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上市了?
沈敏奕的脑子那么不好吗?
好歹也是个竞赛国一呢, 不至于吧?
池宁顶着秦珩的视线,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等后腰重新贴上栏杆, 才觉得自己出了猛兽的包围圈。
他快速地说:“他们没做临床就发了?”
池阳笑得更欢快了,“问题就在这里, 他们声称已经做过了临床,并且还在说明书里写明了药物会有一定的副作用。”
池宁:“啊?”
“我买了一罐呢,你回来看看说明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稍微改了一下配方。”
池阳说着,狐疑地拉长了声音,“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运动会呢。”池宁瞥了一眼秦珩,叽里咕噜地说, “在打篮球赛,不说了,挂了。”
嘟嘟嘟……
池阳握着被挂断的电话, 迟疑地看了一眼客厅挂钟。
哪家正经学校晚上八点打篮球赛啊, 又不是大学。
秦珩也一挑眉, “在打篮球赛?”
池宁看了他一眼,颇有些理直气壮地道:“这不是得请你吃饭吗?我家有门禁的。”
秦珩哦了一声。
两人走到之前看书的地方,位置上的李秋河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张被水瓶压着的纸条。
【王老师叫你把衣服换下来送他办公室。】
池宁看完,将纸条团成一团,一抬头发现秦珩将塑料袋撑开了一张口子, 对着他道:“扔进来吧。”
乒乓球桌上散落的一点零食袋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剩了个底的绿豆沙也躺在塑料袋里,上面还有一张灰蒙蒙的湿巾。
池宁一愣, 秦珩竟然还把球桌擦了一遍?
他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袋,半点想不明白秦珩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传成校霸。
就这个校霸吧……
还挺表面的。
大家好像都很怕他, 但是具体是在怕什么,又表现得不是很明白。
要说秦珩打人,他打人好像更偏向于自卫一点儿,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
要说和传闻中的校霸那样,堵着低年级的同学要钱花,好像也没有过。
至于素质方面,秦珩说过的脏话还没有岳耀宗一半多,走之前不仅知道收拾用过的球桌,甚至还会拿湿巾擦一下。
那他为什么会让人那么害怕?
池宁拎起装着自己衣服的纸袋,“我去洗手间换一下衣服。”
“正好我也去,一起。”秦珩随手把垃圾扔掉。
池宁本能地跟着秦珩走了一段路。
等拐进了一楼的洗手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和秦珩一起在同一空间内换衣服有多尴尬,
要是他不喜欢男生也就算了,兄弟之间谁还没赤诚相见的时候?
可他喜欢男生,那赤诚相见就多了另外一分意味。
池宁提着袋子,进了第一个隔间。
一中的卫生弄得很干净,又正值放学,校工刚刚打扫过。
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84消毒液的气味。
池宁解开衬衫,换上自己的,又把西装短裤换了。
才解开裤子的卡扣,却发现腰间已经被粗糙的面料磨出了一圈红印,按上去还有点刺痒,估计是因为裤子的染料有点问题,过敏了。
他不甚在意地搓了搓,穿上了自己的裤子。才扣好扣子,就听见隔壁的隔间传来的细微的响动。
现在这个时间,这里除了他就是秦珩。
奇怪,秦珩为什么也要到隔间里换衣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很快就被窸窸窣窣的声响打断。
池宁甚至能想象出这些响动之下秦珩的每一个动作。
他有些热,便推开隔间的门走出去,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点儿水。
冰凉的水汽沁进毛孔,顿时令人心无杂念,无欲无求。
不一会儿,秦珩也换好了衣服,他有点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身上的黑色卫衣,推开门走出去,从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和睫毛湿漉漉的池宁对上了视线。
秦珩更不自在了。
池宁瞧了他两眼,“你现在换了衣服,一会儿去吃火锅不还是会有味道?”
秦珩发现了,池宁特别爱吃火锅和烧烤这种重口味的东西。
每次都吃得斯哈斯哈。
斯哈完了,过段时间就又要去吃。吃得眼泪汪汪。
秦珩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打了篮球,不换衣服不舒服。”
池宁点了点头,“那也是,汗出多了确实难受。”
他拿纸巾擦了擦手,“走吧,今天我们去尝一尝新鲜的,港南环球娱乐中心那边开了一家川味火锅,还登了报,大家都说好吃。”
秦珩:“是吗?”
他对吃没什么讲究,基本不怎么在外面吃饭。
但池宁好像特别喜欢吃他做的菜,每次到了吃饭时间,吃学校盒饭和吃他带来的东西时完全是两副面孔。
一中离港南环球娱乐中心有点远,得打车。
等坐上后座,池宁才发现一般的出租车后座好像稍微有些逼仄,他的秦珩的大腿几乎紧挨着贴在一起。
池宁感受着秦珩身上传过来的热意,几乎被荷尔蒙的气味冲得发晕。
怎么那么香啊……
池宁咽了咽口水。
小姑娘们在篮球场边的谈笑声又在脑子里响了起来,“那个腹肌我擦……怎么了?你春心萌动了?”
池宁的理智被荷尔蒙的气味冲垮了,他撑着下颚,把车窗摇下来一些,企图让夜风冲淡这股味道。
但有些气味,越是刻意不在意,就越往鼻子里钻。
如影随形。
下车的时候,池宁想问:你一会儿想吃什么锅底?
话出口却变成——
“你真有腹肌吗?”
池宁:……
啊,怎么会这样?
这个星球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罢。
池宁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绷住了,将错就错,“你打球的时候我听边上的人说的。”
话音刚落,池宁在心里狠狠啧了自己一声。
什么跟什么!这话说的简直毫无逻辑!
还好港南环球娱乐中心外面的灯光比较暗,这么零星几盏小小的装饰灯,应该照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秦珩脑子空白一瞬,耳根红透了,如果不是池宁的脸面无表情,他都要以为这一句话是在调情了。
调、调……
“我有。”秦珩一把抓住池宁的手,摁在自己腹部,“你要不要摸摸看?”
池宁一瞬间瞪圆了眼睛。
如果瞳孔会地震,那现在应该有九级。
他指尖隔着衣服,指尖抵着秦珩坚硬的肌肉,神不思蜀。
秦珩怎、怎么能游刃有余地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他平常和张邱文也是这样?
不、男生们之间好像确实没什么界限感,秦珩应该还没觉醒性取向和“性别”意识呢。
那、那摸不摸?
不了吧,好像耍流氓似的。
池宁把手一缩,“我喜欢男生的,不能随便摸你。”
秦珩暗叹一声好乖。
手一伸,又抓着池宁的手摁回去了,嘴里道:“没事,别那么见外。”
池宁感觉九级地震引发了四级海啸。
见、见外这种词还能这么用的?
秦珩一股不摸就不放手的气势,池宁脑子混混沌沌的,囫囵摸了一把。
隔着衣服这么一搓,没摸到肉,属实没什么实感,搁楞搁楞的,像搓衣板似的,还分块。
让人想到花-花-公-子封面上的男模。
池宁无意识之间又摸了一把,还隔着衣服数了数。
秦珩轻轻吸了一口气。
要命了,他这是在做什么孽。非得给池宁展示这么一下吗?
整得人面红耳赤蠢蠢欲动的,憋都要憋疯了。
“池宁……”
秦珩刚一开口,池宁就咻得缩回手,煞有其事的点评,“唔嗯……练的不错。”
秦珩被逗笑了,心情莫名好了一点,“我是想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成年?
池宁一愣。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生日了,上辈子是十几年没人给他过,这辈子呢,是池家人过生日的习惯。
他们的生日一旦办起来,就带上了些社交属性,免不了在宴会上觥筹交错。
就像大哥的生日,那生日就不像生日,更像是个小型的发布会,用来宣布东西的。
如果自己在家办,又免不了会被打临时工的佣人传出去,那圈子里的人就会想东想西。
【池家的小儿子办生日宴怎么不喊人呢?是不是不受宠啊?】
【池家的小儿子办生日宴怎么不宣扬呢?池家是不是开始看不上圈子里其他家的人啦?】
总之挺麻烦的,久而久之他们就不办了,只在有事情要说的时候,借着生日会撑撑场面。
池宁轻轻“哎呀”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年的生日早在7月就过了,这都十一月啦。我其实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秦珩:“那你现在十七岁了?”
池宁嗯了声。
秦珩心想,那不还得大半年才能成年么?
现在也就只能摸摸腹肌了。
他撩开港南环球娱乐中心的隔帘,让池宁先走进去。
十一月,娱乐中心的商业街里开了新循环系统,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入口处还有卖报纸和雨伞的地方,可谓是考虑到位。
池宁一眼就扫到了挂在角落的娱乐报刊,回头看向秦珩:“我买个报纸,你等我一下。”
就沈家的营销方式,他们但凡是干了点什么好事,必定会登报炒作营销。
今天搞了这么大一个动作,阳城最大的娱乐报纸上一定会有他们的身影。
池宁从拿起报纸到付钱,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回头再看向秦珩的时候,这才发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环境里显得游刃有余,一点不见外的秦珩此时面红耳赤。
他原本长得不白,红得稍微不明显一点都看不出来,可最近好像养白了些,皮肤不再是黑黢黢的了,更像是那种健康的蜜色。
这么一红,格外明显。
耳朵红了,面颊也是红的,就连脖子都从头红到尾。
这抹暧-昧的红色一直蔓延进秦珩新换的黑色卫衣的领口里。
池宁扫了一眼被羞臊染红的锁骨,收回视线,弯起眼睛笑了笑。
还说别见外,表面云淡风轻的,实际上里面全身都红透了。
看样子,秦珩自己还不知道呢?
秦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怎么了?这衣服我穿着别扭?”
池宁拿着刚买的娱乐报纸,卷成卷敲了一下秦珩的腹部,“挺好看的。”
这一敲,明明没什么旖旎的意味,却让秦珩浑身发烫。
他快走几步,跟在池宁身后半步,垂眸看见池宁的脖子泛着粉色,一路延伸进了白色衬衫的领口,没入脊背。
漂亮得令人心惊。
秦珩收回视线,悄悄笑了一下。
池宁好像……是不是快开窍啦?害羞起来可真漂亮。
但吃饭买报纸做什么呢?
有什么要紧事,是立刻马上就要知道的吗?
进了火锅店,漂亮的迎宾小姐姐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池宁比了个耶。
小姐姐笑道:“两位是吧?喜欢私密一点的座位还是大厅这种呢?”
秦珩道:“私密些。”
池宁扫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小姐姐就捏着耳麦喊:“两位先生,害羞区。”
池宁:?
秦珩:?
私密这个词是这么解释的吗?
两人被另外一个男服务员领到害羞区。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为不喜欢当众进食的客人准备了这个区域。这个地方呈半包围形式,外面还有帘子,拉起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包间,在里面做什么外面都不会看见的。客户好评率很高。”
池宁尴尬地捏紧了报纸。
好的,知道了,你不要说得那么大声。
谁会在火锅店里做见不得人的事啊?
池宁道:“拿、拿菜单。”
男服务员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似的,“好的,这就为您取菜单,我们会保护客户的任何隐私,需要叫人服务的时候摁边上的呼唤器就可以了。”
池宁嗯了一声。
不是,你恍然大悟什么啊!
他和秦珩又不是那种关系。
池宁解释道:“这家店的店长是混血儿,思想比较先进,他们可能误会了,你要是很在意,我可以和服务员解释一下,或者我们直接换一个位置。”
秦珩心说误会了才好呢。
他道:“没事,点菜吧。”
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坐在了池宁身侧。
池宁一愣,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轻声道:“你不坐对面?”
秦珩面不改色,“这里方便看菜单。”
池宁:“喔。”
也是。
他暗暗道自己想多,忽略了心里升起来的一点点小小的失落。
两人点了个鸳鸯锅,又勾了一堆肉食,服务员刚收走菜单,秦珩就站起身,“我去拿料碟,你坐着,我给你调?”
池宁挪起来的屁-股又坐回去了,“好啊。”
秦珩的那个手简直被施加了魔法,什么东西到他的手里都会格外地好吃。
估计料碟也是这样,毕竟那个东西也是讲究手法的,一般人学不来。
他这个常年吃食堂的科研人员肯定也比不过。
秦珩来回了三次,六个料碟在池宁面前依次排开,十分壮观。
池宁拿筷子蘸了点在舌尖。
滋味很丰富,果然好吃。
一切都准备就绪,菜却没上齐。
池宁便拿起报纸展开。
最头版就是——九制药业研发新药,申请进入医保,每罐仅卖5块钱,造福百姓!
这大字黑体加粗,外面还套着亮黄色的边框。
下面还跟着一排小标题——沈家的初心和发家史,一个为国为民的爱国企业家该做到哪些事。
池宁:?
怎么好意思宣传自己爱国啊?
沈家既没有像池家一样设立基金会,也没有搞贫困优秀学生个人资助,更没有组织和调度大型捐款。
什么实绩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宣传爱国呢?
他倒要看看这些狗仔会怎么写。
池宁继续往下读,越读越觉得离谱。
上面说沈家看到了农民工和家里佣人劳作辛苦,干重活没有条件注重个人卫生的人总是会有脚后跟皲裂起皮裂口一类的毛病,很需要一款物美价廉的产品来缓解疼痛的症状。
于是潜心研究五年多,研发了这样一款产品。
池宁:?
这种牛皮也敢吹的嘛……
这个药哪里需要五年啊,他打赌池家的研发部顶多搞一年就能搞出来,而且是完全无副作用那种。
但是研究这东西的成本太高,回报率低,所以池家在彻底发展起来之前,都不会研究这种很容易被对家做出竞品的产品。
沈家怎么想到炒作研究了五年这种事啊?
应该不是沈敏奕想的,他没这么笨吧?
池宁看着药膏申请进入医保的消息,又不大确定了。
沈敏奕要是不笨,怎么可能会让这个药膏上市呢?
他翻了一页,看到了一张研究人员的照片。
还好,不是沈敏奕的照片,不然今天晚上的胃口就没了。
秦珩见池宁不说话,于是问:“在看什么呢?”
“看别人自作孽。”池宁想了想秦珩对待沈敏奕的态度,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要来看吗?”
秦珩立刻再次坐到了池宁身边,视线挪到了那张报纸上。
上面的研究人员抿唇笑着,看上去还挺高兴。
下面还写着一些临床试验经历采访。
【一开始我们请来的受试者使用的初代产品后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蜕皮现象。】
【我们头疼了一段时间,于是请来了老板的大儿子……就是那个在竞赛上获得过国一奖项的沈敏奕。】
【我们叫他来看了一下,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思路。】
记者问:你们得到了吗?
研究人员道:【确实得到了,说来也好笑,蜕皮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剂量太多,用料太扎实了,所以才造成了大量的蜕皮,现在上市的这一批次我们减轻的药量,多加入了一些植物精油,虽然仍然有蜕皮的副作用,但是那些都是死皮,蜕掉是正常的。】
【我们发现,患有脚后跟皲裂的人群一般都要过重的老茧,只要这些……】
池宁已经看不下去了,他闷闷笑了两声,接着连忍都忍不住了,笑得东倒西歪,“哈哈哈,真亏他能编出来。”
秦珩表情奇怪,“所以沈敏奕偷到了你们家做的擦脚药?”
池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嗯吶。”
秦珩蹙起眉,“他没怀疑自己偷到的不是你们家研究了很久的那款东西吗?”
池宁笑得直不起腰,甚至没力气坐直,他下意识往边上一靠,“哈哈,肯定能意识到啊,这也太明显了吧,谁会研究一个擦脚的十年啊?”
“但是呢,哈哈哈,这个擦脚的东西目前是个新产品,市场上没有任何一个医药公司做,有一个嘎啦油,但他们那是擦手的,专业也不对口。”
池宁一手摁着肚子,一手点了点报纸,“这个呢,就可以弥补市场空缺,东西又不贵,还能刷医保,是能顶口碑的好东西。”
秦珩感受着肩头的重量,低低嗯了一声,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池宁又笑,“怎么还把专利配料表公布了呀,我看看……”
“哈,里面确实有能治皲裂的药物在,但这东西一旦停用,应该就会很快复发,有依赖性。”
秦珩喉咙一紧,“复发会更严重吗?会不会对你们家产生影响?”
秦珩说话的时候,池宁觉得自己靠着的东西在微微震动,连秦珩说的话都开始听不真切了。
他怔愣一瞬,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笑着笑着靠到秦珩肩膀上去了。
于是立刻噌地坐直了身体,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不、不会对我们家产生什么影响,他沈家做的东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里面的药物都是好东西,就算复发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严重了,总体来说还是有点用的,确实也填补了市场上的空缺。不会对用药的人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池宁哼道:“我爸爸不会做不顾别人死活的事。”
秦珩有些惋惜,池宁的脸蛋靠在肩膀上的时候,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生怕惊动了人。
池宁真软和啊,靠上来的时候糯叽叽的和团子一样。
秦珩的视线令池宁有点儿不自在了,他耳朵发烫,吶吶道:“菜怎么还没上呀?”
一垂眸,看见桌子边上打印了一排小字,【考虑到私密性,请在需要上菜的时候按传唤铃哦~】
池宁:……
他伸手一戳,没几秒,之前带他们来的那个男服务生就撩开帘子,笑容满面地探进头。
服务生把手里端着的菜依次摆在桌上,对有两边座位却要坐在一个方向的客人熟视无睹。
他笑道:“请二位慢用~咱们这个是防烧干的智能锅,二位不需要担心因为做别的事而忘记了时间导致火锅烧干。”
池宁:……
不是,你们老板有什么问题吧?
谁会在火锅店做别的事导致忘记时间啊!
他恶狠狠拿着筷子戳起一块肉片,放进辣锅里涮,随口没话找话,“这什么肉?”
秦珩看了眼生肉,“牛腹肉。”
池宁筷子一颤,脑子里又浮现出了秦珩的腹肌,他倒是没见过秦珩裸着上半身的样子,也就在莫远洲那里拍摄的时候看到过一点胸肌。
但……
但刚刚摸的那一把,怎么就清晰明了地在脑海里形成影像了呢?
池宁夹起肉,刚要往回夹,就听秦珩道:“这种肉切得比较厚,要多煮一会儿。”
是这样吗?
这边池宁头顶冒烟,盯着翻滚的辣锅发愣。
那边池宅里的池大哥握着手机,焦焦灼灼地嘀嘀咕咕,“妈,你说什么学校能办篮球赛办到这么晚呢?我弟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对我说谎,好和对象出去玩。”
陈茗仙女士腿上放着笔记本计算机,手上噼里啪啦,嘴里应付道:“谈就谈了呗,你高中的时候不还和人小姑娘早恋吗?”
池阳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不一样。”
你小仔一下子搞俩啊!
陈茗仙斜了池阳一眼,“他都保送了,谈一个也没什么。”
池阳:俩!俩啊!!
他又不好直说,只能寻思跟弟弟出去的是哪一个。
是秦珩,还是另一个他不认识的浑小子。
他既希望跟池宁出去的是秦珩,好歹知根知底,能全须全尾的回家。
又希望跟池宁出去的不是秦珩。
秦珩太有心机了,他单纯的弟弟根本玩不过这种人。
只有被玩的份。
池阳抓着电话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劝这个家最有威严的女主人,“妈,你就不怕来个臭男人把你小仔拐走吗?”
陈茗仙打字的手停下来了。
池阳心中一喜。
还没喜多久,就见优雅的陈女士把笔记本搬到一边,打开茶几上的果盒,从里面抓了把小瓜子拿在手里,修长的双腿一侧一迭,慵懒地靠在沙发里。
她咔嚓咔嚓嗑起瓜子,昂着小下巴,“什么臭男人?这不比沈家搞擦脚药劲爆多了,细说。”
池阳:?
嘿哟喂,您还挺八卦呢?
他犹豫了一秒,就把弟弟给出卖了。
那边池阳和陈茗仙嘀嘀咕咕,叽里咕噜。
这边池宁和秦珩面前的汤底咕噜咕噜。
这川味正宗过了头,吃得池宁眼泪直流。
一辣,就容易嚼得太急,把鸭掌在嘴里剔骨,一口划拉下去,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痛得闷哼一声,但还是坚持着把鸭掌啃完了。
秦珩抬起头,“怎么了?”
池宁道:“咬到舌头了。”
这会儿是真疼了,泪眼朦胧的,生理性的盐水就这么流下来。
秦珩扼住池宁的下颚,“我看看。”
池宁吸了吸鼻子,吐出舌尖,头往边上侧了侧,露出了舌头侧面。
秦珩呼吸一滞。
他视线在粉嫩的舌尖上停了停,落在边上的区域。
更红些,像是有点肿,但好在没有破。
池宁缩回舌头,问:“破了吗?”
秦珩喉结滚了滚,“没有。鸭掌还不烂,先别吃了。”
池宁也不敢吃了,就“哦”了一声,转头吃起别的。
等到快吃完的时候,秦珩把一小碟晶莹剔透的肉放到了池宁手边,上面还贴心地浇上了蘸料。
透过一点麻酱,依稀能辨认出这一迭应该都是鸭掌肉。
池宁看了看秦珩手边用来剔鸭肉的牙签,不确定道:“这些,都是给我的?”
秦珩:“嗯。”
池宁欣喜地哇了一声,随即头一仰,端着盘子一口吞掉了一碟。
鸭掌煮久了,变得粘牙,口感很奇妙。
池宁分神去想,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有这样的待遇。
在久远的,已经褪色的记忆中,爸爸有时候会剥满满一碗虾仁给他吃。
他太喜欢一口全部吃掉了,那是一种无与伦比,快乐而兴奋的满足感。
原来这种快乐,不是只有父母才能给呀。
第 42 章
吃完了鸭掌, 池宁又咕嘟咕嘟喝完手边的酸梅汁,转头问秦珩,“你吃饱了吗?”
秦珩嗯了一声。
池宁“啪”地按上手边的服务铃, 叫来服务生结了账。
服务生小哥笑眯眯地,“欢迎下次光临喔。”
池宁含含混混, “嗯嗯嗯嗯。”
下次肯定不来了,东西虽然很好吃,但害羞区服务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啦。
秦珩问:“我送你回去?”
池宁:“不用了,反正也是打车,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秦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也不一定, 有些出租车司机会专门挑你这种看上去好欺负的下手,开到荒郊野外,谎称绑架, 然后打电话问你父母要赎金。”
池宁呵了一声。
出租车司机算什么?他现在和韩教练在五分钟之内平分秋色。
秦珩又道:“反正也顺路, 我送你。”
最后, 池宁还是被秦珩送到了家门口。
他拉开院门铁栏杆的时候对着秦珩摆了摆手,“明天见?”
秦珩胸口发烫,只觉得那股进入港南娱乐中心之前缠绕着二人的静谧与暧昧又包裹上来。
他轻轻点头,“嗯,明天见。”
池宁转身进了院门,等他欢快地打开家门换掉鞋。抬头就和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和兄长对上了视线。
池宁:?
您二位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呢?
难道是川味火锅的香味太浓, 已经将他从里到外腌制成功, 所以一开家门就暴露了?
不能吧?
得赶紧洗漱换衣服,以免兄长发现端倪。
池宁飞快地脱掉鞋, 噔噔噔跑上楼。
池阳在下面道:“你不来看看沈敏奕搞出来的药品配方?”
池宁趴在二楼的扶手上,只探出个脑袋, 对着楼下喊,“不看了,刚才买的报纸上有,我看过了。”
他喊完,立刻冲进盥洗室,一鼓作气脱了衣服扔进洗衣机,打开水就是一顿猛冲。
人和衣服一起洗去了川味。
楼下,池阳有点狐疑地拿起池宁进门后就随手放在玄关没管的报纸,凑近鼻尖闻了闻。
一股火锅店的麻酱味,夹杂着油墨味扑鼻而来。
池阳:……
怪不得那么着急想上楼洗澡,原来是偷吃了火锅,害怕露馅。
他想到池宁和“臭男人”出去吃饭的钱还是他亲自打过去的,顿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池阳:“次奥。”
陈茗仙好整以暇地托着下颚,“闻出什么来了没?福尔摩阳。”
“吃火锅去了。”池阳把那报纸往回一扔,气鼓鼓地坐回茶几前。
陈茗仙就安慰他,“没事的,年轻时谈的恋爱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你看,你和你初恋不就分手了嘛。”
池阳悲从心来。
理性讨论,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哎!
楼下的池阳在悲春伤秋。
楼上的池宁洗完了澡,裹着被子往床上一滚,不到三秒就获得了初生婴儿一般极致香甜的睡眠。
次日。
池宁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到差点原地成仙。就是早上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哥哥的眼光都有点奇奇怪怪。
池宁摸不着头脑,喝完了早餐的银耳汤,就把疑惑抛在脑后,稀里胡涂上学去了。
人嘛,不多问,不好奇,就会少很多麻烦。
运动会一过,高三生活立刻变得紧迫。
繁忙的高三年级组,只有池宁一个人与忙碌格格不入,每天都靠在窗户边惬意地看“课外书”。
秋季校服没能在广大学子的身上多呆几天,学生们就都换上了羽绒服。
池宁穿得和蓬起来的小发糕似的,端着保温杯,窝在角落里,半天也不挪动一下。
过来问问题的同学都轻轻地走,生怕走路带起来的风把人吹得一个哆嗦。
就这么一两个月过去。
一班就有好几个抵挡不住高校开出的优厚条件,保送走了。
教室肉眼可见地空了不少。
池宁一边看书,一边打着瞌睡,惬意到想不明白上辈子自己到底在图什么?
奇怪,是睡不好觉,还是饭不好吃,得拼了命的卷成那样?
就算是亲人去世,悲伤过度想逃避现实,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体呀。
池宁一边想,一边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奶茶。
家里阿婆煮的奶茶就是香,茶叶的味道不重,糖也不多,一口下去全是奶味,好喝得很。
奶茶刚咽下去,王权就拿着月考总结进来了。
他挎着一张脸,表情有些落寞,“同学们,让我们恭喜李秋河保送S大,上面来电话了。李秋河,祝贺你。”
李秋河人都傻了,呆呆坐在原位。
今年一月份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的竞赛成绩应该只能冲一冲A大,如果想要进S大,要么走高考的路子,要么就得再参加几回竞赛。
可他当时对之后要参加的那些竞赛没有什么把握。
后来……
后来他捡到了池宁的笔记本。
王权也感慨地笑起来,“S大那边最近就会打电话给你,等着录取就好啦。”
班级瑞安静一瞬,接着掌声雷动,池宁也鼓了鼓掌,笑着侧头对相隔一个走廊的李秋河道:“恭喜。”
李秋河伸出手,啪一下抱住了池宁。
白色的羽绒服和黄色的羽绒服挤在了一起,像两只在笼屉内膨胀后挤压在一起,挤破了皮的露馅奶黄包。
李秋河道:“我没想到竟然能上!池神,你是我的神,你竟然能压中S大经办的竞赛知识点!”
池宁没推开他,笑着拍拍李秋河的后背,手掌和蓬松的羽绒服摩擦,发出了“噗噗噗”的声音。
S大生物系的知识点还不好压吗?
他好歹在那里挂了十几年的教授名头呢。
别说生物了,数学和物理他也能勉强压一压。
池宁拍了两下就从李秋河的抱抱里钻出去,“好啦,要开心喔。”
李秋河猛男落泪,气氛瞬间变得搞笑起来。
王权煽情的心思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说,“李秋河保送之后应该就不来学校了,我们的正副班长都被保送走了,需要一个能扛起大梁的新班长……”
李秋河松开池宁,带着鼻音,“老师我不走,回家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我可以像池宁一样留下来帮助同学。”
王权:……
王老师一时恍惚。
啊?池宁留下来原来是为了帮助同学的吗?
一开始好像只是不想竞赛吧?
后来呢?记不清了,反正好像确实是帮助了很多同学哈。
有大爱啊!
王权的脸上迸发出慈祥和欣赏的笑,“原来如此,那你就留下来好了,正好下学期我们要重新分班,届时会有一批新同学来我们班共同上课。”
说是共同上课,实际上上课的只有那些新来的同学。
竞赛班没有被提前保录的学生一般都会自己刷题,碰到不会的再拿去问老师。这样更有针对性,也更有效率。
王权宣布完了李秋河的去处,又道:“再过几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月考兼期末考试了,到时候会重新按排名分班。”
他顿了顿,“为了避免保送生参考影响分班排名,所以这次所有已经保送的学生不得进入考场考试。”
李秋河惋惜地咂咂嘴。
怎么就不让人进考场了呢?
他还想玩竞赛班特别游戏之谁写得最快哩?
池神每次都参加考试都迫不及待第一个交卷,他现在一定特别的失落吧?
李秋河转过头。
池宁正在闭目养神。
羽绒服厚到一定程度就有了支撑能力,窝在里面也不会塌。
李秋河道:“池神,要不我给我们保送生组织一场竞速全科考试?”
池宁:?
都保送了你还想卷什么?
他紧闭双眼,呼吸平缓,假装自己是一具已经睡着的尸体。
李秋河:“……”
啊,睡着了。
那等池神醒了以后再问吧。
池宁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张卷饼,于是躲着李秋河走,下课就出去遛弯,遛到上课再回来。
所以……
期末考试当天。
滞留在学校的四个保送生被赶到了高三年级组老师的办公室里。
他们围着王权的办公桌。
池宁把手里的牌用中指和食指夹住往桌上一飞,“一对k,我还有一张。”
李秋河哈哈大笑,“四个3,炸!我还有两张。”
二班的王绵之微微勾唇,“小王和大王都在我这里,我炸。”
另一个二班的抿唇,“要不起。”
池宁拨弄了一下手里剩的那张扑克牌的尖角,“不要。”
李秋河当场吹了一声口哨,“一个K,我还剩一张。”
这牌挺大的,二班两个都没能要,池宁笑了笑,把手中的A扔出去,摊开手,“承让啦。”
李秋河:“卧槽,你怎么还有A呢?我算错牌了吗?”
池宁:“嗯。”
扑克争上游这个打法打过一两次就没意思了,四个人又玩21点,算了几回,又发现除了手气特别好的时候能快到池宁措手不及,其他时候基本只有输的份。
王绵之叹了口气,“哎,池神这种不出千的我们都玩不过,要是碰上出千的,那不得输得倾家荡产?”
四人收了牌,又聚在一起聊天。
王绵之酸溜溜地说:“那个秦珩不知道吃了什么聪明药,短短半年不到就从年级倒数干到了100多名,不知道这次能多少名。”
池宁道:“50以内吧。”
二班两人齐齐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池宁微微一笑。
他每天晚上都得给秦珩上课,能不知道这人进步有多快,估分会有多少吗?
李秋河心里有点数,但池宁不说,他也不敢越俎代庖地说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你们两个为啥留在学校啊?”
王绵之斜了李秋河一眼,“和你一样呗。反正放假回家也是玩,没什么意思。不如和池神一样帮帮同学,到同班的是肯定教不了啦,但是普通班的我们还是可以帮一帮的。”
池宁道:“那你们可以让班主任给写个社会实践证明之类的,写明你们做了什么事,让老师签上名字,这东西以后说不定也能有点用。”
李秋河恍然,“有道理。”
四个人就这么挨了三天,最后看着比进去考试的同学们还要憔悴。
只有池宁弯着眼睛,看上去轻松无比。
王权问,”“你做什么了?感觉还挺有精气神呢。”
池宁笑道:“您那个行军床蛮舒服的,我都准备自己买一个了。”
王权:……
别人考试你睡觉。
多冒昧啊。
他转头看向另外三个,“你们呢?”
李秋河嘿嘿挠头,“我们斗地主。”
王权竖起大拇指。
保送生,果然个个人才。
“那你们也别闲着了,不是准备帮助同学吗?来帮我们理科老师阅卷吧?”
池宁:?
不是,要帮助同学的是他们三个不是他啊!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摆烂小咸鱼罢了!
但大家都去,池宁又觉得不去不好,只好揣着手,一步一晃地朝着办公室走。
活像一只迫于生计而不得不迁徙的小企鹅。
然后就受到了校友错题的洗礼,感受到了老师们的崩溃和匪夷所思。
李秋河一边啃辣条,一边冷声道:“6。”
“上面写的还是根号二,抄到下面就变成根号三了。这种分也能扣?”
错题的方向五花八门。
池宁批了几个人之后就翻到了秦珩的卷子。
少年的字锋利又漂亮,完全看不出第一次在皱巴巴的纸条上写字时的那种窘迫,变得舒展又大方,像是出鞘的利刃。哪怕密封线钉得死死的,也让他一看就知道是秦珩的笔记。
池宁顿了顿,对着李秋河招手,“你来批我这个,这人我认出来了,不方便批。”
李秋河道:“好嘞,让我看看是咱们班的谁。”
李秋河批,池宁就站在边上看。
秦珩的数学好,逻辑能力强,只要不是碰到过的知识点,基本不会错第二次。
李秋河一路批下来,脊背都在冒汗,“前面全对,最后的大题错了两小问。但这次的大题刁钻,是个没见过的题型,仅有的几个做对的应该是咱们竞赛班的。”
“他不是我们竞赛班的人吗?”
池宁嗯了一声,背着手扬了扬下颚,“算算,多少分。”
最后一道题总分14分,一共三问,只有第一小问做对了,给3分,扣11分。
“139分。”李秋河惋惜地叹息一声,“可惜了,最后要是能多写两个解,说不定能给他顶上140。”
池宁笑了,“哪儿能那样呢?”
李秋河嘿嘿一笑,“池神,你说你认出来了这是谁,这是谁呀?我看了半天,认不出来这个字诶。”
池宁点了点卷面,轻声道:“这是秦珩的卷子,你记住了,是你批的,不是我批的。”
另外两个被抓来当苦工的齐齐卧槽一声。
“谁?秦珩?他数学考多少?”
“我去,我耳朵瞎了吗?”
“这得一天只睡四小时才能学成这样吧?”
王绵之道:“不知道他其他科目怎么样,偏不偏科。”
很快,王绵之和李秋河就知道秦珩偏不偏科了。
三天后,期末表彰大会。
升旗台的广播里第一次响起了十八班人的名字。
老校长推了一下眼镜,颤颤道:“本次的荣誉进步奖是——原18班秦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这位考到了年级第55名的学生,上台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操场上的同学们安静一瞬,接着满场哗然,“我次奥,夺少?”
“年级五十五?!”
“卧槽,他重生了还是吃药了,他妈的,我怎么就不能进步这么多?”
池宁心想:都不是,是因为秦珩用杨梅汁收买了他,换来了“老教授”的一对一小课。
他仰头看着秦珩站在升旗台上的样子,少年迎风而立,身上那股邪佞和肆意的气质已经褪去。
半年多来时间的沉淀,以及高强度、多种类的学习令秦珩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了成年人的风度。
他手上没有带稿纸,说话前抬手扶了一下话筒,接着微微低下头,视线在人群当中一扫,精准地定到了一个位置。
池宁一愣。
这距离远到几乎看不清升旗台上的人的五官,但他莫名觉得秦珩这一眼直直钉在了他身上。
那专注的视线一错不错,形成了一个狭小至极的空间,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了进去,隔开了周围的人群,喧闹至此时起与他分隔开来。
池宁轻轻屏住呼吸,心跳有些快。
秦珩道:“我其实没有什么新鲜的学习方法。成绩之所以能进步,主要是因为有了良好的目标和前进的动力,我想和一个人上同一所大学,就这么简单。”
老校长顿时血压飙升。
下面的同学们安静了一瞬,忽然之间默契万分——“喔~~~”
池宁有些耳鸣,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
滚烫。
第 43 章
这种烫一直持续到了分班选座位的时候。
座位要根据成绩排。
池宁不准备和那些想听课冲刺的同学抢前面的位置, 就和李秋河一起靠在边上等所有人选完了再选。
李秋河往栏杆边上一蹲,双手往羽绒服的袖筒里一揣,以标准的农民揣姿态道:“要不咱两做同桌?”
秦珩排在队伍里, 听到这话后冷冷看了李秋河一眼。
李秋河半点没意识到,还在那儿咂着嘴畅享未来, “咱俩坐一起,无聊的时候还能互相出题做。”
池宁:?
他回绝,“别,我们两个最好离远些。”
李秋河被男神拒绝了,有点失落,“为什么啊?”
池宁:“你看, 我们不是留下来帮助同学的吗?\8 分开坐,到时候来问问题的人就可以分流,不会挤在一个位置。不然空气不流通, 多难受啊。”
李秋河一愣, 心想我多狭隘啊, 怎么能忘了自己留在学校的初衷呢。
他邦得一锤胸口,“受教了!”
池宁:……
受教不受教的无所谓,你只要别再想着要人出题做就行。
反正这学期也该结束了,等分完班安顿好桌椅,就能快乐放假啦。
也不知道家里集团的经营状况如何了。
沈敏奕的擦脚药都搞出来这么多时间了,就算他们把配方稍稍改良了一点点, 也该翻车了吧?
那人可能有点神经质, 情绪不太稳定,也不知道翻车之后会气急败坏成什么样子。
“池宁, 到你了!”王权打开教室后门,表情有点复杂, “进来选座。”
池宁揣着手手道:“让李秋河先选好了。”
“也不是不行。”王权对着李秋河招手,“那你先来吧。”
两人凑到教室门口一看,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空位。
最后一排秦珩的边上有一个,秦珩斜对角的第一排最靠近门边有一个。
门边那个位置看黑板反光,谁也不想选。
李秋河:……
他要是不跟秦珩坐,池宁岂不是就得坐在校霸边上了?
那他岂不是恩将仇报?
李秋河求助地看了一眼王权。
光头王胖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李秋河喃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抬脚就往秦珩身边走。
才走了三步,秦珩就冷冷看过来一眼,李秋河脑子一懵,条件反射地脚尖一转,等回过神来,已经坐到离秦珩最远的位置去了。
那种眼神,他要是敢坐过去,感觉会被打一顿。
池宁在全班目光的洗礼中拿着书包坐到了秦珩身边。
无事发生。
池宁偏过头对着秦珩笑了一下,说:“欢迎你加入一班。”
用余光注意着池宁的同学们心想:学神笑起来的时候可真甜啊。
怎么有人笑和不笑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气质呢?
秦珩不会还冷脸以待吧?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直冷着脸,充满威慑力,毫无笑意的秦珩宛如初融的冰雪,对着池宁微微弯起了唇角说:“嗯,谢谢。”
很细微,用专业一点的话来讲就是笑了两个像素点。
相当令人恍惚。
啊……原来秦珩也……没那么难相处嘛。
王权站在讲台上发放寒假作业,“咱们班的题是额外出的,我相信大家的自觉性,也不说收上来检查那样的假话,你们碰到不会的题可以收集在一个本子上,等开学了统一讲。”
“大家收拾好东西就可以领着成绩单回家了,高三是大年初四开学。新年快乐,明年见。”
同学们异口同声:“明年见——”
池宁没拿作业,早上怎么来的,中午又怎么走。
他思忖半晌,又在教室里环视一眼,转头问秦珩:“张邱文呢?他没考进来?”
“他在三班。”秦珩垂着眸子道。
池宁:“那可惜了。”
一班和二班共享一套教育资源,这套资源原先是给竞赛班的同学用的,老师的教育理念都比较先进。
三班和四班共享一套,分配的老师从学历上来说会稍稍差一点儿。
秦珩飞快地说:“没事,张邱文有额外的补课老师,最后的成绩肯定不止现在这样,还会上去的。”
池宁哦了一声,“那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茶河雅座?”
秦珩道:“好。”
池宁点头,“刚好茶河雅座离徐老板球馆不远,你学的时候我先去打会儿球,这段时间泡在实验室里,骨头都泡散了。”
要不是他现在每周都要上格斗课,身体肯定要和上辈子一样虚。
得多多锻炼,劳逸结合才行。
总之……
“你先自己学学。”
秦珩说:“好”。
心里却在嘀咕: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打球呢?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是茶河雅座的甜品吃腻了,觉得不好吃了?还是他成绩提升地太快,让池宁没有成就感了?
池宁没发现秦珩心里的小九九,他久违地在学校的报刊亭里买了一份娱乐八卦报纸。
坐上出租车之后开始翻看上面的消息。
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几个月没有关注沈敏奕了,一关注,报纸上就突然出现他想看的消息了?
那多玄乎。
池宁草草翻了一遍,忽然眼神一定,“沈氏集团九制药业卖黑心药品入医保,老城区民工直呼退钱。”
这篇报道的位置不好,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
报道边上配了块饼干大小的图片,拍的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和几个民工,下面是一段采访。
池宁举着报纸,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报纸上的内容。
记者:「你们干这个挺不容易的吧?有没有医保?」
劳动人民:【我们都是临时工,哪里有医保啊?都是拿的日结工资。】
记者:「那你们一天能赚多少钱?」
劳动人民:【干12个小时,能赚三四十吧,特别多的时候五十块。】
记者:「那你想跟我们反应沈氏产品的什么问题呢?」
劳动人民:【哎哟,我想提醒各位体力工作者不要去买这个产品了,一开始的时候确实还挺有用的,但是一个疗程用完之后就开始蜕皮,但是我想这个蜕皮也写在不良反应里了,是正常的嘛,把死皮蜕掉应该就好了。】
【但不是这样的,那个新肉没有了外皮的保护,很容易就磨破了,工地上又不干净,会感染,感染后又要花大价钱看病,东西虽然便宜,但做苦力的还是别买了。】
池宁的心揪起来。
\8 他知道那个擦脚的药是没问题的,副作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如果沈家好好走零售路子,定价更贵些,不为了名声压价进医保。那现在买这个药的人就是中产阶级。
这类人有资本在用药后的蜕皮期间请假休息,不干重活,好好等脚彻底养好,但是底层的人民不行。
他们没有钱,可能当天就没地方住了。
池宁合上报纸,胸口发堵。
他想过很多种沈敏奕翻车的样子。
但唯独不包括现在这一种。
秦珩敏锐地察觉到了池宁的低落,“怎么了?”
池宁道:“沈敏奕偷走的药出问题了。”
他把报纸递过去,“你看。”
秦珩垂眸翻看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合上后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没想到。”池宁话音落下,出租车外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狂风透过车窗吹了一点雨水进来,池宁赶忙把车窗摇上去。
他动作够快,但身上还是沾上了一点水汽,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湿漉漉的。
他羽绒服帽子上的毛毛因为潮湿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跟池宁一样变得蔫蔫巴巴。
秦珩心想多可怜啊。
池宁真是心软又纯净。
像春末夏初时节照下来的阳光,明亮,温柔,不灼热,带着冷静的温和。
这束光不仅照到了他的身上,还平等地照到了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飞蛾如果要拥抱这束光,也不会觉得过于灼热。
秦珩的手指蜷缩一瞬,接着张开手臂,轻巧地搭在靠近池宁的地方,“实在难过的话,需不需要安慰一下?”
池宁被逗笑了。
他握拳,“也没有太难过,我之后会真正改良这个配方,把价格压到最低!”
秦珩:“行。”
池宁恶狠狠地,“干死沈敏奕!”
秦珩:……
这个不行。
好孩子不能随便奖励别人。
他刚想纠正一下池宁的说法,一颗头就埋进了肩窝。
池宁把脸藏在里面,手也搂上秦珩的腰。秦珩真的长大了,就连怀抱都有了上辈子的厚度,令人安心。
但也没有和上辈子的秦珩很像啦。
这辈子的秦珩对他比亲哥还亲哥。
秦珩伸手,轻轻拍了拍池宁的背,轻声道:“没有很难过,但是还是有点,所以想被安慰一下?”
池宁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仰起头,下巴尖嗑在秦珩的肩窝里,昂着脸,“不想打球了,还是陪你做题吧?”
秦珩喉结上下一滚。
妈的,池宁仰着脸看人的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啊。
这个角度也太可爱了。
好看到想亲一口。
他紧咬牙关,收回视线,抬手插进池宁的发丝,从上到下顺了顺,“不想去就不去了。”
池宁喉咙一紧,忽然发现这个姿势实在是过于暧昧了。
暧昧到他上辈子从未和秦珩,或者任何人做出过这种举动。
他们上辈子连手都没牵过,这一次却能自然而然地做出拥抱这种亲密的动作。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好像格外的不对劲。
就从上次吃火锅前秦珩让他摸腹肌开始。
就格外不对劲。
池宁靠着秦珩发呆,忽然觉得秦珩的手指绕轻轻贴着头皮,一路摁倒了后脑勺。
池宁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
这辈子的秦珩
有没有可能
也有那么一点点点喜欢他啊?
第 44 章
车一停, 池宁因为惯性往前一冲,霎时间如梦初醒。
他飞快地起身,想拉开车门下车。
才碰上车门的把手, 腰间就一热,重心不稳地往后一靠, 跌坐在出租车后座的车垫上。
池宁人是坐回去了,却觉得心已经跳出了喉咙,“怎么了?”
难、难道刚刚的动作太出格了?可那不是秦珩自己示意的吗?手那么一岔开,不就是可以抱一下的意思么?
池宁有点紧张,盯着秦珩的脸看。
秦珩道:“外面雨下得大,咱们没伞, 迎宾看到了会来接的。”
“哦。”池宁收回视线,悄悄低下头,用拇指顶开翻盖手机, 再用食指扣住盖子往回一拨, “啪”地盖上。
徐老板的待客之道还整得挺好呢。
其实茶河雅座也算不上什么高端场所, 但是私密性和服务水平都很不错。东西还好吃,厨师的西餐手艺嘎嘎好。
所以一到节假日,大厅里也会坐着不少特意带着孩子来吃饭写作业的家长。
迎宾出来时带了两把伞。
池宁一点雨都没淋到,到常用包厢的时候,连帽子上的潮气都彻底干了。
沈敏奕的做法实在是过于恶心人,导致池宁一坐下来就心无旁骛地回忆和计算配方剂量。
上辈子他经手的配方数不胜数, 不可能每个都记得, 但一旦重新计算,总能在记忆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罗列出了几个可行的方案, 对着思忖一瞬。
这次沈家在上市产品的同时公布了配方。
虽然没有公布准确的剂量配比,但这个配方还算简单, 中小型的企业也可以利用实验室进行实验和竞品制作。
而他列出来的这些方案,如果自己来验证,恐怕耗费的时间过长,会失去反打沈敏奕的先机。
得想个办法让父亲和大哥去做这件事。
池宁一边策划着让父兄做“苦力”,一边慢悠悠地转笔。
纤细的笔杆在修长的手指间上下飞舞,让前来送餐的服务生都多看了几眼。
这种无聊的手指运动一直持续到午餐开始之前,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饭也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秦珩回味着出租车上的拥抱,一顿饭吃得食髓知味,心猿意马,恨不得想要掰过池宁的脑袋。仔仔细细把人问个透彻。
问一问池宁,那种拥抱是不是也对被人做过?
谁都有资格这么抱吗?
是别人都有,还是他独一份?
哎……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高考怎么还不来。
秦珩恍惚地想: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我更期待高考了。
池宁后知后觉地看向秦珩:“怎么了?一直看我?有事?”
秦珩嗯了一声,“我要是真能考上港南,作为……老师,您是不是得给我一点儿奖励?”
池宁思索了一下秦珩的谢师宴,觉得自己也不能跑过去白吃白喝,是得准备点谢礼。
“你想要什么奖励?”
秦珩想了想,道:“想去露营。”
池宁抿唇。
在食不果腹的日子里,旅游是一种奢望,秦珩和张邱文如果没碰到徐家豪,可能这辈子都揍不出阳城。
他本来不想去的,觉得无论是旅游还是露营好像都没有在家里看书有意思。
但一想秦珩的经历,就心软极了。
秦珩不过是个想要出去旅游和露营的小可怜罢了,他有什么错呢?
池宁笑着答应了,“好啊,真考上就一起去好了。”
秦珩得到回答前害怕池宁拒绝,得到回答之后,心里又开始五味杂陈。
池宁怎么这么心软好说话?就不问问他是要去哪里露营?万一他心怀不轨,想要把池宁卖了怎么办?
怎么一点戒心都没有啊?
哎!
可得好好看着才行。
两人心思各异地过了一天,到了晚上五点多。
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池宁很少会在晚饭开始之前回家,到家的时候把瘫在沙发上的池阳吓了一跳。
冷酷的纨绔酷哥褪去伪装之后不过也就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罢了。
池阳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今天放学这么早?”
“嗯。”池宁忽悠人日渐熟练,面不改色地说,“今天是寒假之前最后一天,放得早很正常。”
池阳:“也对。”
他最近刚刚成为社畜,被公司里的项目和工作折磨得苦不堪言,天天跟那些父亲扔到他手里的妖魔鬼怪斗智斗勇,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年轻企业家的沧桑感。
相反,池百川神采飞扬,精神得像一口气炫了半斤冬虫夏草。
他磕着小瓜子,“沈家那玩意翻车了,你们知道不?”
池宁正愁怎么起头,没想到打瞌睡爸爸就送枕头。
这就是父爱吗?
池宁:“知道的。”
他边说边翻自己的书包,悄咪咪拿出了今天他搞的那份配方资料。
池阳正襟危坐,“我们要反制一下吗?可是改良配方可能要不少时间,就算弄出了可能的配方,从计算、验证、到做临床,一共加起来至少三个月,时间不太够吧。”
池百川:“这确实是个问题。”
池宁捏着三张稿纸,心说我都算好啦,拿去咱家实验室验证顶多就一天,三选一的事儿,很简单的。
但他又有点不敢拿,毕竟上一回,大哥拒绝相信他在外面搞实验室,宁愿相信他养野男人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哎,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池宁眼睛一闭,手往前一伸,“其实计算我已经做好了,那天看到配方之后稍微有点兴趣,就弄了一下。”
池阳:?
池百川:?
池百川接过三张儿戏一样的白纸,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发现好像还真挺像回事。
可行性不小。
池百川当即打了一个电话,把现任实验室A组总负责人叫来了。
池宁见过这个人,上一次来他们家吃过烧烤,爱吃牛仔骨,炫了整整八根。
两位中年人在边上叽叽咕咕半天,实验室负责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攥着白纸的一角,叹息:“川哥啊……你跟我说实话,我这个负责人凳子还没坐热呢,是不是又要被换下来了啊?”
“这……这就用白纸算了三张就搞出来了,能不能让我见一见这个人才啊?”
池百川心情也复杂,有三分骄傲,两分疑惑,五分与有荣焉。
“害。”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指着乖乖坐在池阳边上啃云片糕的池宁道,“我儿子算的。”
总负责人:……
总负责人裂开了。
他结结巴巴,“后、后生可畏啊。”
池宁笑了笑,“就是运气好。”
运气好重生了而已。
他现在十七岁。
上辈子,这东西他好像是十九岁的时候弄出来的,配方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埋了十多年了,能记起来也算是万幸。
总负责人在心里嘀咕。池百川怎么能生两个这么省心的崽啊?
大儿子从20岁的时候就开始配合着当老子的演戏,被媒体骂成那样也忍下来了,现在一朝翻身,在阳城被叫成崇宁太子爷。
小儿子看上去文静乖巧,不是个会惹事的,关键还挺聪明。
大儿子从商,小儿子学医,崇宁以后就和铁桶一样,对家想渗透进来都难。
看看池家的两个,再想想自家的孩子们,负责人唉声叹气,“哎,川哥好福气啊。”
他把三张白纸妥妥帖帖收好,“这个我就拿走了,一个半月以内保准做完后续工作。”
池百川道:“不急,临床一定要做好,这些结果要是都不能用就算了。咱们可以不出这个头,但是不能拿坏药害人。”
“知道。”负责人顿了顿,“怎么不见嫂子呢?”
池宁一愣,接着立刻反应过来嫂子指的是妈妈。
池百川又叹了口气,“我老丈人来这边了嘛,阿仙听说姆妈最近不舒服,就赶紧带去私人医院体检了。”
负责人道:“那是要好好查查,我先走了,现在去实验室验证配方。”
池百川站起身,要把人送到门口。
池宁若有所思。上辈子,他没怎么见过外公外婆,陈茗仙是远嫁,外公外婆住在江南,除了过年过节很少碰面。
后来吧……好像就是高三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一下子压上来,大哥突兀去世,父母应该是想瞒着家里老人的,后来呢?
后来他好像也没接到过外公外婆的电话……
他们不会也出什么事了吧?
池宁有点不安地动了动。
怪不得有云片糕吃呢,应该是外公外婆带过来的。
那么远的路,带过来的云片糕还香香软软的,好吃得让人想哭。
池宁转头,想问问外公外婆的事情,还没张嘴,就看到池阳满脸震撼,嘴巴微张。
池阳道:“难不成你在外面自己搞实验室的事情是真的?”
池宁:?
你终于信了?
池阳:“嚯!那你养两个野男人的事就是假的了吧?”
池宁迟疑着,轻轻一点头,小声道:“谁叫你不信的。”
“这么酷。”池阳搓搓手,哪个男生没有梦呢?他小时候也曾想过和钢铁侠似的,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
但是他没那个天赋。
“上次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吗?”池阳笑着拦住池宁的肩膀晃了晃,“抽空去?”
池宁犹豫了,上一次能这么说,是因为秦珩还没在房子里留下什么生活痕迹,就算把池阳带过去,他哥也看不出房子里有另外一个人。
但现在……
那别墅里处处都是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带池阳过去的话,他哥还不知道会怎么瞎想。
池宁:“哥,还是算了吧,不太方便。”
池阳:?
怎么不方便?
你还在实验室里藏男人了不成?
第 45 章
池阳僵住半晌, 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可能啊……”
池宁:“什么不可能?”
不是吧?
他哥刚才信了没几秒,现在又不信了?
池阳嘶了口气,“你没成年, 怎么签的租房合同?”
池宁:“唔……”
坏了,刚才点头时忘记考虑这一点了。
怎么办呢?
总不能说:哥, 我让徐叔叔PaoPao的养子帮我签哒。
那哥哥肯定又要刨根究底叭叭叭问一大堆了。
算了罢大哥。
池宁试探,“要不你还是相信我养了两个野男人?”
池阳沉默。
这话有点似曾相识,上一次好像是他说的?
说的是:要不你还是带我去看实验室?
风水轮流转啊。哎……
池百川送走负责人后回来,看到两个崽子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貌合神离”,忍不住出声问:“怎么了?”
池阳道:“没什么。”
开玩笑,从小对他无话不谈的弟弟好像已经开始有小秘密了, 再不维护一下感情,弟弟就要没了。
池百川狐疑的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刚想说点什么, 家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池宁走过去接, “喂?”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 大约三秒后,陈茗仙的声音才从电话里响起来,“宁崽,你外公查出来胃癌,要做个穿刺活检,你带着你爸和你哥来一趟。”
池宁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但很快冷静下来。
上辈子外公和外婆不联系他的原因找到了。
上一次池家的事情那么多, 自顾不暇,几乎不堪重负, 根本没有带着外公和外婆去体检这一出。
“我知道了,哪家医院?我们马上到。”
陈茗仙说话前已经做好了安慰池宁的准备, 没想到他冷静得这么快。
果然是长大了。
“阳城明山私立医院,你告诉你爸,他知道在哪。”
池宁:“好。”
这声应完,池宁还听到电话对面外公不服气的声音,“就是一点小事你告诉宁宁和阳阳干什么啦?我们自己把这个手术做掉就算了呀。”
江南的吴侬软语,埋怨起人来也显得没什么气势,让池宁想到了小时候骑在外公脖子上,举着风车逛街的样子。
那时候的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闪耀的阳光,还是很开心的。
池宁挂了电话,转头对池百川和池阳说了这件事,一家人马不停蹄赶往医院,生怕老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池百川安慰道:“没事的,如果是胃癌早期,控制的希望很大,等检查完了就让你们外公外婆留在这边住,怎么样?”
池宁嗯了声。
家里空房间很多,就是不知道外公和外婆住不住得惯……
私家车开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私立医院排队的人少,虽然贵点,但服务态度也对得起价格。
三人来到三层的休息区。
池宁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外公。
记忆里精神烁烁的人满头花白,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甚至想掀开被子在地上蹦几下,以证明自己一点毛病没有。
陈茗仙头疼地摁住他,“爸,等做完了检查再说啊,你不要撒泼。”
陈外公啧了一声,转头就和站在边上的池阳和池宁对上了视线。
老人愣了一下,恍如隔世似的,“这是阳阳和宁宁啊?都长这么大了哦?”
他比画了一个长度,“宁宁小时候才这么大,早产呢,六斤都没有,跟烤鸭差不多大。”
池宁:……
外公还挺幽默的嘞。
个头小就小嘛,干嘛和烤鸭比啊?
陈外公舔了舔嘴唇。
池宁立刻反应过来,“外公,现在饮食要清淡,不能嘴馋烤鸭之类的东西了。”
陈老大爷一拍床榻,“胡说,我现在还没彻底检查出来,没彻底检查出来就是没病,报告出来之前还是可以吃的。”
他对着池百川,往病房门外边一指,“你,去给我买。”
池百川纹丝不动,“爸,我在家听阿仙的。”
池阳瞳孔地震,凑到池宁耳边道:“怪不得咱爸有老婆,瞧这个情商。”
池宁品味了一下,没品味出什么来,“哦。”
池阳:……
宁崽悟性挺一般嘛,突然就放心了,哈哈。
池宁哦完,发现外公被拒绝后不说话了,像一条丧失梦想的咸鱼。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陈老大爷在听说全面检查之前要饿八小时这个噩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没了。
就坐在病床上生胖气。
好在外婆说话管用,就往边上一坐,陈大爷也不敢对这小辈耍威风,老老实实饿了八小时,做完了检查。
报告出来的时候,池宁正在给外公分粥。
池百川想尽办法跑到江南别菜馆,买了一份烤鸭咸蛋黄粥来满足老丈人的口腹之欲。
黄澄澄的,裹着咸蛋黄的米粥上面飘着一层烤鸭,看着陈大爷直咽口水。
池宁把分出来的粥放在边上,“外公,再等等,一会儿报告就出来了,要是没病的话我再把肉拨给您。”
陈大爷喜上眉梢:“欸!我的好外孙!”
医生拿着报告进来,神情复杂,“还好发现得早,是二期,我建议是先保守治疗,不要切,喝点中药。先观察几天,实在不行了再切。”
他目光一瞥,看见池宁捧着的烤鸭粥,又道:“烤鸭不能吃,要多吃蔬菜水果和流食,这种肉,要是实在想吃,只能用破壁机打碎了吃一点。”
陈老大爷心说那还有什么滋味啊?比肉糜都烂糊!
“不用太紧张。”池宁安慰外公,“保持心情轻松才是最重要的。”
医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得对。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疗养一下。”
私立医院的住院环境比较宽松,还有健身区之类的东西,健身区边上甚至还有图书馆,总之一眼看过去是舒服,第二眼看过去是贵。
私人独立卫浴,独立病房和空间,病人住套房,来陪夜的家属也能有床睡觉。
池宁和池阳轮流陪了四五天,被陈大爷挥手赶走了。
“我是胃病,不是截肢了,上厕所不用人扶着!厕所里还有防滑垫,怎么会摔着呢?”
老年人不服老,爱面子是常有的事。
池宁就叮嘱大哥等在外面,听到有动静就进去帮忙。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
一无所知的秦珩感觉自己好像被忘了。
有的人,在放假之前还扑进他怀里,抱了他一下,让他胸口的小鹿跟羊痫风似的哐哐乱撞。
抱完了,舒坦了,一缩回手,半个月都没一点消息。
真是若即若离的最高境界。
要不是知道池宁就是一小缺心眼儿,他都要以为这人是在钓着他了。
秦珩又叹气。
他怎么就这么清醒呢?
稍微不清醒一点,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觉得池宁是在钓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清楚地知道——池宁就是忙,忙得把他都给忘了。
徐家豪:……
“你这半个月,把我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我讲期货你叹气,我讲做空和杠杆你也叹气。”
“实在想,就打电话。”
秦珩果断道:“算了。”
池宁好像特别不喜欢在特别忙的时候被人断。
无论池宁在忙什么,这电话一定不能打,等到池宁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自然会碰面的。
徐家豪:……
小子,觉悟还挺高,不会是他看中的曲线救国方案。
好样的,能不能让池宁叫我一声爹地,就看你的了!
秦珩说完,又叹一口气,“实验室也不来,不知道池宁在忙什么。”
池宁在忙着听医生的治疗方案。
外公的癌症比较严重,最后还是得切除。
临床不是池宁的强项,所以医生说注意事项的时候他听得格外认真。
看得人颇为动容。
医生道:“你不要担心,二期的治愈在80%左右,好好养着,治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池宁嗯了一声。
事情好像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外公的手术时间定在了大年初一。
傍晚,主治医师宣布手术成功的一剎那,全家人的心都骤然一松。
池宁的外婆喜极而泣,抱着陈茗仙抹眼泪,嘴里念着,“多作孽哦,老头子受苦了呀。”
陈老大爷的麻药还没退,说话不过脑子,“以后只能吃素才是受苦呢,挨一刀又没什么的。”
外婆顿时不哭了,她气笑了。
池宁也笑了。
气氛放松下来。
等人被挪上病床,池百川就把陈茗仙和池宁池阳叫出病房,悄声道:“前两天不是时候,我一直没告诉你们。”
他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喜意,“宁崽算出来的内容临床过了。我申请了特殊审批通道,大年夜的时候也通过了。”
“我们定价2块钱,和嘎啦油一个价格,虽然也进医保,但是2块比五块便宜多了,没有医保的民工也能买得起,而且没有副作用。”
池宁有些恍然,好像心里那座石头堆成的大山一下子被推倒,阳光洒了进来。
池百川摸了摸池宁的面颊,“我们小仔最近都累瘦了。”
池宁抿唇,“也没有。”
池百川笑笑,收回手,“外面现在吵得不可开交,那些狗仔不知道怎么摸清楚了二老在这里住院的消息,正守在门外面,人都被徐家豪派来的保镖拦住了。”
“这段时间你们先别回家,住医院里,我把衣服拿过来,等我和你们妈妈处理完这个事再说。”
池宁听到徐家豪的名字,这才惊觉他和秦珩竟然一个寒假都没联系。
现在大年初一,等到了年初四就开学了。
池宁掏出手机,看见电子邮箱里面有张秦珩发来的新年贺卡。
还是未读状态。
池宁心虚地咬住唇,一回神却又不清楚自己在心虚什么。
难道是十天半个月没给秦珩讲题,忘了老师的本分,所以才心虚嘛?
秦珩现在在做什么呢?要不打个电话问一问?
池宁刚拿起手机,走出病房,想打个电话,就听到不远处的医生喊:“病人没有呼吸了,进去抢救,快点!”
“你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送来?”
他定睛看过去,看到沈敏奕通红的眼睛,移动病床上躺着一个人,那耳朵上,露出一只华贵的宝石耳环。好像是沈夫人在宴会上带过的款式。
沈敏奕声音都在发抖:“一发现就送来了,她应该是被人推下楼的。”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去外面开了个会,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池家突然发布的产品,回家以后却看到自己母亲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
为什么池家总是顺风顺水,而他却不行!
第 46 章
池宁看着沈敏奕通红狰狞的双眼, 后退一步,避开他去了医院供家属休憩和观赏风景的露台。
拿手机,拨电话。
一气呵成。
忙音响了一声, 立刻被接通。
池宁一愣,下意识道:“秦珩?”
秦珩:“嗯。”
一时半会儿, 谁也没说话。
两人停顿几秒,池宁不知怎么地,突然笑出声来。
可能是因为外公手术成功。
也可能是因为竞品上市成功,沈家吃了闷亏。
或者是因为在如释重负之后听到了秦珩的声音。
总之,这个寒假过到今天,好像都是高兴事。
池宁一笑, 秦珩也跟着笑。他边笑边问:“还有最后两瓶杨梅汁,给你冻起来了,你还要不要喝?”
池宁看了看楼下的树和露台上的花。
油然生出一股秦珩在家等的望眼欲穿, 而他却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 事业心重得把人都给忘了的愧疚感。
怪荒谬的。
池宁低低“嗯”了声, 轻声道:“要的要的。”
秦珩:“好。”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问:“那开学后我装在保温瓶里给你带过去?”
语气还蛮温柔的,但这个温柔……好像有点别扭。
“不用那么麻烦。”池宁抠了抠露台的栏杆,感觉在大冬天喝冰沙杨梅汁有点儿不顾胃的死活,多少还是得收敛一点儿。
他眼睛一瞥,看到了不远处围在医院门口, 越挤越过的记者, 忽然转移话题,“拦记者那个事儿, 还没谢谢徐叔,他在你旁边吗?你把电话给他, 我亲自谢谢他。”
秦珩:“他不在。没事,都是合作伙伴,做事也得有点诚意。”
池宁看着医院门口乌泱泱聚集起来的记者和险些拦不住人的保镖蹙眉。
怎么还越来越多了呢?
秦珩等了一会儿,问:“怎么不说话?”
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吗?
那换个话题。
他道:“你家药品发布之后还被记者做了专访,有个研究院还在专访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名字,说配方主要是你改良的,他们其实只是负责验证和执行。”
池宁恍然大悟,“怪不得医院门口的狗仔这么多。”
原来这些记者不仅仅冲着外公和外婆来,还想逮住他采访一下。
池家已经收回了股权,大哥的人身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现在出风头、上报纸、被炒作不会影响事情的走向了。
但是……
他倒也没那么想出名。
“事情全聚集到这个医院来了。哎……”
池宁叹息一声,“沈夫人好像被人推下了楼,现在人事不省,刚被送到我外公做手术的这个医院了。”
“有一部分记者应该是冲着这个事情来的。”
秦珩沉默一瞬,“沈敏奕他们家很乱。”
清宫剧九子夺嫡也不过如此了。
“沈家门风不正,和捞偏门的那些人走得太近。沈夫人摔下楼这个事……有消息说是沈总的三姨太挑拨沈总在外养的小情人做的。”
池宁:啊?
这么复杂?
三姨太挑拨小情人推沈夫人?
秦珩垂着眼,声音冷淡,“那个小情人和混-黑的有关系,社会关系复杂,沈敏奕那个人情绪不稳定,你自己当心些。”
池宁:“嗯,我知道了。”
他想到那封躺在邮箱里,还没打开的新年贺卡,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新、新年快乐。”
秦珩就又笑了一声,“嗯,新年快乐。开学见。”
挂断电话,池宁将双手撑在露台的欧式护栏上,上半身探出去,长长吸了一口气。
冬日冰冷的空气充斥着肺部,他憋了一会儿,直到胸口隐隐发酸,才又吐出来。
好平静。
平静得令人犯困。
池宁边打哈欠边转身,一抬头就和沈敏奕对上了视线。
他面部肌肉紧绷,几乎咬牙切齿,“秦珩的电话?”
池宁蹙起眉,瞥向沈敏奕微微发抖的手指,不欲回答,想要绕开他。
沈敏奕皮笑肉不笑地冷嗤,“那个药,是你弄出来的?”
他想,应该不是。
池宁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
除非池宁本来就知道他要偷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敏奕的脊背就渗出一层冷汗。
不、不会的。
池宁虽然总是冷着脸,但本质上很和善,对谁都一视同仁,不会算计他的。
沈敏奕猝然伸手,抓住了池宁的手臂,声色俱厉地吼道:“你为什么不否认!”
池宁冷笑一声。
给你机会你不要。
他甩开沈敏奕,“否认什么?否认药物改良是我做的?”
“他妈的,为什么!”沈敏奕走到露台边,抬起手,狠狠拍了几下露台边缘。
挂在露台上的花栏被砸得摇摇欲坠。
沈敏奕目眦欲裂,“你如果不改良配方,我就不会去开会,我妈就不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推下楼梯。”
他脑海中突兀地窜上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没有池宁……
池宁厌恶又怜悯地看着面前的人,“沈敏奕,你实在可笑。”
沈敏奕对上池宁的眼睛,最后一点理智蹭得烧没了。
他嘶声喊道:“别用这个眼神看我!”
沈敏奕怒极,生理性地干呕一声,不一会儿又平静下来,撑着花篮喘气,断断续续地,“对不起池宁,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我只是……”
池宁嗤笑一声。
沈敏奕看着池宁的神色,愣住了。
他被池宁按在宴会厅洗手间的隔间里打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彻骨寒意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想组织池宁接下来要说的话,“别……”
池宁折回,走到沈敏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沈敏奕,如果不是你怂恿孙泊行来偷我们家的产品配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你偷了配方,好好做临床,不为了抢占市场和口碑草率上市,危害使用者的身体健康,现在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池宁语调平稳,宛如最公平冷静的审判官,“一切的错误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现在想要推给我,好让自己好受一点吗?”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些飘扬的音调,夹杂的一丝讽意,“懦夫。”
这讽意像一道薄雾般清透的纱,绞住了沈敏奕的咽喉。
沈敏奕急喘一声,愤怒而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池宁转身离去。
沈敏奕如今所受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是他应得的。
休想将过错安在别人身上,逃避得心安理得。
池宁回到外公的病房,心情极好地帮着大哥处理完接下来的住院手续。
外公的病情发现得早,抵抗能力又不错,早期的胃癌只要做局部切除,不用化疗,老老实实在医院住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出院。
出院以后配合着靶向药治疗就行。
除了只能吃打烂的荤菜这点让小老头有点郁郁寡欢外,其他时候与常人无异。
寒假的最后两天,池宁一家都在和有点赌气的外公斗智斗勇。
等到了大年初四开学的时候,池宁甚至有了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陈叔,路口放我下来就行了,我走过去。”
在医院里住久了,一走出来看一中边上的小花小草和老店铺都开始觉得新奇可爱了。
池宁踏进校园,鬼使神差地走进十八班后的竹林里,踩在一整个寒假都没人打扫的落叶上。
吱嘎吱嘎。
秦珩走到这里的时候,怔了片刻,轻笑一声。糟糕,起猛了,怎么看到一只小猫咪在踩奶。
池宁的手插在兜里,双脚踩在干燥的落叶堆里,左一下右一下,轮换着踩。
落叶吱吱叫唤,好听得像在给脑子做spa。
秦珩清了清嗓子,喊:“池宁!”
池宁吓了一跳,一左一右地踩,变成了原地一蹦。
噗得一下,落叶被纷纷撅飞。
秦珩被逗笑了,他走过去,抽出单肩包下面横拴着的保温杯,“喝的。”
池宁还没喝,牙就嘚嘚嘚。
“冬天喝冰杨梅水是不是有点太冷了?”
秦珩:“你打开看看。”
池宁狐疑地接过。
难道这里面是别的?
拧开瓶盖,柚子茶的香气扑鼻而来,里头还夹杂着一些柠檬的清香。
抿一口,热腾腾,酸酸甜甜的柠檬柚子味立刻占据了味蕾。
池宁咽下去。
完蛋了,杨梅汁的top地位要被动摇了。
他不舍得一下子喝太快,于是抿了几口就珍惜地拧上盖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池宁往十八班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不是还在十八班,能掀开帘子看到我在哪里。”
秦珩低低道:“我……就是下意识觉得你会在这里。”
池宁茫然一瞬。
觉得蜂蜜柚子茶又甜又烫,把耳朵都熏热了。
因为下意识觉得他会在这里,所以就要来看看?
“咚”地一下。
因为忙碌的寒假而停滞的另一颗心脏撞了一下胸膛。
池宁的呼吸停滞一剎。
脑子里率先闪过的却是秦珩拉着他的手,按在腹部说别见外时的样子。
以及他把头埋进秦珩肩窝时,闻到的荷尔蒙香气。
还有出租车之外汹涌而下的雨,和那些砸在车顶崩崩作响的雨滴。
那么的清晰。
清晰到池宁都察觉到了一丝奇异。
他对着大哥池阳……
会这样吗?
好像不会。
那为什么会对这辈子比自己亲哥还亲哥的秦珩这样呢?
难道……
兄弟和亲哥还是有点差别的吗?
第 47 章
池宁恍然半晌, 艰难地回过神,“唔。挺好的。”
除了挺好的,好像也不能说什么了。
两人并肩往一班的方向走。
高三学习紧张, 连上学的时间都比其他年级要早一些。
池宁坐在自己的位置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拿出今天的小杂书。
教室里, 一时只有翻动书页和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
空气很好,环境很静谧,温度也挺适宜,但池宁却有点看不进去书。
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拿了钱包和手机揣进兜。
秦珩看到了,挑眉问:“怎么了?”
池宁抓住保温杯, 犹豫一瞬,道:“教室里太闷了,我出去逛逛。”
秦珩眨了下眼, “逃课?”
池宁眼睛一瞪, “我这怎么能叫逃课呢?”
他不来都没事, 那和逃课能一样吗?这不是冤枉人嘛。
“怎么不是逃课?老师们都默认你是上学的。”秦珩说着,嘴角弯了弯,“讲到典型困难题型的时候肯定得让你上去示范解题思路。”
池宁嘀咕,“现在不是有李秋河吗?他成绩也不错的,老师可以叫他。”
按照玄幻小说的设定,李秋河就是他的亲传大弟子, 小李不仅能上去讲题, 还能代师收徒呢。
池宁抓着保温杯,如同抓住了自由的接力棒。
趁着老师没有来, 转身就走。
秦珩:……
怎么还怪熟练的呢?
就这个理直气壮光明正大但是却静悄悄的样子,说只逃过一次没人信。
越是做贼心虚就越是惹人注意。
相反, 拿着保温杯,没带包,理直气壮地走出教室,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只会觉得池宁是出去透透气,马上就会回来。
殊不知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但是校门已经关上了。
一中高三,六点半到校。高一高二八点到校,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空白时间。
为加强管理,监督学生,门卫兢兢业业地在打过上课铃之后关上了学校的大门。
池宁在门卫房外探头探脑。
学校的保安是个大爷,关上门之后就去里间睡觉了。
门卫的外间昏昏暗暗,没有一点光亮。清晰地呼噜声从里面传出来。
池宁:……
睡的还挺香。
算了还是翻墙吧。
他把保温杯从校门的门缝里递出去,用纸巾垫着放在了靠近门卫室的角落里。
随后算了算门卫的视野盲区,找到校门侧面的一处矮墙,助跑撑跳一气呵成。
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池宁甚至都想给自己鼓鼓掌。
第一次翻墙的时候他还得踩着秦珩的后车座。
这个寒假他一边照顾外公,一边在医院的复健健身区和别人一起锻炼,现在竟然可以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完美翻墙了。
池宁在门卫大爷震天响的鼾声中捡起之前偷偷送出校门的保温杯,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赤河南路。”
对不起了王老师,他要溜去实验室搞专利了。
实验室的摇床里养着的东西大半个月无人问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大概率死绝了。
池宁小心翼翼拉开摇床的抽屉,定睛一看。这一批8000块,一点没剩下。
整个实验室,只有摆在门口当大屏风的鱼缸里面的虾虾最活跃。
繁殖快,活得安逸,看上去非常的……美味。
池宁摸摸鱼缸,喃喃,“虾太多了生态不平衡,今天吃葱爆大虾好了。”
他看够了虾,就拆开实验室恒温冰箱里的试剂盒,开始了实验复现。
复现没有就地搞发明和研究困难,本质上就是对着答案再做一遍过程,对池宁来说十分简单。
他甚至可以双线进行,同时做两件事,把效率拔到最高。
三小时下来,两个实验都告一段落,池宁长舒一口气,看向墙壁上的挂钟。
十一点。
现在赶回学校的话,还来得及吃上学校里的午饭。
池宁走到准备区,摘下实验手套,脱掉白大褂,把实验记录本放进书房的抽屉之后,才慢条斯理打车回了学校。
一中。
高三(3)班。
李秋河靠在椅背上发呆,没有了池宁,压力全都给到了他的身上,高三的同学们是真的好学,问题也是真的多。
有的人只讲一遍还听不懂,回答起来好累。
池神到底去哪里了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呜呜。
“班长,饭。”一个铁皮饭盒落在李秋河面前,来人笑道:“辛苦啦。”
李秋河振作起来,眼神虚焦,“不不不,谢谢谢谢。”
嗯?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李秋河一抬头。嚯,这不是消失了一个上午的池神吗!
他一改说辞,险些眼泪汪汪,“你当时是怎么忍受我们这么多的问题的?”
池宁当初一解答就是半个学期,教起来一点怨言都没有。他教了一个上午就快撑不住了。
池宁思忖一瞬,道:“当时我们不都是在自习课统一讲典型题型的嘛,现在人多了,大家问得杂,教起来就难了。”
关键是新考进来的这一批都不是竞赛生,从小就是以死记硬背为主,做题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融会贯通的意识,所以教起来有点累。
池宁端着自己的饭盒,“我晚自习的时候会在,到时候我再来试试吧。”
李秋河觉得嘴里的粉条焖肉都不香了,失落无比,“你下午也不在啊?”
池宁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他已经知道了事情还未尘埃落定的时候绝不能宣扬。
哪怕成功已成定局,能悄无声息就悄无声息。
闷声发大财这句老话绝不是没有道理。
池宁端着饭盒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秦珩扫了一眼池宁,轻声道:“保温杯没拿回来?早上去实验室了?”
池宁嗯了一声,暗示,“鱼缸里的虾是不是有点泛滥了。”
秦珩笑了声,“嗯,因为他们的天敌一个寒假都没有出现。”
“今天宵夜葱爆一盘。”池宁比画了一下盘子的大小。
他要为水族箱的生态平衡做出贡献!
秦珩先应了一声,思绪却飘远了。池宁说的是“今晚夜宵”,高三又强制学生参加晚自习,也就是说池宁晚上很有可能会在实验室这边住?
那……
池宁又说:“我吃完宵夜再走。”
秦珩:“哦。”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毕竟就他现在这个状态,睡在池宁的身边,恐怕会起一些不太礼貌的反应。
要是把人吓到就不好了。
池宁点完了菜,觉得自己也得做点贡献,“你上午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秦珩摇头,“没。高三下半学期,老师也没什么新东西好讲了,就是复习。”
池宁:“哦。”
上午做实验时精力高强度集中,中午吃饱了饭,就开始犯困。
池宁和同学们一起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午休结束的时候,故技重施,十分熟练地溜走了。
秦珩欲言又止。
脑海里池宁乖巧的外壳被凿开了一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觉得池宁一看就很乖,甚至可能是个乖巧过头,有点呆呆的那种好学生。
现在……
这“逃课”水平……
比他当年跑出去打工的时候还要熟练。
虽然不“乖”,但还是很可爱,甚至反差感更强,更招人喜欢了。
秦珩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神情里带上了笑意。
坐在秦珩前面的同学想回头问问秦珩池宁上午去了哪里,下去走了以后什么时候回来,但一回头,对上那张脸,又有点不敢了。
主要是这张脸长得就很冰冷,一眼看过来,还挺不茍言笑的,十分有校霸光环。
就……不敢说话。
池神怎么就敢对着这样一张脸笑呢?
哎……算了,他还是憋着吧。
这一憋,就憋到了放学。
池宁下午的时候没再去实验室,而是来到了徐家豪的球馆。
高三下半学期了,张邱文和秦珩都没时间,看店的又变成了徐老板一个人。
球馆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徐家豪躺在升级的老板椅上,窝在柜台后面看女明星唱歌。
池宁一露面,他噌地坐起身,问:“今天怎么有空来?”
池宁想了想,“我想劳逸结合。”
一直窝在实验室里对身体不好,还是要出来运动一下的。
工作三小时,放松六小时才是合理的生活方式。
徐家豪不知道这个劳逸结合到底是怎么个结合法,他往里头一指,“你再不来,莫远洲带的另外一个徒弟就要去国外参加比赛了。”
池宁往徐家豪指的方向看过去。
总是西装革履的莫远洲边上站了个同样穿得十分体面的青年人。
活像大斯文败类带着小斯文败类。
一时间,池宁的PTSD警报嘀嘀作响。
他迟疑道:“我就不过去了吧,可以自己打。”
徐家豪以为他是被师父冷落,闹了小脾气,当即道:“那怎么行,你可是师兄啊。你这个师弟,是自己求到莫远洲面前去的,为了学斯诺克还交了不少学费。”
总的来说,就是这个青年给得太多了,而池宁是莫远洲不收费,求着想要教的。
说话间,莫远洲和“小”师弟,看见了站在徐家豪面前的池宁。
莫远洲笑了一下,道:“你那忙碌的小师兄来了。”
青年:……
他一直在想莫老师收下的第一个弟子到底是谁,究竟有多么优秀,总是你小师兄你小师兄地挂在嘴边。
还以为是个比他年长一些的,没想到小师兄真的很小,还是个高中生。
这个年龄就是去参加专业的斯诺克公开赛都不能跟他分一个组。
池宁和他对上了视线,避无可避,只能笑笑,“你好。”
青年:“……你好。”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接着双双转头看向莫远洲。
莫老师不怀好意地笑笑,“池宁这个寒假过得风生水起,好久都没打球了,一定很手生,席至文,你要不要跟他打打?”
池宁:?
他怀疑莫远洲是在报复他不练球,并且有证据!
斯文败类这个种类的男人果然与他相克!
席至文也想看看被报纸媒体和老师夸到天上有地下无的小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点头道:“好。”
池宁叹了口气,“我其实不怎么会打球,当初学这个……”
只是为了赚点小钱再强身健体一下子。
席至文没什么情商的样子,平铺直叙地说:“没事。”
池宁:“哦。那开始吧。”
两个都不太会交流的人凑到一起,打起球来除了台球在噼里啪啦地“说话”,接下来就一点交流的没有了。
看得莫远洲头皮发麻。
总有一种师兄弟确实一脉相承的感觉是咋回事。气氛虽然有点子剑拔弩张,但是两人却在不说话这点上有着奇怪的默契。
最后一个黑球入袋。
席至文唇角一勾,“承让了,小师兄。”
池宁沉默着,top病猝然发作,“再来。”
席至文摆球开球一气呵成。
第二局,席至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吃力。
好在连续的练习没有辜负他。
一小时过后,席至文偷偷舒了一口气,笑道:“承让。”
池宁道:“再来一次。”
“啪”的一下,席志文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开球,他的手感前所未有地好,每一杆都干脆利落。
池宁有点生疏,但杆法生疏,不代表他脑子生锈。
逐渐的,两人台子变得休息沙发坐满了人。
开了台的球友们也不自己打了,就看着池宁和席至文打。
斯诺克的打法侧重点是在入袋的同时给对手设置障碍。
台面上的交锋比唇舌之间的吵闹精彩极了,一边看,还能一边聊聊天。
“席至文对面那个是谁?有点眼熟。”
“池家的二少爷。经常上报纸的。”
“哦哦哦。”提问者恍然大悟,“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参与池家专利配方的那个。”
私下里,打球这件事的社交属性比健身属性强很多,聚集在一起打的,要么就是已经合作过的商业伙伴,要么就是正在谈合作,即将要合作的商业同盟。
这些人对阳城豪门里的腌臜事如数家珍。
“池家这一场翻身仗打得漂亮,从大公子演戏收回股权,到小公子拿专利踩着沈家大公子那边的额失误把崇宁药业的口碑重新抬上神坛。”
这一系列操作和应对都太漂亮了。
“是的。池家从上到下都聪明,这个小的有点智多近妖了,从打球上就能看出来。”
池宁已经把席至文逼到了绝路。
球桌上的球还有很多,但却没有一个是席至文可以打的,白球被困在了彩球之间,无论他瞄准哪个粉球,都只有先碰到彩球的下场。
而在斯诺克中,这样是犯规的。
席至文用巧粉擦着杆头,迟迟找不动下一杆的角度,额角开始冒汗。
他意识到了自己与池宁的差距,池宁的脑子踏马的跟计算器一样。
还是那种超级计算器。
他呢……学渣一个。
席志文没有办法,只能被迫选择犯规。
池宁获得了一个自由摆放母球的机会。
他围着球桌看了一圈,然后表演了一个清台。
池宁扬眉吐气,眉眼含笑,对着席至文道:“承让啦。”
席至文:……这小师兄,挺记仇。
他笑出不来,“再来一局?”
池宁哦了一声。他再赢一局也不是不行啦。席至文,人还怪好的嘞。
然后池宁再次以逼迫席至文犯规,摆放自由球的形式赢下一局。
众人都忍不住想鼓掌。
不少人甚至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势力和池家的关系。
现在,沈家的颓势是不太明显,但是继承人的质量往往决定了一个家族企业能走多久,池家这两个,吊打沈家那一串歪瓜裂枣。
优生优育还挺有必要的。
池宁扬眉吐气,把球杆一放,“今天也玩得够久了,我得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席至文恍恍惚惚,“你等等。”
池宁回头,“怎么了?”
“你要参加全球公开赛吗?”席至文为池宁对手的心理健康状态感到担忧。
“那个太专业了,我只是业余玩玩而已。”池宁清楚地知道自己距离那些用时间和精力堆出来的世界冠军还很远,不打算以卵击石。
但是……
“如果这边有业余比赛的话,我还是会去参加的。”
席至文:你多残忍啊-
晚饭发放之前,池宁掐着点赶到了学校。
别的不说,一中这几百块的饭费收上去,发下来的饭是真好吃啊!
猪油咸菜焖饭香喷喷,铁饭盒底下还有锅巴,别提多香了。
池宁说着晚自习留下就真的留下来了。
他也没坐到位置上等着别人来问,而是直接站上讲台,“听说你们今天复习了一下三角函数,我列举一下可能出现的题型和出题的变种方向,不想听的同学可以站起来,和后排想听的同学换个位置。”
后排的同学蠢蠢欲动。
前排的同学不动如山。
总体而言,相对静止。
池宁:“行。”
他习惯性将崭新的长粉笔掰成两节,将可能出现的题型和出题方向都在黑板上一一列举出来。
很快大家就发现池宁不是在列举题型,而是在教他们怎么把一个知识点发散开,融会贯通,并且站在出题老师的角度思考解题方向。
真正意义上的授人以渔。
学一套下来一小时不到,竟然让人觉得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我操,这原来才是考进一班的最大福利。”
“呜呜呜,不想写作业了,想直接把所有知识点全部听完。”
“这特么就是神的实力吗?”
“这一小时,竟然顶一天……我悟了。”
池宁讲完,拍拍手上的灰,“语文和英语提分比数学慢,还是要多看多写,这个大家直接听老师的就够了。”
这两项也不是他的专业,出来教一个人可以,教六十个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池宁讲完了课,靠在自己座位上看着课外书等到了放学。
放学=葱爆大虾。
水族缸的生态治理,以池宁面前堆满了虾壳告终。
总而言之,颇具成效嗝~
高考前的生活简单而重复。
池宁将工作三小时法则进行到底,竟然也在短短六个月不到,复现出了十几份专利。
五月初,池宁把这些东西带到了父亲面前。
池百川:?
池阳:?
不是,真就手搓专利啊?
这么多?
池宁迟疑地试探,“能不能帮我走快速审批通道啊?”
池百川:“……能能能。”
他儿子一个人顶一个团队啊!真牛。
池宁又问:“多少时间能过?”
池百川想了想,“三多月吧?”
池宁哦了一声,觉得也挺快的了。
有些国家,专利审批卡个五六年都很正常。
他们这个已经算飞速了。
池阳还愣着。他还以为自己前两天谈成了3个亿的项目已经很牛了,结果呢?
他弟反手扔出十几个专利,上市之后市值吊打他项目。
啊?
“你前两天不是还跟我说要报名阳城这边的全国斯诺克业余选手大赛吗?你弄这些了,什么时候练球?”
池宁不解,“天天打啊。工作累了就练球,很正常吧?”
池阳:……
那你对正常可能有误解。
“但是我看赛制安排,这个比赛的决赛是高考最后一天,你不去高考?”
池宁:?
“我保送了啊。”
池阳就比画,“保送也可以去考啊,拿个小状元回来。”
池宁回想了一下,觉得上辈子拿到状元这个称号的时候,竟然只有悲痛和麻木。
他叹息一声,“算了吧。”
比起家人和健康的身体,状元这个称号没什么必要。
“我还是更想要500万奖金。”
比赛应该是10点开始,他到时候和王老师一起送考,先把同学送进考场,然后打车过去比赛。
时间正正好。
多合适啊。
第 48 章
六月九日早晨, 高考的最后一天。
池宁换上了一身正装。
这一年作息规律,营养也跟上了,竟然比上辈子长高了些, 身材明显更加健康,以前定制的西装也都不能穿了。
只不过……大热天穿西装还是有点勉强。
池宁把马甲脱下来挂在臂弯, 领口的扣子也解开几颗。
陈茗仙道:“你那个比赛,是不是要上电视呀?”
池宁沉吟半晌,迟疑道:“好像是。”
“那你这样穿怎么行,跟个小老头一样。”陈茗仙蹙眉,“怎么穿的和你外公一个样子。”
池宁:……
不至于吧妈妈。
“业余比赛而已,不用穿得太正式吧, 而且这也太热了。”
陈茗仙啧了一声,第一次觉得聪明的小儿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你穿得太正式了,这个年纪穿什么三件套?你爸爸都不这么穿了。”
池宁臂弯里的小马甲被陈茗仙拿出来扔到一边, 接着, 她拉开衣柜, 拿出来一件短袖衬衫和休闲西装短裤,以及两条黑了吧唧的带子。
池宁拎起那个疑似绑在腿上的东西,“妈,这是……”
“衬衫夹。”陈茗仙撩了一下头发,饶有兴致地打趣,“你打球不是要弯腰吗?要是没有这个帮你把衬衫拉住, 一弯腰, 衬衫就缩上去了。”
陈茗仙虽然没说出口,但池宁还是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六个字——那多不好看啊。
池宁麻木地站在原地, 被陈茗仙从头到脚摆弄了一番。
那两个疑似腿环的衬衫夹穿上去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去比赛, 而是去登台成为唱跳明星。
还好西装短裤一穿,这东西就被遮掉了大半截,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陈茗仙拍了拍手,“好了,这样多好看。这个款式的衣服家里还有好几套,你最近都可以这么穿。”
池宁:“可是决赛也不是天天有。”
陈茗仙简直恨铁不成钢,想不明白小儿子的木头性格到底随了谁。
她越想越气,转头对着浴室里喊:“池百川,你在磨洋工?去公司还是去走秀啊?”
池宁:……
唔,快溜。
还要把秦珩送进考场呢。
池宁脑子里想着奖金该怎么装,随手从玄关门口拿了个折成了小方块的带子揣进球杆包外侧的网兜。
他们当初选房子的眼光特别好,从秦珩住的地方走到考场竟然只要十分钟不到。
连房子都不用租。
池宁打开大门,先曲指敲了一下鱼缸,里面的虾虾顿时吓得乱窜,兵荒马乱。
秦珩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鱼缸屏风后面传出来,“吓它们干什么?”
池宁答非所问,“虾的活率太好,导致密度太高,繁殖过多,是不是有点不利于虾群健康呢?”
秦珩被逗笑了,连日考试造成的紧绷感消失了不少。
他绕过鱼缸,蹲在池宁身侧穿鞋,“不是你说高考前60天不准进厨房的?”
池宁抿唇。
烧饭也浪费时间,港南俗称G大,全国排名第五,也是顶尖学府。金融又是热门专业,稍微放松一点都有落榜的可能。
“复习够累了。”池宁坚定地开口,“治理虾群生存环境的事情,还是等你高考结束再进行吧。”
“好。”秦珩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怎么有人连一本正经都这么可爱啊?
他站起身,侧头嗯了一身,视线扫到池宁的装扮,愣住了。
太好看了。
不是说之前的池宁不好看,而是今天这身看似简单的装扮,最大程度地发挥出了池宁的长处。
英伦风的暗纹短袖衬衫,搭配一条薄薄的浅灰色西装短裤,莹润白皙的小腿全露在外面,膝盖还微微泛着与嘴唇同色调的粉。
秦珩抿了一下唇,下意识想:这一身一定不是为了送他高考穿的。
池宁见他扫了一眼就别开视线,迟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我这个穿着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走吧。”秦珩拎起装了证件和文具的文件袋。
池宁哦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到秦珩好像有点失落。
不太明显,但确实有一点点。
他想了想,“你之前说想去露营,我定了阿纳耶的位置,三天,现在排到七月十号。”
阳城阿纳耶,有名的露营点,与他们所在的港南区位于阳城的一南一北,有点远。
阿纳耶,又名寂静处,是个风景极好的湿地公园,远离闹市和人群,去的人不多,但是每天有限客量,车位和露营点都需要预订。
秦珩嘴角微微一翘,方才不明所以升起来的失落一下子就不见了。
经过他的观察,池宁这种脑子跟u盘似的聪明人,从来不记得任何无关的人和事。
虽然他这段时间总是抽出晚自习给一班的同学们讲题,但其实根本认不全班里的新同学。
当时他说想去露营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池宁竟然记得,甚至还提前预订了地方。
今天简直是感情的里程碑。
秦珩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阿纳耶?”
池宁松弛下来,笑道:“碰巧吧。”
两人边走边聊。
秦珩道:“去露营那天你打算穿什么?这身还挺好看的。”
池宁心想天大地大,考生最大,就顺着秦珩的话说:“那就穿这个去。”
短短十分钟不到,走到考场门口时,秦珩的心情和刚出门时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他低声问:“今晚考完王老师会请客吃饭,你去吗?”
池宁模棱两可地,含混道:“再说吧。”
他背书似的,“最后两场了,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呀。”
秦珩伸手捂了一下池宁的嘴,缩回手时摩挲了一下指尖留存柔软触感,“说三天了。”
池宁:“唔……”
“那名列前茅、独占鳌头、魁星点斗、出类拔萃?”
秦珩耳朵都红了。
忽然想起池阳生日会上,徐家豪说的:成绩好,夸人花样都多,嘴也甜一些。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发散开。控制不住地想:也不知道其他花样多不多……
池宁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催他:“进考场吧?”
秦珩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忍住没回头。
等秦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池宁悄悄转身,避开穿着一中校服的同学们,走到不起眼的路口打了一辆车,“师傅,去阳城奥体中心,赶时间!”
比赛正式开始之前,有一个适应场地和球桌的时间,这段时间对拿到奖金……不是,拿到冠军来说也相当重要。
不能错过。
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干到底,“你放心,我绝对让你准时进考场。”
池宁:……
“看到有骑自行的考生还是让他们先走,我是去奥体打比赛的。”
出租车司机脑补了一出大戏,“你不会是逃避高考吧?”
也不是人人都有时间关注娱乐报纸,此时的司机只觉得坐在后座的后生稍微有点眼熟,还以为自己连日加班,上出幻觉来了。
他狐疑地打量了几遍池宁,越看越觉得他就是高三学生。
池宁笑道:“我早保送啦,刚刚是在送同学进考场,一会儿要在奥体打斯诺克,有电视和电台直播的,您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
司机见池宁光明正大,心中的疑虑顿时打消不少。
这小仔看上去挺乖,不像那种会逃避高考的坏孩子。
出租车又开动起来。
池宁“飞驰”到奥体中心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的魂魄还在车子后面没追上来。
他脚步发虚地走进场馆,勉强适应了半小时,等观众和记者开始有序进场,头晕和反胃的感觉才下去了一点。
池宁抱着球杆坐在赛场边专门为选手准备的小沙发上发呆,忽然看到了两个眼熟的身影。
徐家豪带着胶片照相机,和莫远洲一起,一屁股坐在了第一排。
池宁狐疑地眯起眼,脑袋上具现出一个问号。
徐老板的店和莫老师的店都不开了?
工作日竟然有时间专门来看他打比赛。
徐家豪对着他比出一个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和站在考场门外送孩子们进考场的爹妈根本没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奖金500万的比赛,和高考似乎也差不了太多。
池宁看向自己的对手,那是个穿着休闲装,剔着板寸的中年男人。
他有点儿小肚腩,瞧着还挺自信的。
赛前握手的时候,主持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您二位有什么想和对方说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
池宁道:“加油。”
中年男人也道:“加油。”
主持人:……
你俩还怪友善的嘞?
第一排的观众们听得最清楚,噗嗤笑出声。
池宁转头一看,笑得最大声的,是穿着小皮裤,打扮有点摇滚的顾着。
池宁:?
你怎么也在。
他才看了两眼,就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开始用力。
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中年男人道:“你看我弟干什么?”
池宁:……
顾着是你弟弟?
你至少有35,顾着至多21吧?
中年男人的脸都黑了,他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你什么表情,我特么28。”
池宁中肯地说:“我家是卖药的你知道吗?”
顾大叔……不,顾大哥道:“又怎样?”
难道这个姓池的想要用权势压人,让他打假赛?
池宁瞄了一眼顾大哥的头顶,“有款生发产品口碑不错。”
可以试一试。
头发长两根,年轻一两分。
头发长一茬,远看像十八。
顾大哥:……
池阳,你弟弟好得很啊!
顾着见大哥吃瘪,笑得憋不住,抿着嘴角,腮帮子憋得鼓起:“噗噗噗。”
池宁缩回手,走到球桌前面开球。
业余比赛,解说也偏娱乐化。
“导播的镜头给到了池宁。从体型上来看,池宁其实不占优势啊,他比较的纤细,力量上可能弱一些。顾大哥长得很壮实。”
镜头里,池宁弯下腰,腰背与右腿绷直,俯身呈90°夹角,身形标准,漂亮得能拍进教科书。
解说嘶了口气,停顿半晌,缓声道:“衣服不错。”
导播非常上道,拉着大摇臂摄像机给了一个特写。
白色的短袖衬衫因为俯身的姿势绷直了,由于腰腹收紧,臀部撅起,所以暗银灰色的休闲西装短裤微微上缩,露出了大腿上,拴着衬衫的衬衫夹。
隐隐绰绰。
大多数不懂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个黑色的腿环装饰品。
莫远洲一挑眉,“这衣服肯定不是他自己穿的。”
徐家豪不懂:“怎么说?”
莫远洲抱着手臂,“规整里藏着点时尚,衬衫看着简单,但是是手工高定,上面的暗纹是独一无二的,池宁没这个品味。”
池宁的品位也就村干部级别,要不是有脸和身材撑着,和边上那个顾大哥估计差不了多少。
哦……头发会多点。
说到底,以前的池宁真是长得好看,持靓行凶,为所欲为。
导播给的特写也就持续了三秒不到,很快就拉起镜头,从上到下进行了一个十分专业的俯拍。
池宁提杆,轻轻一顶,白色的母球缓缓向前,轻轻撞到了摆成三角形的红球堆的尖尖。
咚得一声,红球散开些许,有三个球被击打到了开球线以外,其他的红球几乎纹丝不动。
这球开了,但是这开了一点。
观众席上懂门道的,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解说适时嘶了口气,“这一杆的力道不大,但是角度非常刁钻,只能说不愧是世界冠军的学生。”
解说笑道:“看来池宁在比赛开始之前一定熟读了华国大赛的规则,咱们的开球有限制,如果力道太轻,撞不散球,少于三颗球回到开球线后会被判定为犯规。”
他顿了顿,又再次夸赞道:“池宁这一球卡得正好,再少一点就要犯规了。”
顾大哥感觉不妙。
啥玩意啊,这是业余水平吗?
怎么感觉不像呢?
但报名之前有职业身份认证,不业余也报不了名。
他擦擦巧粉,围着台子转了两圈,最终没找到球路,只能俯身拆了这个优秀的“斯诺克”,给池宁做了另外一个。
解说很快看出门道来,“顾大哥不愧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打球的时候情商很高啊。”
能得分就抓紧机会得分不放过任何一个溜到手边的机会,没有机会也要想尽办法自己创造机会。
而池宁……
“池宁的球风就很锐利了,进攻性很强,完全是靠脑子和计算能力在打,属于是没有机会也能硬闯出一个机会来的类型。”
解说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台球打出下围棋的感觉来呢。”
顾大哥心想,别说你了。
我他妈难道不是第一次碰见吗?
他来之前倒也不是特别想要那500万。
这个钱对于顾家来说不算什么,他主要是为了在弟弟面前表演一下。
但事情的性质在池宁对着他推销生发产品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
顾大哥想赢了!
这边顾大哥才燃起了熊熊斗志,那边池宁一记连杆,连得22分。
换算一下,就是连进8球。
第9球的时候池宁没什么把握,选择做了一个障碍后转身坐到小沙发。
莫远洲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性格还是直来直去的,这一球是什么目的,一眼就能让人看清楚。”
徐家豪思考一瞬,低声道:“单纯也没什么不好,他只要有意识,就算别人看清楚了他想干什么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那个姓顾的解不开这个斯诺克的,他找不到地方下杆。”
池宁太聪明了,一般人玩不过。这种聪明程度,不要情商也有的是人讨好。
无所谓。
再说了,池宁本来就很讨人喜欢了,再有点情商不就成那个什么了。
万、万……万人迷。
那他干儿子岂不是平白多出不少情敌。
斯诺克业余大赛的决赛采用十九局十胜的模式,每一局平均时间在20分钟以上,时间很长,对选手的体力也是一种考验。
池宁的耐力一般,一有机会就往小沙发上窝。
窝进去就想:运动员可真辛苦,那些职业球员打的比赛都是35局18胜制,打完都累死了。
还是业余的好,席至文以后肯定得在职业联赛上累得腿抽筋。
席至文提眉,他算是知道池宁为什么不想当职业球手了。
因为不想吃苦。
他一边有些惋惜,又一边有点儿庆幸。
还好池宁不想当专业的,不然这人稍微练练就能打成这样了,专门练那还得了吗?
还有他啥事儿啊。
第9局,上午最后一局。
池宁有点困,两个小时的连续思考和站立让他昏昏欲睡,肚子也饿得叽里咕噜。
席至文和莫远洲又有点儿担心了。
徐家豪跟亲儿子进考场中午出来没饭吃似的,“怎么也不知道带点小零食吃。”
席至文:……
您以为是在您店里呢?
要薯片有薯片,要饭团有饭团吗?
池宁的肚子咕咕咕咕。
顾大哥怀疑人生。
麻蛋,整整九局,他就赢了一回!
8:1啊!
他是来在弟弟面前展示一下的吗?他展示啥?
好在这局球形很好,有望一杆清台。
但那也只有8:2,二里面有一半都是靠运气,夺丢人啊。
顾大哥如芒在背,又打了几杆。
黑球入袋,他耻辱的一上午终于结束。
主持人一宣布上午场次结束,选手休息45分钟,池宁就噌噌噌睁开眼。漂亮的杏仁眼里闪烁出饥饿的精光。
解说仗着摄像拍不到自己,捂了一下心脏,“池宁看上去很饿啊……三秒咽了两次口水,下面的四十五分钟,是我们本地的新闻栏目,请大家不要走开……”
场地内的直播电视在放什么玩意已经没人在乎了,无论是观众和选手现在都只想吃饭。
莫远洲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接起后应了两声,转头对席至文道:“订的外卖到了,你去场馆门口拿一下,然后直接到选手休息室等。”
赛场区域禁止进食。
池宁本想外出随便找个餐馆吃点,刚拿起球杆包就被莫远洲和徐家豪叫住,“不用出去吃了,我们订了菜,过来一起。”
莫远洲拍了一下池宁的肩膀,“我好歹是你的便宜师父。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徐家豪在心里嗤了一声。
心说你还师父?我过段时间能成爹你能吗?
他笑容满面,“我订了饮料,一会儿到。”
池宁:?
盛、盛情难却。
“谢谢老师,谢谢徐叔。”
选手休息室里,顾大哥的伙食也不差,就是他的弟弟胳膊肘往外拐。
顾着夹了个卤鸡腿放在盘子里送给池宁,“我家阿姨烧的,可好吃了。”
顾大哥:?
也没见你给我夹菜呢?
怎么?这鸡腿里放了泻药,专门给敌人吃的?
顾大哥看着自己碗里的卤肉。
如果不是这样,那他怎么只有五花肉,没有腿?
顾着见池宁没动,以为他有顾虑,就真诚地说:“里头没坏东西,你看,我哥吃的肉和这个腿一锅卤出来的,他吃了3块了都没事。”
顾大哥都不知道嘴里的第四块该不该咽下去。
池宁:……
你大哥摊上你,也挺不容易。
“谢谢。”池宁咬了一口。
顾着眉开眼笑,“八月中旬我在阳城音乐节演出,你来不来呀?给你两张票。”
池宁吃人嘴软。
他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能去,“来。”
顾着就开开心心端着饭碗,回到像是吃了两个大柠檬的顾大哥边上去了。
下午的比赛没什么悬念。
只是池宁弯腰打球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观众看他的眼光有点不太对了,还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什么事呢?总不至于是沈敏奕又做了什么妖吧?
池宁心里想着事,一不小心被顾大哥扳回两局。
不过也就是把结果从8:2变成10:4罢了。
顾大哥体面了一点,但也没体面太多。
下午四点。
池宁累得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主持人宣布冠军的时候,他眼睛都闭上了。
连续站立6小时,实在超出了极限。
池宁甚至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站着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赛场已经布置成了另外一番场景。
绿底的斯诺克球桌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张漂亮的赌-桌。上面堆着一小堆钱。
池宁看了看“小金字塔”又看看主持人。
好家伙,赛前须知上写的竟然是真的。
奖金真是现金发放!
主持人把话筒举到池宁嘴边,“我们的冠军有什么想说?”
池宁说:“承让承让。”
导播:?
你视线看哪儿呢?
摄像头顺着池宁的视线拍了一下,落在了钱上。
主持人:……
他不死心,“还有什么吗?”
池宁:“没了,你问问季军吧?”
主持人转而询问顾大哥,“您觉得呢?”
顾大哥:……
不会做主持可以不要做。
还您觉得呢?
他都输了还觉得什么呢?
顾大哥发挥生意人本色,睁眼说瞎话,“我觉得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
很官方。
主持人没找到爆点,只好自己说台词:“让我们感谢澳洲国际委员会组织赞助……”
池宁在感谢声里接过自己的小奖牌,走到小沙发边上把球杆包拿出来,从侧面的网兜里摸出了临走前拿的小袋子。
这个袋子迭得方方正正,应该是阿姨出去采购的时候用的,拿来装奖金应该也不错。
他打开卡扣 。
翻开、再翻开。
池宁:嗯?有点不对劲。
他对着迭好的边缘抠了抠,抠出一条缝。
撑开,哗啦一抖。
一个红蓝绿相间,充满设计感的小蛇皮袋出现在眼前。
有点像80年代逃荒者背的那种。
更光洁、更新。
在体育馆的顶灯下闪烁着时尚的光芒。
大概也就装肥料的蛇皮袋一半大。
莫远洲看着那袋子,精神恍惚,“还挺像lv的蛇皮袋包呢。”
但这个时尚对于一个脑子正常的设计师来说,还是有点为时过早了。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池宁撑着那个抖开的袋子,在主持人的感谢声中装钱。
一沓、两沓、三沓……
顾着也恍惚,他问大哥,“池家破产了?”
顾大哥眼神迷离,“没有吧……”
顾着作为时尚音乐艺术生,很不理解这个中型蛇皮袋,“他这个袋子,和他的高定低奢衬衫以及手工小皮鞋,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顾大哥边上,坐在第一排的观众神色难以捉摸,神思不属,“这就是他能一口气发12个专利的原因吗?用审美弥补智商的?”
顾大哥也不觉得输掉很丢人了。
他现在想知道陈茗仙和池百川看到这一幕是什么表情。
哈哈,有趣。
池宁装完了前,提一下,没提动。
主持人:哈哈哈哈,怪可爱的。
他问:“需要帮忙吗?”
池宁摇头,“不用了,谢谢您。”
很快,徐家豪的保镖就来搬蛇皮袋。
主持人看了看壮硕的保镖,忽然觉得采访什么冠军不冠军的没什么意思,不如讲点其他的东西。
他再次把话筒凑到池宁嘴边,“听说您一口气投放了12个专利,并且在今天下午13:00全部通过,您对此有什么想说吗?”
池宁:“这么快?不是说要三个月吗?”
主持人:?
你还挺惊讶?
池宁困得眯眼。
他抬手看表,快速道:“也没什么想说的,都是药品,有一些可能会进医保,临床报告都在官网,大家谨遵医嘱用药就可以。”
池宁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主持人,“我家股票怎么样?”
主持人:“涨停了。”
池宁点头,“能买就买点吧,专利……以后可能还会有点。”
他说得很保守,“不一定多。”
也就那么100个不到吧……爱迪生先生的二百分之一罢了。
池宁说完,又看了下手表。
主持人很有眼力见:“你有急事吗?”
池宁想了想,“我要去接我刚刚高考完的同学,说好在考场外面等他的。”
全场观众:……
艹,忘记了。
这人18岁不到,不仅有12项专利,拿到了业余大赛金牌,还保送了呢!
主持人:行,您路上小心。
谁这么幸运能被这么个大佬接出考场啊?
第 49 章
高考最后一天, 所有考场外都蹲满了记者。
官方的、私人的、娱乐的、资历老的和年轻的,应有尽有。
把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在等第一个出场的考生。
小贾是个小报社的实习娱记。
身手不够敏捷,业务不太熟练, 拼不过能豁得出去的老记者,只能在人群外探头探脑, 根本挤不进去。
这可怎么办?
小贾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模拟出了老板骂他的台词:
“你连考生都采访不到,以后怎么可能能采访得到明星?”
“不会抢头条当什么记者?”
“菜市场买菜的大爷大妈都比你灵活。”
光是臆想,小贾都觉得自己人生灰暗,毫无前途。
实习小贾:“哎。”
实习摄影:“哎?那个人好眼熟啊。长得可真好看,是不是什么明星?”
小贾顺着摄影的镜头一看,顿时卧|槽一声, 激动得手指发颤,“咱们转正有望了!”
摄像:?
小贾:“那是池宁啊,午间新闻里连过12条专利的那个!”
摄像:“卧|槽!”
两人对视一眼, 冲到池宁面前, “同学您好。”
池宁提醒道:“我不是考生, 你们认错了。”
小贾:“没认错,你是池宁吧?”
“请问您的12项专利都是您自己独自实验完成的吗?家庭有没有给您一些帮助呢?会不会有冒用他人成果的嫌疑?”
池宁眨眨眼。
这个记者看着年轻,问的问题倒是十分犀利。
他回答:“实验和专利都是我独自完成的。但是家里确实给了我一些帮助。”
小贾一愣。
说实话,这个问题有点尖锐,但这是记着必须要犯的“贱”。
本来他还挺理直气壮的,可池宁的脾气这么好……
哎, 内疚。
但是没办法, 要吃饭。
小贾追问:“什么帮助啊?”
挖坑是他的职业素养,希望池宁别踩坑吧, 要是不慎踩坑了,他就在报道里稍微隐藏一点儿, 给人写好点儿。
池宁言简意赅,“家里给我打钱了。”
小贾:小丑竟是我自己!
贫穷限制了想象。
他继续问:“那这12项专利是归属于您个人吗?还是会冠以崇宁药业的商标进行售卖?”
边上,帮池宁存放好钱,和他前来接干儿子出考场的徐家豪眼神一厉。
池宁要是说专利归属个人,记者就可以写他不满股权分配,想自立门户,和大哥分庭抗礼。
要是说冠以崇宁药业的商标售卖,那么记者就可以写池宁下午在赛场上说的话是场面话,什么进医保都是假的,言而无信,利益为先。
徐家豪害怕池宁踩坑,刚想帮他回答。
池宁答得很快:“便民利民的常用药会走正规的药企程序进行医保商谈,有一项外伤药物是准备直接捐给国药机构给军区使用的,至于其他我不懂。”
他歪了一下脑迪,很不解,“什么意思,这专利归属于我个人,我们家就不能卖了?”
小贾: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还直接反问呢?
从未想过的应对方式出现了!不仅没踩坑,还完美的反击了他!
年轻的小贾第一次碰上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就这么不知所措了一小会儿,池宁就被其他记者团团围住,小贾再次被挤了出去。
池宁蹙眉,“所有问题我都回答完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就去崇宁集团的办公楼底下堵我哥。”
诸位记者心想,你哥要是能有你一半好脾气,他们现在哪还会在这里啊?
诸位记者七嘴八舌地问:
“我们听说你高三时经常逃课,请问这个事是真的吗?”
“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池家准备进行商业联姻吗?”
池宁:?
他蹙眉冷哼一声,“池家为什么需要商业联姻?是我的专利价值不够高吗?”
“最后,我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就保送了,高三不上学,怎么能叫逃课?”
池宁多少有点不解,“诸位采访我之前请多补充点常识,我不想回答太……”
弱智。
他抿了下唇,委婉地说:“我不想回答太过片面、主观、笨拙的问题。”
小贾站在记者圈外面,感觉自己都在池宁的声音里扬眉吐气。
哦豁,还好他没挤进去。
摄影悄悄问:“你打算怎么写?搞点春秋笔法吸引人?”
小贾:“你是不是傻,当然要如实写。你看池宁对狗仔这个态度,这些大报社肯定不会写什么好话,我们和国家报社口径态度一致就行了,那些搬弄是非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整治。”
摄影不信,“为啥,池家再怎么是民族优秀企业,也不至于这么有面子吧?”
小贾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要不要听听池宁刚刚说了什么,他说要捐赠一款外伤专利的药物给军区用啊……”
这是面子的事吗?
这一看就是国家会重点保护的人才啊。
小贾手握成功真谛,悄悄带着摄像溜了。
池宁面前还是聚集着其他不愿意离去的记者,想转身离去,却发现身后的路也被堵住,退无可退。
烦。
池宁揪了一下裤子的边边。想揪第二下的时候,掌心塞进来一只手。
有点粗糙,很大。
他一惊,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下意识想松开,却对上了秦珩的视线。
池宁一愣。
秦珩飞快地反手一握,灼热的掌心贴上来,彻底抓住了他的手。
池宁听见秦珩压低后的声音,“跟我来。”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被强势撕开了一个口子,池宁顺着手腕上的力道往外一钻,还未站稳,额头就被按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秦珩的声音发闷,“别抬头,跟我走。”
池宁感受着秦珩胸腔的震动,顺着他的力道垂下脑袋,飞快地走出了人群,
很快,摁在后脑勺的力道就不见了,但这场“逃亡”还没结束。
秦珩抓着池宁的手腕,打了一辆车,将人塞进去之后坐到了他身侧,对前座的司机道:“师傅,去赤河南路。”
车子一开动,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
池宁抿紧嘴唇,笑意掩饰不住,“都不知道是谁接谁了。”
秦珩笑了一声,垂头看向两人搭在坐垫上的手。池宁的手指近在咫尺,修长好看,他只要抬起手指一蹭,就能勾住池宁温润的小拇指。
秦珩垂下眼睑:“我们绕一圈,然后到王老师订的饭店去?”
池宁:“好啊。”
王权订的饭店不远,就在赤河南路与港南路的交界处。地段很好,门头设备也很不错。
迎宾更是周到,直接带他们穿过七拐八拐的楼层和走廊,直奔9号包厢。
服务员道:“到了。”
池宁推开包厢大门,还没把脑袋伸进去,就感受到了里面凝滞而奇妙的气氛。
说是沉重吧,还挺欢快。
说不沉重吧……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总不至于60个都没考好吧。
池宁借着门板遮挡,戳了秦珩一下,“你先进去。”
秦珩抬脚走进包厢,然后池宁就看见这人对着一个方向看了一会儿,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池宁:?
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吗?
到底是什么东西。
池宁站到秦珩身边,直直对上了一个液晶电视。
2002年,液晶电视是奢侈品。但大饭店包厢里的墙壁上大多会挂上几个大的,以拓宽包厢的用法。
池宁看着自己在斯诺克颁奖典礼上装奖金的身影。
沉默是今晚的九号包厢。
李秋河恍恍惚惚,“12项专利?”
池宁:“……啊。”
李秋河想起来了,高三下半学期,池宁只来学校上早自习和晚自习。
他恍然:“原来你逃课搞专利去了?”
多荒谬啊,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池宁眉头一皱,“不是逃课啊。”
王权摸摸秃脑袋,感觉带池宁这三年经历的荒谬事儿比他人生前四十几年都多。
前有省一摆烂,拒绝参加国赛。
后有翻墙上学,砸到人之壮举。
现在有逃课搞出12个专利的传奇人生。
哦,对了。
王权视线飘忽,眼神扫过电视画面。
还有麻袋装钱。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王权指了指空出来的位置,“没事,无所谓了,坐。”
李秋河回神了,问:“池神,你到底什么时候休息?”
池宁:?
“我今年一直在休息啊。”
除了这段时间打比赛有点累以外,他实在想不出这两年还有什么疲惫的地方。
和上辈子比起来,这简直就是神仙一样清闲的生活。
干啥都像在玩。
李秋河:“我是说除了搞专利和练习斯诺克的时间。”
池宁沉吟半晌,“如果说搞专利是工作,打球是娱乐,那我每天下午都在娱乐,上午工作三到四小时。”
四小时,是他工作时间的底线,多一分钟都不行。
同学们:……
也就是说,池神早读的时候看nature和sci等学术著作,并且亲切地将之称为杂书。上午的时候做实验,下午的时候去球馆玩,晚上再回来给他们讲一讲课。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这一整天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但实际上,在池神眼里,他确实只工作了4小时不到……
有人恍惚道:“怎么回事,考完高考的喜悦忽然就淡了。”
那些保送后出去逍遥半年,压根儿没参加高考和大学项目的同学更是羞愧,“你们好歹还高考了呢,我们玩了一年,啥也没干。”
学了一年的“现”一班□□头硬了。
这群学霸,好凡尔赛!
一时间,整个包厢,100人不到。
200只拳头,各有各的硬法。
高三生,无论有没有十八岁,过了高考,默认就是18岁。
王权订了一个三层蛋糕。一人分了一块。
电视上的新闻和娱乐频道也被调成ktv模式,供玩疯了的同学们展示才艺。
所有人都隐隐明白,这是高三一班最后一次齐聚一堂。
毕业证书晚上发放,以前的一班人近一半都要出国,很难再见。后来考进一班的,应该也会散落在天南地北,难再聚集。
池宁忽然也觉得有点伤感,转头一看。
王权在和秦珩对吹。王老师手里拿着啤酒瓶,秦珩手里拿着啤酒杯。
两人碰了一下。
准确来说哈哈王权强硬地和秦珩碰了一下,吨吨两口,畅快的“哈”了一声,感慨道:“谁能想到呢,你竟然从十八班一路冲上来了。”
秦珩说:“谢谢王老师。”
王权呵呵笑了两声,“你谢我有个屁用,我一看你的解题思路就知道帮你最多的人是池宁,你谢谢他。”
秦珩嗯了一声。
王权有点醉了,好像有满肚子话要说,“池宁真好啊。这一届,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啦,最后一次模拟考,你们的成绩好到超出了我的预料。”
“光S大应该就有希望进五六个。我知道你们私下里会把池宁的笔记给别的班,有的人还会借此赚点零花,但是无所谓啦。”
“我们这次的年级平均分,比隔壁二中和不远处的时港南国际中学高太多了。”
王权说到这里,又喃喃,“池宁太好啦。”
任何词语好像都难以描述池宁的好,只有质朴的感慨才足够真诚。
秦珩也觉得池宁太好了,连缺心眼儿的时候都格外可爱。
今天怎么才9号,他今天就想和池宁一起去露营。
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我去一下洗手间。”池宁看着秦珩手边空掉的啤酒杯,“少喝点,一会儿得回去收拾行李,别起不来。”
秦珩:“嗯。”
池宁起身离开,在洗手间门口又被两个争高低的小姐妹堵住了。
扎马尾的小姑娘道:“李秋河帅啊,高,戴眼镜,还聪明,而且有耐心。”
扎麻花辫的说:“放屁,王绵之才帅,他还会变魔术呢。”
两个人喝了点酒,有点争强好胜,但也不是想找男朋友,就是在为自己的审美据理力争。
池宁进洗手间的时候她们在争,出来的时候还在争。
正要走,池宁被两人一把拦住。
“让池神说吧!”
池宁:?
你俩好像两个把男朋友照片给老教授评一评的那种大学生。
他想了想李秋河和王绵之的样子,觉得这俩好像都没有秦珩长得好。
但这明显是个选择题。
池宁中肯地说:“李秋河和王绵之都挺帅。李秋河腿长,王绵之白,不大好比。客观来说,如果优点加一分,缺点不扣分,那么李秋河分比王绵之高一点,高三分吧。”
两个小姑娘:……
不是,您还怪严谨的嘞。
秦珩按捺不住来找人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脚步一顿,满脑袋问号。
这还能算分的?还他妈的有一个算一个,算完李秋河海算王绵之?
还高三分!
秦珩感觉自己酸得能榨出陈醋来,酸又酸的没什么底气。
他走过转角,定定站在池宁面前,眼神一垂,嘴角抿出一条委屈的弧线,倾身凑到池宁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我多少分?”
第 50 章
热气钻进耳蜗, 有点痒。
池宁忍不住伸手想揉,手刚抬起来,就被秦珩抓住了。
秦珩只抓了一瞬就立刻放开。
在两人关系尚未明了的情况下, 他的酸涩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表现得多明显啊,池宁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池阳防备他跟防狼似的。
池宁呢?
小木头一只。
池宁僵在原地, 感觉耳蜗里的痒霎时间蔓延开,一直到心里。
秦珩……
多、多少分。
他愣了几秒钟,表情空茫。
秦珩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池宁往秦珩的身后看了一眼,刚才那两个争论的女生早就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庆幸没有人看到他们,耳朵莫名红了。
秦珩察觉到了这点细微的变化, 喉结滚了滚。
鼻腔中奶油的馥郁甜香似乎盖过了一切气味,令人目眩神迷。
秦珩紧紧攥着拳,不受控制上前一步, 垂下眸子, 直直看进池宁眼底, 问道:“李秋河比王绵之高3分,我呢?”
池宁的呼吸顿住。
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秦珩。
面前的人肩膀微微紧绷,眼神坚定,像一头锁定了目标的狼。
与之前那种像被猛兽打量猎物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像是猎物被直接扼住了咽喉,动弹不得。
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秦珩恪守礼仪, 站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可池宁就是感觉自己被仔仔细细,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 像一颗被含-住的果子。
猛兽尖利的犬牙随时会刺破果子的外皮,咬下一块果肉, 暴露出里面的果核。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指,说出来的话都没过脑子,“你、你扣一分。”
秦珩笑了一下,伸出手,曲起食指的指节,轻轻剐蹭了一下池宁的嘴角,一块近乎干涸的奶油渣被蹭下来。
他拿纸巾仔仔细细擦掉它。
池宁面红耳赤,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
忍不住地想,秦珩手上沾到别的东西的时候,也擦得这么仔细吗?
不是嫌弃的那种仔细,而是……
而是像在威胁什么似的。
秦珩气笑了,低声问:“池老师,请问我分扣哪儿了?”刚才还说缺点不扣分,怎么到他这里就开始倒扣?
这声池老师有点低沉,一下子就把茶河雅座里一起学习时绵延下来的“礼仪”打破。
明明……
明明以前秦珩也指着作业本问过这样的话,可池宁就是能感觉到这次是不一样的。
池宁支支吾吾,老老实实道:“有、有点黑。”
秦珩:……
教他格斗的教练比他黑多了,这个肤色就是晒得多,还没蜕干净呢,蜜色而已,多健康啊。
“还有没有别的?”
池宁这会儿又敏锐地察觉到秦珩好像有点儿不开心。
他小声开口,跟夸人体标本似的说:“额鳞饱满,眉弓与颧骨水平线呈120度夹角,眼窝深邃,好看。”
秦珩:……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解剖了。
秦珩的嘴角勾起。
池宁见势大好,立刻乘胜追击:“肩颈连接线长得很标准,胸廓饱满。”
他嘴巴一瓢,“要不要拍个x光片看看?”
秦珩:这倒也不必。
进度过快,如此露骨,为时尚早。
他醒悟了,“原来我是满分往下扣一分?”
池宁点头,“昂。”
秦珩笑了笑。
还行,月满则亏,水满则盈。
少一分挺好。
今天就这样吧。
一开始,他是真的吃醋了,虽然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可感情难以控制。
等看到了池宁的反应和表情,那点醋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池宁应该是有点儿喜欢他的,只是还没意识到。
钓鱼,讲究一个松弛有度。不能一下子收紧鱼线。小鱼咬住饵料之后要稍微遛一遛。等小鱼游累了,就可以把鱼线提上来,这样可以防止脱钩。
秦珩道,“走吧,回包厢,一会儿王老师该等急了。”
池宁哦了一声,没走几步,又听秦珩问:“那我比李秋河多几分。”
池宁不明白,这会儿的秦珩说起话来好像又不一样了。
刚才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这时候嘴巴一闭一张,“可能十几分吧?”
说完,不仅耳朵没热,甚至还能分神考虑别的事情,过热的cpu滋啦一下冷却了。
池宁坐回餐桌前。
包厢里的电视在放动物世界。
非洲大草原上的藏羚羊被黑豹追上了,它被叼住了喉咙,只能徒劳地蹬腿。
没踢几下,黑豹就撒开嘴,还用鼻尖拱一拱它,示意小羚羊继续跑。
羚羊就这么被叼了三次,最后精疲力竭地倒下。
王权一按遥控器,画面变成了亮剑。
池宁回不过神,觉得自己像那只羚羊。
他伸手捂了一下脖子,感同身受地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因为肾上腺素的分泌,这种危机感变得紧迫、致命……
令人上瘾。
电视里,李云龙说:“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老子拉来。”
包厢里,王权说:“我装毕业证书那两个红袋子呢?给我拉来?”
李秋河帮着喝了酒以后分外不争气的王权把红袋子拿过去。
王权扯那个袋子的时候,李秋河没松手。
王老师笑道:“舍不得毕业啊,那再读一年?”
李秋河:“不不,老师,我以后常来看您。”
教别人学习也太折磨人了,溜了溜了。
王权笑笑,守着那两个红袋子,从里面掏长得和荣誉奖状似的毕业证书。
小小一个,还没有巴掌大。
王权随手摸了一张,喊:“池宁。”
池宁就走上前,双手接过毕业证,“谢谢王老师。”
王权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叮嘱,“出了学校要按时吃饭,保护好肠胃,你高一高二的时候瘦得要命,动不动就脸色发白,吓人。”
池宁点头,眼睛莫名有点酸涩。
王权喊下一个,“李秋河。”
李秋河走过去,他就道:“给你开的证明夹里面了,这半年辛苦你,暑假好好玩。”
李秋河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上学的时候想毕业,真到了毕业又全都舍不得了。
低低的啜泣声蔓延开来。
听得王权吸了吸鼻子,“干什么,这样我怎么发?”
池宁捏着毕业证,悄悄出了包厢,走到柜台,偷偷结账,“9号,王先生定的包厢,结账。”
银行卡在pos机上一划,刷掉6000多。
唠叨的中年男人自己平常穿着最便宜的衣服,给学生的东西倒全都是最好的。
池宁折回包厢,刚打开门就被李秋河勾住了肩膀,“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去你家给你打工!”
池宁半点没客气,“好啊好啊。过两年我家研究室得招研究生了,你争取保研。”
S大的研究生竞争激烈,李秋河斗志昂扬,“池神,我一定会和你重逢的!到时候再、再续前缘!”
秦珩瞥了李秋河一眼。
李秋河莫名打了个寒噤,他松开勾住池宁肩膀的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奇怪,难道是包厢里的空调开得太大了?我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秦珩指了指包厢角落,“那边空调风吹不到,不冷。”
“谢谢啊。你人还怪不错的嘞。”李秋河一边夸,一边搓着胳膊走了。
池宁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向秦珩。
他发现秦珩的热心肠好像都带着目的,是片面的,看似很友善,帮助了别人,实际上心底藏得深着呢。
焉儿坏。
“你赶李秋河走干什么?”池宁问。
秦珩讶异,“你看出来了?”
池宁困倦地嗯了一声。
今天打了一天比赛,赛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接秦珩,现在还参加聚会,太累了。
一会儿回家后还得偷偷收拾行李……
“你刚刚是不是偷结过账了?”秦珩凑到池宁耳边,“我们先走,否则等王老师回过神,他肯定会想办法把钱打给你。”
也对。
早点回家还能早点睡觉。
早跑早享受。
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跑走这件事,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
池宁咂嘴,夸夸自己:瞧瞧,多有始有终啊。
他理直气壮地想完,跟秦珩一起溜出饭店,临分开前,池宁道:“记得收拾行李。我们要玩一周。”
池宁对着秦珩千叮咛万嘱咐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是忘记的那一个。
也不能说忘记。
是他昨天太累,回家洗漱后想稍微休息一会儿,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起来收拾,为此还定了凌晨的闹钟。
结果闹钟没把他闹醒……
一觉睡到了天亮。
池宁看到手机上秦珩的未接来电,顿时更加心虚了。
还好没错过碰头时间,赶紧换衣服。
池宁拉开衣柜,手指在寻常的白衬衫上面一顿,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了昨天秦珩说过的话:“去露营那天你打算穿什么?这身还挺好看的。”
池宁指尖一转,快速拿了一套和昨天穿着差不多的手工丝质衬衫换上。
带衬衫夹的时候,又不自在地扯了一下绷在大腿上的黑色带子。
接着迅速往手提行李箱里随便装了一点儿换洗衣物和日用品,提着小箱子,偷偷打开后院的小门,悄声无息地溜出家门,打车前往实验室和秦珩碰头。
才打开实验室的大门,就看到秦珩靠在水族箱边上,提着一大袋处理好的虾和海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池宁:……
两辈子第一次这么心虚。
秦珩看着池宁的手提式小行李箱,“你不用带行李,我给你收过了。”
池宁想到了半夜的未接电话。秦珩大概率在发现没人接电话的时候就料到他睡着了,多收了一份行李。
他耳朵发烫,垂死挣扎,“贴身衣物还是要带的。”
秦珩哦了一声,“走吧,我开车。”
车-库里停着一辆吉普,两人把行李箱放上去。
钥匙一转,嘟嘟上路。
阿纳耶在阳城省的最北边,从港南区过去,足有300多公里,池宁还没到拿驾照的年龄,一路上只能靠秦珩。
等到湿地公园的时候,池宁已经躺在副驾驶睡了两觉了。
他多少有点儿小小的内疚,于是在露营点搭帐篷的时候很是积极,“我来我来,你坐在边上休息一下。”
露营点有固定标记,每一个都能享受到不同的景色。
池宁预约的时候选了一片空地,不远处就是密林。坐在露营点里,能看到南面一望无际的湖泊和北面的丛林。
两种景色糅合,形成一种极具冲击性的美。
池宁抬起腿,踩着定位钉上的扁头往下用力一踏。
秦珩瞥过去的视线,落在池宁用力时露出来的皮质衬衫夹上。
那东西紧紧贴着池宁的腿,勒出一点儿肉感,看得人心里发痒。
今天这个,一看就知道是池宁自己穿的,带得不太熟练。
勒得太紧,肉都磨红了。昨天比赛时就穿得很好,松紧适中,舒适又好看。
秦珩别过头,呼吸有点急促。
他只是随口一说,本以为池宁就算答应了也只是哄着他玩,不会再穿差不多的打扮出来,没想到……露营的时候蚊虫多,还好带了驱蚊水。
心上人的一举一动让秦珩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多了一些把握。
池宁刚刚支好帐篷,脚踝就被捉住了。
这地方方圆3公里都只有他们两个,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下不轻不重,让人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秦珩倒在小巷里的那次,好像也是这样轻轻捉住了他的脚踝。
那时候的秦珩那样狼狈,那样的不甘心。
可现如今,这人想要的东西几乎都已经被他攥在手里。
钱有了,权也握住了,未来在他手上。
池宁没收回腿,笑着低头,“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