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请求你,允许我把我所有的,爱和忠诚都给你。”◎
初赛很顺利,贺羡棠弹一曲巴赫,自认为表现还不错,但结果并不是实时公布的,半决赛选手的名单会在几日后于官网发布。
等待总归是最难熬的。这几天里贺羡棠无心吃饭,无心散步,无心练琴,终于熬到结果公布那天,这群外国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在午夜公布名单。
虽然有信心能入围,但有信心是一回事,守在电脑前等着查名单又是另一回事。贺羡棠很多年没体验过这种感受了,上一次还是考取茱莉亚学院,守着等录取通知书。
那真是很多年了……
贺羡棠撑着下巴犯困,笔记本屏幕上调出了悬浮时钟,倒计时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最后一刻钟……
她困的不行了,眼皮都睁不开,小脑袋往前一点,沈澈托住她额头:“去睡觉,明天再看。”
“不。”贺羡棠说,“我睡不着。”
是谁刚刚差点就要睡过去?
沈澈不揭穿她,给她倒了杯温水:“放松点。”
贺羡棠嘴硬:“我一点也不紧张。”
沈澈抿着唇笑,等她的后文,果然听见她又说:“怎么还没到零点啊,好慢。”
沈澈说:“做点别的打发一下时间。”
贺羡棠问:“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他拦腰抱起,放在桌上。沈澈一手扣住她的腰,不允许她向后躲,膝盖顶了下,分开她双腿,留出给他的空间。
贺羡棠仰着头,接受一个很漫长也很热烈的吻。
她鼻尖是熟悉的雪松香,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贺羡棠手心泛潮,抓着他的家居服,高支棉的布料被揉皱。
这是一套情侣装,和她身上的同款不同色,胸口口袋处都描着一只娇憨的小猫。
沈澈买来,强迫她和他一起穿。
贺羡棠被吻的缺氧,头晕乎乎的,这样的一个吻通常不仅仅是单纯的一个吻,她怕自己再看到电脑真要是第二天早上了,及时打住:“别……”
沈澈在她脸颊边蹭来蹭去,嗅她身上的味道,沐浴露换了一种,是很清新可口的西瓜味,贺羡棠爱养花,但在香气上,似乎更偏爱水果香。
仔细闻,还有一点点清凉的薄荷味。
和夏天的夜晚实在太搭了,沈澈不愿意抬起头,埋在她颈窝里,哑声说:“不是说想我?”
贺羡棠被迫仰起头:“你还记得啊?”
“当然。”沈澈摸她的脸,“好不容易有句好听的,怎么能忘?”
“我也想你。”沈澈牵着她的手,摸到某个滚烫的地方,“想死了。”
贺羡棠被烫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他声音真好听。天生声线低,不是刻意凹出来的低音炮。
这一把好嗓音,平时冠冕堂皇地在行业峰会上发表演说,也在这样的深夜里,在她耳边讲一点荤话。
贺羡棠脊背蹿起一股电流。
纽扣轻而易举地被解开了,贺羡棠呼吸略重,被挑起一点欲.望。
沈澈的指腹在她腰间若即若离地流连,贺羡棠扭了下腰,主动环住他脖子。
“叮铃铃”,零点了。
贺羡棠一秒钟回神,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跳下桌:“到时间了!”
她握鼠标的手有点抖,进官网,刷新一下,查看几秒钟前刚刚发布的半决赛名单。
一共二十四人,都用英文,贺羡棠认真扫下来,生怕漏了哪一个,最终在第五个找到了她的名字。
“CeciliaHe。”
她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沈澈。
沈澈在唇边落下一个吻:“好棒,cecilia。”
像是考了一百分以后得到夸奖的小孩子,贺羡棠总算安心,欢欢喜喜地说:“睡觉啦!”
沈澈单手抱起她:“bb,还早呢。”
跌到床上,床垫向下一陷,贺羡棠的手腕被他扣住,抵在雪白床单上。
记不清是几点才睡着,贺羡棠只记得,她看见了窗帘后漏进来的,泛白的天光。
次日贺羡棠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她腰酸背痛,缓了一会儿,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太过分了,我不要跟你睡一间房了。”
沈澈已经洗漱完,一身清清爽爽的,单腿压上床,拦腰把人拽回来,又觉得抱着她睡个回笼觉也不错,便把人扣进怀里:“跑什么?要不要再睡一会?”
贺羡棠张口就咬他肩膀。
不公平,很不公平,凭什么她腰疼腿疼哪里都疼,他却神清气爽。
沈澈搂着她的背,等她咬完了,笑道:“哪里学的新爱好?”
贺羡棠“哼哼”两声。
沈澈碾了下她的唇瓣:“留着力气咬别的地方。”
贺羡棠脸色爆红。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人怎么一大早就说荤话啊!
贺羡棠服了,抿着唇,只觉得脸和耳朵都很烫,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东张西望。
沈澈低头要亲她,她往下一缩,沈澈再低头,她再往下一缩,下巴尖埋进被子里了。
沈澈捉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安安心心地吻上去,顺势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一点也不痛,但声音很清脆,贺羡棠真的快要羞死了。
亲完,贺羡棠摸着唇,觉得好像有点肿:“你讨厌死了。”
沈澈问:“我现在可以算是男朋友了吗?”
贺羡棠挑起眉看他:“……炮友。”
“好吧。”沈澈又亲了她一口,“你的炮友有礼物要送给你。”
贺羡棠眼睛亮晶晶的:“什么?”
“先吃饭。”
贺羡棠不缺礼物,也不缺人送礼物,就说Mia吧,但凡逛街看到点什么喜欢的,都要让人给贺羡棠送来,她平均每天都能收到礼物。
但沈澈搞的这么神秘,贺羡棠就有点好奇了。
一吃完饭,她就问:“我的礼物呢?”
沈澈说:“你等下,我找找。”
他装模作样地找了半天,然后一摊手,空空如也,贺羡棠嘀咕:“搞什么?”
沈澈攥紧手心,再张开,变出一朵玫瑰。
又变魔术。
贺羡棠接过,下意识地讲“谢谢”了,只见他另一只手的手心一翻,又是一枚钻石。
接着是另一枚更大的粉钻,一枚蓝宝石,一枚翡翠珠子,一枚红宝石。贺羡棠眼花缭乱,沈澈像玩玻璃珠子一样一齐塞给她:“回去给你穿条项链玩。”
火彩耀眼。
贺羡棠研究着,更喜欢里面那颗蓝宝石,没注意到酒店的一面白墙上,浮现出了画面。
沈澈示意她看。
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投影仪。
是一张张照片组成的视频,最开始是贺羡棠在太平山那栋别墅的花园里侍弄花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然后年贺羡棠过生日在游艇上拍的一组照片,那一年的游艇会,沈澈不在。
结婚纪念日,贺羡棠的自拍。
贺羡棠在手工店捏陶瓷花瓶。
婚后两人第一次出去旅游,在日本拍的合照,漫天大雪里,他们俩牵着手,如一对眷侣。
婚礼的照片。
订婚时的照片。
订婚前,贺羡棠在林肯中心办音乐会的照片。
同年,她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办音乐会时谢幕的照片,贺羡棠一手搭在放着一束鲜花的钢琴上,对台下鞠躬。
她在茱莉亚音乐学院时练琴的照片。
她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时在校门口留下的照片。
她在国外求学时的很多照片。
最后一幕,十六岁的暑假,她和沈澈共同在山里度假时留下的照片。
贺羡棠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张照片,画面里少女穿白裙子,黑色长发飘扬,站在一颗茂盛的樟树下,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叶片落下来。沈澈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那是故事的起点。
从一开始,少年眼里就望进了她。
贺羡棠疑惑:“你从哪弄来的这些照片?”
很多她自己都遗失了。
沈澈说:“保密。”
贺羡棠笑着去弹他头,被他握住双手。
“听我说,cici。我知道我错过了很多年很多事,但我想参与你余生的每一年每一件事。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再也不会让你孤单,再也不会让你求而不得。”
“我请求你,允许我把我所有的,爱和忠诚都给你。”
贺羡棠伸手勾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我批准了。”
亲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有一点想哭,水润的眼睛一眨,睫毛挂上水珠。
沈澈吻她眼角,轻声唤她bb:“别哭。”
贺羡棠捂着脸,哽咽:“我牙疼……”
沈澈以为是她觉得不好意思才找的借口,贺羡棠说:“真的疼。”
张开嘴一看,她长智齿了。
好会破坏氛围的智齿。沈澈说:“回国就给它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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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半决赛还有几天,贺羡棠每天泡在琴房练琴,并且嫌弃沈澈在会打扰他,总是打发他自己出去玩。
沈澈在布鲁塞尔乱逛,逛进了一家可以diy戒指项链乱七八糟各种东西的手工店。
装修搞的神神秘秘,门很窄,灯很暗,都是些很便宜的银饰品。
沈澈灵光一闪,当天开车去了巴黎。
Brighten每年会推出高珠系列展,lookbook会提前送至Vic顾客手中,但某些特殊的客人,也可以要求设计师依照他们的想法亲自定制。
这不是什么罕见事。
但手工坊里迎来一位亲自绘设计图,亲自动手制作的客人,还是第一次。
沈澈开始每日往返巴黎和布鲁塞尔,贺羡棠不知道他每天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去巴黎了,以为他只是在布鲁塞尔的街上闲逛,就是每天晚上很晚才回酒店,且不知道为什么风尘仆仆一身疲倦。
半决赛同样也很顺利,顺利到贺羡棠觉得上天给她开挂了。
她每天高兴的像是在做梦,连布鲁塞尔的阳光都漂亮明媚的那么不真实。
唯一让她清醒的一点是,梦里感受不到痛觉,而她的手腕,快要痛死了。
72
第72章
◎但我三十多了,沈澈,我不再做这样幼稚的决定。◎
沈澈:“啊。”
贺羡棠跟着:“啊——”
“有点发炎。”沈澈关掉小手电筒,虎口卡在贺羡棠下巴上,勾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在这边找个医生拔了吧。”
贺羡棠连连摇头:“不要!”
沈澈说:“一劳永逸,别怕啊,不疼。”
贺羡棠还是摇头。
她对拔牙这事儿很恐惧,根本不信沈澈说的“不疼”。
拔的时候疼死就不说了,拔完了脸还会肿,影响她吃饭睡觉。
沈澈笑话她:“小孩似的。”
“总之我不要拔,万一等到决赛那天还没消肿怎么办?”贺羡棠手掌比了个直角放在脸颊边,“我要顶着半边正方形的脸登台吗?”
沈澈笑了,一切都随她:“那先吃点药吧。”
沈澈在贺羡棠的小药箱里找到消炎用的药物,仔细看过说明书以后,倒一杯温水一起递给她,顺势从身后搂住她。
贺羡棠囫囵吞下药片:“你好黏人啊。”
她脖子被沈澈的短发扎的有点痒,笑着躲开,又被他抓回来,按着亲了一通。
沈澈哼哼唧唧的:“我还不能趁着这会儿多抱抱了?”
“能……”
决赛名单已经公布,从明天起,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十二名决赛选手必须进入伊丽莎白女王音乐教室准备决赛,期间所有选手不得与大赛行政服务部门之外的人联系,并需要按通知参加排练,同时也需要参加媒体访问活动。
这也意味着,他们俩一周都见不到面。
整整一周,实在太漫长了。
不过沈澈在Brighten的事情还没做完。他想亲手给贺羡棠做一枚戒指,代替早已不知所踪的婚戒。
这也是个可以泡在巴黎手工坊里的好机会。
沈澈摩挲着贺羡棠左手的无名指,有些走神地想,不知道他们那对婚戒去哪儿了。以贺羡棠的性格,八成已经扔掉了。
贺羡棠拍拍他,想叫他松手,她好去练琴。手腕一转,疼的要命,她没忍住,下意识皱着眉叫了一声。
“怎么了?”沈澈立刻托住她手腕,“疼吗?”
贺羡棠咬牙说:“一点点。”
沈澈垂眸,安静地看她。
他不说话的时候,目光是很有压迫感的,贺羡棠在他的视线中无所遁形,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不敢与他对视。
她摸了下鼻尖,故作轻松道:“哎,没事儿,可能最近练琴太累了,我去涂点药。”
沈澈说:“叫医生来看看。”
贺羡棠立刻说:“不用那么麻烦,涂点药就好啦!”
她像只应激的小动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十分警惕。沈澈沉默一瞬,探身去捞桌上的手机。
贺羡棠先他一步按住:“真的不用!我没事!”
沈澈微微眯了下眼:“真的没事?”
贺羡棠一边点头一边“嗯嗯嗯”的,一咬牙一狠心,踮起脚在沈澈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口。
她都色诱了,沈澈应该能忘记这回事了吧?
沈澈收回手,懒洋洋地看她。
贺羡棠又亲了一口:“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点疼。”
沈澈说:“再亲一口。”
贺羡棠深呼吸。
忍。
她忍了。
又亲一口。
贺羡棠仰着脸看他,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说“这下总行了吧”。
谁料沈澈冷酷无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贺羡棠“嗷”的一声,尥蹶子不干了。
医生是从德国来的,是这方面的专家,照料过许多钢琴家的手。
他唉声叹气地给贺羡棠做检查,批*评她竭泽而渔,听起来真是接触过不少华人钢琴家,中文成语运用的出神入化。
贺羡棠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理。
沈澈问:“她怎么样?”
“不好。”医生还是更习惯讲德语,“我建议目前制动休息,先保守治疗。”
贺羡棠终于扭过头:“我要比赛!”
沈澈拧起眉毛:“她这样还能去比赛吗?”
“疼痛会影响发挥,一定要比赛的话,只能打封闭针。”医生一摊手,“不过据我所知,帕那索斯的决赛前需要选手集中高强度准备,决赛后还有为期一周的音乐会,如果您不想此后反复发作直至需要手术治疗的话,最好还是先放下今年的比赛。”
贺羡棠大声说:“不可能!”
放下今年她就没有明年了。
沈澈比她更大声:“为什么不可能!”
贺羡棠被他吼的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沈澈挥了下手,打发医生出去等着,无头苍蝇一样在会客厅里转了两圈,末了蹲在贺羡棠面前,牵过她左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涂药。
贺羡棠抽回手。
沈澈手心里空了。
他揉了下太阳穴,把药膏放到一边的小圆桌上,与她商量:“不去参加决赛好吗?等休息一阵,你可以继续办音乐会。”
贺羡棠看着他:“我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
“但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继续参赛!”
“这是我的身体!不是你的!”
沈澈牵过她的手腕,咬着牙问:“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不会心疼吗?”
太阳还没落山,六点钟的阳光也很好,穿过窗户,静静横亘在两人中间。
阳光朦胧,为沈澈披上一层金色滤镜。贺羡棠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沈澈和钢琴同时放在天平两端,等着她抉择。
学钢琴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起码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简单。
贺羡棠五岁学琴,七岁登台比赛,十几岁留学,跟随过许多大师学习,求学期间,她每天练八九个小时的琴。
她漫长的少女时代里,只有练琴和沈澈两件事充盈着她的生活。
她在国际赛事里拿过第一名,她凭自己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那年,她首次亮相大型音乐会,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弹肖邦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媒体把镜头对准她,那时候,他们只知道她叫Cecilia。而不是贺羡棠。
那时候,Cecilia这个名字还不作为香港贺家的二女儿或者沈澈的太太出现。
《留声机》给她做专访,称她是“古典音乐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世界各地的著名乐团向她抛出橄榄枝,只是婚期将近,她在那时选择回香港结婚,与香港本地一家普通的乐团签署了长期合作协约。
这不是一个职业钢琴师的好开端。
事实也是如此。为了和沈澈的联姻,为了陪他出席各项会议、晚宴,为了和他扮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贺羡棠放弃了太多次演出。
从此贺羡棠的生活重心转移到婚姻上。她不再是Cecilia,媒体和公众提到她,更为津津乐道的是她和沈澈的婚姻,善意者讲“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也有人恶意揣测“商业联姻的背后是各玩各的”,顶多在八卦之余,提一句“沈太好像是个弹钢琴的”。
“弹钢琴的”,没人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会说,钟鸣鼎食之家,不弹钢琴玩艺术难道去做医生和律师吗?
好像她只是玩玩。日复一日的枯燥和十几年的求学生涯在几句话里灰飞烟灭了。
北美古典音乐圈子就那么大,她做沈太太的时候,她的同门正陆续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声名鹊起。
“我考虑过你的。”贺羡棠说,“就是我曾经考虑过你,我才会在二十几岁刚成名的时候就回香港和你结婚,我才会在年轻的时候推掉了无数场演出无数次机会。”
“可是结果呢?”贺羡棠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们离婚了,事业和爱情,我一样也没捞到。”
出名要趁早,这话在古典音乐界可太适用了,每年有那么多的天才少年少女,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就在国际上崭露头角。
贺羡棠已经三十多了。这是她最后一年能够参加这样的国际赛事。
“二十几岁,有情饮水饱。但我三十多了,沈澈,我不再做这样幼稚的决定,你无法再干预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我的野心。”贺羡棠看着他,缓慢地、一根根掰开他搭在她腕上的手指,一字一顿,“这一次,你和钢琴,我选钢琴。”
沈澈剜心一样的疼。
他错的离谱。
他以为贺羡棠原谅他了。以为那些他错过的时光是可以弥补的,他曾经不爱贺羡棠,以后他能千百倍地爱她,他曾经忽视她,余生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但有些事情,原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是二十几岁的贺羡棠,是还年轻,意气风发,如果专心事业或许早已称为华人女钢琴家第一人的贺羡棠。
遗憾像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被子下的一颗豌豆,在他们俩相处时,会永远提醒着贺羡棠。
再待下去,沈澈怕会失态。
总算有一次,是贺羡棠看他离开的背影。
日光西移,贺羡棠叫医生进来给她打封闭针。
针头刺破皮肤,注射液被缓缓推进肌肉。医生尊重病人的选择,只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嘱咐贺羡棠在比赛结束后到柏林继续治疗,然后沉默离开。
贺羡棠一个人在会客厅坐着,一旁的小圆桌上,那束原本水灵灵的向日葵有点蔫了,明明是沈澈早上才带回来的。
阳光彻底收束,天光黯淡。套间里安静异常。
“cici——!”
像忽然炸开的雷。
贺羡棠抬头望去,林樾、贺齐、贺少川和贺舒,还有Mia、叶微、赵珩,一伙人闹哄哄争先恐后地挤进来,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个个脸上带着几分犹豫。
林樾向前一步,柔声问:“cici,怎么哭了?”
73
第73章
◎沈澈的吻让人招架不住◎
贺羡棠不知道她哭了,一摸脸颊,湿润,冰凉。
日光彻底黯淡,不知是谁打开了灯,贺羡棠在水晶吊灯下,被晃的眨了眨眼,才说:“牙疼。”
林樾松了口气,转身对挤在门口的一群人挥手:“散了吧散了吧,牙疼。”
贺少川说没劲,一群人闹哄哄地散了。
林樾让酒店送晚餐过来,陪贺羡棠吃完了,又问了些决赛的事情。
“还要一周多呢。”贺羡棠问,“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林樾嗔笑:“想着早点过来陪陪你嘛,哪想到你们决赛前还要被关一周的小黑屋。”
贺羡棠被她这个称呼逗笑了。
她今天兴致不高,就算是笑,也只是两手托着腮,抿着唇弯一弯嘴角,不说话。
林樾心里默默叹一口气,又挑有趣的话题讲给她听,譬如贺舒前段时间在巴黎看秀喜欢上了一个德国的小男模特,因为她德文不好,追了三天才发现人家性向和她一样。
贺羡棠这次是真的笑了,林樾却有点笑不出来,怎么她的三个孩子,个个情路都这么坎坷。
贺少川和Mia的关系不上不下,贺羡棠结婚又离婚,贺舒年纪尚小,玩心重,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她支着额头:“cici,你是不是和沈澈吵架了?”
贺羡棠渐渐敛起笑意,“嗯”了声。
林樾有点想劝她换个男人,想了想还是说:“我和你爹地年轻的时候也总吵架。”
贺羡棠问:“真的吗?”
她印象里家庭关系一直很和睦,贺齐是妻管严,林樾说东他不敢往西,有时也有点小怨言,不敢在林樾面前说,就对着他养的鱼嘟囔,总是窝窝囊囊地搞笑。
“是啊,三天两头就吵,你不知道他那时候多讨厌。”林樾边剥荔枝边说,“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没有哪两个人能够完全相同,吵架的过程就是磨合的过程。相爱的人吵不走,不相爱的人不吵也会散。”
她把剥好的荔枝递给贺羡棠:“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磨合好,有些人相处了十年也不行,以至于最终断交。这没什么,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
贺羡棠一口咬走荔枝,甘甜的汁水在口中漾开,她点点头:“我知道啦!”
林樾欣慰地轻轻拍她的小脸蛋:“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是不是?”
贺羡棠说:“当然!”
被关进小黑屋前,贺羡棠在Brighten买的那条裙子到了,几十名裁缝赶工期,一切都刚刚好,让她能在决赛时穿。
同其他十一名选手进入伊丽莎白女王音乐教室,赛事组行政部门照旧宣读规则,都是些老生常谈了,贺羡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不动声色地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然后从镜子里打量自己。
起码看上去,他们一样年轻。
最后一条,为了参赛选手的健康着想,他们安排了一位医生,如有需要,可随时联系赛事组。
一抬眸,看见是给她打封闭针的那个医生。
“沈澈安排你来的?”贺羡棠用德语问。
他也用德语答:“当然。”
几缕阳光从穹顶透明的玻璃块中洒下来,贺羡棠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练琴和媒体访谈占据了贺羡棠绝大多数的时间,日子跑的飞快,她没时间想太多,包括沈澈,包括那场争吵。
与世隔绝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渐渐的眼中只有一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目标。
沈澈在巴黎做戒指。
设计图已经画好了,是很简单的素圈,镶一枚小钻石,钻石旁分别刻着两人的花体英文名,适合日常佩戴。
但沈澈根本不会做戒指。
他上一次做手工可能还是幼稚园的作业。
工匠一步步地教他,如何焊接,如何打磨、抛光、雕刻,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沈澈只有一只手灵活,左手还在骨折恢复期,约等于没什么用。
再次刻下Cecilia一行字之后,沈澈把铂金戒指一丢,“哐当”,戒指在操作台上转了几圈,稳稳落下,和其余十几枚一起静静躺平。
又作废一枚。
沈澈用法语对工匠说:“我出去抽支烟。”
推门出去,夜色无垠。蒙田大道能望见埃菲尔铁塔,一轮黄澄澄的弯月悬在铁塔边。
不知道贺羡棠在做什么?
在和他看同一轮月亮吗?
一想到这个人,沈澈心底灰扑扑的。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好像依旧讨厌他。
滚轮“嚓”的一声,橘红色的火焰跳出来,沈澈衔着烟,偏头点上火,重新把打火机放回兜里,揉了下酸胀的脖颈。
这几天沈澈都泡在Brighten的手工坊里,泡在裁缝和机器嗡嗡的声音里,似乎必须有什么把他填满,才不至于寥落。可是总有那么一瞬,总有那么一瞬,譬如现在,万籁俱寂,一种很深刻的疲倦和懊悔就浮上来了。
这种感觉被用最锋利的刻刀,一刀一刀刻进他的骨头里。
他想弥补贺羡棠,把一切拨回正轨,事实证明这根本行不通。因为他们错过的不是五天、五个月,而是五年,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应该是人一生年华里最好的五年了。
如果那五年了,他更早一点察觉心意该多好。贺羡棠是不是就不会在今年,即便疼痛难耐也要打封闭针也要去比赛。
她或许早就事业有成,早已名扬天下。
沈澈觉得贺羡棠的伤病,他要负很大一半责任。
这个念头不断压着他,沉重如山,又像是一层薄薄帘子,吹到他脸上,让他喘不开气儿。
尼古丁混着风吹进肺里,沈澈呛了一口,闷闷地咳起来。
贺羡棠觉得自己真的弹不好肖邦了。
她选了肖一刚协作为决赛曲目,这一首她明明弹过很多遍,毕业那年音乐会弹,后来也给沈澈弹,独自音乐会的安可曲也总是弹,弹了十多年,总觉得不满意。
是一首很适合朦胧夏夜的曲子,纯净、浪漫。
今晚月色明亮,她本想找找感觉,谁知道给自己找自闭了。
不弹了。
第二天一早有单人采访,是在古典音乐届很有名的杂志,需要拍照,贺羡棠决定回去睡觉。
总不能琴弹不好,第二天的照片上也肿。
早上八点,贺羡棠迷迷糊糊地醒来,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梳个头发,就被一把拽进化妆间,化妆师十根手指上都有东西,张牙舞爪地冲着她的脸来。
贺羡棠眼睛一闭,任他们为所欲为。
盘发,珍珠耳钉,黑色丝绒长裙,沉稳优雅的一套造型。
贺羡棠被按到闪光灯下,一抬眼,猝不及防地望见沈澈。
他西装革履,戴着领带夹和袖口,一丝不苟,脖子上还挂着今日采访的媒体工牌,看上去神采奕奕,不像是来采访的记者,倒像是报社老板。
唯有眼下一抹乌青出卖了他这几天的心情。
贺羡棠愣住了,前面几个问题都回答的有点呆。
什么对音乐的看法,最喜欢的钢琴家,是什么契机让她走上了古典音乐这条路,明明心底有熟稔的答案,却还是表现的呆呆的,总是忍不住看沈澈。
她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发现沈澈一直在盯着她。
采访的记者Arthur拍了拍他肩膀,给他让出位置。
这小子是个关系户。
不知道什么来头,估计也没当过记者,可能是什么狂热的粉丝,想来见偶像一面,总之早上老板告诉他今天会有个人跟他们一起去做采访,并且会问几个问题。
被那道目光搞的压力颇大,Arthur干脆让他先问。
应该就是随便问问,和偶像说几句话,也用不了几分钟。
沈澈一坐下,对着几盏灯和摄像头,开口就是:“Cecilia谈过恋爱吗?”
Arthur:“???”
这是个私生粉吧?
他用英文问,醇厚低沉的腔调,很迷人。
贺羡棠也用英文答:“没有。”
沈澈假装看台本,敛去眼底一点失落:“如果在谈恋爱时和对方吵架,你会如何解决?”
在场所有人:“???”
想干什么?贺羡棠瞪他:“我没有谈过恋爱,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问题。但是我想……应该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沟通一下吧?”
“谢谢。”沈澈说,“如果是我,我会先道歉。对不起,Cecilia。请放心,这段对话不会出现在最终的访谈稿上。”
Arthur觉得这兄弟是梦到哪句说哪句。
幸好他很快让出了这个位置,后续的问题终于回到正轨——音乐、钢琴、个人成长经历上。
单人访谈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收工时才十点多。现场乱糟糟一片,电线盘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圈。
没人注意到,这场访谈的主人公和那个关系户不见了。
“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重重关上,接着,粗重的喘息声溢出来。
两个人像是没有时间说话,只顾着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沈澈的吻让人招架不住,他搂着贺羡棠的手臂也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沈澈……沈澈!”贺羡棠有点急,伸手推他,“我的妆花了!”
沈澈轻轻捏着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手不要乱动。”
两人近在咫尺,稍微往前一点,就又能吻上,贺羡棠往后躲了一下,目光忽闪忽闪的:“你怎么……”
“我总想你。”沈澈说,“想的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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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74章
◎腰臀那起伏的一笔,让沈澈想到之前送给她的细梅瓶◎
贺羡棠微微抿着唇。
想……她吗?
沈澈讲话的声音真好听。
而且他说他想她,想的睡不着。贺羡棠攀着沈澈肩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讲了句:“我没有想你。”
她仰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神色有点倔犟。
沈澈说:“我知道,你很忙。”
贺羡棠摇头。
沈澈扬了扬眉,垂着眸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脸颊边就被印上一个吻。
很温柔,略微湿润,带着贺羡棠的体温。
她说:“因为我总觉得你会来找我。”
沈澈愣住了,被一句话砸的晕头转向,刹那间觉得头晕,眼前好像有一圈小天使在绕着飞。
洗手间白天也灯光明亮,花纹漂亮的洗漱台上泛着冷光,占据大面墙壁的镜子里,映着他们两人的倒影。
亮堂堂的,一切都很真实,所以应该不是梦吧?
黑色的大裙摆晃了一下,贺羡棠贴着他嘟囔:“傻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羡棠已经有这样的底气了——无论发生什么,沈澈都会主动来找她,而她要做的只是等待。
这种感觉很好,很安心。
两条细细的胳膊缠上沈澈的腰,贺羡棠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发烫,干脆埋进他胸膛里,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比平常快,重重地敲在她鼓膜上。
沈澈喉咙发紧:“我应该早点来。”
贺羡棠说:“不要,太早了我还没消气。”
现在刚刚好,她已经不生气了,顺便还反思了下,那天她也太冲动,对着沈澈,那些伤人的话好像总是很容易说出口。
沈澈摸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眼下的一块皮肤:“那天吵完架有没有哭?”
贺羡棠乖巧地答:“有。”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虽然不常哭,但哭也只是一种情绪。吵架能哭,伤心能哭,听音乐会太投入也能哭。
沈澈不太行,一想到她哭,懊恼更深。
“对不起。”沈澈紧紧地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对不起cici,我……”
贺羡棠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还是别说了。”
想说都是他的错,才耽误了她的工作,才让她三十多岁才不得不带着手伤来比赛。
“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贺羡棠说,“那几年你也没有不许我去工作,放弃部分工作而选择婚姻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有人替我的决定负责任。如果我还在意这个,那我也不会原谅你。”
她贺羡棠拿得起就放得下,不会困在往事里自怜自艾。她和沈澈的重新开始,应该是一身轻松地奔向崭新的未来,而不是永远背着过往的包袱和怨怼,在每一次争吵时都翻出来细数谁对谁错。
那还不如不开始,再好再美妙的感情,也只会在一次次争吵中磨灭。
“我以后也不会讲什么钢琴和你之类的话了。”贺羡棠牵着他的手玩他的手指,“真的。”
她做人,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学会放过自己。值得高兴值得喜欢的事情太多了,为什么要抓着不高兴不喜欢的事情不放呢?
沈澈定定地看着她。
贺羡棠没立时等到回应,就无所事事地捏沈澈的手指关节,比划着长度,心想这也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有机会可以训练他一下。
她在一片沉默中走神,忽然冷不丁听见沈澈叫她的名字:“贺羡棠。”
贺羡棠下意识:“嗯?”
沈澈说:“你要是这样,我都有点嫉妒我自己了。”
他何德何能,遇见贺羡棠这样浑身都柔软的人。
贺羡棠嘿嘿地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沈澈托着怀里这具身体,也在笑。
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接吻。亲着亲着就有点擦枪走火,贺羡棠身材很好,细腰长腿,每一处的曲线都流畅优美,沈澈的手搁在她腰间,腰臀那起伏的一笔,让他想到之前送给她的细梅瓶。
“那个花瓶……”
她知道那个花瓶是他画的吗?他们五周年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差点被她丢掉。
贺羡棠疑惑:“什么花瓶?”
沈澈淡声说:“没什么。”
现在谈这些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他专心回到这个吻里,手心向上滑,灵活地勾住拉链,向下一拉。
是件抹胸裙,拉链一开,松松垮垮的就要掉下去。贺羡棠眼疾手快地按住胸口,可惜作用也只是聊胜于无,沈澈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滚烫。
虽然那只手现在还只是在腰间,但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都很危险。贺羡棠推他:“你别在这儿。”
沈澈在洗手间里和她做这种事,放在以前贺羡棠想都不敢想,虽然已经逐渐认清了沈澈的本质,但贺羡棠一直觉得他有着君子的一面,比如说……禁欲。
好像也没多禁……
但光天化日在洗手间,还是太超过了!
沈澈偏过头啄她的唇:“cici想去哪?”
这不是去哪的问题吧……
可贺羡棠被他吻着,说不出话,只能软倒在他怀里。就在她已经闭上眼自暴自弃的时候——
“咕噜”。
接着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啊——!”贺羡棠打他,“你笑什么!我早上没吃饭!”
参赛选手的一日三餐都由赛事组负责,虽然味道一般,但也能入口。早晨贺羡棠忙着采访,没来得及吃。
沈澈好整以暇地帮她拉上拉链:“我陪你去吃。”
贺羡棠用食指戳戳他:“这是违反规定的。”
沈澈亮出他的工作牌。
贺羡棠还是摇了下头:“还要换衣服、卸妆……人太多了,你还是回去吧。”
执手相看,竟然谁也舍不得分开,沈澈指腹在贺羡棠左手手腕上摩挲:“还疼吗?医生说你这几天一直没有去找他。”
贺羡棠摇头:“打了封闭针,没感觉了,打针的时候有点疼。”
沉默一息,沈澈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贺羡棠笑了一会儿,赶他走,一个人匆匆地转回化妆间,化妆师已经找了她半天,一见面就拍着手问:“cici,跑哪儿去了?”
贺羡棠一说谎就心虚:“迷路了。”
片刻温存像是从时间罅隙里偷来的。贺羡棠抽离出来,重新投入到决赛的准备中,沈澈又返回巴黎,泡在手工坊里。
一切没什么不一样,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贺羡棠的琴弹的很顺利,沈澈的戒指也做的很顺利。
决赛。
十二名选手抽签决定顺序,分六晚登场,获奖名单会在十二位选手全部弹完的当晚宣布。
贺羡棠抽到六号,也就是第三晚第二位选手,既不能早弹完一身轻松,也不能弹完后立刻知道结果,不过她对顺序无所谓,倒是觉得六这个数字很喜庆。
到决赛那一天,她的心态已经很平和了。
等待的时候有点无聊,贺羡棠懒得动脑子,不想听她前面那位弹的怎么样,在后台放空大脑,数羊。
数了一会儿,又去玩手指。
玩了一会儿,到她了。
贺羡棠登台经验多,完全不怯场,一袭高定白裙,大方地朝台下鞠躬,一抬眼,才发现决赛的舞台和观众席离的那么近,近到她觉得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第一排,居然全是认识的人哎……
林樾朝她比加油的手势,Mia和叶微挨着坐还要挽着手,赵珩鼓掌鼓的手心都红了,她眨眨眼回应,视线一扫,望进沈澈漆黑带笑的眸里,只对视一秒,就移开了,耳垂染上一层薄粉。
坐下,灯霎时暗了,只余一束光追着她。
琴音在指间流淌。
沈澈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
贺羡棠录在黑胶唱片里的,就是其中的第二乐章。
很漂亮的曲子,是浪漫主义的经典之作,也很符合贺羡棠的气质。
她弹的很好。
一散场,众人就急匆匆地去后台,人实在太多了,贺家全家出动,沈澈只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收到赵珩无数个白眼。
沈澈懒得理他,拿出手机给贺羡棠发消息,经过一扇门时拐了出去。
贺羡棠还没卸妆,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她捞过来看消息,已经远远听见林樾和Mia说笑的声音了。
根本来不及嘛!
门被推开了,贺羡棠一扭头,看见了她庞大的亲友团。
林樾说:“今晚超棒啊cici!”
Mia和叶微还是挽着手:“是不是解放了?”
贺少川刚想说话,被赵珩挤开了:“我给你讲真是绝了,这比赛要是不把冠军颁给你我都举报他们有黑幕!”
贺齐最后慢悠悠地踱过来,矜持而又沉稳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不愧是我女儿,随我!”
林樾呛他:“随你就完蛋啦!你年轻的时候连李斯特和莫扎特都分不清!”
眼见又是一场大战,贺羡棠举起手:“停停停!听我说听我说!”
林樾笑眯眯的:“好好好。”
一双双带着期许的眼睛望向她,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感言。
贺羡棠宣布:“我要去卫生间。”
众人:“……”
她一边笑一边悄咪咪往外挪,悄咪咪关上门。走廊里灯光昏暗,厚重的红色地毯吸走了脚步声,贺羡棠看着手机,猝不及防,被一双手臂拽进空房间里。
门关上,震起浮尘。
贺羡棠笑弯了眼睛,勾着沈澈脖子:“你怎么不去后台?”
沈澈亲了她一口:“去后台能这么亲你吗?”
贺羡棠笑眯眯的:“如果你敢的话,我没意见。”
沈澈用鼻梁蹭她:“你爹地要杀了我。”
“痒。”
贺羡棠往后躲,后脑勺靠在门板上。
对视上了。
彼此眼里都映着一样的笑意。
沈澈慢条斯理地问:“怎么想到选着一首?”
贺羡棠说:“好听。”
沈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拖着腔调懒洋洋道:“原来不是因为它是送给我的礼物啊。”
75
第75章
◎当天布鲁塞尔大广场惊现上万支玫瑰◎
礼物?
贺羡棠有点懵:“什么礼物?”
沈澈不高兴了:“你不会忘了吧?”
贺羡棠一时没想起来,只顾端详他的脸色,奇了,向来八风不动稳若泰山的沈董事长,谈起恋爱居然有一颗脆弱敏感的玻璃心。
贺羡棠忍了忍,唇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
沈澈问:“你真不记得了?“
他垂着头,眉眼间尽是失落。
贺羡棠哄他:“我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沈澈提醒她:“去年我得到了一张黑胶唱片。”
“什么?”
“你放在水岸的那一张。”
贺羡棠的脸迅速红了,她耳朵嗡嗡的,疑心是幻听了,水岸那张黑胶唱片……那张她不是让他们销毁了吗!
一抬头,沈澈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贺羡棠打他:“你装可怜!”
沈澈继续装委屈:“真没有。”
他睫毛长,垂着的时候,能显出几分乖巧。贺羡棠捧着他的脸啵了一口,然后才问:“那唱片怎么会在你那?”
沈澈实话实说:“周聿安叫我去水岸打牌,就知道了。”
贺羡棠问:“你听了?”
“当然听了。”沈澈现在想起来那段录音,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遗憾悔恨,喜上眉梢,凑在她耳边念叨,“我爱你,Iloveu,Jetaime,Ichliebedich,Tivogliobene。”
贺羡棠捂着脸。
那是喝醉了录的,录完了她自己都不敢听第二遍,心虚的不敢放在家里,不敢让人知道是她录的,碰巧有几支古董花瓶要送进水岸交易,干脆一并送过去,年年为这不值钱的东西付好大一笔管理费。
她脸红的像煮熟的虾,根本不敢抬头看一下沈澈,化身流体动物呲溜溜要地从他怀里滑下去,沈澈托住她,亲她耳朵尖:“害羞什么?”
贺羡棠从手指缝里看他:“别说了,好丢人……”
她那时候怎么会把爱挂在嘴边上呢?听起来像是泡进了蜂蜜罐里。
“哪里丢人?”沈澈纠正她,“只有勇敢的人才敢承认爱。”
“我爱你。”沈澈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cecilia,我爱你。”
沈澈以前觉得他绝不会说出这句话,真到了这一天才发现,什么喜欢钟意都太轻了。
他爱她,至死不渝。
贺羡棠被他捏住下巴,不得不仰着头,望见他的神色庄严认真,用发誓的语气讲一句“我爱你”。
像动漫里一样,粉红肥皂泡泡飘起来了。夜风晃动着月白色窗帘,一轮圆月映进窗内,月色如霜,给俩人勾着银边。
沈澈衔住贺羡棠的唇,软的像花瓣一样,稍微用力碾下去,就能尝到甜美的汁水。她溢出的一点喘息也像泡了蜜,甜的醉人。
唇舌纠缠,舍不得分开。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了,“咚”的一声,贺羡棠一惊,撇开脸循声望去,没开灯,只借着月光看不清楚。
沈澈的视线却一直没从贺羡棠身上移开。
她的裙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月色落在上面,是珍珠一般的色泽,高定果真不愧对它的价格,每一处剪裁都合身,严丝合缝地裹着贺羡棠的腰肢,勾勒出曼妙曲线。
沈澈说:“你穿这条裙子好漂亮。”
是很像婚纱。
贺羡棠被亲的有点缺氧,缓了缓才逐渐清醒,脸在沈澈胸膛蹭了下,忽然有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周聿安喊你去打牌?”
她声音很柔和,但沈澈还是警惕起来,含糊地应了声。
贺羡棠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
“几个人?”
“……四个。”
“还有谁?”
沈澈招架不住,俯身亲她,想含糊混过去,贺羡棠向后一躲,一脸“坦白从宽抗拒完蛋”的模样。
沈澈叹气:“还有两个周聿安找来的女人。”
他讲完,发现这话太有歧义了,两男两女,这不是明摆着让贺羡棠往歪了想吗,于是干脆利落地把兄弟卖了:“我都不认识,真的,是外国人,我都没跟她们说话!周聿安和她们俩……那个什么……”
贺羡棠震惊了,好半天没缓过来,喃喃道:“他那时候还没和叶微分手。”
天啊,他到底给叶微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果然男人偷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枉她和叶微刚认识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周聿安是个好人。
贺羡棠迁怒于沈澈:“你们男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你还跟他打牌!”
沈澈冤枉:“我就跟他打过那一次!”
还被发现了。
贺羡棠哼了声,踩了沈澈一脚。
银色高跟鞋飞快地缩回裙摆下,只余沈澈皮鞋上一点脚印。沈澈抱着贺羡棠哭笑不得:“怎么这么聪明啊,cici。”
他还没说什么呢,就提了一嘴周聿安,她立马灵敏地察觉到不对劲,估计在问出第一句话时,就已经预设好答案了,只等他坦白。
只要露一点点线头给她,她就能抽丝剥茧地盘出真相。
贺羡棠骄傲地仰起头:“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沈澈保证:“我再也不和他打牌了。bb我真的就和他打过那一次不对,我跟他不熟!都是沈濯和他玩……”
他果断祸水东引出卖亲兄弟,贺羡棠不听他碎碎念,转身回后台了。
卸妆,换上条宽松的长裙,和她庞大的亲友团唠了会嗑,才回酒店休息。
比完赛,贺羡棠真的累了。决赛前这段时间,她神经一直紧绷着,连梦里都是肖邦的旋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关上灯,头一沾枕头,几乎立刻就要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有人爬床。
这个点会过来的只有一个人,贺羡棠眼皮都没掀,被人一把捞进怀里,闻到带着男人体温的雪松味,安心地睡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贺羡棠躺在床上伸懒腰,晃着腿看天花板,不愿意起床。
沈澈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惬意模样。
早晨的阳光太好,清亮,从百叶窗漏进室内,在温润的木地板上轻晃。贺羡棠整个人陷在草绿色蕾丝滚边的床品之中,头发柔顺地散开,晃着腿哼着歌。
沈澈笑了,倚在墙上,抬手屈指敲门。
贺羡棠一偏头。
这人一大早收拾的还挺有模有样的,白衬衫黑西裤,袖口卷上去,没系领带,万年不变的搭配,却被他穿的清清爽爽,贺羡棠品了会儿,发现是衬衫款式更宽松休闲的缘故。
她伸出手挥了挥,沈澈走过来,牵住,一把把她拉起来。
贺羡棠顺势跳到他身上,双腿盘在腰间,猫似的眯眯眼睛,发出满足地喟叹:“睡饱觉的感觉好幸福啊!”
“睡饱觉之后看见靓仔的感觉不幸福?”
贺羡棠说:“自恋狂。”
沈澈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屁股。
“哎?”贺羡棠不满地挂在他身上扭了扭,“你怎么打人啊!”
沈澈眸色暗了下:“你庆幸我两个小时前就起床了吧。”
贺羡棠傻乎乎地说:“你醒的这么早啊?起来干什么了?”
沈澈无奈地盯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贺羡棠才反应过来,脸颊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某个部位的存在感也很强,匆忙从他身上跳下来,扮了个鬼脸就冲进卫生间。
门“砰”地关上,颇有点落荒而逃之意。
沈澈摇了下头,过去敲敲门:“洗漱完出来吃早餐,一会儿医生过来。”
贺羡棠拧开水龙头,拢了把水泼到脸上,脸颊滚烫的温度总算冷却下去了,混着水声,她含糊地应:“知道啦!”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沈澈付了他一笔天价酬劳,换他二十四小时待命。
检查还是那些检查,只不过医生的眉毛拧的更紧。
比完赛,贺羡棠就很乖巧,医生说什么她都答应。
医生说暂时先制动休息,涂药观察。
贺羡棠说:“我保证每天都不会忘记。”
医生说:“我要把你的手绑起来。”
贺羡棠才不可置信地抬眼:“你好粗鲁。”
比完赛第二天,她就失去了左手自由活动权。
手都绑上了,贺羡棠才想起来:“啊……这个比赛的前六名要办音乐会的!”
吸取上次吵架的教训,沈澈温柔地问:“你想去吗?”
贺羡棠说:“我没想好呢。”
都绑上了还没想好。
医生咳了声,警告似地喊她:“Cecilia。”
“OKOK,”贺羡棠说,“我不去。”
沈澈满意了,矜持地略一点头:“我支持你。”
贺羡棠说:“你支持我一点儿违约金吧。”
沈澈挑了下眉:“什么违约金?”
“不去音乐会要赔违约金啊。”贺羡棠说,“我记不清多少了,总之不便宜呢!”
沈澈说:“我赔他十倍。”
贺羡棠笑得很欢,说他败家。
就像一场大考结束后总得找点乐子放松,贺羡棠虽然左手被绑起来了,但右手还灵活自若,一点都不耽误。
布鲁塞尔没什么意思,贺羡棠约了Mia和叶微去巴黎迪士尼玩。
沈澈不可置信地问:“去哪?”
“巴黎。”贺羡棠使唤他帮忙收拾行李,“你这是什么表情?”
“今天就走?”
“Mia还有十几分钟就来接我。”
沈澈扯出一个虚伪的笑来:“去几天?”
贺羡棠说:“公布结果那天再回来啊,Mia还想去逛街。”
沈澈捏着口袋里那枚戒指:“我……能一起去吗?”
贺羡棠羞涩地笑了下:“我问问哦。”
电话打给Mia,贺羡棠兴冲冲地问:“我能带沈澈一起去吗?他可以开车、拎包、结账。”
Mia丢下一句“姐妹局谁带男人谁是狗”就把电话挂了。
贺羡棠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两三天而已,你也不忍心我当狗吧?”
沈澈深吸一口气。
两三天而已,他忍。
贺羡棠前脚刚走,后脚送鲜花的就过来了。
从非洲空运来的厄瓜多尔玫瑰,朵朵鲜艳。
可惜应该收到这份惊喜的人已经拍拍屁股到巴黎了。
当天布鲁塞尔大广场惊现上万支玫瑰,并竖起一块牌子——“FreeGift”。
76
第76章
◎“去给你买花。”◎
从布鲁塞尔开车到巴黎,要三个小时,路上无聊,贺羡棠缩在副驾驶补觉,Mia和叶微插科打诨,从brighten这一期的高定聊到最新上映的电影。
“那男主我认识。”叶微欣赏着她刚做的指甲,漫不经心说,“一起拍过杂志。”
Mia说:“看着挺帅的啊,联系方式推给我呗。”
叶微笑道:“你是人吗?人家都结婚了!”
Mia遗憾地直摇头:“唉——怎么帅哥都英年早婚啊。”
贺羡棠笑的抖了下肩膀。
Mia扫她一眼:“别睡了,一上车就睡觉,不知道的以为在这演睡美人呢。”
贺羡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缩着:“我都一个多星期没睡好觉了。”
“你还年轻,睡那么多觉干什么?”Mia随口问,“这手怎么回事,新情.趣?”
叶微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呛了一口,连连咳嗽:“你能矜持点吗?”
Mia问:“你有这东西?”
叶微忸怩了一下,故作娇嗔:“人家当然有啦。”
Mia对贺羡棠说:“她思春了,不用管她。”
贺羡棠这些天一直在忙比赛,闲暇时间全被沈澈占走了,根本不知道叶微的近况。她有点惊喜:“你谈恋爱啦?”
叶微满眼笑意:“快了。”
她说的含含糊糊,贺羡棠也没继续追问,但她藏不住事儿,没一会儿就抱着手机给贺羡棠看照片:“怎么样?”
“挺帅的。”贺羡棠说,“看着有点眼熟。”
“是个演员啦。”
贺羡棠问:“出名吗?”
Mia说:“你是山顶洞人吗?人家新晋顶流,微博粉丝两千万。”
贺羡棠据理力争:“我哪有时间关注娱乐圈!”
Mia轻飘飘地说:“时间都用来谈恋爱了吧?”
贺羡棠:“……”
叶微俨然一副刚坠入爱河的模样,收到准男友的消息,笑的眉眼弯弯,缩在后座聊天去了。
Mia又问:“你这手到底怎么了?”
“腱鞘炎。”
Mia啧啧称奇:“可以啊贺羡棠,什么时候这么有事业心了。”
贺羡棠哼了声:“我一直都挺有事业心的。”
“等公布比赛结果了给你买个热搜。”
“买什么?”
Mia想了下:“贺羡棠带伤夺冠。”
贺羡棠忧心忡忡:“没夺冠怎么办?”
叶微举手说:“这我知道!就买……帕那索斯国际钢琴比赛黑幕,话题度绝对拉满!”她扬了下眉,“我有渠道,可以打折。”
“这个好。”Mia说,“买他个第一!”
贺羡棠笑的不行。
其实对于最终的结果,贺羡棠倒没什么感觉。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结果如何她都接受,更何况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既然不能控制,索性也不去想。
三人到了巴黎,先去brighten的高定坊。Mia今年看秀时买了几条裙子,让贺羡棠试。
“为什么让我试?”
Mia望着镜子,淡声说:“给你买的。”
她朝叶微扬下巴:“她有品牌方送,这期的设计我不喜欢,不过挺适合你的,开音乐会穿。”
贺羡棠每次演出的服装都是自己准备的,她有收藏高定的习惯,也不想穿品牌赞助。
闻言,她大为感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Mia,一双扇子似的睫毛眨啊眨,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你如果是个男人……”
“你如果是个男人我一定嫁给你。”
“我如果是个男人也是个不婚主义的男人。”
贺羡棠长长地“嘁”了声,试裙子去了。
依旧是她熟悉的裁缝师,还有几个他的助手围着,只不过这次,brighten母公司的总裁也来视察工作,他和贺羡棠认识,遇上了,两个人寒暄几句。
“我看见你穿着brighten的高定参加比赛了,”男人西装革履,立在落地镜前,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mypressure。”
贺羡棠跟他客套:“能穿着brighten的高定去参加比赛,也是我的荣幸。”
男人又说了几句恭维话,贺羡棠左耳进右耳出,也回他几句恭维话,原本聊到这儿就该结束了,可男人一垂眸,若有所思般说:“你那条裙子……”
贺羡棠下意识:“嗯?”
男人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贺羡棠淡淡的:“Leo,话说一半不如不说。”
Leo笑起来:“你那条裙子,可以说是brighten这么多年最贵的一件高定了。”
贺羡棠还没反应过来。
Leo说:“沈董夺人所爱,出手也大方,拿一桩石油生意换的。”
贺羡棠心弦一颤。
第一反应是,坏了,她就给了他几百万。
然后才想起来,他当初买那条裙子送给她时说的话——“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遗憾”。
现在想想,也是很好听的一句情话。沈澈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醉心工作,迈入三十而立的年纪,居然长出了烽火戏诸侯的劣性根。
分开不到一天,贺羡棠有点想他了。
Mia和叶微凑在一起说笑,偶然抬头一瞥,奇道:“很热吗?你脸怎么这么红?”
高定屋内明明是最舒适的温度和湿度。
贺羡棠期期艾艾:“我……刚刚吃了一块酒心巧克力。”
换下衣服,她找借口:“我去卫生间。”
说完,不敢看Mia,落荒而逃。
门关上,贺羡棠拨沈澈的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听筒传出沈澈的笑声。
“cici,想我了吗?”
贺羡棠低低地“嗯”了声。
沈澈原本以为会讨几句骂,没想到她承认:“我去找你。”
“不要不要,我后天就回去了,”贺羡棠攥着手机,额角难为情地出了一层薄汗,“你现在过来,Mia肯定骂我。”
沈澈不满:“她好烦。”
“她看你也挺烦的,”贺羡棠小声嘟囔,“你们俩什么时候才能和平共处?”
“下辈子!”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贺羡棠抬眸,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Mia跺了下脚,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谁叫某人谈恋爱太专注了,什么都听不到。”
贺羡棠手忙脚乱挂了电话。
Mia伸手戳她脑门儿:“小恋爱脑。”
次日去迪士尼,贺羡棠也没什么心情玩,终于等到回布鲁塞尔,她下了车,飞一样飘进酒店。
套房里空荡荡的,窗户没关紧,微风吹起月白窗帘,细纱拂过花瓶里的香水百合。
从会客厅转到卧室再转到书房,真的没人。
贺羡棠有一瞬间失落。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晚上要去决赛现场,她洗完澡,化一个淡妆,换上条点缀着水钻和蕾丝的黑色掐腰吊带长裙,拉链刚拉上,门“吱呀”一声,贺羡棠一抬眸,见沈澈抱着束花站在门口,沉稳的黑西装,更显红玫瑰娇艳。
贺羡棠倚着梳妆台笑。
沈澈把花搁在桌上,俯身亲了她一口,如一头鹿啜饮,姿态漫不经心,又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回来了怎么不找我?”
“谁知道你去哪儿了。”
“去给你买花。”
沈澈又要亲她,贺羡棠伸手抵住他肩膀:“要出发了。”
“紧张吗?”
贺羡棠摇头。
说不紧张,但到了现场,庄严肃穆的音乐一响,还是会有一点。
比赛的名次由评审团,由后向前宣布,第十二名,第十一名,一直听到第六名,都没有cecilia的名字。
第五名,第四名,还是没有。
进前三了。
亲友团齐齐憋住呼吸,恨不得上台抢过主持人的台本看看。贺羡棠摸摸眉毛,深藏功与名。
第三名,是比利时人。
林樾凑在贺羡棠耳边说:“你肯定是第一。”
话音刚落,台上就公布了亚军人选。
“CeciliaHe,fromHK。”
什么结果,贺羡棠都接受。她款款起身,对着观众席鞠躬,上台前感觉沈澈捏了把她掌心。
湿漉漉的。
贺羡棠抬眼瞥过他,神色自然淡定,其实偷偷出了一手心的汗。
她有点想笑。
上台领奖,亚军有两万欧元的奖金。贺羡棠是十二位决赛选手中唯一的东方面孔,参赛前就有一点名气,因此一登台,闪光灯晃个不停。
她挂着得体的微笑,视线扫过台下,在如浪潮般的掌声中,与沈澈对视。
他穿一身黑西装,唯有袖口的银色袖扣泛一点光,随着鼓掌的动作,划成一条银线。
赵珩忧心地问Mia:“你说,cici会不会伤心啊?”
“安心啦,她是贺羡棠哎。”
“不行,”赵珩说,“我还是去安慰她一下。”
他抬头,没找到贺羡棠:“她人呢?”
“没回来?”Mia看向空着的座位,“是不是去后台了?”
赵珩蹙眉:“我去找找。”
这会儿不管是媒体还是赛事组都在台前看颁奖仪式,长而幽深的走廊里很安静,因此一点粗重的喘.息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沈澈贴在贺羡棠耳畔哄:“第二名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第二名。”
贺羡棠说:“我挺高兴的。”
“真的。”怕他不信,贺羡棠补充道,“我心态好。”
沈澈一手捏着她下巴,让她沉浸在这个漫长的吻里,一手放进口袋,摸到戒指,思索这是否是一个好时机。
忽然……
“棠棠?”
贺羡棠循声望去,一转头,看见赵珩立在不远处。灯光实在太暗了,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失落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自从上中学后,贺羡棠就很少听赵珩叫她“棠棠”了,这个称呼似乎专属于两人都厌恶英文的童年。
赵珩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缓缓转身离开。
贺羡棠如梦初醒,挣开沈澈的手追上去:“赵珩!”
“赵珩!”
沈澈靠在墙上,看着两人逐渐重叠的背影,手心被戒指咯得生疼。
77
第77章
◎“cici好爱哭。”“下面也是。”◎
无月无星的一个晚上,像是要下雨。
赵珩高的扎眼,贺羡棠只往人群里一扫,就能找到他。他们是同岁,按理说都不算年轻了,可他穿白T,宽阔又单薄的背,保有一份少年人独有的气质。
只是那向来笔直的背此刻微微弓着,仅一个背影,也能看出心情很差。
“赵珩!”
赵珩听得见贺羡棠叫他,但是脚步未停。
这是这么多年,贺羡棠第一次追着他跑。纵使有些恶劣,赵珩私心也希望这条路更长一点、再长一点。
最好长到他们走不到尽头。
贺羡棠今晚穿了高跟鞋,裙摆又长,走不快,街上人多,不知为何只有他们两个是逆着人流走的,因此总是不免磕碰。
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故意撞到肩膀,贺羡棠下意识喊了声:“哎你……”
人不搭理她,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没功夫追究,贺羡棠心想算了,转过身找赵珩,只见他朝她走来。
赵珩蹙眉:“怎么了?”
“被人撞了一下,没事儿。”贺羡棠揉着肩膀,见他神色冷冰冰的,忍不住咕哝,“你怎么走那么快,我都追不上。”
若是往常,他肯定要趁机自卖自夸,说“我腿长”。但他这次没讲话,只低垂着眉眼看她。
贺羡棠也垂着眼,余光里赵珩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很浅,已经结痂。贺羡棠伸手:“这是怎么弄的?”
赵珩躲开了,语气硬邦邦的:“手不要乱动。”
赵珩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贺羡棠顿时有点想哭。
她之前看网上说,阶段性的友谊才是常态。可是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真心的朋友还是那几个。
贺羡棠有时候觉得感情和感情之间没有什么分别,她想和林樾永远在一起,想和沈澈永远在一起,也想和赵珩、和Mia永远在一起。
她很害怕失去。
赵珩见不得她这样,原本打定主意不多说话的,现在也出尔反尔了:“我的意思是,手不是受伤了吗,就别乱动了。”
贺羡棠咬着唇,眼圈泛红,眼前一片雾气。
“你……”赵珩叹了口气,声音轻飘飘的,“我都哄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哄我这一回吧。”
夜色已经深了,街角的店散发着微弱的暖黄色的光,赵珩的脸一半被灯照亮,一半隐在黑夜里,因此显得鼻梁很挺。
赵珩撇开脸看红绿灯,刘海被微风吹动,深邃的眉眼就完全露出来了,那一双眼睛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压抑着,像万顷湖水。
贺羡棠看向一旁的橱窗,里面摆各色鲜花,紫色鸢尾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给你买花吧。”贺羡棠说。
赵珩沉默地随她走进街角的花店。
门推开,风铃一阵响,店员迎上来,问贺羡棠需要什么。贺羡棠指着橱窗说:“我想要那束鸢尾。”
只有鸢尾,用白色的硬挺纸包了,贺羡棠才发现,她没带手机,包也没拿,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
赵珩沉默地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店员,贺羡棠拦住他:“不要!明明是我送给你的。”
她有些赧然,想了想,摘下耳钉问:“可以用这个换一束花吗?”
是Brighten的钻石耳钉,小巧精致,一枚五十分。
店员有些犹豫。
贺羡棠从没有这种经历,给他们看侧面Brighten的logo:“是正品。”
人家更不敢收了,只说:“女士,这束花送给您了,祝您生活愉快。”
贺羡棠最终还是把耳钉放在了收银台上。
走出花店,她把鸢尾花递给赵珩。
赵珩说:“你很久没送我花了。”
“被我搞砸了。”忍了一晚上的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贺羡棠只能尽力把脸埋的很低,泪珠直愣愣地往地面上砸,“对不起,赵珩,对不起。”
赵珩想帮她擦眼泪,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改为揉她的头发。
“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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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感情这事儿强求不来,也不分先来后到。贺羡棠的歉疚毫无道理,他喜欢她,是他一个人的事儿。
更何况……赵立昇那事儿之后,赵珩也没脸再敢提追求她。是他自己想等一等,等到他心里的坎儿过去了,等到贺羡棠也攒足了进入下一段感情的勇气。
碰巧新加坡分公司需要一名执行总裁,东边不亮西边亮,赵珩空降过去,想着边等边搞搞事业。
只是没经得起他等。
要怪只能怪沈澈阴魂不散。
也怪新加坡那边状况百出,他难以抽身回国。
贺羡棠用手背胡乱抹了两把脸。
她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
赵珩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还是喜欢他吗?”
他不死心,他再次求证,但他连念出那个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贺羡棠不说话,半晌点了下头。
大概是在周聿安嘴里听到沈澈出车祸的消息那一刻起,贺羡棠才终于正视自己的心。
她喜欢沈澈,这种喜欢甚至成了一种从十几岁就开始就养成的习惯,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即便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但习惯早已融入骨血。
离婚时,她逼着自己改,但它还是时不时就冒个头,在那偶尔一瞬间的心软里叫嚣——你改不掉的,这辈子也改不掉。
赵珩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块儿,翻涌着,疼的分不清哪里是胃哪里是心脏。
缓了很久。风拂过耳畔,带来远处的欢笑。今晚似乎是有足球比赛,比利时队赢了吗,球迷走上街头,振臂欢呼,啤酒泡沫飘在风里。
贺羡棠不抬头,赵珩缓缓蹲下去,仰视她,两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紧绷的表情。
赵珩轻声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吗?”
贺羡棠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泪又落下来,这次赵珩伸手帮她擦掉了。就像他永远都托着她一样。
“回去吧。”他声音轻的像叹息。
布鲁塞尔不大,他们俩走回酒店,在电梯间分道扬镳,赵珩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祝贺你。”
梯门明亮异常,贺羡棠看着上面两人的倒影,小声说:“谢谢,回香港我请你们吃饭。”
赵珩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快过生日了吧?”
这是七月的最后一天,贺羡棠的生日在八月份,她算了下时间,惊觉居然又过了一年。这些天忙忙碌碌,连她自己都忘了,难为赵珩还记得。
贺羡棠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头顶上一撮头发跟着晃。她刚刚哭过,泛红的眼圈和鼻头,轻轻抿一下的唇,都是蔷薇的色彩,整个人显得异常沉静乖巧,像夏夜里一株倚着栅栏静静绽放的蔷薇花。
赵珩说:“我给你准备吧。”
以往贺羡棠过生日,也都是赵珩或者Mia准备,贺羡棠又点点头。
徇旧给她微妙的愉悦,她希望他们一如往常。
她那撮头发还是跟着晃,傻里傻气的。赵珩笑她:“一点儿也不像狮子座。”
贺羡棠不够风风火火。
贺羡棠说:“因为我月亮星座是水瓶座!”
“什么是月亮星座?”
“就是……”贺羡棠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也说不清。”
赵珩淡淡说:“没想到你还研究过这个。”
贺羡棠不敢说,她还在读中学那会儿,曾经在一个线上网站里输入自己和沈澈的生日,算星座匹配度,结果很差。
她怒而研究了很久,发现每个人还有月亮和上升星座,六个星座排列组合轮着试,直到算出90%以上的匹配度才心满意足。
大概只有十几岁才会那么幼稚。
贺羡棠弱弱地“嗯”了声。
赵珩赶她:“快回去休息吧。”
他们的房间在相反的方向,贺羡棠挥挥手,往左走,走了两步回头看,赵珩还站在原地。
他朝她挥手,取出烟和打火机,去露台了。
沈澈也坐在套房露台上抽烟,拿戒指抛着玩。身侧是泳池,风吹过,水波荡漾。
他追悔莫及,早知道就多给那姓赵的使点绊子,让他在新加坡赶不过来。
听到开门声,沈澈连忙把烟掐了,戒指妥帖地放回口袋里。
怎么送一枚戒指出去就这么难?被Mia打断一次,又被赵珩打断一次。
沈澈已经想好了,要借题发挥,醋意大发,酸飘十里,装可怜让贺羡棠哄。
她居然丢下他去追赵珩。
还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沈澈现在回想那局面,胸腔里还是闷得慌。贺羡棠一见到赵珩,就如惊弓之鸟般把他甩开,好像他们俩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只是一走出去,见到贺羡棠红着眼睛,就什么都忘了。
“姓赵的欺负你了?”
贺羡棠摇头:“没有,你不要总把我的朋友想的那么坏。”
沈澈冷哼:“他是什么好人吗?”
贺羡棠今晚很维护赵珩:“他哪里不好啦?”
沈澈被她一句话噎住了。
虽然他讨厌赵珩,但也不得不承认,之于贺羡棠而言,赵珩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于在他们结婚的那几年里,赵珩做的比他更好。
沈澈因此有点儿难过。
贺羡棠察觉到他的失落,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低声说:“你也很好。”
很软的触感。只是亲了一下,沈澈就笃定贺羡棠今晚肯定没少哭。他追上去,一个吻落在贺羡棠鼻尖上,然后向下,亲她的脸颊和嘴唇。
她的皮肤早就被泪水泡湿了,软乎乎像小婴儿。
“哭了多久?”
贺羡棠说:“一会会。”
她为别的男人哭。
沈澈“啧”了声表达不满,更多的话他也不敢说。
贺羡棠察觉到他不开心,认错态度很好,执起他的手:“对不起,今晚不应该丢下你,当时我有点着急。”
沈澈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远山黛眉,目似秋水,一张素净的小脸低垂,等不到回应,玻璃珠一样漂亮的眼珠往上瞥。
怎么这样乖,乖的他心都要化了。
“不要讲对不起。”沈澈说,“以后也不准讲。”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间不需要对不起。”沈澈补充,“也不需要谢谢。”
贺羡棠问:“你不生气吗?”
“你的朋友我生什么气?”沈澈蹭她的鼻尖,大方承认,“但是有一点吃醋。”
贺羡棠想了下:“如果你为了朋友丢下我,我会很生气很生气。”
沈澈淡淡地说:“我没有关系太好的朋友。”
“光千照不算吗?”
“更多是利益吧。”沈澈开始蹭她的脸,嗅她身上的香气,像只缠着主人的小金毛,“我只有你,cecilia。”
贺羡棠“嗯”了声。她心情有点复杂,因为这句话生出些愉快,也因为这句话生出些心疼。
他总是身处什么样的境地,连个朋友都没有?
贺羡棠又想起件事:“我今晚给赵珩送了花,你不会在意的吧?”
她这么问,沈澈深吸一口气,装大方:“不在意。”
实在装不下去,他说:“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我觉得我们之间要坦诚。”
沈澈笑了:“好。”
他打横将她抱起。
一声闷雷滚在云里,哗啦一声,下雨了。
床垫起起伏伏,贺羡棠觉得好像淋了场雨,她又忍不住哭了,沈澈说:“cici好爱哭。”
“下面也是。”
一股电流顺着脊背往上爬,酥麻得要命。
贺羡棠受不了,抽噎着去捂他的嘴,胳膊软绵绵的,并没有什么用。
沈澈笑了笑,恶劣地进入更深,听见贺羡棠带着哭腔的一声闷哼,心满意足。
“cecilia,以后不准因为别的男人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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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第78章
◎沈濯这小子吃这么好?!◎
比赛结束后,亲友团都回家了,但贺羡棠还不能立刻回香港,虽然因为手伤,她不用参加后续的音乐会,但有几家杂志访谈需要应付,也有几家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
贺羡棠有点纠结。
在和乐团合作时,这方面的工作都是由乐团负责。
“如果不签经纪公司,我就更自由。”
沈澈说:“那就不签。”
“可是如果不签,很多工作都需要我自己来做。”
“那就签。”
“如果签,还要和他们分成。”
沈澈问:“你一场音乐会能赚多少?”
贺羡棠赧然:“几十万。”
这个数字在古典音乐届还算可以,毕竟顶尖的钢琴家,一场演出也不过七位数呢!但在面前这位每天经手的生意都是以亿为单位的沈董眼里,应该是不太够看的。
贺羡棠补充道:“但如果算上赞助收入的话,还能再高一点点。”
沈澈端起咖啡杯:“那你给他们的分成还不够买个包的。”
他讲的很委婉了。因为贺羡棠一场音乐会能赚到的钱还没有她在音乐会上穿的高定贵。
贺羡棠的脸红扑扑的:“日积月累也是很大一笔钱呢!”
自己赚的钱就是要更值钱一点。
沈澈点头表示赞同:“你继续。”
他算是听出来了,贺羡棠在这儿列优缺点呢。
贺羡棠说:“如果不签经纪公司,我自己组建工作室也需要很大一笔支出。”
沈澈说:“而且他们更专业。”
贺羡棠深呼吸,像是做了一项很重要的决定:“那就签吧!”
沈澈把另一杯咖啡往前推:“先吃早餐。”
贺羡棠在他对面坐下:“有两家经纪公司都联系我了。”
沈澈已经吃完了,擦下手说:“我看看。”
一家英国的,一家北美的,都算是全球颇负盛名的经纪公司,英国那一家更偏重艺术行业,签了很多著名的演奏家和画家,北美那家则更加综合,除了代理音乐人的经纪约之外,还涉足体育和影视行业。
沈澈看了会儿资料,说:“签北美那家吧,NAA。”
NewArtistsAgency。
贺羡棠切开胡萝卜松饼,混着几颗鲜莓果一起送进嘴里,树莓有点酸,她皱了皱鼻子:“为什么?其实我更钟意另一家。”
沈澈说:“因为我*认识他们老板。”
贺羡棠眼睛闪了闪:“那你能让他们在分成上给我优待吗?”
沈澈笑道:“我能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女经纪人。”
合同在布鲁塞尔就签了。
贺羡棠原本还想自己看一看条款,捏着厚厚一沓A4纸,一眼扫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专业词汇,她头疼,丢给沈澈,自己跑回酒店睡大觉,所以细节都是沈澈敲定的,贺羡棠只负责签字。
专业的人士,专业的运作,专业的新开始。合同一签好,杂志、代言、唱片、独奏会以及和爱乐乐团的合作演出就都排上日程了。
NAA在大陆有分公司,主要负责亚太区艺人经纪代理事务,为了方便,贺羡棠的经纪人由分公司指派,是位香港人,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性,贺羡棠还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只知道她叫Quinn。
Quinn穿白T和牛仔裤,长卷发用棕色鲨鱼夹盘在脑后,看上去不像电视剧里的职场女性,但一和她接触,贺羡棠就发现她很专业。
听Quinn给她讲后续的工作安排,贺羡棠感到头大。
好多工作。
“我大概要三个月后才能演出。”
保守治疗的同时,贺羡棠的医生勒令她休息。
Quinn点一记头:“正好这期间先把杂志拍了,接洽几个代言。”
贺羡棠有种一脚踏入娱乐圈的感觉。
既然签了经纪公司,贺羡棠一切都不费心,只听安排,从布鲁塞尔去伦敦拍了杂志,八月份回香港,只待了两天,Quinn为她接洽的品牌有一家新店在北京开业,她便受邀去北京参加晚宴。
Oak,一家来自瑞士的钟表品牌,贺羡棠飞往北京前,沈澈缠着她,从书房到卧室又到浴室,十分不满:“你比我还忙。”
他在布鲁塞尔待了太久,工作堆积如山,实在抽不开身陪她去北京。
贺羡棠半分力气都没有,脑袋一点就睡过去了。
贺羡棠不常来北京,Quinn的母亲却是北京人,因此尽地主之谊,带她尝了几样北京的特色菜。
“你现在多吃一点,”Quinn说,“晚宴上肯定吃不饱。”
这些奢侈品牌的晚宴都一个样,菜是摆上来看的,多是冷食,份量小,不一定好吃,但一定好看,只有香槟杯是不离手的,迎来送往地社交。
贺羡棠猛点头。
她挺喜欢吃家常菜。Quinn还让服务员上了两碗灰绿色的液体,闻着不太妙。
Quinn舀了一大勺往嘴里送,细品一下,才说:“豆汁儿,北京的特色小吃,你要尝尝吗?不过好像大部分人都喝不惯。”
看她喝的很香,贺羡棠说:“我试……”
说着抿一小口。
天啊,她觉得自己味蕾坏了。
贺羡棠鼻子眉毛皱成一团:“你喜欢喝这个?”
Quinn赶紧把勺子丢了:“我也是第一次喝。”
“那你刚刚……”
“我想骗你尝尝。”Quinn拍着掌笑,“哈哈哈我要是说很难喝,你肯定就不尝了。”
贺羡棠:“……”
其实如果Quinn说很难喝,她也会想尝尝究竟有多难喝。
新店开业,请了一堆明星来宣传,贺羡棠只去晚宴,七点钟才到现场。
古典音乐圈太小众,在娱乐圈的星光熠熠面前过分黯淡,贺羡棠又是古典音乐圈里尚还不太亮的一颗星,按理来说,没什么太高的待遇。但她身份特殊,因此座位在亚太区总裁旁边。
晏宁的经纪人萧知许皱眉,拉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那是谁?”
按照晏宁的咖位,明明应该是她坐在那个位置!
“最近挺出名的一位钢琴家,叫Cecilia。”
“Cecilia……”萧知许念叨着这个名字,更疑惑了。
如果是品牌的Vic,还说的过去。可听上去,她也是品牌方邀请来的。萧知许扭头去找晏宁八卦。
晏宁正端着香槟杯和一位前辈聊天,告罪一声,随萧知许到角落里。
“你旁边坐了位钢琴家,我刚刚查了一下,上个月帕那索斯比赛的亚军,叫Cecilia,网上资料很少。”萧知许啧了声,“她怎么能坐到你旁边呢?”
晏宁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很漂亮的女孩,穿一条粉色抹胸高开叉鱼尾裙,脖子上戴着红宝石项链,主钻比鸽子蛋都大,实在耀眼。
但晏宁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的脸——一张进娱乐圈也绰绰有余的脸,鼻子嘴巴眼睛哪哪儿都漂亮,更重要的是和谐沉静,属于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她头发盘起来,肩颈自然流畅的弧度更显得高贵典雅,像一株莲。
萧知许职业病犯了:“她穿了条高定。”
“太合身了,像是她自己的。”
“项链也是克里斯汀拍卖会上去年被拍走的那条。”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晏宁觉得她有点眼熟:“Cecilia?”
“是啊,网上关于她的资料很少,除了音乐会就是比赛。现在弹钢琴的咖位都这么大了吗?还只是个亚军。”
“Cecilia。”晏宁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闪,“她中文名叫什么?”
萧知许说:“不知道啊。”
问和他们对接的pr,pr讳莫如深:“我们也不清楚,她很神秘。”
因为她的到场,这场晚宴的安保等级临时提到了最高级别,但是除了亚太区总裁,怕是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萧知许更好奇了。
晏宁终于想起来:“我知道了!”
萧知许:“嗯?”
“她姓贺。”
香港人,顶级豪门贺家的二女儿,沈澈的妻子,她的……嫂子。
“cecilia?你好,”晏宁在贺羡棠身旁落座,微微一笑,“我们位置挨着。”
贺羡棠猝不及防,被美的心弦一颤。
不愧是大明星哎!
沈濯这小子吃这么好?!
“你好。”贺羡棠笑道,“你好漂亮啊,比电视上更漂亮。”
晏宁礼尚往来:“谢谢,你也很漂亮。”
听沈濯说她和沈澈离婚了,晏宁不确定贺羡棠知不知道她和沈濯的关系,贸然提起也有些冒昧,便没多说什么。
贺羡棠激动地拿出手机,怕被晏宁看见屏幕,还稍稍倾斜了下。
她给沈澈发消息:“你猜我遇见谁了!”
沈澈可能在工作,过了几分钟才回复:“谁?”
他补充了句:“刚刚有点事。”
贺羡棠:“晏宁哎!!!”
沈澈:“这么巧。”
贺羡棠:“嗯!!!她好漂亮哦!沈濯也太有福气了吧!”
沈澈:“我觉得我也挺有福气的。”
贺羡棠脸有点烫:“不说了,我要和晏宁聊会天。”
放下手机,她主动搭话:“晏宁老师,我听沈濯提起过你。”
晏宁捂着嘴小声说:“我也听沈濯提起过你。”
对上号了。贺羡棠说:“你别叫我cecilia了,叫我嫂嫂吧。”
晏宁咧嘴一笑:“嫂嫂。”
被这么靓的靓女叫嫂嫂,贺羡棠特激动:“我要给你发利是!”
“啊?”晏宁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第一次见面,这怎么好意思。”
“就是第一次见面才要给呀。”贺羡棠昨天到北京,今天就会玩微信了,“你有没有微信?我加你吧。”
互相加上微信,贺羡棠出手大方,给她转了好大一笔钱,晏宁不敢收,贺羡棠说:“收着!你都叫我嫂嫂了,嫂嫂怎么能没有点表示呢?哎呀你不要不好意思,沈濯以前每年都坑我很大一个红包的。”
晏宁说:“我和沈濯明天请您吃饭吧。”
“好啊。”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贺羡棠问晏宁:“你是这家的代言人吗?”
晏宁说:“两方刚接触,还没签合同,今天我就是来玩的。”
贺羡棠哦了声:“你和沈濯的恋情是不是公开了?”
前一阵子她上网看到过。
晏宁点点头。
贺羡棠就扭过头向身边的亚太区总裁介绍:“这是我弟媳,你们还在接触吗?她和你们的品牌调性很符合啊。”
贺家是他们在中国,乃至整个亚太地区最重要的顾客,贺羡棠的这一句话,分量很重。总裁当场表示他会向总部反应,缩短考察期,尽快促成合作。
晏宁十分感激:“谢谢嫂嫂。”
贺羡棠挥一挥手:“一家人不要那么客气嘛。”
晚宴结束后,沈濯来接晏宁,见到贺羡棠,没什么惊喜,沈澈已经提前和他通过气了。他才规规矩矩叫人:“大嫂。”
晏宁挽着他笑。
贺羡棠小声说:“你天天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啊!”
沈濯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哥也不赖。”
贺羡棠的脸迅速红了。
告别这俩人,贺羡棠有点想沈澈了。实在是他们俩就像热恋期的小情侣,甜蜜的一个劲冒粉红泡泡。
刚想了没三分钟,沈澈拨电话过来。
贺羡棠接通,问他:“打电话干什么?”
沈澈无声地笑了笑:“转身。”
贺羡棠没多想,依言照做,一转身,看见沈澈举着手机站在不远处。他笑的很温柔,像夏夜柔和又清爽的晚风。
贺羡棠心脏猛跳,听见他说:“原本以为能忍过这两天的,结果发现……”
“还是太想你。”
79
第79章
◎“没穿吗?”◎
贺羡棠扑向沈澈,像那年在林肯中心,她扑进他怀里。雀跃,满心欢喜。
沈澈盯着她,忽然意识到,贺羡棠真的是个很勇敢的人,只要他愿意往前走一步,她就能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这样的人,他怎么会错过五年?
她要求也不多,只要沈澈肯迈出这一步就好,可是偏偏他开窍这么晚。沈澈说不上什么滋味,抱了个满怀,百转千回的心肠直到最后,落在一点庆幸上。
幸好这个人还是她的。
沈澈的目光太直愣愣,贺羡棠疑惑地用手背蹭了下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澈说:“没有。”
他声音有些哑。
贺羡棠抱着他胳膊,几分娇痴:“那你这么看着我……”
“很漂亮。”沈澈低头吻她。
贺羡棠被他轻轻拂来的鼻息弄的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才又迎上去。毕竟还在街上,两人的唇一触即分,只交换一点彼此的气息。
提到漂亮,贺羡棠想起来:“你有没有见过晏宁?”
“以前见过,好多年了,记不清。”
那几年沈澈忙的要命,没功夫在意弟弟的女朋友是谁,倒是听说他谈恋爱夸张得要死,搞得有一阵香港小报全靠编排他沈二少的恋情博眼球。
“她好漂亮啊。”贺羡棠碎碎念,“比电视里漂亮多了,果然他们说明星上镜会变丑是真的。哎对了,晏宁说明天要请我吃饭,我们一起去吧?”
“不去。”
贺羡棠问:“为什么?”想到那些沈濯和家里闹翻的传言,她以为沈澈不愿意见晏宁,说,“人家很热情的哎,好歹是你亲弟媳,你给点面子啊!沈濯应该也去吧,他们俩像连体婴一样。”
“不去。”沈澈揉了下她耳垂,低声说,“我来跟你约会,不见他们俩。”
这是一种贺羡棠最受不了的声音。沈澈的声音天生低沉偏冷,像某种金属的感觉,偏偏他说这些话,又是最旖旎缠绵的语调。
贺羡棠觉得被他揉过的地方像有把火在烧,她不再说话,闷头往前走了一阵,忽然咬着唇笑了。
“那我们去划船吧?”
“划船?”
“嗯!”贺羡棠点头,“什刹海可以划船,我们傍晚去,凉快。这时候荷花应该都开了,很漂亮的!”
上次来北京还是好几年前,贺羡棠像个游客,爱往景点里跑。
沈澈饶有兴趣地问:“白天干什么?”
贺羡棠没想到,闻言微微蹙眉,很认真地思考:“白天……”
沈澈附在她耳畔,笃定地说:“白天你起不来。”
回酒店,折腾到凌晨三点多,贺羡棠沉沉地陷在柔软的鸭绒被里,只有一个念头——白天她真的起不来。
明明不年轻了,明明前不久才……贺羡棠不明白为什么还能到凌晨。她沉浸在快感的余韵里,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一片混沌的大脑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了这些问题。
沈澈拨开她汗涔涔的发丝,吻她的额头。
贺羡棠负气地翻了个身,拿背对着她,这会儿倒是困了,昏昏欲睡间听见沈澈一声低哑的笑,然后被他抱进浴室。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突然换了地方,睡得不踏实,总是做梦。
早晨短暂地醒了一次,阳光明朗,照的满室亮亮堂堂,沈澈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贺羡棠竖起耳朵听,半梦半醒,听见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饭就不吃了。”
“她还在睡。”
“转告弟妹……”
“祝你们早生贵子。”
跟沈濯打的吧……
他怎么还是醒这么早?
贺羡棠脑袋发昏,把脸埋进被子里,再次睡过去。
彻底清醒时快中午了。酒店是套房,卧室里没见到沈澈的身影,贺羡棠披上晨袍,转进书房,见他果然坐在办公桌后,一脸凝重地盯着笔记本屏幕看。
贺羡棠屈指敲下门。
沈澈抬头朝她笑,见她走来,扣上电脑。
“在看什么?”只有一把办公椅,贺羡棠不想站着,也不想坐书桌,就坐在他大腿上,随口问,“有工作吗?”
“没有,随便看看。”沈澈的手探进她晨袍内,十分自然地岔开话题,“没穿吗?”
她的晨袍很短,堪堪遮过大腿根,随着他的动作往上滑。贺羡棠脸上发烫,不敢往下看,视线落在桌面上。
怪不得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昨晚是你……”贺羡棠推他胳膊,“你没给我穿。”
办公椅上就那么大点空间,皮肤贴着皮肤,身体贴着身体,贺羡棠不敢动,身体僵硬,呼吸都滞住。
沈澈十几岁时有几年一直泡在射击场上,因此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磨过最柔嫩的皮肤,存在感实在太明显了。贺羡棠整个人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半弓着背,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咬住下唇,才不至于发出什么声音。
半晌她听见沈澈低笑了声,抽出手给她看,指尖上挂着莹亮的透明液体。
他笑的带点痞气,贺羡棠扭开头,有气无力:“流氓……”
“有点肿,所以没给你穿。”沈澈探身抽一张纸巾,随便擦了下,问,“疼吗?昨晚给你上了药。”
贺羡棠摇头,随即想到:“你哪来的药?”
沈澈理所当然道:“让酒店送的啊。”
“酒店送的……”贺羡棠喃喃重复,忽然提高声音,“酒店送的?”
“凌晨三点我也不能出去买吧。”
“你凌晨三点,让人送那种……那种药?”贺羡棠面无表情地捂住脸,“我今天不要出门了!”
沈澈问:“不划船了?”
贺羡棠:“……”
“你让我怎么见人啊!”
“值班的工作人员早换了,没人认识你。”沈澈唇边逸出几分笑意,捉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吃不吃东西?老公亲手给你做爱心早……午餐。”
“我想吃面。”
沈澈去做饭,贺羡棠换了会儿,等脸上的热意褪去,换身衣服,洗漱完,Quinn给她发消息,请她查收代言邮件,贺羡棠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声:“我用下你的电脑!”
沈澈喊:“随便用!”
他的电脑里有很多重要文件,却没有密码,大概坐到他这个位置,如果电脑里的东西还能泄漏出去那公司也不用开了。
贺羡棠一打开,屏幕还停留在沈澈早上浏览的页面上。贺羡棠其实也发现他不对劲,像有什么秘密藏着不给她看,但谁没有秘密呢?即便是夫妻,也要相互信任并给予彼此自由,她不想深究,眼珠往上瞥,尽量不看内容,打算关掉,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搜索栏——
和女朋友约会可以做什么事情?
贺羡棠一笑,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大大方方地仔细浏览。
谷歌给出的答案很常规,多是些小情侣常做的事,什么看电影逛夜市打卡网红店之类的。
贺羡棠托着腮,打开历史记录,沈澈一早上搜的问题还包括——女朋友是钢琴家会喜欢什么样的约会,北京画展,北京网红甜品店,热映影片,北京diy店……
她看了会儿,打开邮箱,查收邮件后给Quinn回复,步履轻盈地飘向厨房。
竹升面,煮的清淡,只放了点小青菜,水雾往上飘,沈澈的面容朦胧在里面。贺羡棠从身后抱住他,语气满是戏谑:“和女朋友约会打算干什么?”
沈澈一愣:“你看见我的浏览记录了?”
“不是我故意看的,他自己弹出来的。”贺羡棠啧了声,佯装嗔怒,“不给看吗?”
沈澈一挑她下巴:“我这个人你都随便看。”
贺羡棠满意地点头,几秒后反应过来他又在讲荤话,怒冲冲地瞪他。
沈澈笑盈盈地垂下眼,问她意见:“面煮好了,加个煎蛋?”
他还叫酒店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简单吃顿早午餐。
沈澈问:“下午去听音乐会好不好?国家大剧院好像有小提琴独奏会,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虽然早已截止售票,但沈澈想要两张票还是很简单的。
贺羡棠摇摇头,说:“你陪我看电影吧。”
她就想做点小情侣最常做的事。
“好,我订票。”
“晏宁是不是有一部在上映?”贺羡棠说,“正好咱们去支持一下票房。”
这是沈澈这辈子第一次踏足影院,还看了部烂俗的爱情片。晏宁在里面客串一个配角,听说是还人情的,友情出演,没要片酬,戏份也不多。
剧情太无聊,贺羡棠中途就睡着了,走出影院时都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很开心,牵着沈澈的手挤在电梯最角落里,周末来商场的多是情侣,他们像里面最平常最普通的一对。
走出电梯,混在人流里,贺羡棠凑近沈澈耳边说:“我一直都想谈这种恋爱。”
沈澈目光微闪:“哪种?”
“就是……看看电影散散步,最平常的那种。”
沈澈心口像一块棉花堵住,酸胀而柔软。
原来拥有贺羡棠,只需要陪她做这些最平常的事。
沈澈看了贺羡棠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笨拙更迟缓的丈夫。
沈澈说:“那我们就一辈子都谈这种恋爱。”
80
第80章
◎“你是爽的那一个,你当然不疼。”◎
八月,不管白天再怎么炎热,傍晚的风里也多出几分清爽。
在荷花市场码头上船,划开水面上夕阳余晖,一圈一圈的波纹荡开,隐入荷花丛中。
在水中央,贺羡棠吹着晚风,拍照,玩水,看见一只游泳的小狗,没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凑到沈澈旁边:“给我开一会儿呗。”
电动船,开起来应该挺简单的。
沈澈的衬衫被风吹鼓,贴在贺羡棠手臂上,她攥着,轻轻一拽:“我想试一下。”
沈澈问:“你可以?”
贺羡棠抬头挺胸:“看不起谁!我十八岁还参加过学校社团组织的皮划艇比赛!”
沈澈沉默片刻:“你是说……其他人都划到终点了你还在原地打转那一场吗?”
贺羡棠:“?”
“你怎么知道!”
那年贺羡棠刚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看什么都很新鲜,和同学一起加入了几个社团,十月份,枫叶红了,大家就组织去中央公园划皮划艇,友谊赛,贺羡棠心想这有什么难的,遂主动报名参赛。
结果没想到她方向感差的匪夷所思,划来划去原地打转,后来因此被同学嘲笑了很久。
“路过。”沈澈说,“碰巧看见了。”
那年十月末,中央公园的枫叶如期染红,繁重的课业和工作之间,他偶尔也会出门透透气。
走在岸边,远远看见有一队人划皮划艇,驻足看了一会儿,有个金发女孩儿一直在起点打转,微冷的天气里,急出一脑门儿汗,最后干脆把浆一丢,托着腮坐在原地等。
可爱的冒傻气。
阳光穿过层层红叶,落在她脸上,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肤闪着珍珠般的光泽。沈澈走近一点后发现,这个女孩儿他认识。
她把头发染成了金色,梳双麻花辫,戴着粉色小蝴蝶结的发夹,比记忆里长开了,青春洋溢。
沈澈只想一个人散散步,没有相认,寒暄一番,甚至说不定还要一起吃顿晚餐的打算,便没有打招呼,原路返回。
贺羡棠忍不住打他,不讲理起来:“你不准揭我短!”
沈澈没躲,反而搂住她,轻轻一用力,将她抱在腿上,空间很小,无法容纳两个成年人,贺羡棠只能侧着身子坐。
沈澈松手,把方向盘让给她:“好好好,你来。”
“这样怎么划?”贺羡棠扭了下腰,“好多人呢,你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沈澈吻了下她耳朵尖,“这可是在外面。”
贺羡棠立刻警惕地看四周。还好船很分散,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靠在沈澈滚烫的怀抱里,双手握住方向盘,攥得紧紧的,指甲都有些泛白。相较于她,沈澈则闲适多了,偶尔捉着她下巴,在唇上印一个吻。
深深浅浅,长长短短。贺羡棠有时会忘记他们还在水面上,幸好有沈澈在,能及时转一下方向盘,船才不至于直挺挺地撞进荷花池。
停船上岸,贺羡棠一抬头,看见厚重的云朵中散下缕缕金光,那是一蓬很标准的爱心云朵,她拍下,打算发ins。
太阳落山了,红墙绿柳隐在鸭蛋青的天色里,不似百日那般明亮,有种宁静安详的风味。一盏盏仿古小灯亮起来了,深蓝色的水上晃着破碎的红光。
这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间。
贺羡棠牵着沈澈,翻过一座桥,漫无目的地沿着岸边走,想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店。
全国这样的景点都大同小异,仿古建筑,开专门卖给游客的小吃店和纪念品店,但北京有它作为首都的独特的底蕴,宏伟又接地气。
站在一家火锅店门口,贺羡棠依稀记得这是家很火的网红店,进去取号,居然要排五十多桌。
这么火,贺羡棠高低要尝尝咸淡。
沈董人生第一次出门吃饭还要排队。不大的门面,外面摆了一溜儿红色塑料板凳,等位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最末尾给他们剩了俩座位。
贺羡棠扫了一眼不知道用了多久,表面都有些泛黑的板凳,又摸了摸她五位数的新裙子,选择站着。
站了没三分钟她就累了,挂在沈澈身上,沈澈托着她的腰,笑话她体力差。
贺羡棠撇撇嘴:“还不是都怪你,我今天一直有点儿腰疼呢!”
沈澈说:“我怎么不疼?”
贺羡棠小声嘀咕:“你是爽的那一个,你当然不疼。”
沈澈失笑,贴在她耳边,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浸满了笑意:“你昨晚明明也说很爽。”
“哎呀别说了!”贺羡棠捂住耳朵,脸颊一片绯红。她不让沈澈说,自己还要辩驳两句,“明明都是你逼我的!我不说你就……”
说到一半,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在外面谈论这样的话题。手放下,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瞥见沈澈唇边揶揄的笑。
贺羡棠抿一抿唇:“你讨厌死了。”
真奇怪,明明是不满的话,可沈澈就能听出来她的口是心非,软绵绵的尾音里带出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热恋里的小情侣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含蓄内敛的表达方式,讨厌不是讨厌,是未说出口的喜欢。
沈澈搂着她,侧头亲了下她唇角。
夏夜有蚊子,贺羡棠穿一条深蓝色粗花呢吊带连衣裙,长度只到大腿,长手长腿都露在外面,没一会儿小腿上就被咬了两个包。
沈澈蹲下给她擦花露水,忍不住蹙眉。
正巧里面在叫号,身旁一对情侣捏着小票起身,沈澈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你好。”他边说边从钱夹里抽出一沓千元港币,心想还好他出门带了现金,“能不能请你把这个号让给我们?这是一点谢意……”
他讲话从容不迫,举手投足却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是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气质。
女生盯着他手里那一沓港币,粗略估算了下能有一两万块,这只是家人均一百块的小店,她爽快地应下了,一手交钱一手交票。
沈澈捏着小票挥了挥,得意地扬眉。
成功吃上饭。
是家铜锅涮肉,冬天吃更好,不过店内冷气开的足,也无所谓。贺羡棠只点肉,最后加一小盘手擀面,吃撑了,从店里出来,又拉着沈澈走了半个小时。
晚风轻柔,他们俩四海八荒地聊天,贺羡棠又笑又闹,一张漂亮的小脸在夜色中白的发光。
她一直没松开沈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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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里女生穿着件香奈儿的裙子,挂在男人身上,小腿又长又直,大概是站久了,她有点累,脚腕晃了几下,黑色蝴蝶结小高跟鞋抬起来,又稳稳落地。
男人也任她靠着,风吹过,抬手帮她被吹到脸颊旁的发丝。
画面上两个人都是侧脸。赵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贺羡棠和沈澈。
这段视频是路人拍到的,随手发到网上,配字说在什刹海遇见了一对男帅女美的情侣,不到十分钟就火了。
“天啊好养眼啊!”
“女生好漂亮啊,和香奈儿配一脸,什么精致千金大小姐!”
“般配!”
“我在什刹海也遇见他们俩了,只能说出道也不过分。”
“好像是那个谁和那个谁……他俩才不会出道吧。”
“谁啊?含含糊糊的还不如不说。”
“我懂!就是那个谁和那个谁!关注一点HK豪门八卦的都知道吧。”
“他弟也不是在北京吗,最近很火那对。”
“等等,我好像知道是谁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甜,他俩不是各玩各的吗?”
现在社交网站的推送规则离谱到,赵珩一打开软件,第一条视频就是这个。
他反复看了不下十遍,牙疼,点开评论,更疼了,嘶哈嘶哈地倒吸冷气。
“别看了。”Mia抽走他的手机,顺手点一个举报。
赵珩瘫在单人沙发里不说话。他这颓废的状态从布鲁塞尔回来后持续到现在了,Mia揪着耳朵骂他:“至于吗?没精打采的,道士见了都要先往你身上撒一瓢黑狗血。”
“我就去新加坡待了一阵子,”赵珩匪夷所思,“他们俩怎么又搞到一起了?”
“那不是很正常,你也说是又喽。”Mia托着pad刷ins,随口问,“贺羡棠生日你打算在哪办?酒店还是……”
赵珩说了家会所,话题又偏回去:“这正常吗?一点都不正常好不好!贺羡棠哎!贺羡棠居然吃回头草!”
Mia把P好的照片发上去,随口敷衍他:“正常。”
点击发送,刷新了几条评论,Mia放下pad,一抬头,赵珩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她火上浇油:“贺羡棠为什么不能吃回头草?她就长了个恋爱脑,不然她能喜欢姓沈的那么久?早把他踹了。”
赵珩嘴唇动了动,一时间思绪万千,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她不是恋爱脑,她只是专一!”
Mia说:“没救了。”
赵珩仰天长叹。
“谁叫你跑去新加坡的。”
赵珩沉默片刻:“……我以为她喜欢事业型男人。”
Mia:“……”
“你等等啊。”Mia捞过她的包,埋头翻找。她包里东西多,什么化妆镜啊粉饼啊之类的,叮铃啷当一阵响。
赵珩问:“找什么?”
Mia终于抬起头,从包里掏出一把金铲子,庄严隆重地双手交给赵珩,仿佛他们传递的不是一把铲子,而是奥林匹克的火炬,是永不言弃百折不挠屡败屡战的精神。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果你还是想撬姓沈的墙角,那我也只能友情资助你一把金铲铲!”
顿了顿,她补充:“纯金的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