了一巴掌。
第64章 鸣叫 37
出地下酒吧时天色渐晚, 一辆杜卡迪V4停靠在门口,已经走远了的纹身男朝着司北吹了个口哨。
“玩的开心,小北。”
白念安扶了扶眼镜框:“谁啊?”
“经常给我保养车的一哥们儿, 看着吓人, 家里收养了好一窝小猫,小小白就是我从他那领养回来的。”
司北给白念安带好头盔,他刚想和以前一样把白念安架起放车上, 那人长腿一迈垮了上去。
“哟,长个儿了。”
其实白念安上去的还是很吃力,他紧绷着腿闷声“嗯”了下。
“又去哪儿,天都要黑了。”
头盔镜被司北伸手盖上,屏蔽了外界嘈杂的声音只有司北是清晰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白念安坐在后面, 他把被司北弄得皱皱巴巴的校服捋平, 忽然, 机车一动,一顿, 他直接栽向司北的后背。
“扶着我的腰, 别抛锚。”
“哦。”
居然不生气吗……司北扬起嘴角还没一会儿, 一股巧劲儿捏上他的腰骨,狠掐了把。
“下次再敢这样, 你就和你的这个破铜烂铁一起滚出去。”白念安踹了脚司北的小腿:“还不快开。”
穿梭过通往上城区的跨江大桥,司北骑得不快,很稳当,白念安闷在头盔里昏昏欲睡, 按理来说这个点儿他不应该犯困的。
疼痛不是突发的,先是从眼球以上的骨头放射性疼,在逐渐偏移到左后脑勺, 紧接着白念安的背部又开始疼了。
他紧紧攥着司北的衣服,扯了扯,听着司北雀跃的声音响起:“快到了,别急别急。”
“一会儿下了车带你吃好吃的。”
白念安不算多能忍痛,可他也不想让司北扫兴而归,他拧住大腿,试图用更刺激的痛意来压抑住。
可随着熟悉的耳鸣渐起,白念安懵了,他仿佛在这瞬间只身踏入了凛冽丛林之中,漫天飞雪将他包裹,只身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尽头,暖意再回到身体后,一张纸忽然包裹住他的鼻腔。
“怎么流鼻血了?”
“别仰头。”
耳鸣声渐渐小了,红色的劣质牌匾映入眼帘:怡山麻辣烫。
白念安任着司北在旁边干着急,一张又一张纸把他止不住的鼻血擦干净。
“是不是刚刚把辣椒给你放多了?”
“还是最近闷得很上火了?”
半包纸都快抽光了,白念安鼻腔都感到痛才停止。
他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司北:“我们这是在哪里?”
司北招呼老板重新做了份不辣的麻辣烫,他推到白念安面前,眨巴眨巴眼:“蓝怡山啊。”
“快点吃,一会十一点好像有骤雨,吃完我们就回家。”
“十一点了……?”白念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从地下酒吧出来的时候傍晚才刚过去,大概七点半左右。
怎么一下子就十一点了?
和前两次有所不同,第一次白念安只丢失了几分钟的记忆,第二次不到一小时,这一次他居然忘记了前后将近三个多小时的所有事情。
“噗嗤。”
白念安忽然笑了出来,他觉得这些事情简直是不可思议。
“笑什么?”司北细致的把木筷上的刺儿挑干净后递给了白念安:“这份不辣,吃吧。”
“算了,我不吃了。”白念安实在没心情。
司北皱起眉:“刚刚在里面饿的肚子咕咕叫,说要吃饭,结果现在又不吃。”
他娴熟的把白念安那碗倒进自己的碗里,司北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怎么样啊?你现在眼睛还痛不痛?”
白念安条件反射的“嗯?”了声儿:“我刚刚说我眼睛痛了吗?”
“你看你,你又开始赖账,刚刚在里面眼巴巴的流眼泪的是谁?哭得眼睛都疼了还硬说自己没有哭。”
司北放下筷子,他“嘶”了声儿:“你翻脸这么快,不会刚刚答应好我的事情也要赖账吧?”
面对考量的目光,白念安心底骤然一紧:“什么……事?”
司北懵了下,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更多的是落寞:“白念安,你再这么捉弄人我真的会生气。”
“知道了。”
白念安努力的维持表面的平静:“快吃吧,吃完我们回家。”
“不吃了。”司北和小孩子赌气一样,把碗推到一边儿。
幼稚死了。
白念安嫌弃的蹙起眉头,他伸出一根小拇指:“拉钩行了吧,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刚刚都已经拉过一次钩了,我现在已经不信你了。”
很突然,白念安越过桌子俯下身在司北脸颊上亲了口,他目光沉沉:“会做到的,你不要怕。”
不止一次了,在司北身上白念安总能感受到“害怕”。
是耍小性子也要回头展望白念安有没有真的走掉的仿徨,如果察觉出对方的一丝动摇就会上赶着服软。
和被丢掉过许多次的小动物一样,白念安的心隐隐作痛。
回去的路上走得远了,白念安转身朝着渐行渐远的蓝怡山望去,一座庞大破具有设计感的建筑物驻足在山的西南方。
这样的建筑物在整个S市不奇怪,可它却建立在蓝怡山这种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下城区?
“真奇怪……”白念安自顾自的念叨着。
“什么?”
“真可爱?”
“我刚刚生气真可爱吗?”司北又开始空耳说瞎话了,这次白念安意外的没有生气,语气沉静:“嗯,你真可爱。”
“我说的可是动词。”
“什么动次打次。”
……
真是命运戏弄大文盲。
他当时辛辛苦苦给司北讲的课程真的是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白念安忽然问起:“你当时为什么要从首顿退学?”
“想赚钱啊。”
“当时才十七八,你赚什么钱?”
在途径一片墓园时司北放慢了速度,他朝着一个方向点看了过去:“当然是赚钱给我姐姐买更好更大的房子。”
“你和我结婚的事情她知道吗?”白念安忽然问,不过他有些疑惑,因为除了口头上提一提苏瑜鱼,司北好像没有透露过任何关于那个女人的讯息。
司北沉默片刻,道:“知道的,结婚没几天我就去找她说了的。”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
一个在地下长眠了六年的人是不会张口说话的。
司北仰起头,他打开头盔镜深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又道:“不过她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我今天给你说过的吧,我姐姐是个心软的人。”
白念安抬手轻轻蹭了蹭司北的发丝:“看来你染这个发色真的是因为你姐姐。”
“我还以为你还在叛逆期呢。”白念安自顾自笑了声儿。
回到家后司北异常的沉默,没停留多会儿,凌晨时分白念安感到身边一轻,司北出去了。
在外跟着司北游荡了一天的白念安很想睡个好觉,也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离开了司北他竟然没办法深度睡眠,就连房间里的灯他都要调亮好几盏。
天快亮了,司北推开卧室门,浑身酒气扑面而来,他径直朝着床上倒过去伸手揽住白念安的腰,深埋入在他的脖颈间。
有些痒意,白念安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还没出声,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只听见司北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都怪我。”
白念安不是个很擅长挖掘他人痛处的人,他想如果司北愿意,迟早有一天会说出口。
他安抚上司北的头,拍着司北的后背:“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ARES总部。
这个月已经是白念安第二次这么晚来了,所有定下的计划全部被延后打乱,秘书室忙作一片。
透过玻璃窗朝里望有团模糊的身影,还不仅是一个人。
白念安推开门,坐在沙发上离得很远的两人同一看向他。
“我这还真是热闹。”
一个看不惯他结婚,一个威胁他离婚的人居然同聚一堂。
“中午了,董小姐,能请你吃个饭吗?”白念安挑了个大麻烦打算出公司处理。
靳昭成拉下脸来:“我也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好不好?”
“说的你好像哪次找我有正事一样。”
咔哒——门被关上,靳昭成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他紧咬住牙根,不过比起司北,他还是更看得惯董琢一些。
至少家世容貌都可以和白念安匹配,有了青关的鼎力支持,Ares芯片未来在国际上的发展可以说是势如破竹,这是强强联合。
不过他这次来不仅是想试探下白念安的态度,更多是……
靳昭成左右滑动了番手机里的几张照片,司北仰躺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拎着瓶儿酒,而另一边,一个模样姣好打扮前沿的少年倒在司北的怀中,纸醉金迷之中这样的暧昧十分突兀。
和白念安相处这么些年了,那人的性子靳昭成还是很了解的。
眼底容不得一点沙子,对于背叛和隐瞒更是深恶痛绝,情感洁癖到一尘不染的地步。
靳昭成可不信司北能成为白念安守则前的例外。
他轻哼着歌在白念安办公室里转悠了圈儿,左找找右翻翻,最后打开了白念安的日程黑皮册,想从里面找出点空闲时间再来骚扰白念安。
来回翻了好几页,靳昭成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
第65章 这个世界没有监狱 37
几乎之后的每一页, 每一天,在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下白念安都用手写批注了很多行小字。
“送司北区吉他行调音。”
“答应司北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要带帽子)”
“这天录制节目,去接人, 又说是八九十点。”
“送司北去红房子练歌。”
“带小白去洗澡, 还有小小白的毛发护理。”
“小白又想吃星巴克的动物奶油了,回家记得捎带,还有司北的青苹果蛋糕。”
……
在白念安数不清的闲暇时间里几乎都被司北一个人贯穿始终。
靳昭成一口气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天是空白的, 只有寥寥几个字。
“不会是最后一天。”
靳昭成双拳紧握,指尖握得泛白,白念安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和司北离婚,他居然为了一个外人骗自己?
男人点燃一支烟,以前白念安不会允许他在办公室里抽烟的, 烟快燃尽之前被靳昭成碾入在最后一页那一行字上。
片刻, 便被烧穿了好几个大洞。
靳昭成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情, 如果白念安非要和男人在一起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他, 明明他才是白念安的特例, 司北算什么东西?
哔——
电话被接起。
靳昭成眉一挑, 道:“上次说的事情,我答应你。”-
饭桌上, 白念安收到了靳昭成的来电。
“什么事?”
“刚刚抽烟不小心给你桌上几样东西弄烧着了,给你说一声,要不要我现在让助理重新拟定份?”
……白念安沉默片刻,有些无奈:“你都别动, 我自己处理就行。”
“行。”
挂断电话后白念安松缓了口气,董琢却以异样的目光看向他:“看来你招蜂引蝶的不止一个人,家里那位知道吗?”
“董小姐挖苦起人来还真有一套。”
“你还没有处理好吗?”董琢侧了下头, 面对着眼前的满汉全席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又道:“我说了的吧,把你婚前一切乱七八糟的关系弄干净。”
“我不想有任何损失利益的危机存在,如果你做不到,就自己向两家长辈说清楚。”
“说什么?”白念安明知故问,他在试探。
董琢加重了语气:“说咱俩不合适,走不到一起去,让他们别再撮合了。”
“行,好的,我今天就回去拟定离婚协议。”
白念安说着,开始打开日历挑选起日子:“那我们订婚的时间……”
“你!”董琢再也沉不下气了:“谁要和gay结婚,你们这些人为了传宗接代还真是无耻!”
白念安放下手机,他很享受一切行为、语气、动机都顺应预料以内的发展。
他将目光定在了董琢的别针手链上:“董小姐这样,你的家里人知道吗?”
董琢本松弛的面目忽然一僵,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针饰品在国际上的寓意是,如果你是性少数、同性恋群体,可以在遇到任何危机时寻求佩戴别针的人的帮助,他们会无条件的帮助你。”
白念安气定神闲,抿了口茶,冷冽犀利的目光扫视过董琢:“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同时,还代表着同性恋群体。”白念安放下茶杯,又道:“而你,一个口口声声利益至上的人,带着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廉价手链,你觉得我会信它没有任何含义吗?”
女人瞬间闪过的慌乱让白念安的揣测一锤定音,他收敛起谦谦君子的模样,倚靠在后背,歪了下头看向董琢。
“我对你想不想结婚,有没有同性伴侣不感任何兴趣。”
白念安将董琢手边的喝空了的杯子拿起重新倒入,那一辈散发着沁香茶意的绿茶推向女人的手边。
“之后两家长辈的事情我会协调,在此之前也麻烦董小姐抽抽空和我演一演戏,这样我和你都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你说呢?”
白念安的思路逻辑相当清晰,与其果断拒绝这门撮合,不如先将就着演一演,毕竟没了董琢,还会有其他的王琢、李琢的。
话挑的明明白白,董琢彻底松弛了下来,她蹙起眉问:“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为什么不向家里公开,和我在这里做戏有意思吗?”
“还是说……你也不敢确保你和他未来的处境?”
“这个世界上唯一确保不了的就是爱。”白念安摸不清,他不知道司北时隔五六年回来和他重修旧好的目的。
如果真的爱,那为什么要时隔这么久?
就算真的爱,这样的一时兴起能持续多久?
他不敢想,所以一直质疑,但思来想去白念安也明白,最拿不出手的其实只是他自己的爱而已。
忽然,他嗤笑了声:“算了,我们直接没必要聊这些。”
董琢愣了楞点头道:“我的所有证件和护照全部被我老爹扣押下,在他确认我和你密切接触前应该都不会还给我了。”
她站起身,朝着白念安递出一只手:“在我重获自由后,合作终止,这段时间你也免得叨扰,怎么样?”
自由……又是这个词,白念安没有握住董琢的手,问了个极其冒犯的问题:“自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啊……”董琢想了会,他反驳了回去:“不,其实根本不存在自由这一说,重不重要也没有那么要紧。”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监狱。”这是出自《悉达多》的一段话。
她扬起笑,没有了最开始的拘谨和后来故作气焰的嚣张,而是张扬的,属于这个年龄的朝气蓬勃而出。
这样的气质白念安只有在司北身上见到过。
在董琢走后白念安独自一人在房间内待了许久,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的安全区第一次开始分崩离析,这让白念安分不太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耳鸣,又一次的开始了,白念安扶着墙边走了出去,宁岩见情况不对立马搀扶住了他。
“白总,您没事吧?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白念安摆开宁岩的手,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道:“不用,我吃几片布洛芬就没事了。”
每年一度的全国商联协会第五十七届地址选定在了邻市,白念安作为S市内唯一代表芯片科技的企业家受邀入列,成为了历史以来最年轻的参选者,对于白念安,对于Ares都是相当重要的时间点了。
会议是连续展开的,几乎眉头白念安都需要压缩好自己的时间前去参加,没有办法缺席。
他娴熟的从后车座的储备箱拿出了瓶药,反复倒了两下里面居然是空的。
“抱歉白总,我今天才复工,还没来得及补给药品,我现在就——”
“不用了。”
白念安开始冒起冷汗,这次发作的体验和前几次不同了,更痛,更难以忍耐,他掐住自己的大腿,保持镇定。
“出发吧,顺便帮我预约一下陶医生。”
“好的。”
痛感缓解些许后,白念安倚靠着车窗边缓缓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时电话已经被司北打爆了。
“白总,司先生的电话打到我这来了。”宁岩停好车后把手机递给了白念安。
才接听,那阵传来了巨大的吵闹声:“白念安,你去哪儿了?”
“我回到家也不见你人,去公司也没看到你,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都不回复!”
完全是小孩子耍脾气一样,语气谈不上绝对生气,但一定是绝对撒泼。
白念安扫了眼宁岩,男人很自觉的下了车守在一旁,他这才清了清嗓,道:“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忙。”
“现在准备去新港参加个会议,邀请来的突然,没给你说。”
“那你今晚回来不?”司北问。
白念安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开完会怎么着赶回去都要凌晨了。
他诚实应答:“回不了,最近我可能回去的会很少,很忙,有事情你还是给我信息就好,电话不要随便打了。”
司北也不是那么的不讲道理,只是他的分离焦虑实在过于严重,平时就算是在工作也要在网上黏着白念安,这样突如其来的出差他还有些不习惯。
听筒那侧沉默了许久,白念安缓下语气道:“衣帽间里的衣服随便你拿,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皱了也无所谓,你放在一边就有人收拾,再不济重新买就行了,可以了吗?”
“好吧。”
忽然,司北兴起似的问:“那如果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回来吗?”
“会的。”
白念安爽快的答应了。
新港的海夜里泛着荧蓝色的光,一浪浪,一卷卷的拍向海岸线,白念安眼底含着笑,看着海边手舞足蹈的几个年轻人。
如果司北在这里的话,见到了这么漂亮的蓝海一定会和猴子一样在海边来回窜。
半晌,他对着听筒那侧的人说,声音沉沉:“我想你了。”
海风塞进窗户缝儿吹醒了白念安的神智,他不想改口,也不想回避,再次重申口中的话。
“我好想你,小狗。”
第66章 琴 35
这里的天气比S市要热不少, 更潮,更闷热,这让白念安很不适应。
凌晨时分, 他又一次睁开了眼, 轻叹一口气后将房间内所有射灯全部打开调节成柔和模式。
白念安在空旷的房间内来回踱步,他打开手机,和司北说出那样的话后电话被迅速挂断, 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应。
空白的对话框删删改改,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他却没办法问出口。
进一步又进一步,只会被不珍惜吧。
白念安将手机甩到了床上,他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理清思绪没有任何缓冲, 他给司北又打过去了电话。
那边才接起没到三秒钟, 白念安语气极快:“打错了。”
哔。
他果断挂断, 然后数着秒数。
3
2
1
叮咚——
响起的不是手机铃声,是门铃。
白念安心跳的突突的, 伸出去握住门把的手还在抖, 他拉开了个门缝儿看见了张陌生面孔。
身着工作服的男人眯起眼笑道:“先生, 一会可能会短暂的停电半小时,实在抱歉由于高温预警酒店的供电出了些问题, 一楼大厅有备用电源可前去水疗休息,还有丰富的菜系提供。”
男人话音刚落,整个套房便黑了下来。
白念安抓紧了门把手,他拒绝了服务生说的拿些蜡烛来的提议, 因为他心知肚明,光靠着那么一抹光源是没用的,他被关入的并不只是地下室。
每一天白祥君都会走入地下室, 问他——
“你错在哪?”
不应该哭。
不应该脆弱。
不应该追出去。
不应该做一个在受挫时就撒娇蒙混过去的人。
也不应该背叛白祥君。
这场不幸的婚姻最后的买单者是七岁的白念安。
他的身体完全被凝固在原地,动不了,大脑自动按下了播放键,白念安掐住大腿,尽力调整几乎要闭塞的呼吸。
手几乎抖到都有些掐不住骨肉,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捏了上去,自虐式的,即使这个房间空无一人,白念安也不愿意把痛苦全部摊开来,摆出来,哭出来。
这样的不被允许早就深入他的骨髓里。
骤然间,白念安想起了十七岁的末雨季。
他和司北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是白念安第一次谋生出了想歇斯底里哭一场,拿出所有勇气,将自己剖开完完整整去站在司北面前,毫无保留的,他把伞掀开,对上了一双心如死灰般的眼睛。
司北转过头,与他擦肩而过。
错过了一场小雨的潸然。
白念安那时候太混蛋了,自负,又任性,不愿意也不想去考虑司北。
他总觉得自己勾勾手之后再俘获司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他冲着司北的背影说出了最狠毒的话:“一条狗还有上脾气了。”
那道身影停都没停一下,白念安也赌气的转过身,他们背道而驰,总以为还能再见的明天,下一面竟是六年后。
白念安还欠一句司北对不起。
砰——
砰砰。
砰砰砰!
这敲门声几乎都要失去耐心了才勉强将白念安拉了回来。
他睁开眼,仍然是一片黑暗。
白念安摸着黑走到门口,他调整好脸上的笑容,压下扶手打开了个缝儿,兀然门被大力的推开,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带着些海风的咸湿,他被拥入了个结实的怀抱里。
“来的晚了,本来应该早半个多小时到的,不小心和人剐蹭了。”
“你怎么在这儿?”白念安推开他,他深呼吸了口气,又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司北又死乞白赖的贴了上来:“不是你说想我吗?”
S市距离海港少说也要摸黑开车两个多小时,难怪立马挂了电话不见人影,原来是在开车。
白念安推开些,皱着眉:“抱太紧了。”
“不要,我就粘着你。”说着司北又搂得更紧了些:“不过你们这儿怎么回事?就一楼大厅亮了灯。”
“停电了,估计要晚一些才恢复。”
“还有,我敲了十几分钟门你怎么不开啊,打电话也不接。”
白念安愣了愣,他点开手机,几十通未接来电和讯息,松了口气:“没事,刚刚只是睡着了没有听见。”
“你睡觉不会这么沉的。”司北的眼神忽地变得犀利起来,他半俯下身柔声问:“你状态感觉不太对,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念安鼻子一酸,他庆幸还好停了电,不然司北一定会看见他的眼泪,然后笑话他。
“没事。”
他拧过身,转移开话题:“我们去一楼吧,坐会儿等电力恢复了再上来。”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司北牵过白念安的手,他很喜欢十指相扣,这种严丝合缝难以甩开的牵手姿势给予了此刻的白念安莫大的安全感。
不由得的,他也紧了紧司北的手:“刚刚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刹停的时候后面那个车突然追尾了,碰了下,已经交给苏哥处理了,我又打了辆车来的。”
白念安默不作声的感受着这份衔接在手上的温度,他们走在一条几乎没有一盏灯的长廊,没有人能认识他们,也没有任何人出声打扰。
一个荒谬到都有些不可信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如果是和司北牵着手的话,这条黑的没有尽头的长廊一直走下去也没关系。
下到一楼,朝着大厅方向走去时路过了一间休息室,司北突然停住,他指过去:“这里面有一架钢琴欸。”
这应该是司北第二次提到钢琴了,白念安眉一挑:“你感兴趣吗?”
“进去看看呗,我看大厅那人挺多的。”
一到人多的地方两个人就要装作不认识这成为了共识。
白念安推开门,这类五星级酒店一般都会设立几台钢琴,一架在大厅,另外一架在休息室里供人消遣。
休息室紧靠着一片稀疏绿植,皎白的月光映照进,照亮了一排黑白琴键,司北随手按下了个白键,悠长的琴音回荡。
“会弹?”白年安问。
“只会一首两只老虎。”
那双眼眨巴两下,咧开嘴笑:“你不是说你会吗?来试试手?”
白念安沉默片刻,不作声。
钢琴于他只是年少时满足白祥君虚荣的工具,他获得的奖项越多,白祥君面上越有光,冠上“少年天才”之名的背后是他不断地被压榨时间关在琴房,日复一日的努力成果,所以白念安从不向外宣扬自己会钢琴。
如果在众人拥簇下弹响一曲,他一定会当场恶心到吐掉。
因为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在白念安成人之后他便碰也不碰一次了。
司北在旁边又开始推搡他:“试一试,试试,我好好奇你弹钢琴什么样子?”
白念安发出了声极小的叹气:“就一次。”
钢琴椅宽敞的足以坐下两个人,白念安调好音后沉思片刻,一旁的司北歪头:“你不会太久没弹都不会了吧。”
“只是在想弹什么。”
半晌,白念安深呼口气把左手放在了琴键上,由于常年练琴他的指节纤细修长,每一骨节的漂亮程度如精心雕刻过,他又一次试音。
即使多年没有弹奏白念安的执法依然流畅,那是几乎出于身体本能反应。
司北坐在一旁偏过头,那人背脊挺立,只微微颔首,垂下的睫毛纤长笔直,在重音节落下时还会轻颤两下,莹白的月晕打在白念安身上,一高一低的身影靠在一起。
“怎么只用一只手弹?”司北问。
随即,一个转音后,白念安忽然摊开另一只手,侧过眼,目光沉静:“因为要牵住你的手。”
司北一愣,把手伸了出去,他的手被白念安握着,只伸出去的一根手指也参与了这宁和平静的琴奏里。
白念安和循序引导的老师一样,握住那只僵硬的手指精准的按压上几个重复的钢琴键。
在悠远轻柔的琴音里,他们被定格,白念安关于钢琴的回忆亮起了那么一小部分,又是司北,也总是司北。
乐章的终端,落下的音键逐渐舒缓下来。
他转过头,眼梢弯弯,难得的露出这样不加以掩饰的笑容:“弹得不错,我的钢琴副手。”
一曲终,司北的脸也红成了快和头发一个颜色。
白念安很疑惑的蹙起眉,他抽出手贴上司北的额头:“怎么了?发烧了吗?”
闷红着脸,司北质问出:“你这招儿从哪里学的?之前还给谁这么说过?这种事情还和谁一起坐过?”
白念安虚起眼,他还没质疑过司北以前的那些情情爱爱呢,这人还质疑起他来了?
他冷哼了声儿:“海了去了,记不清了。”
本以为司北能硬气一把再继续质问,落到耳边窝窝囊囊的只有一句:“那你答应我,这次就是最后一次。”
“白痴,你就这点出息。”
白念安没好气的弹了下司北的额头:“我才不答应你。”
一夜,司北啥也不干就趴在白念安耳朵旁边念叨,说一些尽是小孩子撒泼一样的话。
白念安被吵得翻了,他转过身手才抬起,司北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你干嘛?我不烦你了行了吧?”
白念安无奈的叹了声气,那只手落在了司北的头顶上。
“这次不会是最后一次。”
“以后只要你想听,我们就可以有很多次。”
白念安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了,这样的话说出口太沉重,太有分量,他怕司北太认真,又怕他不认真。
胡乱揉了把司北的头发,他又背过了身:“睡吧,别想了。”
半晌,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身边人没太大动静,只是小心翼翼的触碰上了白念安的手,将他的小拇指轻轻缠绕住。
“拉钩。”
司北又自顾自的盖了个章,很幼稚。
他说:“白念安要给我弹一辈子琴,不许变。”
好幼稚。
白念安紧皱着眉把章盖了回去,拉紧了那只手:“睡了。”
第67章 今日海港无雨 30
白念安合理怀疑司北是否真的有个分身, 要不然怎么会市内市外两头跑,天蒙蒙亮开车回去配合工作,结束后又开车两个小时半过来骚扰白念安。
本来白念安出差时想起不用晚上被折腾就松了口气, 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周, 在临近十一点钟,白念安算准了司北来的时间,他端坐在书桌前, 拿起一本书,戴上了眼镜。
就这么“专心致志”的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那扇门还没动静。
白念安拿起手机,才看见了那条未读消息。
:最近有点忙,过几天再来找你。
看来是真的很忙, 忙到白念安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上网去搜, 他点开了“司北”相关词条。
基本上都是和每周播出的音综节目和巡演挂钩, 倒也没什么新意,只有一条小爆的热搜引起了白念安的注意。
“神秘嘉宾将在周六踢馆《声动》。”
踢馆?
白念安眉头一紧, 虽然他从不插手天娱的经营, 但每一次的节目策划案他都有看过的, 这节目到后半段压根就没有踢馆这一环,怎么想都对已经晋级成功的选手有失公平。
他给靳昭成拨了过去, 两次,对方都显示正在忙线中。
“这么忙?”
会议即将开始,今天拟定的是沿海金三角区域的出口经贸变策,其实许多都和Ares主营业挂不上钩, 但人际交往大于来参会的意义。
白念安的位置位列于第三排,在现场各界大亨里他最年轻,位置可以靠这么前不少人也高看他一眼, 还有些上了些年岁的人问起过白祥君的身体近况,简单寒暄几句他又坐下。
被调节成静音模式的手机放在一旁,会议进度到后半程,白念安竟然有些犯困,他下意识的拧上大腿逼迫自己清醒些,这样的小动作却不小心掀走了面前的一支笔。
滚落在地,好多圈,就算白念安去弯身捡也够不到。
而他的裤管却被溅起的墨汁弄脏了。
白念安的心骤然一紧,他紧咬着牙根,内心抗拒着即将到来的风雨,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这次出差来的赶巧,预约好了的医生一再推辞,白念安头疼起来只能靠更大剂量的止痛药来控制,而他今天刚好没有带药。
会议大堂两侧站满了人,各大媒体的代表记者扛着摄影机直播现场,黑压压的犹如眼睛一样的镜头从白念安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
右腿已经被他掐的失去了痛感,他又换另一只腿,努力保持着镇定与风度。
一个大型科技集团的主话事人,一举一动都是媒体的焦点,白念安在要是在这撑不住了,等他缓过神后面临的就是蒸发的市值和舆论的风波。
靠着自残一般的小动作白念安坚持完了这场会议后,他连站起都有些困难,一只手支撑着他站起,是宁岩,他的表情很凝重。
“白总,我找到了。”
……
回到车里后,宁岩从一个包裹着厚重牛皮纸的纸袋里掏出了一沓照片。
在递给白念安之前,宁岩的手又一顿:“白总,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白念安最讨厌这种废话了,脏东西都到他面前来了,他怎么会坐视不理?
拆开沾了些雨渍的牛皮纸后,一沓颇有分量的照片没拿住,散在后车座里,宁岩立马道:“我帮您捡起来。”
“出去。”
宁岩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白念安那盛着怒火的眼缓缓抬起,他才立马下了车守在一旁。
白念安半弯下腰,将几十张照片笼络在一起,一张不落的重新放回手心里。
照片拍的很模糊,也很朦胧,一张张翻到了最后,白念安才看清了三人的脸。
司北坐在中间仰着脖颈抽烟,那两个模样姣好的小男孩倚靠在他的身边,对着镜头比出了个耶,举止亲密,眼神暧昧。
只看清的这一眼,白念安就认出来了。
这是他和司北时隔六年第一次打过照面后,在酒店大厅看见的那两个鸭子。
在婚后白念安曾让宁岩去收集司北违法召妓的证据,所以宁岩在第一时间拿到照片后才会对他说“找到了”。
找到证据就可以威逼司北交出视频和他离婚,这是白念安最初的想法。
目光下移,在一堆照片里找到一张另一个角度的,可以清晰拍到司北的侧脸,以及——那枚即使在黑暗中也依然闪烁着迷人火彩的红钻耳钉。
那一瞬间的侥幸心理,此刻都成为了凌辱在白念安身上的利刃。
这就是背叛的滋味吗?
白念安笑了出来,他弯着腰,捂着剧痛的腹部,原来酣畅淋漓痛快的笑出来也是会痛的,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干瘪的腹部被挤压出丝丝酸水,痛到从口腔里畅快的吐了出来。
意识模糊时白念安回想起了那年母亲的歇斯底里,他似乎有些懂了。
再次醒来,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刺入了他的眼。
手很痛,沾染在衣服上的呕吐物已经被清洗干净了,但还是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病房里没人,白念安拔掉碍事的针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脸色太平静,甚至在和护士擦肩而过时礼貌的说了句“借过”,怎么看都像个探病的而不是生病的,所以在没有任何人的注意下白念安走出了医院。
好在内衬没有脏看着还算体面,白念安松了口气,他走到临街的一家小卖部买了盒年少时最爱抽的烟。
白念安戒掉烟不是自己想,他的大部分压力只能通过去做许多这样看起来“恶劣”的事情去排解,过量的抽烟有时候会让他产生幻觉,可以看到自己想看见的人。
只是有天排解的过了头,他居然不间断的抽了三四包烟导致尼古丁中毒昏厥,被白祥君发现后送去医院,在他醒来后得到的不是慰问,而是一巴掌。
“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祥君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哭了的。
自那之后白念安戒掉了烟,也再也见不到司北了。
白念安点燃一支烟叼在嘴边,干燥的柑橘香在口齿间崩开,轻呛了好几次才勉强吸入鼻腔,他打开手机,密密麻麻的全是司北发来的消息和来电。
点进去,来回翻动了下,最后定在了最后那一句玩笑话。
:再不回复咱俩就离婚!哭哭x3
白念安很想在这时候回复个“好”字,但是他知道提前和司北掀桌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在此刻他没有一丝愤慨,从最开始白念安就知道司北是回来报复他的。
是白念安选择的重新开始,也是他自甘沉沦进去,更是他被片刻的幸福冲昏头脑,失去了判断能力。
是白念安该。
只是司北的报复方式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明明他也知道的,白念安最讨厌背叛。
思来想去白念安还是决定怪自己,就当偿还了十七岁做过的所有错事。
第一通电话,白念安打给了司北。
和闹小脾气一样,故意卡着挂断前的最后一秒才接起,司北问:“你也知道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我现在在忙,不然一会立马过去突击你。”
白念安把烟头碾在脚下,面无表情:“最近还是少来吧,忙。”
“啊?晚上也要忙吗?”
“是的。”
“我就在你旁边待着不打扰你。”司北有些懵,还是缓下语气又道:“我这次真的不打扰你。”
“不方便。”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念安深呼吸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没有那么冰冷:“大概一两周之后吧。”
“那我可以抱你的衣服睡觉吗?”
“随你。”
“你怎么了?”司北从细枝末节里察觉出白念安的不对劲。
“你不要来。”
白念安当然知道司北的性子,他又强调了一遍:“不要擅自过来,这样真的很烦。”
哔——
白念安挂断了电话。
第二通,他打给了邵越。
“你现在还接离婚诉讼吗?”
“你结婚了?”这是邵越的第一反应,六年过去他的声音变得沉稳,却又少了几分意气。
“嗯,你认识。”白念安又点燃一杆烟,道:“苏瑜鱼还记得吗?”
听筒那侧沉默许久后,才道:“嗯。”
“他的弟弟司北,我和他已经结婚两个月了。”
邵越并不意外,但他还是问:“想好了?”
“嗯。”
“怎么快怎么来吧,该分割的分割,该公证的公证,报价你随意,别透露风声,拟定好协议后寄来就行。”
邵越本着专业的态度问:“走司法程序离婚的话,是需要提前通知对方的。”
“不要通知。”
“为什么?”邵越有些好奇:“既然都走到了离婚这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念安仰着头吐出口白雾,单薄的身体伫立在灯光下,清风微动,吹过他的衣角,白念安再次睁开眼:“他太任性了。”
白念安怕司北要是真的任性的闹了起来,他连这种事情都会选择原谅。
他将不知道抽到第几根的烟熄灭:“尽快准备吧,有事和我联系就行,谢了。”
结束完通话白念安长长的呼出了口气,宛若泡沫的美梦应该要结束了,他越了轨的人生将再次回到安全区,他的世界也不再会有司北这个人。
这么想,白念安的心情忽然变得畅快起来。
啪嗒——
忽然,白念安的指节一颤,他低下头,又是一滴水珠落在了那枚戒指上。
今日海港无雨。
第68章 烟 23
白念安又开始抽烟, 持续了一周,每天结束工作后都会定点去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上一盒。
他沉浸在工作中,只偶尔抽空回复下司北的消息, 不频繁, 也不主动,更不说有多热络。
天气意外的燥热,这种气候最容易勾起人心最深处的躁动, 白念安今天也格外的烦躁。
亮起的屏幕在黑夜里格外突兀,看清楚尾号后白念安心底一颤,他清了清嗓迅速回拨了过去。
“刚才在忙。”
“这次参会怎么样?海港出差还顺利吗?”白祥君的语气平缓,听起来心情不错。
“顺利。”
“还见到了锖南叔叔。”白念安提及,又道:“他问起你的身体, 还有哥的, 让我代他给你们问个好。”
白祥君冷笑了声儿:“这人哪是挂念我呢, 你应该不知道吧?陈锖南是小琢的亲舅舅,他没孩子也没结婚, 所以一直都很看重董琢。”
“看来你和董琢相处的很不错啊……”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白念安不知道董琢在那边绘声绘色的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只能应承:“还行。”
“周六我已经安排董琢来海港了。”
“她来干嘛?”白念安手中的笔落在地上滚动了圈,随即他又调整语气道:“最近很忙, 如果来的话我怕我照顾不周。”
“地点我一会发给你。”
哔。
电话被切断,白祥君想要他做的事情从无转圜的余地,以前也这样。
白念安瘫倒在椅子上,他朝落地窗下望去, 海港的夜景不如市内,这个点儿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董琢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监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以琢磨。
抱着这个疑问他想自己是应该去见见董琢,这是白念安第一次这么迫切想到得到这个答案。
高亢的机车快速冲过, 海港对于机车的管辖并不严厉,每一夜都有混球在楼底下经过将他吵醒,似乎就是不想让他安宁。
白念安朝着楼下一望,一抹红快速掠过,他的心兀然一跳,看清楚车牌号后他又瘫倒在椅子上。
“原来不是啊……”
算起来司北已经有两天没联系他了,白念安才在搜索框里打出“司”,他就停住了。
既然已经是要离婚的关系了,他又何必这么在意?
此刻司北人在哪儿?身边是谁?心情又如何,这一切都和白念安无关。
他退出页面将司北的消息设置了免打扰,随即继续投入在即将开始的视频会议里-
周六。
董琢比白念安想象中来的还要晚些,她大方落座:“来晚了,路上有些事情。”
“没事,我也才到不久。”
董琢半开着玩笑眯起眼:“演个戏还这么积极?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白念安。”
虽然她成年之前一直都都在国外,但白念安这个名头已经在圈内传了个遍,履历漂亮的不像话,是每个上层家庭心目中的优秀标杆,这样的人,这样规范的人生是不被允许行差踏错的。
可白念安却隐婚了,还和一个男人。
现在居然还要和自己的相亲对象演一出戏码来哄骗家里人。
想到这董琢笑了出来,她不客气的剜下一块布朗尼:“好无聊啊,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就当是默剧好了。”白念安伸手将一旁摆放的蓝莓山药推向董琢,他心情实在不爽,只要能堵住董琢的嘴就好。
董琢哼笑了会儿:“你也真够沉闷的,和你结婚的那个人都不嫌你无聊吗?”
沉默。
持续了很久,直到耳边的大提琴音都被衬托的枯燥。
男人无奈的叹口气:“会吧。”
“觉得你无聊还和你结婚,那他真的很爱你咯?”
“他和我结婚有别的目的而已,谈不上爱。”说这话的白念安目光闪动了片刻,他别过头,看向窗户映照着的那张脸,笑着却比哭难看。
承认这样的事情真是太狼狈了……
不过董琢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结婚但却不持有反对意见的人,再加上两人还是合作关系,这让白念安逐渐放松了警惕。
“目的?什么目的?”董琢卸下伪装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八卦的心蠢蠢欲动,问:“你们结婚居然不是为了爱吗?”
“他和我结婚……是因为想报复我。”
董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问:“你一开始不知道吗?”
“知道。”白念安紧咬着的牙根都在发酸,他一边懊悔自己的喋喋不休,一边又忍不住的想朝外倾诉。
他倒了半杯白兰地,一饮而尽,动作豪迈的都不像白念安了。
“他一开始就给我说了的,还约定了离婚的期限,说三个月之后换他丢下我。”
董琢和给小姐们儿撑腰一样:“那你知道他有这目的,你还和他结婚,你傻啊你。”
“只是他威胁我,不然我怎么可能和他结婚。”说着白念安又将半杯酒滚入腹中。
“威胁你什么了?”
白念安还没醉到丧失理智,他耸了耸肩:“都无所谓了,反正我是要和他离婚的。”
董琢听着连连摇头,这样的白念安和传闻里的截然不同,这种感觉就好似看着一颗枯木回了春,至少有了人的气息。
她冷嘶一声,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不对吧,他真有那个胆量威胁你的话,你真的能束手无策?”
“Ares公关可不是吹的,又不是穷极末路了,你怎么可能答应和他结婚?”
看着白念安罕见的有些无措的脸,董琢反应了过来:“你不会也是想和他结婚的吧?”
“不是。”
“只是他手段太高明而已,我斗不过。”
白念安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宁愿承认自己输,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想和司北结婚。
董琢叹了口气歪着头道:“我还以为你顶着录音的压力也不离婚是因为你爱他呢,看来是我多想了。”
“哎……”
长长的叹气落了地。
砰的一下,白念安的头突然栽倒在桌,吓得董琢一惊,她立马起身查看白念安的状态。
“诶,你没事儿吧?我一会儿还要和我女朋友约会呢,你可别耽误我事。”
董琢拿起一根筷子戳了戳白念安的脸,看来是真醉的不清醒了,半睁开的眼睛居然含着泪。
白念安又轻轻叹了声气。
“哎。”
最后醉的不省人事的白念安还是被宁岩接了回去,等到车上时他已经清醒大半了。
海港的出差日程早就结束,距离他定下的回S市的行程也过去了两三天,白念安依旧没有动身。
说来也可笑,明明被背叛的是他,可和窝囊废一样的躲藏起来的人也是他,白念安甚至没有质问的勇气。
这到底是为什么?
事已至此,白念安只能调节好状态,等待着离婚协议拟定好,最后再体面以赢家的姿态结束这段关系。
这一次,他不会输,可属于他的满身荣耀也注定无法到来。
白念安深呼吸一口气,冷着声道:“回吧。”
“啊?”宁岩没反应过来:“白总……这个时机似乎不太好。”
“我回家还要什么时机?那个家到底是我的还是他司北的?”白念安和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
宁岩举起手机,简单利落的四个字映入白念安的双眼——
“司北,抄袭。”
白念安转过目光,不耐烦的拧起眉头:“我有告诉你去关注他的消息了吗?”
“以后这种垃圾消息不要再拿给我看了。”
宁岩颔首听着白念安的痛批:“是。”
司北巡演在即,这类黑稿一抓一大把,之前白念安搜的时候就看见了不少黑词条,他没必要放在心上。
点开被免打扰不知道多久的消息框里,白念安目光定在了司北的最后一条消息。
:你今天也很忙吗?
时间是被爆出抄袭黑料之后。
白念安眉一挑,这人心也真大,这么严峻的事情不先想着处理好,居然第一时间给他发消息。
对方输入中弹了好几下,白念安的神经一瞬间的紧绷了起来。
:算了,不打扰你了。
他眉头一拧,指尖颇有些重的敲了行字:算你识相。
最后还是没发出去,白念安已经没必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了。
一晃半个多月没有回来了,站在门口时白念安还有些恍惚。
明明上一次站在这里时,门会被提前打开,一人一狗和没见过活人似的全部扑上来,小小白会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望,最后在白念安吃饭的时候才过来蹭一蹭他的腿。
现如今推开门,一片死寂。
人、狗、还有猫全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一颗摆在桌上被削了皮的烂苹果。
看来是他想的太多了,以为回到家里司北就和上次一样弄得一地鸡毛,要哭要喊的指使白念安去买一束花赔礼道歉。
白念安窝在沙发里,房间内只留了几盏射灯,他过了许久才点开了那段被上百万转载的视频,标题写着“司北被指抄袭恼羞成怒,录制节目间大打出手。”
这视频断章取义,没有给人任何缓冲余地,只见司北表情极其难看,从评委席跨步而上,走到那名选手面前,拎着拳头就打上,现场爆发出极其嘈杂的尖叫声。
随即主持人打着酱油想拦住司北,说了句“何必呢司老师,一首歌而已,您的创作能力我们还是相信的。”
那台几乎都要怼在司北脸上的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刻,他转过头,冲着镜头比了个国际手势——
“去你妈的。”
司北离开了录制现场,之后便不知所踪,根据工作室的紧急声明也没有人知晓他到底去了哪里。
白念安踌躇片刻,指尖停留在拨打按键上,他深呼吸正准备点下去,门却响了。
一身运动衣带着墨镜鸭舌帽的司北牵着小白走了进来,见到白念安有些意外的一顿。
“回来了。”最平静的口吻,司北摘下墨镜和帽子随意揉搓了下头发,又将小白的狗绳解开。
他拍了拍小白的屁股:“去休息吧。”
随即司北进了浴室,大概十多分钟,他头顶着浴巾走了出来,一身水汽,淡然自得的站在镜子前开始穿戴钉子。
那副模样和视频里的司北简直判若两人,白念安都在怀疑视频是不是ai合成了,不过他有预感司北有些话想对他说,所以他没有离开。
是什么呢?
任性的吵闹,还是埋怨或者是撒娇?
在回来之前白念安就已经做了长足的铺垫,不管如何,他一个字都不会听,也一个字都不信。
司北顶着头半干的头发走了过来,他坐在白念安身旁,长长的吁了口气。
沉默,又是沉默。
是在和他玩什么比谁耐得住性子的游戏吗?
终于,司北突然开口:“大会结束了?”
“嗯。”
“这几天是不是特别累特别忙啊?”司北的语气很轻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讨好?
白念安的转过眼,对上那双闪动着的眼眸,那是一个几欲要哭出来的神情。
察觉到白念安一闪而过的烦躁,司北迅速收敛起泪意,他别过头道:“我最近这几天除了遛狗应该都在家,你有什么想吃的给我说,我好好做几顿饭犒劳你。”
白念安有些弄不懂他了。
他站起身应付道:“吃什么都行,我最近很累,一会还有事情忙,今晚我就书房睡了。”
“好。”司北只点头。
白念安才走出去没两步,他的衣角忽然被拉扯了下。
看吧,果然装不下去了。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当白念安转过身迎接无休止的吵闹时,司北把他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的手机。”
屏幕是亮着的,可以清晰的看见司北那行聊天框后的免打扰标识。
司北迅速按了息屏按钮:“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白念安拿过手机,眉一挑:“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我如果问,你会回答我吗?”司北抬起眼,定定的看向白念安。
这时他才发现司北眼下的乌青,绝非是一夜没有睡好造成的。
可白念安的思绪早就在看见那些照片时就失了偏颇,他下意识的认为司北只是趁他出差,花天酒地过了头,有黑眼圈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回答:“会。”
“这次,你会丢下我吗?”
第69章 一叶障目 22
白念安咬紧牙根劝诫自己, 快要离婚了没必要和司北在这里拉拉扯扯,可他还是没忍住爆发了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摆出这种表情?”
司北一怔,他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白念安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可司北也不需要知道, 毕竟十七岁那年他们分开也毫无预兆,所以他不问原因,只问结果。
他背过身片刻, 又转了过来努力扬起一个笑脸:“那些事情我会处理的,不会波及到你,你不要生气了。”
“装傻是吧?” 白念安被气到直发笑:“算了,随你便。”
他径直朝着书房走去,啪的一下把门关上。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书房的门被叩响, 司北也算是识趣, 只敲了一次就不敲了,白念安才懒得搭理他, 带上降噪耳塞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可是到底心还是不静的, 白念安听着门外的动静, 玄关处的门拉开又小心翼翼关上,司北出去了。
外面的狗仔成队等着围剿他, 这个点儿司北能去哪?
白念安打开门,一个小餐盘摆在门口,放了杯温水和做好的牛油果吐司。
“虚伪。”白念安抬脚一踹,餐盘直接被掀翻在地。
他宁愿司北和他撕破脸, 也不想看着司北在自己面前作戏,令人作呕。
久违的,白念安打开电视, 他随机切换了几个频道,最后选择了档深夜栏目解闷儿。
小白也感受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垂尾乞怜的到白念安跟前露出了个委屈的表情,白念安瞥了眼,心情更烦躁了。
这狗和他主人一个德行,一脸委屈的样子搞得他白念安真的多欠他似的。
“一边儿玩去,别来烦我。”
小白呜的一下跑开,白念安又朝着沙发的另一侧倒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荧幕,突然,“娱乐速递”四个大字弹了出来。
“本台记者捕捉到歌坛顶流小生司北深夜外出画面。”
一段晃晃悠悠的跟踪视频被放了出来,视频就十多秒,拍下了司北骑着那辆杜卡迪V4以极快的速度冒雨前行,以至于后面拍摄的狗仔才坐上车准备追击,那抹红影早已消失不见。
视频放出后那位男主持人开始对着司北评头论足:“看来我们的“大歌星”心情确实不佳,在街区高速飙车,这是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不仅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大街上的群众的安全似乎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白念安呛笑了声儿,这人三言两语就把司北驱车直接上升到了会危及他人生命的不负责行为,语言还真是一门艺术。
目测再过半小时就会有热搜重新登顶,新一轮的讨伐又将开始。
这烂摊子白念安才不会管,他面无表情的切了频道。
“流量歌星一夜之间跌落神坛……”
“司北指认参赛选手抄袭尚未有证据出示……”
“事件发生将近十二个小时司北工作室仍未做出声明。”
“WILD杂志工作人员透露司北曾在在片场霸凌工作人员,殴打视频流出。”
白念安停了下来,极短的一段视频,拿着摄影机的男人在地上扶着自己的手哀嚎,嘴里叫骂着司北的名字。
而司北丝毫没畏惧镜头,冷着脸走了出去、
看着那一条条辱骂的弹幕滑过去,白念安愣了片刻,墙倒众人推,站得越高摔的越惨,这也是他做事的基础原则,就是为了不给任何人推倒自己的机会。
可司北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留下的把柄太多,又控制不住情绪,这一连串被引爆被全网讨伐也活该,毕竟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最不重要的是真相。
想着,白念安狠狠按了下切换键。
有关于司北的报道数不胜数,连续按了十好几下都和鬼一样缠着他。
直到悦耳的播音腔响彻整个房间:“接下来让我们盘点情场浪子司北的十四段暧昧情史。”
啪!
遥控器朝着屏幕垂直砸去,力气极大,砸花了屏白念安才出了口恶气。
他没有回房间,窝在沙发的最角落睡了过去。
白念安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家后立马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从书包里掏出了个精美礼物盒,拆开包装后,一个手工制作而成的白色小猫头玩偶挂件被拎了出来。
他轻轻按压,机械音响起:开始录音。
白念安深呼吸了口气,露出一排冒着稚气的牙齿:“我姓白,这只猫也是白色的,我把它送给你,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哟。”
“猫猫不会丢下你,我也不会丢下你的哦~”
又再按下去:录音完毕。
录完音的小白念安哼哧哼哧的爬上楼,小心翼翼的躲开所有监控,推开了那扇阁楼间的门,刺眼的白光映入白念安的眼,他轻轻皱了下眉。
天亮了。
白念安的头很痛,他艰难的从沙发爬了起来,才想活动下筋骨,冰凉的水珠垂落在他的手腕骨上。
这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究,门开了。
白念安立马把水珠抹去,整理了下头发后站起,冷着张臭脸:“动静这么大,你是想吵死我吗?”
司北迷迷糊糊“嗯”了声。
“能住就住,不住就给我滚出去!”
白念安说完就进了浴室,他又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司北什么抱怨的话都没有说,直接进了卧室。
他转过眼看向镜子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头顶一根睡毛金鸡独立,嘴边还有没有处理干净的口水。
怎么睡个沙发给自己睡成这样?他一想刚刚自己顶着这幅样子放狠话肠子都悔青了。
算了,都要离婚了谁还在意形象。
走之前白念安打开卧室门,朝着里说:“我进来了。”
司北没有理他,随即白念安反应过来整套房子都是他的,他进房间打什么报告?
于是白念安推开门,走到桌前随手抽了份纸质文件,抬眼朝司北瞥了下,这人不知道是去哪里花天酒地放飞自我了,浑身酒气,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就睡,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这是索性连装都不装了,白念安把大力关上,以来证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上车后白念安又在懊悔自己的幼稚,明明他应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等待离婚协议拟定好,果断的结束这段关系才是。
可自他回到家里之后做出的所有行为都像是小孩子撒泼一般,毫无由头。
白念安揉着太阳穴叹了声气:“叫杨医生上门看一眼他的情况,别死家里了。”
“好的。”
宁岩吞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试探道:“您和司先生和好了吗?”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和他和好了?”白念安紧蹙起眉,司北都干出这么僭越的事情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和司北和好?
“我看您要叫医生看看他,还以为您和他谈过了呢……”
一提及司北,白念安就和吃了炸药一样:“谈?我为什么和他谈?证据不是都确凿了吗?”
“还有,我叫医生只是不想我家里死过人,影响楼盘市值。”
宁岩闭上了嘴,再这么探讨下去他饭碗就保不住,不过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白念安会这么不信任一个人?像只战战兢兢的猫,一点风吹草动就迅速应激。
本想接着高峰期堵车可以小憩一会的白念安被铃声吵醒,不是他的手机是宁岩的。
男人迅速挂断:“抱歉白总,我现在就静音。”
那一串尾号有些眼熟,再次弹出时,白念安开口:“接吧。”
“你好,宁秘书,能不能把电话转接一下给白先生?”
宁岩踌躇不决的看向白念安,得到允应后才把手机递了过去。
“有事吗?”
听筒那侧的苏承西开门见山:“司北还在家里吗?我敲门怎么没有人开?”
“在。”
“那麻烦白总叫一下他,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对他的不实编排,得尽快安排道歉声明会,情况紧急,麻烦白总了。”
白念安阴沉下脸:“他是你手下的艺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承西很敏锐,他质问:“你们吵架了?”
沉默即是答案,苏承西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又道:“麻烦您了,白总,毕竟事情出现在你们Ares旗下的直播节目里,处理好了对大家都没有影响和损失。”
白念安眉一挑:“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白总,我说实在的这小子我也带了很多年了,他就和一头倔驴一样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么些年能管住他的,也确实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拜托了。”苏承西的态度很诚恳,但这不是打动白念安的理由。
哔的一声,白念安无情的挂断电话,可苏承西说出口的话还是令他在意。
什么能管住他的只有白念安一个?真能管住的话司北会瞒着他在外和鸭子厮混吗?
宁岩额角冒出几滴冷汗,询问:“白总,您看需要安排公关部干涉吗?”
“等情况再缓一会儿,现在时机不太对。”
这场网暴盛宴正如火如荼呢,要是在这时候公关处理一定会引起群众的反对情绪。
等热度到达最顶点后,群众热情开始衰退,再在开始大面积洗白,发通告效果一定更好,有些时候抓取的就是人性中的那一小点愧疚心。
车才停稳,一辆高调的红跑疾驰而过停在了白念安的车旁。
靳昭成倚靠在车门边,摘下墨镜朝白念安扬了下头:“给你带来好消息了,白大老板。”
第70章 雨还在下 22
鉴于靳昭成在白念安办公室乱作一通, 这次他们谈话的场地是Ares顶层的茶室。
青烟缭绕,遮盖住白念安的一半眉眼,他将烟叼在唇边, 靳昭成神色一动:“怎么还开始抽烟了?”
说着他立即起身想为白念安点燃, 伸出去的手被挡在一旁。
白念安垂下睫,烟头对准这一旁的焚香,深吸一口, 白雾吐在了靳昭成的脸庞。
“坐下。”
靳昭成一顿,有些不明白念安为什么会拒绝他。
“你是要我仰着头看你吗?”指尖轻轻敲打在雕花木桌上,一下一下,迫使着靳昭成老老实实的坐回座位。
他尴尬的干笑几声:“你还在生上次弄乱你办公室的气啊?”
“你说的好事情不会是你的登门道歉吧?”
“上次的事情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 我就是手笨, 不小心弄坏的。”靳昭成咧开嘴笑着道:“对不起嘛, 白老板。”
“给你弄坏的东西我找更好的给你顶替上了。”
“嗯。”
白念安轻咬上已经粉碎了的爆珠,柑橘味溢满在口腔内壁, 黑色瞳仁微微转动, 标准的一张扑克脸, 喜怒都不摆在人前,这让靳昭成的忽而一悬。
他试探着问:“司北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见白念安还不愿意搭理他, 靳昭成退了一步:“哎呀,我知道你觉得我看不顺眼司北,对他有意见,可是我这次来是帮他的。”
白念安眉一挑:“帮他?”
靳昭成眨巴眨巴眼:“真的, 他本来就和天娱是合作关系嘛,这次事件肯定对《声动》事后的收视率有影响,为了赚钱我当然要帮他了。”
随即他又嘟囔:“好说歹说也是我投资的项目, 都快到决赛了,热度最高的时候出这种事情,我不追他责都不错了……”
“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司北的事情白念安确实不想插手,很容易就牵扯到他身上,甚至会直接暴露他和司北隐婚的事情,现在靳昭成有这个心,通过天娱去运营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
靳昭成拿出了一张精致的邀请函:“现在能扭转他名声的唯一手段就是多参与慈善,再配合上公关运营,不出意外两周以内这件事情就会平息。”
他耸了下肩膀:“你没太涉猎娱乐圈可能不懂,现在网友都是鱼的记忆,做点好事让死忠控评宣传就好了。”
白念安拿起那封邀请函,是近期国内如火如荼宣传的承泽慈善拍卖会,卖家所得所有收益将捐献给山区留守儿童,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公证,含金量极高,司北要是在这种拍卖会露个面,不用宣传,自有大儒为他辩真经。
“好好收着吧,拿给他。”靳昭成没得便宜也卖乖,又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你要是不乐意给他,我就收回去咯?”
他才想拿走,白念安手往后一撤:“知道了。”
邀请函上的烫金纹路泛着光泽,白念安沉思片刻,他抬起眼:“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靳昭成脸一僵:“什么?”
“我决定公开我和司北的关系,再抽个时间去北欧那边举行婚礼。”
白念安眯起眼笑笑:“怎么样?算不算好消息?”
“你疯了?!”靳昭成沉不住气,他咬牙切齿:“他都背叛你了,你居然要和这种人公开?你是要骗自己一辈子吗!”
啪!
颇有些分量的邀请函拍到了靳昭成的脸上,看着男人左脸上的红印,白念安泄了口气:“寄来照片的人果然是你啊。”
靳昭成瞬间反应过来:“你诈我?”
“你心里要是没鬼,我怎么能诈得出来?”白念安拧起眉头,将烟头熄灭在一旁的檀木盘里,火星在他的指尖下迸裂开。
“嘶。”白念安撤开了手,原来被烟头烫这么一下这么痛……
靳昭成开口解释:“我也是意外发现那些照片的,再说了,要不是他不轨在先,我能找得到吗?”
“我也没说要怪你,你解释什么?”
“你……你不生我气?”靳昭成吞咽了口唾沫,他越来越揣摩不透白念安的心思了。
白念安站起身,他整理好领结,道:“你不是也说了吗?为了我好。我倒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意外”的拍下这些照片,然后隔了很久才通过别人的手给我,让我这一个多月被玩的团团转——”
那双漆黑的眼仁没有一丝感情,盯着靳昭成,露出了个荒唐的笑:“真是谢谢你啊,靳昭成。”
砰!
茶室的门被大力关上,白念安走在昏暗的长廊上,他身姿挺立,神情淡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回到办公室后拨打了通电话。
“查一下最近要举办的承泽拍卖会的具体流程,要详细些,里面出售的展品也要一一核查一遍,没问题的话联系内部人员腾出一个邀请函名额。”
宁岩有些不解:“是您要参加吗?”
白念安无力解释:“拿到邀请函后给司北工作室的人送过去,叫那个什么苏之后不要再打扰我。”
挂断电话后白念安脚下不稳,跌坐在椅子上。
头又开始痛了,他手忙脚乱的拉开第二层抽屉,里面摆了许多瓶瓶罐罐。
白念安服用止痛药物的剂量越来越大,最开始只需要吃一粒就可以管很久了,现在居然要七八粒,预约的看诊也因为工作的事情一推再推。
服下药后白念安松了口气,他闭着眼等待药物起效。
一片混沌间,白念安有些害怕了,下一次,再睁开眼他会看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又忘记了什么?一切都是未知的。
这是第一次白念安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孤立无援很久了。
从未有人真正的到达过他的身边,无论是爱情,还是友谊。
手机发出极其刺耳的提示音,将白念安唤醒。
天色已晚,此时的他坐在后车座,宁岩正在喋喋不休着什么。
白念安垂下眼,他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发来消息的人居然是白祥君,除非要紧事白祥君鲜少主动联系白念安,这个点儿怎么会主动发来消息?
他点了进去,看清楚消息后视线又变得模糊。
:我最近好像又犯老毛病了,忘记之前医生的联络方式了,你那有吗?
白祥君回复了一串陶医生的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只施舍了一句话。
:别被媒体拍到。
宁岩正在汇报拍卖会的情况,察觉到身后那人已经沉默许久了,他转过身,愣了愣。
白念安的眼泪几乎都有些兜不住,他瘪着下巴,尽力克制着哭腔,拿着手机的手还在发颤。
宁岩以为这样心气傲慢的天之骄子只会一辈子顺风顺水,受不得一点委屈,原来白念安也会哭啊,他有些不知所措:“白、白总,纸给你。”
“我现在就下车!”
“等一下。”白念安还是将眼泪憋了回去:“我想问你个问题。”
“您说。”宁岩不由得的蹙起眉头,算起来白念安比他小十来岁,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
意识到白念安才不过二十三宁岩心底忽然抽了下,他又笨拙的安慰:“很多事情憋着可能会更难受,说出来说不定会好些……”
白念安紧咬着下唇,表情极为认真:“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宁岩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或者是说他压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挠挠头,道:“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吧?可是孩子生下来就是要被爱啊,不然生下来干嘛……”
白念安忽的笑了出来,他朝着窗外仰望,将眼泪朝着上擦干抹净,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净。
今天,白念安才从包裹着自己谎言里抽出身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
啪嗒——
雨珠砸在地上,碎掉了-
司北再见到白念安时,他一身狼狈,浑身都被暴雨冲刷了个遍。
他才加热好的汤被立马放下,拿出条干浴巾裹在白念安身上:“宁岩没送你回来吗?怎么浑身湿透了?”
“我自己走回来的。”白念安的声音很小。
“怎么突然想着自己走回来?心情还是很不好吗?还是最近公司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白念安仰起头看着司北,看了许久,他在琢磨司北的情绪。
急切。
担忧。
哀伤。
还有心疼?
“噗嗤。”白念安笑了出来,单薄的身体经不起折腾,猛地咳嗽了好几下才停下笑。
他问:“你现在也是在作戏吗?”
“什么?”
司北怔愣住,他不懂白念安嘴里在说什么,于是又问:“什么作戏?”
白念安多希望司北现在可以向他说明一切,把那些脏事烂人全部拖出来洗的清清白白,哪怕是报复也可以,他都认了。
一来二去,扯清扯平,或许他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白念安又开始妄想。
但白念安怕了,那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他不敢再读下去,读到最后白念安怕那东西不是爱。
“算了。”
白念安露出了个很难看的笑容,他窝在了司北怀里,闭上了眼,很小声的问:“能不能说一句我爱你?”
骗我也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