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驱蚊水。”
秦珩曲起手指, 轻轻抓住池宁的脚踝,“别动。”
池宁一愣,自上而下看着秦珩的发顶, 被这人手心的药水冰得一个激灵。
他小声道:“怎么这么冰呀?”
秦珩笑了一下,“驱蚊水放在虾的边上, 装虾的塑料袋里放了冰袋。”
所以冰。
池宁喔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垂着头,看到秦珩把药水倒在掌心,这一次,他先合上手掌,焐过了才又贴上来。
药水变得温热。
秦珩的手有点粗糙, 触碰到小腿的时候,带来了一种极其轻微的痒。
池宁微微别开头,眼睫颤颤垂下来。
明明已经看不见了, 却感受到秦珩的手指勾住了衬衫夹, 捏起来, 调整了一下箍在腿上的腿箍。
皮料与皮肤接触的地方,不适感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恨不得挠一下的麻。
他站在那里,比钉入地面的定位钉还要僵硬,四肢百骸里的血液烧起来似的,沸腾了, 咕嘟咕嘟冒着泡。
秦珩慢条斯理地问:“你讨厌这样吗?”
池宁眼神闪烁, 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一旦感受被当作疑问抛出, 答案几乎立刻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池宁清晰地意识到了不同寻常。如果是别人这样蹲在他面前,他应该会把人一脚踹飞……
秦珩耐心极了, 他站起身,直直盯着池宁,又问:“讨厌吗?”
池宁摇头,“不讨厌。”
秦珩上前一步,强势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他微微侧过头,嘴唇几乎紧贴着池宁的耳朵,“这样呢?”
池宁终于反应过来了。今天的秦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忽然想起了每一次不经意或是刻意地触碰。
秦珩一般只是碰一下手指或者手臂,最多就是并排坐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的腿不经意贴到一起。
分寸很好,绝不逾矩。
但如果是别人这么做,他会清晰明了地告知对方不要这样。
甚至会有点儿“疾言厉色”。
但他没有对秦珩发过火。
默许了这样的接近。
那些毫无意义和吸引力的事情,换一个人来做的时候好像就完全不一样了。
变得恰到好处的有趣,令人平静和愉悦。
这一年多,无论是下意识还是无意识,他都在含含混混,糊里胡涂地默许这种触碰。
池宁轻轻推了一下秦珩,没推动,只能自己后退一步。
还没说话,就看到秦珩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了极致,死死扣在掌心,骨节都泛着冷白,小臂上青筋紧绷。
秦珩紧绷着下颌,微微颤抖了一下。池宁会拒绝他吗?
他的提示会太突兀吗?如果拒绝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池宁感觉自己的唾液分泌增加了,口腔内部愈发湿润。
他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轻声解释:“我不是讨厌,是、是太热了。”
湿地公园的露营点其实不热,比充满了热岛效应的城市低了至少五摄氏度,可池宁就是热。
又热又急。
秦珩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池宁见秦珩松了一口气,就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不仅松,还呼出了声。
秦珩被这个小小的呼气声可爱到丧失理智。
他轻轻一垂头,把额头抵在池宁的肩膀上,小心地伸出手,虚虚环住了池宁脊背。
见池宁没有反抗的意思,才大胆地拥住了,用力地将人摁进胸膛。
他顿了顿说:“怎么办啊。我好喜欢你。”
池宁屏住了呼吸,心脏的跳动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秦珩平常巧舌如簧,但是这时候又笨嘴拙舌起来,一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只能一字一句的,“想和你结婚。”
池宁的脑袋,和塞在炮筒里的烟花一样,砰地炸了。
什么东西!?
他堪堪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没有那么快的,我、我们都、都还、没在一起。”
秦珩松开他,直起身,眼睛亮得惊人。
池宁怀疑湿地公园监视野生狼群的夜光摄像机一照,秦珩的眼睛一定比野狼都亮,冒绿光。
秦珩呼吸声有点儿重,“那你喜欢我吗?”
池宁感觉自己的心率唰的一下从六十多飙到了112。
他脑子里突兀地开始播放昨天李秋河在包厢里唱过的歌。
小眼镜儿嘶吼:速?度70?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70迈等于时速112.6。
他脑子里思绪乱飞。
懵了。
秦珩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池宁的反应就是答案。
但他就是想听池宁亲口说出来。这小木头,今天不亲口承认,下一次肯定还要逃避,不能那样。
池宁微微张开唇,捏着西装裤的边缘攥了攥。
秦珩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到了该装可怜的时候了。
他明知道装可怜就能立刻听到想要的答案,却不想在这种重要的时候耍什么手段。
他撩起池宁搭好的营地帐篷,将懵掉的池宁推了进去,按在露营椅上,撑着扶手俯下身。
池宁条件反射地冒出个想法:干什么?
要亲他吗?
池宁本能地闭上眼,隔了几秒,又觉得这个动作和邀请似的,就用力把眼睛撑开了。
秦珩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外面太空旷了,这里狭窄,不容易害羞。”
池宁抿了下唇。原来不是要亲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们不是来露营的吗?
怎么突然就……就开始表白了?
池宁想起秦珩捉住他脚踝时滚动的喉结和微颤的眼睫,还有轻拂在腿侧略显急促的呼吸。
看到什么了,那么激动?
秦珩催促道:“你就是说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生气。”
池宁下意识否认:“怎么会呢?我……”
还没说完,秦珩的手机突然就“嗡儿嗡儿嗡儿”地响起来。
秦珩盯着池宁耳朵嘴唇,心中戾气翻涌。
差一点点,他就要听到了!
池宁刚才下意识要说出来的话憋回去了,勇气都没了,转移话题似的提醒:“电话。”
秦珩:……是谁!?
他直起身,就这么站在池宁面前掏出手机,怕到了嘴边的小羊逃跑,还用一条腿隔开池宁的双膝,踩住露营椅子下面的一条横杠。
池宁要是想站起来跑,就会直接摔进秦珩怀里。
要是想后退,就得挪开椅子。可椅子被秦珩踩住了。
他挪不开。
秦珩瞪了一眼来电显示上张邱文的名字,啪地挂断。
还没等把手机放回口袋,它就再次“嗡儿嗡儿嗡儿。”
池宁心想,这手机还挺有力的,听着很健康。
见秦珩还要挂断,他立刻说:“你听一下。”
池宁仰着脑袋,带着点祈求,“你、你接一下吧。”
给他一点时间反应反应。
秦珩定定看着,把椅子又踩紧了些。
对上池宁的眼睛,手指都摁不下去了。
在手机都要嗡不动的时候,秦珩接通了张邱文的电话。
张邱文:“卧-槽,大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他-妈都要急死了。”
秦珩眼睛盯着池宁:“讲。”
池宁咽了咽口水,甚至以为秦珩在跟自己说话。
张邱文感觉秦珩的语气有点不对,立刻加快语速,“沈敏奕你还记得吗?那个缺德玩意。”
秦珩蹙起眉,嗯了一声。
张邱文接着道:“小嫂子最近不是连过12个专利吗?沈敏奕狗急跳墙,我们这边得到消息说这人在四处找捞偏门的,想要找人接活。”
“我不知道他是想绑架还是想□□,总之他好像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你们去阿纳耶露营的消息,你们当心点。”
秦珩烦躁地哦了一声。
张邱文意识到自己打电话的时机不太对。
但这不人命关天么,“那我挂了,我这边在看看,要是情况不对就立刻跟徐叔说了啊。”
秦珩:“好。有问题再跟我打电话。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就这么被人渣破坏了。
秦珩感觉自己才是想杀人的那个。
再好的老式手机都会有点漏音。
湿地公园很静谧,张邱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池宁都听得很清楚。
他看着秦珩蹙起的眉心,忽然道:“沈敏奕要针对的是我,你别皱眉。”
秦珩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句话,像是要跟他划清关系似的。
他的腿自始至终都踩在露营椅的横杠上,所以当池宁站起来的时候,果然和预料的一样,摔了。
秦珩一手兜着池宁,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小羊跑了,我要杀了沈敏奕。
池宁不太会安慰人,但直觉接着电话想起来之前的话说秦珩会开心点儿,于是伸手环住秦珩的腰背,“我、我……”
他急得声音都发颤了,那几个字就是说不出来。
“我……”
池宁实在说不出口,于是脑袋一热,抓着秦珩的衣领往下一拽,仰头贴上去。
贴上去了,还直愣愣睁着眼,有点懊恼地想:我怎么连嘴都不会亲啊?
上辈子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
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哪里像个成年人了?
秦珩没有给池宁懊恼和后悔的余地。
他手一伸,摁住池宁的后脑勺,死死将人扣住了。
湿地的天气说变就变。
轰隆一声,帐篷外侧,大雨倾盆而下。
骤雨倾倒在帐篷顶的帆布上,打出热油炸鸡腿的声音。
噼里啪啦,滋啦滋啦。
池宁分神一瞬,接着立刻听不见了。
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动物世界里的那只藏羚羊。
小羚羊被黑豹追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池宁后颈一热,感觉呼吸交缠之间,秦珩捉住了他的后颈,一轻一重的按。
此时,池宁感觉自己也被黑豹叼住了脖颈。
猛兽的利齿只需轻轻一合,就能把人拽入黑沉深邃的死亡里。
死亡和爱情如此相像。
恐惧会令人分泌肾上腺素,它使心肌收缩力增强,兴奋性增高,这种“痛苦荷尔蒙”与因为爱情产生的荷尔蒙本质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池宁攀住秦珩的手有些无力,但思维却无比活跃。
他想:原来真正的秦珩是这样凶狠,富有进攻性的。
让他的肾上腺和打了激素一样。
与此同时。
300公里之外的沈敏奕摔掉了自己的手机,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希纯,“这是我们沈家的事,你怎么能不同意?”
沈希纯冷笑一声,“沈家的事?你搞搞清楚,我与你投诚,不是为了让你把我作为资本换取利益,卖给捞偏门的人好让他们帮你搞池家的。”
“我是人,不是个货物。”
沈敏奕说:“没用的废物,滚!”
沈希纯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说出来的话句句戳心,“怪不得池宁不喜欢你,就连孙泊行都不再联系你了。你母亲躺在医院人事不省,而你却没能力对真凶做什么。”
她顿了顿,“论废物,谁比得过你。”
她没等沈敏奕的回答,拎起手边的爱马仕,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富丽堂皇但腌臜无比的大宅。
真是令人恶心的地方。
如果沈敏奕顾忌兄妹情分,好好待他们就算了,现在竟然想把她送给捞偏门的做姨太。
这精神病,怎么敢!
沈希纯走出门,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席先生您好,我是沈希纯,沈宗泽的女儿。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不,报酬我不要沈家。我要5000万元。我帮你搞垮沈家。到时候吞并还是收购随你。我只要看到沈宗泽和沈敏奕进监狱。”
沈宅里。
沈敏奕冷笑一声。
“池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等外面铺天盖地都是你和秦珩的绯闻时,你要怎么选!”
得不到池宁,他要彻底毁掉这个人。
凭什么池宁可以那么优秀,那么风光霁月受人爱戴?
他偏不让!
既然没有人愿意接那个活,他就亲自去!
晚上。
各大报社紧急发了通稿。
#池家二公子与徐氏养子私奔,有图有真相#
#表面光鲜的集团二子,实际上是家族博弈的牺牲品#
#12项专利一出,池家卸磨杀驴?#
#徐家豪收养子,实际另有图谋,池二少是否被美男计蛊惑?#
#池二少是否过早与人同居?夜夜笙歌?#
各个报纸的正中间,不约而同都拍摄了一张图。
秦珩在疑似高速公路服务点的地方吃面,而池宁靠在他的左手臂上,眼睛低垂着,像是累极了,在睡觉。
张邱文翻看着报纸,看到上面不堪入目的词汇,轻轻叹息一声:“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找死吗?”
秦哥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好不好,只在意池宁会不会因此不高兴。他们这种出生的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哎……可别殃及池鱼啊。
张邱文手里拿着剪刀,选了个拍得最清晰,色彩最漂亮的照片,咔嚓咔嚓剪下来。
“这张最好看,剪下来塞进相框,裱起来,送给秦哥。希望秦哥不要计较我打电话打得时机不对这件事情了吧……”
第 52 章
池宁感觉氧气都被秦珩吻走了。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久到池宁彻底懵了。秦珩才揽着他, 轻轻放到了椅子上。
池宁呆呆地坐着,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和秦珩亲到一起去。
秦珩抿了下嘴唇,心虚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湿巾, 拆开包装,展开又迭成小块儿, 给池宁擦嘴。
带着点体温的湿巾贴到唇上。
池宁被刺得嘶了一声。
这湿巾竟然还是薄荷味的。
他哑声道:“好辣。”
秦珩张口就来,“没有你辣。”
池宁:?
他狐疑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珩耳根通红。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可能是因为太高兴了。
表白之前,他想过很多种池宁的反应。唯独没想过池宁会急得拽着他亲。
一个人,怎么能赤诚又可爱,清纯又热辣。
秦珩看向池宁, 不知道他会不会讨厌刚才那句话。
池宁终于在秦珩专注热烈的视线中反应过来。
脸腾的一下红了。
什、什么叫没有你辣。
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这种话怎么能张口就来的?
上辈子果然是装的!
什么正人君子,斯文绅士,进退有度?
都是秦珩的反义词!
池宁腮帮子越鼓越圆。
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输掉了主动权。
秦珩看着气鼓鼓的池宁, 松了一口气, 熟练地转移话题:“一会儿要吃烧烤吗?想吃炭烤虾还是锡纸花甲烧虾?我带了炭炉。”
池宁的目光漂移一瞬, 恶狠狠道:“都吃。”
气可以少生,饭不能少吃。
否则不符合他的养生规划。
这头池宁吃得香喷喷。
另一头,阳城群众吃的瓜就不是很香了。
大晚上的,吃瓜群众听说之前连过了12个专利的池家二公子被爆出私生活不检点。顿时家都不想回,一起蹲在报刊亭外边一边乘凉一边看报纸。
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劲爆的东西。结果呢,这写的都是啥玩意?
一个阿姨百思不得其解, “媒体不会以为我们是傻子吧?”
她把手里的娱乐报纸甩得哗哗作响, “就这?呵,3块钱, 还不如省下给家里多添一道凉菜。”
报刊亭的老板也很无语,“这个池宁……肯定是挡了别的利益集团的财路, 才被人这么瞎写。”
另一个大妈道:“甭管是不是瞎写的吧,私生活不检点的意思不是出去乱搞吗?这好像都是在和一个人搞啊?”
报刊亭老板:……你话好糙啊。
不过话糙理不糙。
和同一个人约会怎么能叫乱搞呢?顶多就是谈恋爱,只不过恋爱对象是男的罢了。
旁边一个大爷探头,“啊哟,虽然我不赞同两个男的在一起啦,但是我的后脚跟皲裂是抹池家的药好的,那东西又便宜又好用,得劲。”
另一个大爷:“两个男人怎么了?1997年就不犯法了。再说了,人家父母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我们指指点点,我们管好自家的孩子就好了。”
大家聊着聊着,都觉得这个瓜没什么意思,于是话题一转。
“池家的药确实不错,特别是那个生发药水,你们看我这个发缝!”大妈低下头,露出了绵密的黑发。
“哎哟,我都快六十了,头发长得比我28岁的程序员儿子都茂密嘞。”
大伙儿打眼一瞧,大妈的发缝里全是一些新长出来的碎发,这些碎发分布均匀,堪堪遮住了头皮。
瞧着确实不错。
“我一会儿也去买。头发多,在老伴儿面前都有面子。”
各个报社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
既没有完成甲方爸爸打击池家口碑的要求,也没有带动自家报纸的销量。
反而给池家的产品打了一波广告。
主编不理解。
不是,人家是卖药的,诸位大爷大妈到底在屯什么啊!
哦生发液啊……
真的有那么好用吗?
买一瓶试试。
大家都想试一试,导致阳城药店里的生发液在一夜之间被一抢而空。
崇宁集团宣发布负责人夜不能寐,生怕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产品公关问题。
连夜加班,找报社加急写了个“理性消费”的通稿。然后重金买下播放量最高的夜间电台广告位,聘请电台主持朗诵,着重强调生发药水的保质期有限,希望大家用完再买。
结果这消息发出来之后,别说大爷大妈了,就连年轻人都一身反骨,突然野性起来。
一夜过后,各种安利药物的吹嘘,把那些说池宁私生活不检点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舆论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急转而去,离谱到无法复制。
次日早上。
池宅一片死寂。
池百川看着昨日的公司财报,沉默且不解。
然后他看向娱乐八卦,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股票涨停,生发液爆火的头绪。结果一垂眼,就看到池宁靠在秦珩肩膀上。
池百川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后槽牙嘎吱作响。
池阳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们现在怎么搞?”
陈茗仙说:“静观其变。”
池阳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我不是说舆论,我是说现他和秦珩偷偷去露营的事!”
“这有什么的。”陈茗仙心想,嘿!你还不知道吧?你阿妈我当年还偷偷跟你爸领证呢。
池阳转头看爹:“爸,你说句话啊。”
池百川没话讲。
他能怎么搞?
还能去把人捉回来不成?
家里头都还没反对呢,池宁就已经会跟人偷偷出去玩了,家里头要是反对了,池宁不得直接跟人把证领了?
毕竟这个反骨,它可能遗传。
池宅安静得可怕,饭桌上只有陈茗仙吃绿豆百合汤时,瓷勺与碗发出的碰撞声。
池百川看着报纸,越看越委屈。好像有个贼,连夜把他小花园里长得最可爱的青苔抠下来偷走了。
他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养青苔。
知不知道青苔要定期喷水。
明不明白青苔到底喜欢什么环境。
说不定这个贼只会偷不会养,一不小心就把小青苔给养坏了。
池百川无能狂怒,“今天就没有说话中肯的报纸吗?”
陈阿婆慢悠悠地拿来一份南阳日报,“刚送来的,官媒。”
池百川展开,直接翻到标题带着崇宁药业的那一页,看到上面写:
【如今有些报纸媒体,丧失人性与良心,恶意编排有为青年,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他们的私生活上,而不在意民生,着实过于肤浅。】
池百川暗自点头,心里畅快了一点。
【池宁为现代医药行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崇宁药业和医保合作时慷慨大方。他们希望能薄利多销,让大家买得起药,治得了病。池宁捐献给军区的第一批专利药物,已经安排了第一批志愿军人试用,反响良好。】
【国家已经在1997年废除同性恋犯流氓罪的法律,池宁同志的功绩可以肯定。池宁同志的私生活并不触犯法律,也不应成为娱乐和调侃的对象。】
池百川读了两三遍,没找到秦珩的名字,顿时浑身舒坦。
终于tm看不见那个姓秦的小子挨在儿子边上了。
爽!
池百川顺匀了气,早饭连吃三个饼。
边吃边想,池宁现在在干什么呢?要不打个电话试探一下?他不是反对啊,就是不放心,稍微问问,心平气和地问一问。
池宁吃完了烧烤,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早上一翻身,腿习惯性曲起,想挂在被子堆上继续睡,没想到搭在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上。
他蹭得睁眼,发现自己的大腿挂在秦珩的腰上,再贴近一点,就要碰到那个什么了。
秦珩眼睛闭着,似乎没醒。
池宁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点儿,刚想缩回腿,腿弯就被秦珩捉住了。
他讪讪一笑,“醒、醒啦?”
秦珩嗯了一声,手指向上摩挲了一下,然后才坐起来。
高中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候,早上起来不可避免地会有点反应。
两人同时低头看了看自己。
池宁一直清醒寡欲,万万没想到会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
以、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咻得往被子里一缩,鹌鹑似的藏住了。
秦珩倒是十分大方,他出去洗漱完,转了一圈回来。
神清气爽地\8 拉开被子,看向池宁,“你第一次?”
池宁虾一样蜷缩着,脸埋在秦珩的枕头里点了点。枕头里都是秦珩的气味,让人更难忽视自身的反应。
他小声嘀咕,“你、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秦珩轻轻拍了拍鼓起的被子包,像个敲小兔子门的大灰狼,“要不要我帮你?”
池宁浑身僵硬,“不……不,按照医学理论,稍微等一会儿它就会自己消下去了。”
秦珩轻笑一声。池宁真是青涩得要命。
他把手伸进被窝,碰了一下池宁的面颊,接着侧躺下来,拉开被子罩住自己。
昏暗的空间。
狭小,氧气不多。
池宁吞咽了一下,几乎立刻感觉到了缺氧和燥热。
他恍然觉得秦珩刚才贴上来的手掌很凉,带着点水汽,有点冰。就立刻抓起来贴在面颊上,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秦珩喉结动了动。
池宁小声问:“你要做什么?”
秦珩心说我他妈真是个正人君子,这样都能忍住。
他低下头,亲了亲池宁的鼻尖,“还想再睡一会儿,有点困。”
池宁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感觉自己被人翻了个面,背对着秦珩,紧密地和人贴在了一起。
他浑身僵硬,干巴巴地问:“那日出不看了吗?”
后颈痒痒的,似乎被秦珩的鼻尖蹭了一下,然后一个吻贴上来,秦珩含混道:“不看了,还有六天呢,明天再看。”
池宁唔了一声,刚闭上眼,就感觉秦珩把头埋在他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池宁:……
怎么有人能既克制又流氓的。
他想着,舔了一下嘴唇。
伸手勾了勾秦珩捂在他腰间的手指,心不在焉地玩弄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的闷笑声,就觉得自己似乎扳回一城,心满意足地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池宁醒来时有点头晕,转身往边上一看,秦珩也睡着了,呼吸均匀。
他坐起身,心虚地把全被自己卷走的被子搭回秦珩身上,然后悄悄出门洗漱。
湿地公园的空气很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悠远而宁静。
阿纳耶的露营点不止一处,但大家都更偏向于人多,安全,热闹的人群聚集地。
很少会有客人像池宁一样选择偏僻寂静,毫无人烟的地方。
沈敏奕通过手段查到池宁选择的露营点时,带着疯狂恶意揣测:池宁选择人少的地方,是不是想和秦珩做点什么?
他嫉妒又愤怒,但更多的是庆幸。
池宁走越偏,绑架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池宁那么聪明,肚子里一定有数不清的专利,他可以利用池宁将沈家彻底攥在手里!
如果不能将沈家攥在手里,那他这么多年的付出算什么?
捞偏门的忌惮池家的体量和徐家豪的势力不愿意出手帮他,那他就雇小混混!
沈敏奕带着人连夜赶到露营点,在看到一望无际的空地和中央孤独矗立的帐篷时,傻眼了。
这地方根本没有任何遮蔽物,别说藏身了,藏鸟都不容易。
沈敏奕只能把车停远了些,带着人在洗漱点边上蹲了整整一天。
等到雇来的小混混都不耐烦了,池宁才打着哈欠,钻出帐篷-
池宁在洗漱点伸了个懒腰,手刚刚举过头顶,懒腰还没伸完,侧面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用力捂住了他的嘴。
池宁一愣。是秦珩吗?
不,不是。
秦珩的掌心有训练格斗留下的茧,也有之前干重活时留下的粗糙痕迹,这个人没有。
池宁当即拽住那只手,转身弯腰,用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将人灌到地上。
来人闷哼一声。
池宁眨了下眼,是沈敏奕!
他立刻想到张邱文打来的电话。
沈敏奕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
周围肯定有其他人!
池宁当即放手,后退几步,警觉地扫了一眼周围。
沈敏奕狼狈起身,狠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灌木丛里蹭蹭冒出几个人。人数不多,看上去也不像是专业绑架团伙的样子。
池宁暗自松了口气,抬起腿,一脚踹在沈敏奕的肚子上。
当初大哥踢蒋世杰时候的脚法终于可以用上了!
谢谢大哥!
他踹了一脚,不过瘾,又转身一拳打在小混混的下颚。
感谢带着他强身健体的退役军人。
他现在身体倍儿棒,一打五-不在话下。
就是有点累。
收了钱的小混混打着打着感觉不对劲,转头对沈敏奕喊:“你他娘不是说要绑的人不会打架吗?”
这他妈哪儿像不会打架了?
这不是拳拳到肉,动作专业简洁,手里要是再拿个家伙,他们五个都得上西天。
沈敏奕心想我他娘也没想到啊。你们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能想到他这么会打吗?
池宁把出声吐槽的小混混脑袋摁进洗漱池,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水温一刺-激,那人猛然挣扎起来,喊:“这钱我他娘不赚了!”
池宁一怔,松开了他。
那人立刻起身,指着沈敏奕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要是早说要绑的人是池二少,你以为我们会来跟你赚这个钱?”
池家不能直接对沈大少动手,难道还不能拿他们这些小人物开刀吗?沈敏奕来找他们的时候根本没有说清楚!
沈敏奕气极,“你想反悔?”
小混混哪管三七二十一,“妈的,老子不仅要反悔,定金也不会退给你,就当是陪你在这个犄角旮旯蹲一天一夜的辛苦费,都别打了,我们走!”
他只是草莽出生,并不是没脑子,走之前甚至还记得给池宁卖个人情,抱拳道:“沈大少的车我帮你开走,还望池少别找我们麻烦。”
池宁:……
你还抱拳呢?
以为是演武侠电视剧吗?
他差一点就要笑场,憋得眼睛都红了,只能紧咬着后槽牙,忍了又忍,含蓄地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他才短促地笑了一声,对被扔在原地的沈敏奕道:“你可真像个笑话。”
太好笑了。
以至于让人觉得,上辈子如果不是大哥被意外害死,怎么也轮不到沈敏奕带着沈家拿下医药行业的江山。
想到上辈子的事情。
池宁收敛了笑意,刚刚升起的一点快意又变成了浓稠深沉的恨。
他伸出腿,用力勾住沈敏奕的脚踝向侧面一拉。
沈敏奕重心不稳,仰面摔倒在地,背部结结实实砸在地上。他还想爬起来,却被池宁一脚踩在胸口,狠狠踏进了地面。
沈敏奕嘶声问:“你想干什么?”
池宁冷笑一声,“我想干什么?”
揍你呗。
沈敏奕强作镇定,“揍成轻伤要刑拘。”
“你现在倒能想到法律了,绑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犯法?”
池宁的笑意不达眼底,“没关系。使人肢体或者容貌损害,听觉、视觉或者其他器官功能部分障碍或者其他对于人身健康有中度伤害的损伤,才算轻伤一到二级。”
他顿了顿,“都是搞医学的,你应该也知道,避开脏器要害让轻伤判定不成立有多简单。”
沈敏奕一时间毛骨悚然,等池宁的拳头真正落到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疼。
跟今天比起来,那天他在宴会厅里被怼的那一脚还是太小儿科了。
他痛喘一声,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池宁的每一拳都精准地落在骨头与骨头的接缝处,精准地避开内脏。
既能让人疼痛,又不至于落下瘀痕。
十分钟之后,池宁打累了,一脚踹在沈敏奕的肩膀上,踩着人,用力碾了碾 。
太畅快了。
畅快得让人想哭。
要是沈家能就此破产就更好了。
“池宁?”秦珩的声音骤然响起。
池宁一僵,踩在沈敏奕身上的脚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来好像也不对。
他转头看向秦珩,“怎、怎么了?”
秦珩呼吸一滞。
他心目中的池宁,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看到陌生人受伤都会被吓哭的乖小孩。
现在,这个乖小孩逃课比他熟练,打人比他更狠,踹人的时候腮边的肌肉微微鼓起,神色冷凝,
明明挨揍的是别人,但他的眼眶却微微泛红,活像是被欺负了。
怎么连打人都这么可爱啊?
秦珩觉得自己指定有点毛病,他捂着咚咚直跳的心脏,嘴巴都不受控制,“你踹他干什么?他不配!”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池宁身边,手一伸,单手把人从沈敏奕边上抱开。
秦珩凑在池宁耳朵边上,“我配。”
池宁:啊?
他耳朵不受控制地发烫,整个人晕乎乎的。
秦、秦珩这辈子,怎么这么变态啊?
他被秦珩的惊天之语给炸蒙了,站在离沈敏奕五步远的地方,手足无措。
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一茬一茬往外冒:踹秦珩……
怎么踹啊?
沈敏奕躺在地上,气得差点呕血。
他呼吸急促,胸中的愤怒与恐惧交织在一起,理智被冲得七零八落。
沈敏奕口不择言,声嘶力竭地喊:“秦珩,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你出生低贱,卑鄙庸俗,有一个跟你一样肮脏的养父,你以为池家会接受你吗?”
秦珩张口就来,“我可以不要名分。”
池宁:?
他视线飘忽地看着满口胡话的秦珩,呆呆张开双唇。
秦珩太知道怎么气人了。
他面带笑意,“只要他还喜欢我,我就比你强。”
池宁轻咳一声。
虽然看沈敏奕的脸气成猪肝色确实解气,但是把人气死就犯法了。
他走过去,戳了一下秦珩的后腰,轻声道:“别闹。”
话音落下,秦珩就很听话地直起身,“他来这里干什么?”
池宁:“绑架吧?他还带了五六个人呢,不过都被我打跑了。”
秦珩抬手将手上的漱口杯砸在沈敏奕面颊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不敢想,要是池宁不会打架,没有自保能力,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还好池宁身手不错。
沈敏奕从未直面过滔天-怒火。
这一刻的秦珩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狠起来什么都能做出来。
如果姓徐的真把秦珩当继承人在养,那么秦珩就算在这里把他打个半死也不会出什么事。
关键是,沈宗泽根本不会为了他而得罪徐家豪。
沈敏奕崩溃地往后挪了挪,求饶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池宁的麻烦。”
他必须离开这里!
池宁冷笑一声,“保证有什么用?秦珩,报警。”
他捡起沈敏奕带来的绳子,把沈敏奕手脚向后一折,五花大绑地拴在了水龙头上。
等秦珩挂了报警电话,拿扫帚把自己砸碎杯子处理完,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露营点附近。
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有点眼熟。
池宁定定看了两眼,想看第四眼的时候视线被秦珩挡住了。
秦珩问:“你喜欢那样的?”
池宁警觉,“不,我对斯文败类过敏,你别学。”
心理阴影上来了。
后劲有点大。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池宁面前,伸出手,“您好,池小先生,我是席至谦,席至文的哥哥,愚弟麻烦你照顾了。”
池宁伸手握了握,“没怎么照顾过。”
席至谦:……
池小先生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如果先开口寒暄,那么天就很容易被聊死。
他立刻改变策略,直奔主题,“我是受沈女士的委托,前来处理沈敏奕先生的。”
处理这个字就用得很好,怪不得警察来得这么快,原来是一早就在不远处等着了。
但是沈家的沈女士很多。
池宁想了想,问:“哪个沈女士?”
商务车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了一张绮丽的脸。
沈希纯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往下一拉,露出眼睛后笑道:“池小先生,你好啊。”
池宁记起来了,这姑娘给秦珩递过名片。
他抿了下唇,“你好。”
沈希纯吹了声婉转的口哨,说话都和唱歌似的,“池二少冷着脸的时候真漂亮。”
秦珩蹙起眉,心说漂不漂亮关你丫屁事。
他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沈敏奕?”
沈希纯把手搭在车窗边,看向目眦欲裂的沈敏奕,轻笑一声:“我的好弟弟。”
她顿了顿:“幸好你满18了,坐牢还是去精神病院都比较方便。我把这些年你爸妈和你做腌臜事的证据都留下来了,送给了警察和席先生。他们都很高兴”
沈希纯吹了吹自己新做的美甲,“本来还愁没契机报警,幸好你策划了一起拙劣的绑架案,这就够了。”
沈希纯把墨镜摘下来,挂在领口,“还好我留了一手。”
沈敏奕两眼一翻,气得差点晕过去。
沈家是他的底线,是他的渴望。如果说池宁报警时他还留有一丝希望,那么席至谦的出现,则是把他最后一丝希望也浇灭了。
不,还有一件事。
“私生女没有继承权!沈希纯!你休想取代我!”
沈希纯的脸色沉下来,“按旧律,姨太也是沈宗泽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我不是私生女。我母亲被卖给沈宗泽,最后难产而死,难道不是封建压迫的受害者?”
她冷笑一声,“谁说我要沈家了?沈家的商业会被席先生收下,至于医药行业。”
沈希纯转头看向池宁,“就交给池家吞并好了。”
池宁:?
啊?
怎么?这个便宜又被他给捡着了?
池宁也不懂这种地方的弯弯绕绕,生怕被骗,义正词严地,“那请沈小姐和我哥哥详谈价格。”
沈希纯愈发觉得池宁可爱极了:“送你好了,我去跟你哥走赠与流程。”
池宁有点恍惚。
沈家……就这么倒了?
压在心口的最后一块巨石被搬走了,一呼一吸之间,轻松快意浸透了胸膛。
这个过程似乎有点太轻松了。
好像他只是撬动了一小块石头,大厦精巧的结构就轰然坍塌,遮天蔽日的阴霾忽然之间全部消失。
沈敏奕被警察压上了车,年轻那个小警察还小声夸,“绑的挺专业,手铐都省了。”
席至谦上车之前掏出名片递给池宁,“沈敏奕的事情处理完后我会告知你,计划是送沈宗泽进监狱,送沈敏奕去精神病院。”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儿笑意,“不出意外的话,沈宗泽作恶多端,名下还有违法企业,应该是死-刑。”
池宁捏着那张名片,恍恍惚惚,“那沈敏奕呢?”
席至谦看着池宁的眼睛,忽然就理解了弟弟说的「小师兄很乖」。
确实。
怪不得池阳看得和眼珠子似的,他要有这种弟弟,肯定比池阳还应激。
席至文瞥了秦珩一眼,道:“沈敏奕应该会被送去国外的精神病院,你放心,那边没病都能治成有病。”
池宁:“哦。谢谢您。”
席至谦笑道:“不客气。”
装着沈敏奕的商务车很快开走了。池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半晌回不过神。
秦珩莫名有点酸唧唧的。
碰上这种成熟的男人。他就开始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但这个醋又不能明着吃,显得无理取闹,于是只能把脑袋往池宁的肩窝一埋,垂着头蹭了蹭。
像只大狗狗。
池宁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伸手摸了摸秦珩的头发,“怎么啦?”
秦珩说:“你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吗?沈敏奕这么一搞,你怎么办。”
池宁一僵。
是啊,沈敏奕这么一闹,他爸妈想不知道都难。说不定沈敏奕还弄了别的骚操作。
这可怎么办?
他揪着衣摆搓了搓,忐忑地往帐篷的方向走,“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露营下次再来?”
只要回去得够快,露馅就追不上他。
就是……要委屈秦珩一下子。
秦珩很懂事似得,“好,下次再来。”
池宁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回帐篷收拾,零碎的小东西刚装进箱子,兜里的手机就“biubiubiubiu”地响起来。
掏出来一看,“爸爸”两个大字存在感极强。
池宁心虚至极,“……喂?”
底气特别不足。
池百川冷笑:“哈。”
帐篷外边,收拾完了烧烤架锅碗瓢盆的秦珩掀开帘子进来道:“被子先给我。”
池宁:……
他看看手机,又看了看秦珩,再看向脚底下还没收拾好的被子。
干干巴巴地对着电话道:“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池百川:“你把手机给秦珩。”
池宁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电话递过去,“我、我爸要跟你说话。”
秦珩再怎么早熟,也没经历过这种事。
他把手抵在背后,擦了一下掌心的汗才接过电话,“池叔,您好。”
池百川毫无理智:“我好个屁!”
池宁听见了,蹙起眉,站在秦珩边上,不赞同地喊了一声:“爸爸。”
怎么能这样子说话呢?
池百川咬牙切齿:“……你小子。”
还他妈故意站在池宁边上接电话!很有心机啊!他就说自家小仔一定玩不过这种人!
池宁偷偷瞄了秦珩一眼,有点儿害怕他会和爸爸吵起来,却发现这人眼角眉梢带着笑,好像还挺高兴的。
池百川沉声道:“秦珩是吧?和池宁一起现在马上离开阿纳耶,到我们家来一趟。”
他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啪地把电话挂了。
池宁有点懵,他爸爸这个态度,怎么不像同意的样子呢?
“怎、怎么办?”
池宁咽了口唾沫,“要不我带你跑吧?”
不跑,感觉会被打的样子。
秦珩愣住一瞬,紧接着笑出声来,“你想带我私奔啊?”
认真维护他的池宁怎么会这么可爱啊?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觉得他哪里都很可爱吗?
那他这辈子完蛋了。
秦珩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池宁的额头,轻声问:“如果闹大了,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所有人都不允许,你会丢掉我吗?”
池宁:“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歪了一下脑袋:“可我也喜欢你,关别人什么事?”
话音一落下,秦珩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扣住了池宁的后脑勺,靠着昨天下午微薄的一点儿经验,凶猛地吻住了池宁。
池宁下意识地推拒了一下,很快又勾住了面前少年的脖子。
与此同时。
阳城的媒体一转风向,没人再写池宁怎么样了。
各家报纸上一一列举了沈宗泽和沈敏奕等人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甚至连证据和犯罪记录都放了上来。
沈宗泽被送检的消息宛如一颗炸弹,将阳城的股票和舆论搅得天翻地覆。
张邱文因为担忧自己被愤怒秦哥噶了,所以彻夜制作剪报想要争取缓刑,今天睡了个昏天暗地,起来的时候阳城风向都变了。
他看着沈宗泽送检和沈家股票跌停的消息一阵恍惚,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这他妈,特大好消息!
张邱文牙都来不及刷,掏出手机就给秦珩打电话,接通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兴高采烈地道:“秦哥,沈宗泽要被送检了!犯罪证据确凿,你快告诉小嫂子,沈敏奕蹦跶不了多久了!”
秦珩重重吐出一口气,听着池宁凌乱的呼吸声,哑声道: “张邱文。”
张邱文:……
不是吧?
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哥,是不是……我打电话的时间又、又不太合适啊?”
秦珩都要被气笑了,“你说呢?”
张邱文“啪”地挂断了电话。
对不起啊大哥,抱歉啊大哥。
怎么办,秦珩回来之后应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按在地上揍吧?可这次他又没偷秦哥的鸡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至于了吧?
池宁伸手,把秦珩摁到自己肚子上的手指拎开,挑起一边眉毛,有点儿不太确定地问:“张邱文叫我什么?”
第 53 章
秦珩眉心跳了跳, \8 条件反射地去看池宁的神色。
因为刚才的吻,池宁的眼睑看上去还是湿漉漉的,肉桂色的嘴唇有点儿肿, 瞧着更软和了。
秦珩低垂着眉眼,温柔地问:“你不喜欢吗?是我的错, 我下次叫张邱文别叫了。”
池宁抿了一下嘴唇,小声说:“也不是。”
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只是张邱文这么一喊,好像他就已经和秦珩光明正大地结为伴侣了。
让人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池宁顿了一会儿,干巴巴地叮嘱,“私下里喊一喊就算了。别、别那么大声。”
张邱文那大嗓门,当众一喊, 隔老远都得听见。
他以后可是要在实验室当“威严领头人”的,这一声小嫂子下去,哪里还能威严地起来?
秦珩轻笑一声。害羞的池宁实在像个团子, 真想捉着搓一搓。
他应道:“好, 我回去跟他说。”
池宁:“哦。”
秦珩攥了攥手指, “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见你父母,我要不要去买点礼物?”
池宁也没经验,“不用吧?又不是订婚。”
秦珩觉得自己要是听池宁的,头都能被池叔叔削下来。
到时候池百川问:【哎哟小秦这孩子,怎么空着手就来了?】
他说:【不用吧叔叔,又不是订婚。】
别说进门了, 腿都有可能被打折。
秦珩:“……还是买点。”
阿纳耶离阳城港南有点远。
池宅里。
池百川挂断电话后焦灼地在客厅里走了几圈, 边走边问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陈茗仙,“你说我刚才打电话时的口气是不是太差了, 宁崽会不会觉得我太凶?”
陈茗仙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池百川更加忐忑, “他从没有用那种语气叫过爸爸。”
陈茗仙指着电视里的财经台:“沈宗泽送检了,我看他整的那些事,应该会判死刑。”
池百川根本听不见,短短五分钟,领带换了三根。希望自己能帅得某个妄图抢走儿子的小年轻自惭形秽。
陈茗仙面露嫌弃,“你穿着西装正装在家里晃悠,到时候小秦一来,你猜谁看起来更像外人?”
池百川觉得老婆说的话真踏马有道理,当即把西装脱了,换成一件舒适休闲的家居服。
池爸爸焦灼地等了七个多小时。
晚上十点,门铃才铛铛铛响起来。
他一拉开门,就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秦珩和在边上探头探脑的池宁。
池百川眉头一皱,“你不是有钥匙吗?回自己家拉什么门铃?”
池宁嘟囔,“这不是要带人回来吗?怕您不欢迎,我要带个头,礼貌一点的嘛。”
池百川的膝盖中了两箭。
他转头看向秦珩,挤出一个笑,尝试礼貌,“进来吧?”
秦珩就先把礼物递过去,“都是池宁带着我挑的,您看喜不喜欢。”
池百川:……
本来秦珩要是不带礼物,那他就可以在“小秦不会来事儿”这一点上攻击他。
要是带了礼物,他也可以找机会挑剔一下礼品的种类,暗示他事前调查不到位。
但现在秦珩不仅带了礼物,还说礼物是池宁帮着挑的!
那他要是嫌弃这些礼物,不就等于是在嫌弃自家儿子给他们挑的东西吗!
这小秦,真有心机啊!
池百川只能笑着伸手接过,嘴上客气,“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他嘟囔,“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整的和上门儿婿似的了。
秦珩只当没听见,避开了池百川的手,“有点儿沉,还是我来提进去吧。”
池宁眼睁睁看着两人在30秒之内推拉了3个来回。
最终以他爹接过礼物后被沉得一个踉跄作为收尾。
池宁:……
您说您这是何必呢。
池百川问:“什么东西这么沉?”
池宁道:“盆景,里面有盆翡翠莲花小苔藓。”
池百川当即愣住。
啧。还挺会投其所好……
秦珩道:“我不太懂,买了最好看的那个,老板说种这个苔藓的石头是半开皮的翡翠原石。”
他知道中年男人在小辈面前好面子,当即亲自把罩着玻璃壳的盆景端出来,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里面的石头也不大,四分之一立方米都占不到。
剥了半边石皮的翡翠雕了亭台楼阁,飞鹤山水,另半边没有拨石皮的硬石头上覆了层薄薄的泥,郁郁葱葱的翡翠莲花长在上面,每一个都晶莹剔透,明明是个植物,却和翡翠雕刻出来的似的。
池百川心说真特么好看。
这东西有价无市,小秦还真是用心了的。
但秦珩这么年轻,哪儿来那么多钱?
他道:“哎,年轻人还没赚钱,买这么贵的礼物干什么?”
别不是他儿子看秦珩没钱心软倒贴的吧?那可怎么行?
池百川看向池宁。
池宁没有意会,很诚实地说:“我也觉得这个有点贵,买千八百的就好了,但是秦珩觉得您喜欢这个,不同意我选便宜的。”
他和秦珩才刚刚确定关系,买太贵的礼物不太合适,整的和他们两个真的是来见家长,马上就要订婚了似的。
秦珩倒是听懂了池百川的话,也没打断池宁,等他说完才笑了一下,“还好,最近炒股,赚了点小钱。之前在低点买了崇宁药业的股票,翻4倍了。”
“最近高点抛出手,利润就用来买了这个。”
放心好了,是凭本事赚的钱。
池百川这才放下心来。
秦珩就是有那种让长辈喜欢的本事,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觉得像个刺头,可等交谈了,就会觉得他是个进退有度的斯文人。
但池宁更喜欢在他面前时那个肆意的,偶尔会透露出控制欲和凶狠意味的秦珩。
更生动真实。
那些小小的缺点,才得以让秦珩显得像个活人。
“爸爸。”池宁插着一边腰,“怎么不让我们进去啊?”
池百川看着挡在秦珩面前的儿子一眼,知道再作就过了,只好侧身让开,“进来进来。”
池宁就很自如地踩着鞋子的后脚跟一踏,脱了鞋,换上凉拖后指着盆景随意道:“爸,这东西您想放哪儿?”
池百川:什么叫这东西。她有名字,叫翡翠莲花。
中年男人心里再喜欢这个礼物,脸上也绷住了,指着茶桌边上的空展台道:“那边吧。”
秦珩就说:“那我给您搬过去。”
池百川不太放心,这个东西看着不大,实际上沉着呢,门口到玄关的距离不大,稍微搬一下没事。
可玄关到茶桌的距离大得很,这路上要是磕碰了可怎么办。
秦珩蹲下,一个用力,轻轻松松搬起来了。
池百川:……
哦,忘了,小秦小时候也是苦过的,说不定搬过比这个盆景还重的东西。
哎……这么一弄,他再为难人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池宁跟着秦珩走到展台的时候,池百川瞥了一眼其他放在地上的礼物。
陈茗仙爱吃地桂花藕合,崇明老毛蟹和一串当做首饰收藏的金粽子,应有尽有。甚至连在外工作的池阳都有礼物。
池百川咂嘴。
礼物是他儿子帮着选的不假,但是池宁是个小缺心眼,肯定想不到雨露均沾这种事。
秦珩倒是很周全,该想到的人一个不少。
哎,说到底,小秦是个好的。
但这么早来骗别人家的儿子就不对了,不会是老徐教的吧?
这头池百川的“仇恨”从秦珩这边不动声色地转到了徐家豪身上。
那头池宁带着秦珩摆好盆景,悄声道:“我就说你担心过头啦,我爸爸还是很好说话的。”
“嗯。”秦珩也不戳破。
池百川其实不好说话,只是看见池宁一直在若有若无的维护他,所以压根儿没动真格。在父母面前维护他的池宁,实在让人喜欢到心尖发烫。
等放好盆景,池宁就对着沙发喊:“妈妈,秦珩买了崇明老毛蟹,今天咱们吃醉毛蟹和蟹酿橙吧?”
一直没说话的陈茗仙探出个脑袋,刚敷过面膜的脸容光焕发,“还有螃蟹呢?好久没吃这口了,我去拎给厨房。”
她瞥了一眼别扭的池百川,走过来摸了摸池宁的脑袋。
转头看向秦珩,春风化雨,“小秦,叫你爸也来吃饭啊,正好老池也想和你爸聊一聊。”
秦珩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和池宁谈恋爱这个事儿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压力来到了干爹身上。
对不起了干爹,虽然您只养了儿子一年,但是一日父子百日恩,您好好“面试”,以后儿子给您养老送终。
陈茗仙抓了一把花生糖分别递给池宁和秦珩,拉着两人到沙发上坐下,唠家常似的打探:“在一起多久了啊?”
池宁剥开糖纸,先把花生糖外面的糯米纸抿了,然后才含混道:“昨天刚在一起的。”
陈茗仙顿住了。
昨天刚在一起的?
也就是八卦报纸发出来的时候池宁和秦珩压根儿没在一起呢?那今天池百川马不停蹄喊人到家里来?
本来老池可能就是想把人喊到家里来教训一顿。结果秦珩直接带着礼物上门,还全是贵重的,第一次见面直接变成了见家长。
哈哈、老池啊,你终究还是要走上你老丈人的老路啊。
陈茗仙想到池百川反应过来以后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
陈茗仙仔细打量着秦珩。眼看着他给池宁剥了一小碟核桃,自己缺一口都没吃。
看池宁拿着小碟子把果肉往嘴里倒的熟练样子,就知道秦珩绝不是做做样子,平常没少这么剥。
情商高,会照顾人,细心周全。这么好一小伙子,但凡有点良心的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哎呀,算啦。
儿孙自有儿孙福。
秦珩剥剥剥。
池宁吃吃吃。
等徐家豪提着两瓶茅台和82年红酒上门的时候,池宁都已经开始打果仁味道的嗝了。
他摁住秦珩的手,“别剥了,一会儿蟹酿橙要吃不下了。”
秦珩这才停手。
徐家豪把酒放到餐桌上,满面红光,整个人喜上眉梢。
哈哈,他就说自己挑儿子的眼光很好,曲线救国竟然真能成功。
老池啊,父子缘分这东西可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今天他拎酒上门,替儿子挨训。明年的今天说不定就能听见池宁喊他一声老爹。
嘿,多带劲儿。
秦珩固然是继承人的首要之选,但哪个长辈不喜欢池宁这样的小孩呢?
又乖又没心眼,成绩好,虽然有时候也会调皮,但大体上很 听话。带出去脸上都有面儿。
徐家豪笑容满面,一巴掌拍在坐在盆景面前欣赏的池百川肩膀上,“老池!”
你儿子马上就是我儿子啦!
他把这半句憋回去,笑道:“我带了两瓶百年窖藏的茅台,庆祝沈宗泽倒台。”
池百川现在压根儿不想关注沈王八。
他只想问问徐家豪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怎么踏马教出来这么一个能把别人家宝贝骗走的玩意儿。
陈茗仙拍拍池宁,“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喝起来没完没了的,你们先上楼玩,一会儿叫阿姨把晚饭给你们端上去。”
秦珩一怔,嗯?这就结束了?
可以留他干爹一个人面对狂风骤雨?
陈茗仙说完就起身离开,似乎也不打算在大厅多留,“陈阿姨,螃蟹好了帮我拿书房。”
阿婆就道:“好。”
客厅一时间空旷下来,徒留池宁和秦珩面面相觑。
池宁唔了一声,没话找话,“玩不玩数独啊?”
秦珩:……
虽然知道喜欢上池宁后娱乐匮乏是他的宿命,但是这也太匮乏了,池家这么大,竟然连飞行棋都没有?
他道:“玩。”
池宁在二楼小茶厅里翻了半晌,终于在收纳架的最底层找到了小时候玩剩的数独报纸。
他用力一抽,报纸没拉出来,报纸上面堆着的相册掉下来了。
秦珩一瞥。
视线被封面上叉着腿,水蜜桃敦儿似的小朋友吸引了。
他的耳垂上有一颗浅褐色的痣,和池宁右耳侧的小痣一模一样。
秦珩看着池宁愈发红润的面颊笑了一声,咬字含混,“小?池宁?”
池宁啪地一下,用手遮住照片,随即懊悔的蹙起眉。
他遮住干什么?
嘴硬说这个是哥哥不就好了,现在再说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珩俯身亲了一下池宁的嘴角,“没事,我不看。”
他侧头,张嘴抿了一下池宁耳垂上的小痣。
池宁只觉得温柔的气体钻进耳廓。
秦珩道:“我看现在的池宁就行。”
池宁整个人烧红了,干巴巴地说:“哦……哦。”
楼下,池百川和徐家豪推杯换盏的声音从楼梯口隐隐绰绰地传上来。
池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们明明已经开始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可是……
现在这个情形,怎么感觉那么像偷情呢?
池宁视线游弋,心跳声鼓噪着冲向鼓膜。
就还……挺刺激的。
他舔了舔嘴唇,抬眸看了秦珩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脑子急速运转之下,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池宁:……
秦珩眉眼俱笑,“我下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好了就顺便端上来。”
等他找到厨房,经过阿婆允许端走两人份的晚餐转身离开时,就和另一边走过来,准备再吃一碗蟹酿橙的陈茗仙对上了视线。
陈茗仙盯着秦珩看了半晌,视线在他身上从头到脚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被端得稳稳当当的餐盘上。
嘿哟,瞧瞧。
头一次以“儿婿”身份上门的客人,竟然比她小儿子还要勤快。
真是稀奇。
相比之下,外头那个正在和老池拼酒的竟然还有几分要骗走别人家儿子的心虚。
这秦珩,果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第 54 章
陈茗仙收回视线, “拿点蜂蜜,宁崽喜欢蘸着吃。醉蟹别给他吃太多。他容易醉。”
秦珩顿了一下,“嗯。”
话音落地, 陈茗仙就侧身越过秦珩进了厨房,一句都没多问。
秦珩:……
池家的家庭氛围还挺宽松, 但他莫名觉得要是敢欺负池宁,那他就完了。
两人把饭一吃。
第一次见家长这个事儿好像就这么突兀地开始,又突兀地结束了。
池宁仅剩的那一点儿心虚也被醉蟹的香气冲散,变成困意,飘飘摇摇直冲脑门。
“你住客房还是跟我睡啊?”
秦珩喉结动了动。
迷迷糊糊的池宁,中和这少年的青涩和一点妩媚, 好像一层又细又薄的纱,在灯光下显得朦胧而漂亮。
这层纱,或许稍微用点力就能揉皱揉碎, 裹在身上, 含进嘴里。
秦珩的呼吸重了一点儿, 别过头,“睡客房吧。”
“哦。”池宁咂咂嘴,有点儿失落。
其实他一点都不介意和秦珩一起睡。
秦珩身上那股味道很好闻,能让睡眠档次唰唰提升两个度。
众所周知,深睡眠是保证身体健康的根本,但是秦珩都说了要睡客房了, 他也不好强求。
“那你去客房吧。”池宁打开空调, “晚安。我去洗澡了,出去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秦珩:……
小木头, 明明就想他留下来,也不知道出声挽留一下, 这性格也太随遇而安了。
哎,算了。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不急于一时的秦珩满脑子都是一墙之隔的池宁,一晚上没睡好。
很想秦珩留下来的池宁一觉睡到十点多才醒。
起床下楼一看,池百川和徐家豪正横七竖八得躺在客厅的软榻上,桌上一片狼藉,放着象棋围棋骰子等桌面娱乐项目。
看这两位中年男人手边的空酒杯的数量,他爸爸竟然奇迹般的赢了年轻时有“澳省赌王”传闻和称号的徐叔叔。
要说徐叔叔没让着他爸,谁信。
池宁的视线飘了飘,对刚到家里准备上工的钟点工道:“辛苦了,今天记得到陈阿婆那里领一下红包。”
“不辛苦。”
“应该的。”
池宁刚要端着早饭上楼,转身就和忙了一通宵,好不容易才回到家的池阳打了个照面。
池阳满脸疲惫,“这是给我留的早饭啊?”
他大步走到池宁面前,抓起一个剥好的鸡蛋就往嘴里塞,含混道:“还是弟弟贴心。”好险,感觉差一秒就要饿死了。
池宁:……其实这个不是给你的。
“哥,沈小姐找你了吗?”
池阳被蛋黄噎得直锤胸口,又抓起托盘上的豆浆猛灌,“找了,这两天都在忙沈家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和席家的席至谦认识呢?”
池宁:“席家?我只知道席至文是打台球的,准备去英国参加斯诺克公开赛。”
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一会儿。
“席家搞影视娱乐的啊。捧红好多小明星呢。”池阳干巴巴地介绍,“汪敏你不知道啊?天后,他们家捧出来的。”
池宁“啊?”了一声,歪着头努力地搜索了两辈子的记忆都没找着这号人,只能问:“汪敏?什么汪敏?”
池阳:……
哎,看着是稍微会玩点了,实际上和正常纨绔子弟差得远,别人家的小少爷一有空就和什么小明星小歌星一起玩,都是圈子里最常见的事情了。
池阳一边想一边转头,看见沙发和软榻上躺着的人时吓了一跳,“徐叔怎么在呢?”
池宁唔了一声,“可能……沈家倒台了,他们俩想庆祝一下?”
池阳:?
你觉得我很好忽悠是不是?
“昨天你和秦珩的照片满天飞,咱爸早上还恨不得对徐家豪磨刀霍霍,晚上就能把酒言欢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徐家豪在这里,那秦珩在哪里?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池宁低头看着餐盘里剩下的早餐,对着大白馒头顶上的褶子说:“住在我们家呀,在客房里呢。”
池阳咬牙切齿:“好好好。”
还登堂入室是吧?
他熬了一个大夜的心脏开始突突突,眼前发黑,喉咙发堵,扶着鞋柜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池宁蹙眉,“哥,下次别熬夜,熬太多容易猝死。身体最重要。”
池阳心里一暖,随即酸酸涩涩的感觉弥漫上来。
他刚刚有点儿活泼可爱的弟弟,就这么被大灰狼叼走了。
只不过一下子没看住!
池宁把餐盘上的另外一个鸡蛋也塞进池阳手里,“熬完大夜多吃鸡蛋补一补,吃完就刷牙睡觉吧,睡醒再洗漱,不然容易在浴室厥过去。”
池阳:……
有关心,但感觉很质朴。
他垂头看了看掌心里的蛋,再抬头对池宁道:“好……嗯?”
池宁呢?
就低了一下脑袋,他那么大一个弟弟呢?
池宁重新拿了包子和豆浆,装在保鲜袋里提上楼。
他和秦珩一起坐在小茶听吃早饭。吃着吃着就觉得有点无聊。
两个人在一起坐着是很开心啦,但是光发呆好像也不是事儿。
池宁吃完包子,“我们去实验室吧,我教你操作家里那些仪器。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帮我看一下。”
秦珩:“嗯。”
池宁说……家里。
他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转了一圈,眼尾都带上了一点儿笑意。
这样温暖的词,就这么平平常常地从池宁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他们两个确实有了一个家似的。
池宁换好衣服,习惯性地一摸口袋,指尖碰到了两张纸。
嗯?
钱吗?
他掏出来一看。
不是钱,是两张音乐节的门票。
哦,记起来了。一个月换两个男朋友的摇滚顾着在斯诺克大赛中场休息时给他塞的。
池宁喃喃:“八月十五。”
“什么八月十五?”秦珩伸手揽了一下池宁的腰,凑过去看,“顾着的表演?”
“嗯,但应该不是他一个人的音乐会。”池宁将票据翻到背面,上面的出演嘉宾密密麻麻地排成四排,没一个认识的。
顾着排在第一位,很是显眼。
秦珩还记得这人对着池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表白的画面,微微皱了一下眉,“要去吗?”
“去,我答应他了,大不了看完了顾着就走。”池宁拨弄了一下票据,“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叫李秋河或者张邱文一起。”
秦珩当机立断:“我去。票给我一张。”
池宁:“喔。”
刚刚还不情不愿地呢,这会儿怎么就变得积极了。
秦珩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递了一张票给秦珩,顺口道:“走吧,去你家。”
秦珩哼笑一声,“那个房子虽然写着我的名字,但说到底不是你家吗?”
\8 他盯着池宁耳朵上的小痣看,实在是忍不住了,凑过去亲了一下,“房子是去年暑假租的,今年暑假虽然才开始,但是再过一个月不到就要到期了,你打算怎么办?”
池宁抬手擦了擦耳垂,吶吶:“等中介来找我续租?”
秦珩笑了一下,“好啊,那你续吧?”
池宁觉得秦珩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这种不对劲像是丝丝缕缕的糖霜,看着好像不少,但是仔细一品就没了。
奇怪,到底哪儿不对劲?
池宁把实验室里的器械用法全部都交给秦珩了都没想明白,索性就将这一点不对劲都抛到脑后。
直到七月底,中介拿着合同上门续租。
他把合同摆在池宁面前,表情古怪,“因为这个房子原主人已经出售了……所以……”
中界面露难色。
池宁一愣,“出售了?”
他放在一楼的这些贵重器械很不好搬,如果再找房子搬走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挪,很麻烦。
他当初找中介租这栋房子的时候,看中的就是稳定性,因为房东已经移-民国外,房子又不急着卖,所以租的。
但别人已经卖了……
“买房的人说什么了吗?”池宁盯着中介,“不然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他要是不急着住的话,就再租给我一段时间?我这里东西多,不太好搬。”
中介的表情像是一口气吃了三斤蜂蜜,表情已经从面露难色过度到了咬牙切齿,“没有那么麻烦,新房东很好说话,他说可以继续租给你,而且还能便宜租。”
池宁:“啊?还有这种好人?”
秦珩坐在他边上,没憋住笑出声来。
池宁没空管他,低头看合同,“多少钱一年?”
还没找到字,耳尖就一热,很快耳垂就被人捉住碾了碾。
池宁挥手拂开秦珩的手,“别闹。”
中介的臀部从沙发上挪起来一点,从头到脚都写着“我想跑”。
他说:“这个新房东,爱好比较特殊,他只收一块硬币。”
池宁:?
确实很特殊。
十万块要是换成硬币,岂不是能砸死人?
中介加快语速,“年租50块钱。”
池宁:?
“什么?多少?你记错了吧?”
50块不是50万?
中介十分苦涩,“是50,我们按标准抽取百分之五的中介费用,秦先生付给我两块五就行。”
他妈的,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所以他也是小情侣play的一环是吗?
你们小情侣玩得真花啊。
池宁顿了顿,转头看向秦珩,“你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了?”
秦珩嗯了一声,“最近赚的钱都在这里了,干爹还出了一点。”
徐家豪听说这房子是买来和池宁合租的,脸都要笑烂了,当即要付全款,还好他拦得够快。
池宁又道:“50块?哦不对,你给中介2块五,你就还有47.5,还只要硬币。想干嘛啊?”
这个租金收了和没收一样,天底下没有白送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
池宁深谙此理。
秦珩笑而不语,结算了中介费,把满脸写着“我不明白”的中介赶出门,转头对池宁道:“你先付租金。”
看来除非给钱,否则是撬不开秦珩的嘴了。
池宁只好跑去银行换了50个硬币,又回家一口气塞到秦珩手里,“现在呢?”
秦珩就从纸包里拆出一个崭新的硬币,塞进池宁的上衣口袋,轻轻拍了拍,嘴角带着一点儿笑,“50个都给我,不拿回去几个?”
池宁哼了声,“不缺那两块钱。”
秦珩就知道池宁没法抗拒自己的好奇心和各种新玩法,他道:“这个呢,叫做代币。”
池宁:“哦。”
游戏币呗,这个他知道,“然后呢?投给我-干什么?”
秦珩不接话,继续道:“一年12个月,我一共有50个硬币,分摊开,相当于每个月用4个的情况下还能剩2个。”
池宁的眉毛拧起来了,急得凑上去抓秦珩的手腕,“说重点。”
秦珩道:“一个硬币代表你一周的房租,我投给你,你得亲我一下还。”
他顿了顿,看着池宁惊愕的眼神,笑道:“你自己说多给我两个的。”
池宁捂了一下胸口的口袋,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硬币的重量,他怔然张着嘴。
怎、怎么这样付房租啊?
秦珩垂下眼睑,“除了第一次,你都没有主动过了。”
他眼角眉梢都垂着,瞧着可怜巴巴。
池宁心想:哎,还真是。
这事情让秦珩这么患得患失吗?还得费心费力,找这么个借口,投币要亲。
秦珩又别过头,“没事,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硬币还给我就行。”
多委屈啊,就差掉小珍珠了。
大润发杀十年的鱼,都顶不住这一套。
池宁说:“付,我付。”
秦珩的眼睛噌噌噌亮起来,脸上哪里还有一点委屈。
池宁:……
啊?
秦珩笑着又往池宁的口袋里投了两块,竟然把池宁多给的一下子全用了。
他蹲下来,双手抱着池宁臀部下面的大腿往上一提,端花盆似的将人端到楼上书房,脚一踢一勾就把门关上了。
池宁被放到书桌上的时候人还是懵的,他抿了下嘴唇,问:“三块钱的,还有场景要求吗?”
秦珩道:“有,新房东脾气不好,是个吝啬鬼,喜欢占小便宜。”
他啄了啄池宁的嘴唇,然后退开一步,站直了,“投币项目是你主动。”
池宁微微张开唇,应了一声。
他跪坐在书桌上,拉着秦珩的衣领凑上去亲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唔,游戏厅里的游戏机,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暑假,秦珩要跟着徐家豪学东西,留给两人玩的时间不多。
自从房租书房投币项目过去之后,池宁经常一个人在实验室里泡着。
但一个人呆久了就会觉得无聊。
好在他搞专利的能力过了明路,池家实验室里的内鬼也清理完了。
他所以可以进公司实验室用更精密高端的仪器和更贵的试剂。
个人的实验室就用来做点调剂心情的小实验,缓解一下无趣。
有了专业团队的帮扶,池宁只需要站在边上指点一下,一个暑假就复现了4项专利,速度是去年的3倍。
快到官媒记者闻风而动,狗仔想破脑壳。
实验室的研究生将之戏称为——腹泻式搞科研。
池宁躺在自家实验室的休息室,jiojio一翘,舒服的要命。
他叹息,“啃老的感觉真的很好。”
只要动动嘴皮子,指导指导别人,项目就做成了。
除了脑子,其他地方根本不需要动一下。
边上给池宁打下手,连续做实验差点虚脱的研究生们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两个月搞4项专利在您眼里算啃老?”
这四项专利每一个拿出去可都是顶能赚钱的东西!
池宁端着保温杯,喝里面的冰镇奶茶,无辜又迷惑,“又不是我搞,在这里做实验的不是你们嘛?我只要写写算算就可以了。”
大家:……那确实。
但搞科研这个东西,可不是会动手就行的,最重要的是脑子。
池宁每天按时点卯,12点到,四点走,多一分钟都没有。
但是这四小时里他小嘴叭叭,能把他们次日八小时的工作任务全安排了,主打的就是一个高效。
当然了,八小时以外的加班是他们自愿的。
主要是有这么个少东家,他妈的sci都能多写两篇!!
少东家上大学以后肯定要发-论文,到时候他们这些眼熟的,在上面混个二作三作的。
芜湖,起飞!
而且崇宁生物制药的食堂是真好吃。
加班免费管饭,两荤两素还带汤,加到12点还发夜宵券、奶茶券和打车券。
加班费按小时计算,不加班看着同事留在实验室都觉得自己亏了钱。
嘿嘿,今晚的夜宵听说是披萨~
坐在池宁边上的研究生吸溜一声口水,“小池老师,明天我们做什么啊?”
池宁觉着专利也不能一口气发太多,得劳逸结合,“明天我不来,你们要是实在想干活,就改善一下小白鼠的生活环境吧?”
研究生:嗯?
咱们实验室还挺人道主义呢?
“明天你有事吗?打算怎么休息?”
“有事。”池宁点头,“要去看音乐节。”
出门社交实在不在他的休息列表里,特别是这种需要穿着体面,修整发型,打扮得体的活动就更加不是了。
妈妈自从知道了他要去音乐节,一个礼拜前就开始选衣服了,每天晚上他都能被摁在试衣间里换个两三套。
一开始是选衣服,这倒没什么。
但事情的性质在陈茗仙拿出小裙子的那一刻发生了变化。
眼看着再过一小时就要走了,您给我拿小裙子?
原来这就是图穷匕见!
池宁义正言辞的拒绝,“妈妈,这个不行。”
陈茗仙一脸失落地将小裙子挂在臂弯,拿出另外一件,“那这件吧。”
这是一件往日的池宁绝对不会接受的衣服。
袖子是纱网状的,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亮片,身上的那层布料虽然是黑的,不透肉,但是领口开得低,不说大v,但是弯腰时绝对会漏风。
池宁看了一眼,面露难色。但当再次瞥到那件挂在母亲臂弯,随时准备往他身上套的小裙子时,也只能艰难点头,“也行。”
周树人老师说的对。
“华-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是如果你想拆掉屋顶,他们就愿意开窗了。”
池宁木着一张脸,穿好了衣服和同样两面漏风的阿拉伯风黑裤子。
陈茗仙啧啧啧几声,“真好看,小秦不得看直眼?”
池宁:?
原来还有这层在?
可是他不觉得这两个月过得和和尚似的秦珩会喜欢这身。
这衣服布料用得挺多,秦珩好像更喜欢他穿……嗯,胸口能投币的白衬衫?
池宁被摁着做了个发型,眉眼中张扬的清冷气质立刻散发出来。
陈茗仙这会儿已经得意地不得了了,“老娘基因真不是盖的。”
她把池宁捉起来,送到大门口,“年轻就要多约会,走吧,别老蹲家里睡睡睡。”
“今晚不到十一点别回家。”
池宁话都没来得及说,家门就在面前砰地关上了。
夏日的风滋溜溜吹过来,从v领里灌进去。
风是热的。
池宁是无措的。
他对着门张了张嘴,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
“池宁?”
他回头,秦珩穿了件卫衣站在台阶下,肩宽腿长,很是帅气。
卫衣很薄,但是是长袖,大夏天的,看上去都热。
池宁在打量秦珩的同时,秦珩也在打量他。
今天的池宁格外不一样。
这身衣服从上到下都是黑色,带着点异域风情,让他像个祭坛上,高高在上的异族神官。
但风一吹过来,就能看到裤子两面开着岔,大腿小腿若隐若现,修长有力。
禁欲这个词放在池宁这张脸上合适的不得了,再配上这身衣服,就让人起了一些隐秘的亵渎感。
仿佛多看一眼,多想一秒都是侵犯。
池宁站在台阶上,看着台阶下面的秦珩微微眯起眼。
妈妈真不愧是拥有个人公司的总裁,眼光就是毒辣。
两个月里,因为繁忙过得像个和尚的秦珩,好像真的……在发呆。
秦珩的喉结滚了滚,“你这衣服有没有兜?”
没兜怎么投币。
他攒了8个呢。
第 55 章
秦珩一路上都在想池宁的衣服到底有没有兜, 直到到了音乐节现场才缓过神来。
顾着给的票在前排,一仰头就能清晰地看到整个舞台。舞台下方的露天观众席里摆着的黑色凳子,夏日的阳光照在上面, 反射出五彩斑斓的黑。
池宁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不是。大夏天,露天演出, 主办方在户外摆黑色的凳子?
怎么?
嫌你的观众坐得太舒坦了?
池宁本来就怕热,这会儿更是一点都不愿意坐。
边上一个身着浅灰色休闲背心,梳着背头,脖子上还带着金属配饰的男生靠在椅背上笑,“怎么?怕热吗?音乐节都是这样的,一会儿人多起来了之后, 场地内会有冷风扇,风扇开起来以后就不热了。”
他说着,视线瞥了一眼池宁的脸。
好看, 还挺眼熟。
能搞到前场票的不是小明星就是富家子弟, 如果只是小明星还能搭讪一下, 怕就怕碰到什么低调的世家子弟,要是得罪了人,那四个家底都不一定够赔。
男生一边想一边等回答。
池宁热得心烦,低低嗯了一声。
男生笑开了,“哎,你叫什么名字?”
秦珩这会儿反应过来了, 他伸手一揽池宁, 转瞬之间就和池宁调换了位置,他一屁股坐在被太阳烤热的椅子上, 微微侧头:“你好,我是秦珩。”
男生:……
我问的不是你!
秦珩道:“冰水哪里买的?”
池宁的上半身微微后仰。
挑衅完别人之后直接问问题吗?
虽然已经认识秦珩两辈子了, 但有时还是会被这个社交恐怖分子吓到。
被提问的人真的会回答?
男生干巴巴道:“舞台后面那一片有一个小吃区域,东西有点贵,但什么都有。”
池宁:“……”还真回答啊?
秦珩一巴掌落在男生肩膀上,用力拍了拍,“谢了兄弟。”
他套到了冰水的来源,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抬手把套在外头的长袖套头卫衣一脱,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丝质暗纹衬衫。
池宁:?
这个衬衫款式宽松,表面还有金色的刺绣,领口敞开的地方没有扣子,露出秦珩的锁骨。
衬衫的短袖边缘还是花样新颖的接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大臂上方的肱二头肌。
别说2002年了,2020年的小伙子都不一定有这么潮。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池宁低头看了看秦珩扔到座位上的卫衣,沉默一瞬后问:“你这不是两件外搭么?”
这两件都是穿在外面的外套啊!
外套套外套?
秦珩摸了一下鼻子,余光扫了一眼同样满脸震撼的陌生男生,凑到池宁耳边轻声道:“我怕外面这套你不喜欢。”
他顿了顿,“现在看来,确实是里面这件跟你身上的更像情侣装。”
池宁额头上都是燥出来的细密汗珠,他伸手戳了一下秦珩,将人悄悄推远了些,又拽着人手腕催促:“走,去买水。”
两个人并肩走远后,被秦珩的“铁砂掌”拍得痛苦无比的男生才倒吸一口凉气,“妈的我超,吃什么长大得这么大力气!”
他嘶了一会儿气,半晌才缓过神,恍然喃喃:“难道力气大的1比较容易找到好看对象?”
虽然他不是南通,但是谁不喜欢漂亮对象呢?
刚刚那个男生是真好看啊,眼睫毛长长的,皮肤白白的,纤细但不瘦弱,漂亮但不弱气,清冷禁欲的脸上还带着点儿热出来的红晕。
让人不禁想揣摩他真的害羞动情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男生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等周围的观众逐渐来齐了,都没等到去买水的两个人。
池宁把冰水贴在面颊上,眼睛盯在小吃摊位的各种冰激凌上,满脸都是渴望。
因为他的衣服没有一个兜,所以他带出来的钱和手机都放在秦珩的裤兜里。
秦珩郎心似铁,“不行,你已经吃了3个了。”
池宁眼睛一眯,投机取巧,“那吃炒酸奶。”
秦珩又好气又好笑,“那不也是冰激凌吗?”
池宁伸手探进秦珩的裤兜,满嘴胡诌,对着炒酸奶车上冒着凉气的小碗道:“炒货怎么能算冰激凌,炒的啊,热乎的呢。”
都冒热气呢!
他趁着秦珩发呆,迅速从他兜里摸出一张20递给摊贩,“大份,谢谢。”
秦珩:……
小贩也是临时打工的大学生,他很上道,一顿操作,十分配合地吆喝:“新鲜热乎的炒酸奶好嘞,快点吃别凉了啊。”
池宁:“嗯。”
秦珩:?
你俩真是一个敢买一个敢卖。
他看着比池宁的脸都大的碗叹了口气,“一会儿吃不下给我。”
池宁满口都是燕麦,唔了一声,敷衍地点了一下脑袋,含混道:“还有几分钟演出就开始了,我们回去?”
他嘟囔,“太热了,听顾着唱完我们就走。”
秦珩巴不得过二人世界,当即点头。
音乐节的承办方在业内很有宣传十分到位,池宁和秦珩从小吃摊处拐出来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观众区早就变得人山人海。
哪怕是被人护着走,好像都费了九牛二苦之力才回到属于他们的位置。
坐下的时候主持人刚好把开场白结束,金属质地的舞台边缘喷出一簇簇金红的火花,架子鼓的声音由缓到急,由轻到重地响起来。
舞台顶上的灯光还没打下来,舞台下面的观众就已经沸腾了。
“*&*#¥!”
“SI¥%¥#!!”
池宁:?
喊的什么啊?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他坐在前排,和那些已经准备跳起来挥舞荧光棒的观众们有点格格不入。
等光打到舞台正中央的顾着身上时,池宁才微妙地明白了台下观众们疯狂的原因。
顾家愿意给顾着砸600多万搞音乐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顾确实很有音乐天赋。
说句外行且质朴的话,那就是:“唱得挺高挺响的,这都不发颤。”
秦珩欣赏不来。
场内的重低音音响马力全开,音乐声夹杂着人潮的欢呼声和尖叫声一起冲进鼓膜,差一点就能把人震聋。
等顾着一曲唱完,台下有人热泪盈眶,而没怎么听懂的池宁和秦珩双双长舒一口气。
顾家是本次音乐节的赞助商,顾着作为顾家的小儿子,当然得在表演结束之后讲两句。
他扶着麦克风,“感谢大家来音乐节捧场,希望今天的演出,能给大家带来非同一般的体验。”
顾着的气息有点不稳,他压下喘息,笑道:“每一个乐队的表演结束之后,随即摄像头会选取一对情侣领取主办方送出的一套定制挂坠。”
不远处有人喊:“单身狗怎么办?”
顾着:“那就把另外一个给你身边看得顺眼的,能成一对是一对。”
话音落地,台下的观众们立刻哄笑出声。
顾着嘻嘻一笑,自从每隔半个月换一个男朋友,他的人生都变得更开心啦。
心理医生果然很牛。
顾着背后的大屏幕开始闪烁,池宁端着炒酸奶空碗打了个嗝,“撑。”
秦珩道:“不是说吃不完给我?”
池宁有点儿心虚,“太好吃了,忘记了。”
大屏幕上的脸一茬一茬地换,池宁看了一会儿,就道:“这么多人,应该选不中我们,走吧,这里人太多了,热。”
话音刚落,舞台上传来叮的一声。
顾着:“哈!”
众人:“喔~好帅!”
池宁余光一扫,发现自己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大屏幕上的爱心一下子圈住两个人,他在正中央,边上那个是秦珩拍过肩膀的倒霉蛋。
倒霉蛋也愣了,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发呆,脸上带上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笑。
哎,这就是缘分吗?
池宁蹙了蹙眉,这个小表情清晰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啊……好像有点儿不高兴了。”
“这样确实有点突兀吼。”
“这个男生左右两边都是男的诶,拿了挂坠送给谁好啊?”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进耳廓,顾着实在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他早就想给秦珩找不痛快了,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今天这么一个随机选人,竟然误打误撞实现了他的梦想!
这个音乐节开得好啊!
顾着捧着麦克风,笑意吟吟,“这位小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筒被迅速递到了池宁手上。
池宁:……
他想了想,说:“祝你一如今日般闪耀、坚定、无畏、开朗。”
顾着愣了一下,眯着眼睛去看秦珩的脸色,真是滂臭。
他这会儿听着池宁真诚的祝福,倒是觉得自己心眼小了,有点内疚,就转头对边上的摄像道:“框错了,他跟另外一个是情侣。”
摄像师傅还没反应过来呢。
池宁的碗一沉,一下子掉进来八个硬币。
池宁:?
啊?
他看了下镜头,随后被身侧的人揽过去,摄像机晃了晃,这次很上道,一下子框对了人。
大屏幕上的小爱心看着腻腻歪歪的。
池宁垂眸看着八个硬币,两个月房租,心想:三个币在书桌,8个币就是当众热吻嘛?
他舔了舔唇,转头道:“你买一次啊?八个只换一次?”
秦珩言简意赅,“就现在,我加钱,好不好?你要是不想,就把碗还我就行”
池宁碗里又多2块。
他轻声道:“好啊。”
池宁一手拽住秦珩的领子,另一只手拿着十个币的冰激凌碗,仰头亲上去。
口哨声,起哄声,和欢呼声以及鼓掌声一下子炸开。
之前还说镜头突兀的小哥哥小姐姐蹦蹦跳跳,嘴里我超个不停。
“我超我超,我踏马磕磕磕磕!”
“我超,这不是12个专利的池宁吗!”
“呜呜,是那个学神吗?”
“他好辣哦。”
这一吻结束得很快,虽然很快,但池宁的脸还是红透了,摄像机很快挪开。
顾着说了什么,池宁已经彻底听不见了,晕乎乎地道:“走吧?好热。”
第 56 章
音乐节舞台上配备的屏幕又大, 质量又好,所有人都把上面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池宁和秦珩悄悄溜出场地的时候还是被分发吊坠的工作人员认出来了。
小姐姐态度强硬地将情侣吊坠塞给秦珩,笑眯眯地祝福:“二位一定要幸福啊!”
池宁低着头, 看到秦珩勾在手指上的吊坠一晃一晃。
上面的音符标志很是灵动,在晃动之间还绕着中间的爱心转圈圈, 像个造型可爱的小风铃。
两个吊坠中间的小爱心一个是空心的一个是实心的,从大小上来看应该能完全贴合到一起。
池宁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等坐上车之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还没喘匀,手心就被塞进来一个冰凉的吊坠。
是实心爱心的小吊坠。
“怎么给我实心的?”池宁随口问。
秦珩张口就来:“因为你把我的心拿走了。”
池宁:……
怎么感觉这两天的秦珩跟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
说起……说起不要脸的话来一套一套的。
虽说他不意外秦珩这么会说,但是再这么听下去就要脱敏了。
池宁轻咳一声, 将挂坠拴在手机边上,小声地骂:“少贫嘴。”
秦珩盯着池宁的脸,又凑过去了些, 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儿委屈:“你明明比我小一些, 但每次都像个‘老师’或者‘长辈’一样说我。”
池宁轻咬了一下腮帮。
这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他心理年龄就在那里,重生前也习惯性用这种语气对手下的研究员说话。
虽然这些研究院跟他也是同龄人,但职业上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池宁垂下眼睑,“那我下次会注——”
“不。”秦珩截断池宁的话头,话语里的委屈一瞬间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笑意。
他悄悄勾了一下池宁的手指, 问:“不要注意。”
他就喜欢这样。
平常会悄悄依赖他的人偶尔急起来, 露出一点儿小脾气,话语里带上点嗔意和上位者的傲气, 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
“我喜欢你这样。”秦珩惯会打直球。
池宁脑子一蒙。
啊?秦珩原来喜欢他这样吗?
那上辈子的时候,他拒绝秦珩后, 这人第二天还是会提着餐盒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池宁不禁想到秦珩在露营地看到他暴揍沈敏奕时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表情逐渐古怪。
他轻咳一声,睨了秦珩一眼,“小秦总,少凭嘴。”
秦珩怔愣一瞬,接着重重吸了一口气,耳根通红,低声地应:“嗯。”
池宁:?
你不对劲。
秦珩红着耳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吧?”
也干不了啥了。
池宁沉默半晌,道:“我妈说,不到十一点不许我回家。”
秦珩一怔,“那我带你去玩?”
是时候拓宽一下池宁的娱乐项目了,他心上人活得实在是有点单调。
池宁说:“好啊,玩什么?”
秦珩想了一会儿,对着出租车司机道:“电玩城吧。”
健康且上手难度不高,还能兑换奖品。
零几年,正是电玩城在国内兴起的时候。
这会儿大家的娱乐项目不多,很多家庭也没有配备计算机和游戏机,相比之下,电玩城的电子产品没有使用限制,不算昂贵,给钱就能玩,方便快捷又省事。
池宁一进门,就被店门口哗哗吐票子的机器吸引了视线,“那个票是什么?”
“去柜台换奖品用的。”秦珩道,“不过这个无论玩什么拿到的都不多,是促进消费的噱头,一般只玩一次换不到什么好东西。”
池宁哦了一声,视线在兑换奖品的柜台上转了一圈。很快就被一个红细胞抱枕吸引了实现。
暗红色,圆乎乎,中间还有个凹陷的漂亮红细胞抱枕摆在橱窗里,看上去质量奇好,闪烁着诱人的光。
哪个生化人能拒绝一个圆乎乎的可爱红细胞抱枕呢?
反正池宁不行,他拽了一下秦珩。
秦珩:……
他垂眸看向下面的兑换票数量,需要一万张……
他今天住在电玩城都不一定能换到!
不然……想办法花钱买?
池宁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喃喃,“一万张。”
秦珩委婉提醒,“投一次篮只能拿3张。”
一万张得投3333局!
可池宁想要。
秦珩轻轻吸了口气,“我们先转一圈。”
池宁:“好。”
秦珩这人,一到需要算钱的时候就行得不得了,他把看上去赚得多的项目都玩了一遍,仔细算了投入产出比,最终停在一个机子前。
他搬来张椅子,自己坐在一边,顺手拍了拍身侧,“坐。你来玩?”
池宁不怎么喜欢玩游戏,“不要,你技术比我好多啦。”
秦珩一哽。
说实话,他不想在这个方面被池宁觉得技术很好。
可是怎么办呢,他想要红细胞抱枕。
秦珩认命地开始操作手柄,池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困,眼睛慢慢闭上了,呼吸也均匀起来。
等再睁眼的时候,秦珩脚下的票据已经堆成了山,边上还围了一堆小朋友。
池宁:?
小朋友嘴巴张得大大的,“大哥哥,那个哥哥醒了,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秦珩嗯了一声。
小朋友问:“大哥哥,怎么像你一样厉害啊?”
秦珩冷着一张脸,“好好读书,这些东西,学校里都会教的。”
池宁一下子笑出声来。
小朋友懵懵懂懂的,但也不是很好骗,他拧着眉毛道:“你肯定骗人,边上那个哥哥都在笑你啦。”
池宁轻咳一声,下巴搁在秦珩的肩膀上,义正词严地忽悠,“大哥哥没有骗人,这些玩具都是学习特别好的人设计的,想要玩好,当然也得学得好,是不是?”
小朋友:?
“有道理吼。”
小朋友被忽悠走了,秦珩看着池宁落在小朋友身上的视线,缓缓眨了下眼,轻声问:“你喜欢小孩吗?”
两个男人在一起,注定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再长大一点儿,池宁会后悔吗?
“一般吧。”池宁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人不能既要又要。”
他顿了顿,看着秦珩的眼睛,“你觉得呢?”
秦珩:“我觉得……”
他顿了顿,话还没说出来,耳根先红了一点儿,他亲了一下池宁的鼻尖,“我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他站起身,拿起板砖一样迭好的兑换券,在游戏城服务员复杂的视线中直奔柜台,“算一下,应该差不多有1万张。”
在游戏城的数票机都干废了一个之后,池宁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可爱的红细胞抱枕。
虽说标签上写的是抱枕,但是红细胞中间圆乎乎的凹陷,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坐垫。
池宁在回到实验室的第一时间,就把它放进了书房的小沙发里。
太可爱啦。
他可以抱着这只红细胞看一整天书。
当天晚上。
秦珩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危机感。池宁对他的热情锐减,宁愿抱着那只造型奇特的红细胞,也不愿意靠在他肩膀上看书了。
他坐在池宁身边,视线恨不得能将抱枕戳出一个洞来。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应该就是。
音乐节一结束,暑假就过了大半。
最后一段时间,池宁不是泡在公司的实验室继续复现实验和专利,就是在秦珩家为维持水族箱的生态平衡做卓越贡献。
搞得狗仔们想采访一下都找不到机会。
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毕竟这可是一年搞出12个专利,又在音乐节高调热吻同性伴侣的池宁!
可他们只能拿着话筒和相机,在久荣名城外面干着急。自从池家大公子彻底不装了之后,他们连久荣名城这个小区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一个狗仔愤然道:“利用我们的时候就允许我们去家门口,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就连外门都不让我们进是吧?池家果然一屋子资本家,榨干价值就不管了,我一定要好好写写!”
零几年,私营企业和工厂向资本靠拢的事情很是敏感,大家最恨的就是资本家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
狗仔觉得只要他这么写了,池家一定会转头讨好媒体,好好接受采访,善待他们。
边上刚刚到场的官媒记者很是无语,“想采访就预约啊,你知道崇宁药业设立的基金会每年能帮多少人吗?你知道崇宁每年给国药科技捐多少钱,送多少技术吗?你知道池宁的12项新专利,在和医保团队谈判的时候压了多少利润吗?”
狗仔嘟囔,“我踏马既不能采访又没有消息来源,我上哪里知道去?”
美丽的官媒记者小姐姐翻了个美丽优雅的白眼,“那你知道池家为什么会同意官媒的采访预约,但不搭理你们吗?”
狗仔:……
小姐姐笑道:“因为你们笔杆子不干净。”
她顿了顿,对着中年狗仔轻飘飘地道:“啊呸~”
羡慕不死你。
她带着自己的摄影师,坐着池家派出来的车子,耀武扬威地进了久荣名城地大门。
早上十点,池宁才刚起床,
池阳西装革履地工作了三个小时后回到家,刚开门就和端着漱口杯,满嘴泡沫在花园水池边游荡的池宁对上了视线。
池阳:……
池宁:“hi。”吹出来一个漂浮的泡泡。
池阳伸手一挥,泡泡啪地破了,“妈妈没告诉你今天有记者来采访?”
池宁愣了愣,“说了呀,说是上学前的最后一次采访嘛,所以我今天不打算去实验室,这样他们就采访不到我。”
池阳:“可是他们到家里来,再过五分钟就到了。”
池宁:?
兄弟俩面面相觑。
池宁干巴巴地开口,“那现在跑应该来不及了?”
“官媒。”池阳轻咳一声,“跑了影响不好。”
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快速洗漱,再勉强吃两口早饭的样子。
漂亮的记者小姐姐被请进门的时候,池宁正在和最后一个蛋黄烧卖作斗争,他嘴巴塞得鼓鼓的,手边是喝了一大半的豆奶。
因为着急,所以咀嚼的速度飞快,看上去像是一只偷吃栗子的小松鼠。
和记者对上视线的时候,甚至还愣了一下。
记者在心里芜湖一声,好帅气可爱真实的弟弟!
池阳连忙站在记者和摄像面前挡住池宁,“二位去客厅坐一下,我泡茶给你们喝。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先问我。”
记者没想到采访还能买一送一,当即转移视线,跟着池阳离开了餐桌。
这边池宁好不容易把早饭吃完,那边池阳已经被记者刁难过一轮了。
官媒的问题犀利且直中要害,虽然没有刻意为难,但回答起来还是有点吃力。
池阳甚至想给记者塞点红包,让她不要为难自己那不会说话的弟弟。
但官媒的记者应该不吃这套,塞小红包甚至有可能换来更多的刁难。
池宁漱过口,顶着池阳担忧的视线坐到了记者面前。
边上的摄影师咔嚓咔嚓。
记者深吸了一口气,抛出一连串有关专利形成的疑问。
这些问题里但凡有一个回答不上来,都有可能被人怀疑专利不是池宁做的。
可池宁对答如流,专业名词一套又一套,听得池阳觉得自己书白念了。
直到记者说:“那么有关专利的问题就问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还有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
池宁:“如果我说……”
记者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快速开口:“我听说您是利用省赛的成绩保送了港南大学。”
“可当时您的水平完全有能力参加国赛,争一争国一保送S大。是什么让您放弃了进入S大的机会,自降身份进入港南大学呢?是因为想和以港南作为目标院校的秦珩子在同一个大学念书吗?”
池宁挑了一下眉梢,“不是,选择保送学校的时候我和秦珩还不熟。”
他顿了顿,笑着看向记者的眼睛,“您搞错了先后顺序,与其说我自降身份,为了某人一起进入某个大学,不如说是秦珩在认识我之后凭借努力获得了进入港南的机会。”
“秦珩很优秀,他最后的成绩甚至可以填报首都的国防科大。”
但是他没有。
话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了了,记者的脸上露出了被狗粮齁到了的表情。
她缓了缓,“请问您当初为什么选择港南呢?这也是S大招生办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这可是国一后备啊!
“港南大学离家近,图书馆藏书很多,食堂菜样多,新生军训只有一周,专利也算学分,学校研究生只算成果,不强制实验室工作时间。”
池宁细数七条原因,越数越满意,“总之就是很适合我这样喜欢劳逸结合的懒人。”
记者:……
摄影:……
你管一年弄12项专利,暑假搞5个新项目叫懒吗?
记者声音都飘忽了,“那您当时临时退出国赛赛前集训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要和沈家的继承人同台竞技,所以不想去吗?”
“当然不是。”池宁有点疑惑,“我们是同一个城市的,早在市级竞赛和省级竞赛时同台竞技过,沈家继承人一直没拿过第一。”
池阳轻咳一声,搓了搓手指,示意池宁不要在官媒面前把话说得太直白。
池宁眼神疑惑。
什么意思?
嫌他说得太委婉了?
再犀利点就得骂沈敏奕了,不好吧?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小声道:“我主要还是觉得参加竞赛太累了,要飞这儿飞那,不能在家睡到自然醒不说,还得参加全封闭集训。如果拿了国一就更惨了,还得进国家队,到时候再累也得上。”
进了国家队再想罢工就不可能了,因为那时候关乎国家荣誉。
记者:?
没力气参加竞赛,但是有力气搞大把专利是吧?
和您上课不听课,但是总拿年级第一的传言竟然莫名其妙地对上了。
甚至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嘿,您说巧不巧?
这篇新闻稿发出去,官媒都能卖出娱乐报纸的效果。
铁定能爆!
第 57 章
采访记者心里有预感, 这篇新闻发出去之后铁定能爆。
但她没想到会爆得这么厉害。
光是加印就足足2两回。就连报社门口扫地的阿姨都知道了池宁的光辉事迹。
阿姨把拖把的杆子立起,撑着顶端,悄声八卦, “小丽,这个崽真跟你写的那样说的吗?”
小丽抓了把头发, “是的,我已经收着写了。”
全写出来别说加印2回了,三回都有可能打不住底。
可池家毕竟是爱国企业,池宁更是重点关注的潜力人才,媒体方面还是要稍微兜兜底的。
这报道本来还得压一点时间,等开学了蹭一波大学开学的热度。但上面觉得池宁这个采访稿实在有点离谱, 害怕池宁的大学同学看了以后对池宁有什么想法,遂提早发出。
幸亏是提早发了,给了接收信息人一个反应的时间, 否则池宁的军训生活一定无比精彩。
今年, 港南大学的新生最关注的就是放着S大不念, 非得来港南“享受生活”的池宁。
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池宁本人和报纸上写的一样,平常一点不学,考试kuakua满分。
“哎,不就是那种学霸吗?平常说着不学不学,实际上背地里刷题比谁都多。”
“我猜也是,光玩怎么可能拿省一呢?”
“那你们可猜错了, 我就是阳城一中考进来的, 我们池神为什么是神啊。”
男生说着,掏出自己的网吧包夜卡, 对新同学道:“走,带你们见见世面。”
他带着新同学走进网吧, 给他们放了一段池宁在斯诺克业余公开赛上的比赛录像。
流畅,优雅,球路清晰,穿着还得体时髦,更要命的,人优秀就算了,脸还长得那么好看。
一中校友看到别省同学目瞪狗呆的表情,与有荣焉地擦了一下鼻子,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池宁的传奇程度,电台专门做上一期节目,请个电台主持人,配上bgm,说个三小时没有一点问题。
但是……
“虽然池宁是很牛啦,但是他也有一点点可爱的小缺陷。”男生掐着指甲盖,比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尖尖。
“什么缺陷?”
“除了性取向比较小众以外,他还有什么东西能算得上是小缺陷的?”
一中校友欲言又止,“大家都是生化院的,我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总之你们碰到他的时候就明白了。”
大学,一个神奇的地方。
因为有些人到了毕业的时候都认不全同班同学,甚至同系同学的脸。
有些社牛却能精准地报出同年级每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池宁显然不属于后者。
他被药物分析学的教授认命为课代表后,课前点名那叫一个铁面无私。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池宁的小缺点到底是什么。
他不太好说话,不太会说话,甚至不怎么爱理人,除非有人拿着题目去问他,才会缓缓地落下一个眼神。
他不是看着高冷,是真的高冷。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金融系那个系一,喜欢他这款?”
本地人考进港南的本来就多,一中的就更多了。
大家基本上都摸清楚了和池宁相处的规律以及池宁这人的魅力点在哪儿。
认识池宁超过三年的,都意味深长地道:“你仔细想想,一个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平常走路的时候瞟都不瞟你一眼,突然有一天,你们碰上了,你走投无路,拿着自己做了三天毫无进展的项目问他。他一语道破玄机,让你醍醐灌顶。”
“这就算了,关键是你刚刚开始接近这个人,发现他和表面上大不相同,他也会笑,会生气,甚至会打台球。”
“啧啧啧,你怎么想?”
不能想,越想越带劲儿。
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一个。
再多相处久一点,多想一想,都会失去理智,为池神哐哐撞大墙。
一中校友拍着大学朋友的肩膀,“你一个东西学三遍都学不会的时候,池神还会阴阳人呢,那更带劲。”
池宁发现最近来找骂的人变多了。
为什么是找骂呢?
具体表现在有的人学过一遍的东西,明明眼看着就要对了,还能在最后一步错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你这个错误和写作文的时候把最后一句话后面的句号写成逗号有什么区别?”
池宁说着,微微抿起唇角,睨了身侧的青年一眼,眉梢蹙起,“不想在我手底下干是不是?觉得教授把本该由研究生领头的实验丢给我来带,很不服气?”
“没有没有,我就是不小心。”青年手忙脚乱地改正错误,对着池宁抿起的薄唇发了一小会儿呆。
虽然他是个钢铁直男,但人是视觉动物,看到好看的多看两眼,是本能。
再说了,池宁已经不是单纯的好看了,他生气的时候是……带劲。
从一中考进来的那群人说得真对啊!
平常一个眼神都不给你的人,垂下眼睑,视线居高临下落在身上的时候,确实有一种自己是特殊的感觉。
虽然……在池神眼里可能只是死教不会,特别蠢笨……
池宁手里这个项目磕磕绊绊地进行下去,他感觉自己这一个月说的话简直比一年都多。
怪不得上辈子的时候那些研究生实习生,宁愿来企业实习,也不愿意留在大学里带本科生。
确实不好带。
杨梅汁都能多喝几瓶。
池宁捧着特质加大瓶杨梅汁吨吨吨的时候,实验室门口探进来一个秃瓢。
他环视一圈,对着池宁招了招手,“池宁吧?”
池宁:“嗯。”
“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池宁不认识这个老先生,但觉得好像稍微有点眼熟,于是提着杨梅汁的瓶子,跟在他后面慢慢挪进了办公室。
等进了他的办公室,池宁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人眼熟。
这是个印在课本上的大佬啊!珍贵到出行都要明里暗里派十七八个军人保护的那种。
池宁抬眸扫了一眼始终站在距离老先生身后半步之遥和守在门边的男人。
虽然他们身着便衣,但是这两人随时绷紧的肌肉,和贴在裤缝边上以便随时拔枪的手,清晰地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明面上两个军人保护,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
老先生笑眯眯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池宁同志,你暑假的新专利里有一个涉及到脑神经的药物,我希望与你讨论一下。”
池宁唔了一声,“那个b族类的保健品?那东西只是吸收得比咀嚼片好一点,不能代替药物使用。”
池宁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为面前的人在业内十分权威而表现出退却,“这种保健品只是在制作的时候采用了人体更易于吸收的技术,本质上和几块钱一瓶的b族差别不大。”
老先生:……
虽然我不是冲着这个保健品来的,但是你自己家的药,竟然连夸都不夸一下?
他缓了一会儿才道:“我通过这个专利的密审,发现你对脑神经和神经激活这方面很有研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且从你发表过的数个专利和论文来看,你的实验技术已经相对成熟,完全可以加入更加有前景的项目。”
池宁越听,身体越是往后仰。
这个话术他很熟啊!
王权想骗他去参加竞赛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老先生接下来是不是要请他去参加什么国家保密战略性项目了?
果然,老先生道:“现在我们国家正在筹备一个军事医疗方面的任务,之后需要把医疗和计算器相结合,需要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才。
我们是更希望能从小培养的,你的年龄和技术水平都很合适。”
池宁竖起手掌,“等一下。”
“冒昧问一下,您那边一天上几小时班?实验室的总部在阳城还是在首都?员工是否允许回家探亲和谈恋爱?食堂怎么样?”
老先生:……
便衣:……
不是,这小孩还怪实诚的嘿!
便衣被逗笑了。
他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一般不会笑。
除非憋不住。
老先生笑不出来。按照他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这边的活太累了池宁可能就不想来了。
他想了想,决定先说点好的,“是这样的,你现在还在上大学,处于学习阶段,只要在工作日,没有课的时间来实验室稍微跟着学习一点内容就可以,最后我们不会强制你留在项目组,就是要签约一点保密协议。”
老先生:“以后真的通过考核,留下来了呢?我们一般是朝九晚五,十一点半到两点半午休,实际工作时间为五小时左右。实验室总部设立在阳城,你可以回家,但是从此以后护照扣留,不能随意出国。”
池宁点头,“国企就是好。”
老先生:……
不是,也不能算是国企吧,这个是中央直属……
正当他们以为池宁会同意的时候,他啵得拔开瓶盖,“但是我在家只需要工作四小时。”
便衣看着池宁,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倘若我拿出四小时工作制,阁下该如何应对?”
老先生说:“你不想实现vr,眼球追踪,记忆储存之类,那些电影里才能有的技术吗?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已经有眼球追踪了。”
未知的领域,未知的技术,永远会对所有科研人造成强烈的吸引力。
池宁也不例外,他虽然摆,但偶尔也想做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情。
但前提是不能加班。
绝对?不能?加班!
他对猝死这个事儿有阴影。
池宁含混道:“老先生,我很怕猝死的,不能加班,一加班我的心脏、我的精神、我的灵感,通通都会支撑不住。”
老先生道:“你只要脑子灵光,转得快,在家就能做出成果,不来上班都行我们也是很开明的。”
他手相互交握,“我徒弟,现在每天就干3小时活。”其他时候都在看实验数据。
池宁有点心动,“国家技术我自然不会透露给自家企业,但是其他的我想出来的专利,应该还是我自己的吧?”
老先生:“是。你的还是你的,不用上交。”
他心想:哼哼,进了我研究室,到时候搞到几点还不是他说了算。
先稳住,骗进来再说。
池宁心想,这么慈眉善目的老头,还印在教科书上,应该不会骗人吧?
他按照秦珩教的办法,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合同,啪地在老先生拿出来的保密协议文书上按了红手印。
他看着那个清晰的指纹,严谨地叮嘱,“合同一式两份,要给我一份备用。上面说我不能拥有第二份工作,冒昧问一下。”
池宁顿了顿,“我在自家公司的实验室里旅游,突然做了几个小实验,我爸很高兴,给我打点零花钱,算工作吗?”
老先生:……
“不算。”
这个池宁,有点子幽默细菌在身上的。
还是那种很直很直的菌丝。
这个菌丝看着白乎乎的很一般,但是一旦密集起来,就会变得毛绒绒,还挺可爱的。
让人莫名生出一股慈爱之心。
他道:“你家研究只要不和我们的重迭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派人和你父母聊聊。”
池宁也觉得这样最好。
双方都对彼此越看越满意。
池宁觉得国有企业,五险一金,不仅不加班,还能满足他对科研的精神需求,相当于毕业后工作都不用找,直接分配。
非常的好。
老先生觉得自己骗到了一个特别实诚,不怎么会耍心眼,看起来还特别乖的孩子。
除了有点怕吃苦,但这么聪明,又是被宠着长大,怕吃苦很正常。
本科和研究生到博士这么带下来,不能吃苦也得能吃苦。
非常的好。
池宁畅想美好生活。
老先生畅想人才济济的实验室和顺利进行的实验项目。
双方都以为自己拥有美好的未来。
老先生道:“对了,我们负责人工智能和计算机技术方面老师看中了一个人,好像和你是高中校友,他说自己只是去打打下手的,以后还是会回崇宁工作。”
“他这回跟我一起回阳城,说是要看一下老师。”
池宁脑子里久违地冒出了叶信然这个名字。
于此同时,秦珩和站在实验室外面的叶信然大眼瞪小眼。
秦珩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来找池宁?”
叶信然一挑眉。
来这个字用得相当巧妙,无形之中宣誓了主权。
他看了这些天的报纸,每一份写过池宁的都没有落下,他以为会被距离冲散的情感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沉淀,愈发浓烈。
叶信然叹息一声:“秦珩,聊聊?”
第 58 章
秦珩:“行。”
他转身靠在实验室外走廊的栏杆上, 随手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密封袋,把里面的谷子倒进实验室外的挂盆里。
很快,几只麻雀飞过来, 蹦蹦跳跳地啄食。
叶信然垂眸看着这一幕,莫名怅然。
秦珩知道池宁常来的实验室外挂着鸟食盘, 甚至会特意准备一些食物喂鸟。
麻雀或者白头鹎之类的小鸟半点不怕秦珩,却会留一只专门盯着他这个方向,只等预警。
已经不需要聊了。
秦珩渗入了池宁的生活,细密地包裹住了他,任何人都没有越过他觊觎池宁的能力。
“你回去看老师了吗?”秦珩似乎察觉到了叶信然细微的态度转变,将话题带到叙旧上。
“回了。”叶信然趴到秦珩身边的栏杆。
原本垂头啄食的鸟儿瞬间展翅飞到不远处, 探头探脑地打量。
很快,它们意识到这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人类没什么危险,于是试探着蹦蹦跳跳地飞了回来。
叶信然笑了一下, “王权老师在用崇宁集团的生发液。”
“他脑袋上竟然有头发了, 就是整个人弥漫着一股生姜味。我们那边学计算器的同学们也很喜欢生发液这个产品。”
秦珩实在想不出有头发的王老师是什么形象。
新长出来的头发是硬茬还是软茬?茂密吗?
他随口接道:“池家的东西一向不错。”
上一次和叶信然打照面还是在一中, 当时他看到叶信然摸池宁的脑袋,酸得不行。
一转眼竟然已经一年多。
时间过得真快。
风吹起秦珩的衣摆。
叶信然看着他垂眸看向麻雀的样子,忽然明白了池宁为什么会喜欢秦珩。
因为秦珩太懂进退,太会察言观色了。这些像是秦珩的生存本能,在对待每一个人的时候都能运用得出来。
除非他不想。
秦珩在明明可以使用手段的情况下爱得原始又克制。
而他的爱似乎并没有因为克制和节律而减少,而是体现在了极其细小的地方。
看上去很凶狠的秦珩, 实际上温和而耐心, 凶狠是他的盔甲和外壳。在池宁面前时的秦珩是一个完整的,有缺点的, 不那么完美的人。
而看上去高冷的池宁,实际上也会在音乐节上和喜欢的人接吻。
为人疏离是他对陌生人的态度, 池宁在亲人和喜欢的人的面前,还是会展露出一点任性的小脾气,会撒娇。
叶信然轻轻呼出一口气。池宁和秦珩确实般配,合适到好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
而他本身并不相信爱情,从始至终都认为爱情不堪一击。
人生中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人鼓起勇气尝试。
爱情不是其中之一。
沉默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直到进出实验室的人都开始绕道走的时候,池宁回来了。
他站在拐角处,探头看了秦珩和叶信然一眼。
这两人并排在栏杆边上看鸟,中间隔了2个人的距离。
就……有点远。
“刚才有教授找我。”池宁又探头看了叶信然一眼,“教授说你回去看老师了?”
叶信然一愣。池宁竟然和秦珩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见秦珩没有截话的意思,就重新道:“回了,王权老师在用你们家的生发液。”
“唔。”池宁想了想王老师脑袋顶上簇新的头发,没忍住笑出了声,转头对秦珩道:“我们也抽空回去看一看?”
秦珩:“好。”
他当着叶信然的面,伸出手,无比自然地顺了一下池宁的头发。
手指从头顶滑到发尾,接着顺势搭在了池宁的肩颈处轻轻揉了揉。
他问叶信然:“我们去吃饭,一起吗?”
叶信然:“行。”
人不能总是逃避,他不想到了最后,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池宁笑道:“我请客好了。我们大学的食堂可好吃了。”
‘我们大学。’
秦珩将这几个字在心底默念一遍,把笑意藏进眉眼里。
池宁怎么总是能在不经意的地方柔软又打动人心。
吃饭的时候,池宁说了实验室的事,“……感觉挺有意思的,大部分的大学课程我都会,之后我会去申请免修,把生活重心放在实验室那边。”
摆烂肯定要摆,但是他的兴趣是搞这些。
只要每天的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到五小时,那对他来说和纯摆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毕竟这四五个小时就算不去上级实验室,他也会去自家实验室。
池宁话音落下,叶信然看了一眼秦珩。
秦珩会怎么处理这个信息?会因为池宁可能要和以前的情敌一起工作而生气吗?
秦珩:“那到时候我去接你。”
池宁:“好。”
到时候下班就回家,堪称极速通关。
叶信然:……
果然是相配的。
他逐渐理解一切-
池宁和秦珩的关系在大学里算不上什么秘密。
有些人不能接受这种感情。但就算不接受,也不会对着一个年年拿专利砸人还不申请奖学金的学神说什么。
池神是不能申请奖学金吗?
是不够格吗?
不是,他只是想把那些东西留给真正需要它们的人罢了。
他在给同学们留出空间。
一中考进来的那些人说得还是有道理的。
池神外冷内热,大慈大悲。【双手合十.jpg】
还有那个秦珩,这位也是财神爷。
据说这人带着金融系的朋友炒股炒出了一套房。
要知道阳城一套房,首都一块地。
很值钱的。
搞医药学术的如果和池宁搞好关系,他能让你茅塞顿开,在论文和研究上少走十年弯路。
搞金融的和秦珩搞好关系,他能让你在人生上少走十年弯路。
很简单的,只要能忍受前一个的毒舌和后一个的抠门。
秦珩这个人,实在是铁公鸡成精,在某些时候抠得令人发指。
大三。
池宁在给年轻的老师当助教的时候。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实习老师调侃道:“池宁,秦珩真的和铁公鸡似的,连家里的垃圾袋都要aa吗?”
池宁:?
不信谣不传谣。
“怎么可能?”
真的不至于。
老师就笑,“前两天,秦珩辅导员让他去给金融班的新生买水,这人让新生AA制,收了一大兜一块钱硬币。”
池宁脸色骤变,“夺少?”
夺少硬币?!
老师:“黑色的那种垃圾袋,整整一兜。”
池宁的手一个用力,教案差点都被扯了。
那么多,得亲到什么时候啊?
实习老师以为他真生气了,连忙收敛笑意,补救道:“只不过是抠门了点,你……别这么生气。”
他不会成为拆散小情侣的罪魁祸首了吧?
不要啊。
“你不懂。”池宁抿唇,嗫喏着,“这不是抠门不抠门的问题,你误会了,他真不抠门,只是和不熟的人算得比较清楚。他都给国防工程和国家生科院捐过三次钱了。”
老师一想也对,经常给国防工程和国家生科院捐钱的怎么能算抠门?
那秦珩是单纯的,很想要那个硬币?
这是什么癖好?
要那么多硬币干嘛,莫非秦珩想绑个假的发财树?
虽然知道读金融系的都多少沾点迷信,但是他们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实习老师不太理解。
池宁很理解,当天下午就赖进了生科院实验室。
秦珩搞硬币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再亲下去嘴皮子都要磨破。
不确定,再看看。
池宁戴着护目镜往实验室一缩。
老先生的脸都要笑烂了,“哎哟,池宁今天终于愿意加班了啊?”
三年了!
整整三年,天知道这三年他都是怎么过的!
池宁的父母不赞同孩子太累,所以他们谈来谈去也没妥协。
导致池宁现在类似于顾问,钱虽然没有其他研究人员拿得多,但是五险一金不少,可以按时下班。
到点就走那种。
今天,池宁竟然加班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老先生笑嘻嘻地坐在池宁身边,“哎呀,是不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啊?”
秦珩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天天蹲在生科院外面接人。
一开始,对面的国防部派来的军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大恶人,警惕了一两个月之后才发现只是单纯的家属。
再后来,秦珩就开始捐钱了。
捐完生科院捐国防,捐得太多,导致他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到生科院里面参观和吃饭的大金主。
主打一个你我本无缘,全凭我砸钱。
很多老教授一开始也认为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事儿,有伤风化,影响不好。
但是后来,看到其他项目组因为资金短缺不得不缩减用度。
而他们项目组的资金和赞助源源不断的时候。
老教授们又觉得——
嗯!池宁同志和小秦总的感情最好不要出现一丝波动。
反正研究人员的家属也不能随意出国,小秦总多来研究院几趟也没什么。
老教授笑眯眯地,跟劝和亲公主似的,苦口婆心,“池宁啊,这个谈对象呢,总是会有摩擦的。你们现在开放了,我们那时候都是包办婚姻,那摩擦比现在多多了,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池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反驳,“我们没、没……”
老先生“诶”了一声,“小伙子血气方刚,可以理解,不用害羞。”
池宁:……可是真的没有啊。
秦珩跟吃了断欲绝情丹一样,半点那个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在一起三年啦,还只会牵手和亲亲。
一开始,他的肾上腺素还会因为牵手和亲亲飙上去,现在阈值拔高,都要亲脱敏了。
池宁的表情不似作假,这回换老先生哽住了。
不会吧,真没有啊,柏拉图吗?
他从两人吵架联想到,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
从关系裂痕联想到分崩离析。
又从分崩离析联想到感情破裂分手,然后项目组资金开始紧张,需要省吃俭用,甚至举步维艰。
老先生:这样不行啊,小池,你这个感情要稳定啊,要前进啊。
他表情高深莫测,看上去德高望重的,嘴里却悄咪咪打探,“是你没这个意思,还是他没这个意思啊?”
池宁情不自禁仔仔细细地想了想。
好像秦珩也不是没反应,他只是很克制,在暗示无果之后就会离开。
但是那个暗示,实在是……要不是他今天细细回想,仔细品味和比对……实在是太难令人发觉了。
谁能察觉到一句“你好好闻”和蹭上来的腿有暗示意味?
更别说亲亲之后大脑缺氧,反应比平常慢了不少。
这样想来,好像不是秦珩没那个意思,而是他没那个意思。
所以秦珩硬生生憋了三年?
池宁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
真能憋啊。
不会憋坏吧?
他足足想了十分钟,才恍然抬起眼。
老先生看着池宁。
池宁看着老先生。
两人面面相觑,池宁轻咳一声,“最近项目有重大进展,我最近是想把重心放在实验上。”
老先生在心里哼了一声,心说:你拉倒吧。
下班铃一打,谁有你跑得快啊。
他心里不信,嘴上却说:“那这两天你就待在这边吧,边上那个宿舍给你留了一间,你可以住在里面。正好还有十天元旦,咱们争取在元旦之前把这个阶段的收尾给做了。”
池宁点头,“好。”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沉淀一下自己和秦珩之间的感情。
他们的感情似乎到了停滞阶段。
没有前进,也不会后退。
十天时间,不长不短,很合适。
池宁真的留在了研究室里,开始和同事们同吃同住。
老先生一开始是很开心的,因为项目收尾的速度确实是肉眼可见地变快了。
本来预计2天才能做完的东西,池宁加入之后小半天就做完了。
然后他逐渐就开始不开心了。
因为池宁收完尾,停都不带停一下,立马根据上个项目的数据提出了研究的改进方向,马不停蹄地开始了验证和实验。
就……“小咸鱼”支棱起来以后,突然成了卷王,转起来和实验室里最牛的离心机有得一拼。
老先生第二天还觉得池宁这样也很不错,从第三天开始就想池宁为啥还不回家了。
以前池宁只干四小时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这人连干8小时,直接把所有研究员卷成离心机里的角转子(离心机里放的小试管)。
tnnd,这辈子没这么痛苦过。
池宁问:“我数据做完了,你们这边报告出来了吗?”
研究员A擦汗:“还没有,再等等,我尽量今天搞出来。”
池宁嗯了声,“没事慢慢搞,我这边正好再做个模拟脑神经测试。”
研究员A:……您好,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别做了,我们这边归纳不完啊。
小秦老板,你能不能把人哄回家啊!
池宁同志三天给我们造了半个月的工作啊!
这边研究院里的诸位人才被池宁突如其来的敬业卷生卷死。
那边秦珩刚刚视察完徐家豪给他练手分公司,西装革履地坐在徐家豪面前,把自己和池宁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道:“……就是这样,池宁是个以目标为先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包含在他的目标里。”
他盯着徐家豪,“爸,我感觉他似乎不怎么想跟我进行下一步。”
徐家豪抽着雪茄,满脸愁容,“这就是你们一直没订婚的原因?”
他吸了一口雪茄,很惆怅地含了一会儿,然后吐出来,“三年前,我以为池宁很快会把徐叔换成爹地或者阿爸之类的称呼。”
结果到今天,还tm是徐叔。
儿子,你让阿爸很失望啊。
秦珩:……
他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忽然明白了徐家豪为什么总是避开手下,在独处的时候偷偷抽雪茄了。
因为他干爹抽的是巧克力板栗味的雪茄。
当众抽的话,给手下带来的冲击无异于壮汉拳击手突然小鸟依人。
徐家豪眯着眼睛,“你确定他读懂你的暗示了吗?说实话,池宁这小孩心思直,你俩加起来200个心眼,你201个,他能倒扣一个。”
秦珩:“我已经很直白了。”
张邱文听了好半晌,感觉胃里堵得慌,沉默了半天,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嗝。
秦珩和徐家豪看过去。
张邱文道:“不好意思,狗粮吃得太饱。”
他摆了一下手,“哥,你为什么不直说呢?害怕被拒绝?可是爱这个东西,没必要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再冲吧?”
秦珩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张邱文的肩膀:“你说得有道理。”
他这就回家,把新薅到的硬币洗干净。
秦珩边冲硬币边想,池宁在干嘛呢?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研究院里要上交手机不假,但可以用监控下的公共电话啊……
池宁在“折磨”同事。
研究员A苦不堪言。
他趁着在茶水间摸鱼的功夫,抓着总负责教授的袖子,就差跪下了,“老师,你让他下班吧,我求求你了。我两天没睡好觉了!”
老先生就笑:“他又没让你加班,你这不是自愿的吗?”
“我踏马能不自愿吗?不自愿我害怕他十天搞出我半年的工作量啊!”
研究员眼前一黑,“我这不是不服气吗?您不也加班好几天了。”
老先生:“年轻人,该服还是要服。”
他这么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哈欠。
tnnd,这小崽子,加起班来一整个组都受不了啊。
得想个办法,让小秦把人弄走。
“祖孙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老先生拍拍研究员的肩膀,“没关系,交给我。”
“什么交给您?”路过茶水间的池宁探头进来,没等老先生回答,就道:
“新实验做完了,这两天弄出来的那个仿真皮肤贴片有搞头,确实能测到一下脑电,但是很细微,还要再做详细的测试。”
他顿了顿,笑道:“对了。”
“这三四年,我一共申请了八十几项专利。之前看到世界医药科研奖的评选,就顺便把专利证书文书证明之类的材料寄过去了。
回函地址填的是咱们实验室。您让收信室那边留意一下消息。”
池宁说着,将手里的报告递出去,“正好,这个报告就先交给您看了。”
老教授接过报告的手微微颤抖。
这小孩,还挺、挺幽默。
研究员趁机扫了一眼报告。目之所及,小白鼠死了32只。
池宁,手往白大褂里一揣,谈笑间鼠群就被诛了九族。
老先生:……
得赶紧让这瘟神下班。
以前池宁摆烂的时候他想池宁支棱起来。
现在池宁支棱起来了,他只想让人赶紧回到以前。
老先生稳住了表情,笑了笑,“做得不错。”
他缓了一小会儿,又道:“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广播里会放假期通知,你听一下。”
池宁哦了一声,拿着饭卡去食堂打菜。
今天有咖喱炸排,排队的人多,五点一刻才吃到饭。
池宁咔嚓咬了一口猪排,还没嚼碎呢,头顶的广播就响起来了:“为了保证安全,假期实行全封锁制度。”
“五点下班时间未出院的,一律视作假期留院加班,自今日六点起,生科院不许进出,1月4日恢复开放。”
广播里,耳熟的声音顿了顿,“重复一遍——”
池宁没心思听人重复了,他把筷子一放,看向腕表,五点二十了!
\8 怎么现在才通知啊……
他只是想稍微冷静一下,思考一下自己和秦珩之间的感情,不是想在新年的时候都把人晾着。
这样不行。
得想个办法溜。
五点关门,六点才开始不许进出。可见这半小时里还是有点机会的。
池宁三口并作两口,把餐盘里的炸猪排塞进嘴里,鼓着腮帮要了个打包盒,将其余的菜倒进去,端着就走-
广播室里,研究员问老师:“这样真的有用?”
“肯定有用。”老先生脑袋一昂,“人就是这样,越是不好得到的就越是想得到,你看池宁做实验那个劲头就知道了。”
他笑了笑,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宠溺,“他就是长了120斤反骨,听到不让出,说不定就得翻墙。”
“咳,我去跟守墙的兵蛋子打个招呼。你去大门口,门卫现在不在,碰到池宁的话就告诉他兵蛋子今天放假。”
研究员:……
您老做戏还挺全套呢。
虽然不厚道,但是吧……
再不把池宁送走,过两天池宁得把他们“送走”了。
这头研究员紧赶慢赶到了门卫,和对着铁门发呆的池宁对上了视线。
池宁:?
“你也没来得及回家?”
研究员张口就来:“没,元旦食堂菜少,我想去外头那个小超市卖点方便面。”
池宁唔了一声,“门关了,门卫还不在。西面30°一个摄像头,东方向60°也有一个,这里不好爬。”
研究员:?
不是,你还真打算爬啊?
老先生料事如神啊!
他小声道:“今天看墙的兵蛋子放假,我们爬侧面的墙?”
池宁想了想那里的构造,说:“也行,西墙没保护网,可以爬。”
研究员:“……”您摸得有点儿太清楚了吧?
他跟着池宁,一路摸到西侧墙,对着2.5米高的墙壁发了一会儿呆。
没一会儿,就发现池宁把手里的打包盒往边上一放,接着“喝”地一声把不远处凉亭里的石凳子搬起来了。
研究员:???
他盯着池宁的小胳膊小腿看了好几眼。
无比震撼。
不是,穿上白大褂你温文尔雅,脱掉白大褂你能重拳出击是吧?
他竟然被池宁的表象迷惑了!
“咚”的一声闷响。池宁把石墩子放到了墙边,转头对同事道:“一会儿你从这里爬进来,回来之后把这个石凳挪回去。”
研究员:你看我像是能搬得动它的样子吗?
他不敢顶嘴,生怕池宁改主意留下来。
只能干巴巴地问:“你的饭怎么办?”
池宁把塑料袋往手腕上一挂,“没事,我可以带着。”
研究员:“哦。”
以前他听所里的人说池宁高中时经常翻墙逃课,还以为是媒体瞎写的假报道,只当乐子听。
现在他知道了,什么乐子,他才是那个乐子。
不是,池宁同志,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可能爬不过去呢?
池宁助跑了一小段距离,脚在石凳上面一个借力,接着踩着墙面借力一提,扒着墙头翻身一坐。
还没来得及回头和墙里的同事说点什么。
一辆眼熟的商务车就在面前停下。
贴着防窥膜的车窗缓缓降下,秦珩坐在副驾驶,眼睛和坐在墙上的池宁对上了。
池宁:……
秦珩笑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研究所为了防止窥伺,围墙设立得特别高,墙内地势高,看上去只有2.5米的围墙,从墙外看足有三米多。
池宁可能跳不下来。
他立刻拉开车门下车,快速走到池宁的正下方,“怎么翻墙出来?”
“大门关啦。”池宁有点心虚,小声道,“但是我想回家跟你一起过年。”
墙内,研究员的手机滴滴滴,他拿出来一看,老教授发来一条信息:【成了吗?】
研究员盯着池宁坐在墙头上的背影,如实汇报,【差一点,他坐墙头上了,秦珩好像碰巧过来这边,他们碰上了。】
老教授:【你等着,我加把火。】
研究员放下手机,扬声问:“怎么样,能行不?”
池宁看了眼底下站着的秦珩,没有说话。
秦珩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池宁张开双臂,后腮紧绷,表情紧张,“你小心点,这墙有点高。和我们上学那会儿可不一样。”
确实有点高……
池宁正踌躇着,稍稍打了一点儿退堂鼓,墙内就传出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嘿!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呢!”
池宁回头一看,是保安。
他也来不及想,对着秦珩张开的手臂纵身一跃。
第 59 章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 又好像只有一剎那。
秦珩上前一步的动作和满含笑意的坚定眼神让池宁在被结结实实接住的一瞬间笑出声来。
墙内传来保安严肃的声音,“刚刚跑出去的是哪个?”
研究员憋了一会儿,大声道:“什么跑啊, 我们是在消防演习!”
反正都是老教授的计谋,教授说是消防演习, 就是消防演习!
池宁憋住笑,低声催促,“快走。”
他拉开商务车的后座车门,快速钻进去,然后拍拍身边的座位。
秦珩抬手关上副驾驶的车门,矮身坐到池宁身边, 对司机道:“开车。”
司机一脚油门,商务车滋溜窜上主干道。研究所被彻底抛在身后。
池宁笑了笑,侧头看向秦珩, “你怎么在这里?”
秦珩抓着手机, 短促地叹了一口气, 抬手伸起车内隔板,轻声道:“有人十天没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他不喜欢我了。”
池宁的目光定了定,喉咙有些发痒。
他只是一想到因为自己没懂暗示,所以让秦珩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憋了三年,就觉得莫名地……好笑。
有抱歉, 但不多。
“咳。”池宁轻咳一声, 视线游移,“没有打电话, 是因为最近太忙了。”
秦珩满脸不信。
池宁补充:“你看,我为了跟你过新年, 都翻墙跑出来啦。”
虽然有逃避被关起来加班的意思,但是主要还是因为不想晾着秦珩呀。
他说完,偷瞄了一眼秦珩。
秦珩双手交握,搁置在大腿根部,不动如山,唇角只翘起两个像素点,矜持了没几秒,就道:“元旦的时候我们去海边?”
池宁家里向来更重视传统的新年,所以农历新年池宁一定会和家人一起过。
元旦是两人难得的独处时间。
池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喜欢在淡季旅游,所以他特意订了人少的私人海滨浴场。
秦珩搓了一下指根,有点紧张。
池宁唔了一声,“好啊,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秦珩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脊背放松了些,“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行李也都在后备箱。”
只等一句话。
池宁啊了一声,“得先回家一趟。”
秦珩:“有什么必须要带上的东西吗?”
池宁曲指挠了一下面颊,“我去实验室加班之前把红细胞抱枕洗了,晾在外面,不能再晒了,会褪色。”
秦珩:……
这种情况下池宁竟然不是好奇他为什么要出去玩,而是担心红细胞抱枕!
快四年了!池宁对红细胞的爱竟不减反增,感情都快比对他还要稳定了。
秦珩捏着指尖,轻声道:“没事的,我已经收回来了,放在了你的沙发里。”
池宁松了口气,“那不用回去了,直接去机场吧。”
秦珩:哎。
如果情敌是人,那他大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弄得对方自愧弗如。
可他的“情敌”竟然是个红细胞抱枕,关键是这东西还是他自己赢回来的。
三年前搬进家门的石头,每时每刻都想绊倒他。
但仔细一想,池宁喜欢和爱护那只抱枕,应该也是因为它意义不同。
池宁果真还是很喜欢他的。
短短30秒,秦珩自己安慰好了自己。
他抓住池宁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搓一搓,就看到了他挂在手腕上的打包盒。
秦珩:“……机场应该不能带饭。”
池宁看着已经成了拌饭的咖喱和辣烧鸡块,“扔了太浪费。”
秦珩就把塑料袋里的一次性筷子拿出来,“正好我也没来得及吃饭,一起吃了吧。”
他解开了西装的扣子,把一次性筷子掰成两半,仔细扯掉了木刺,将另一半给了池宁,然后把后座的隐形桌板往下一拉。
两个人对着那碗拌饭,你一口我一口地吃。
秦珩不理解:“你们食堂怎么会把咖喱和辣子鸡放一起烧?”
池宁吐了个鸡腿儿把子,“其实是咖喱炸猪排。”
秦珩垂眸看了一眼,饭盒里压根儿没有猪排,“你没拿猪排?”
池宁拍拍肚皮,“这里。”
秦珩想着池宁翻墙时的样子。他应该刚从食堂里跑出来,说不定为了那块猪排排了半天队。
最后为了赶紧跑,着急忙慌地把一整块猪排塞进嘴里,嚼都来不及,只能边跑边咽。
挺可爱。
池宁瞄了秦珩一眼,想起这人憋了三年的事,心生怜爱,夸赞道:“我们食堂没你做的好吃。”
秦珩哦了一声,“回头给你炸。”
这会儿的秦珩没有半点架子,西装扣子一解开,似乎和高中时那个挣扎着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两人都不是浪费的性格,等把饭盒里最后一粒米吃光,也恰好到了机场。
过安检、检票、领登机牌、登机。
等做完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坐在飞机上,忙碌了十天后产生的疲惫感终于后知后觉地找上了池宁。
他脑袋一歪,靠在秦珩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灰色的薄毯,飞机恰好降落在地面。
池宁两辈子都没怎么旅过游,这甚至是他第一次出省旅游。
光脚踩着细软的沙子站在海滩上时,池宁莫名想到了第一次露营时的场景。
那一次他们碰上了很多事,日出和日落都没看成,但还是很开心。
池宁这么想着,脚尖踢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嘶了一声,低头去看。
一只帽状的海胆壳半插在沙里,紫色和浅黄色交替的花纹,让它看起来像一顶时髦的贝雷帽。
池宁弯腰捡起它,本想把这只漂亮的海胆壳带回去,却发现里面藏着一只被踹懵了的寄居蟹。
池宁:……
抱歉,给您带来地震了,不好意思。
他沉默着,悄悄把光滑的壳放回去,抠了一把沙子埋住了半边,严谨地将其恢复原样。
虽然很喜欢这个壳,但是寄居蟹应该比人类更需要它叭。
秦珩也低头看了看那个漂亮的海胆壳,“黄紫色的,很少见。”
池宁:“嗯。”
秦珩想了想,“你等等。”
他低着头,仔细在周围找了一圈,蹲下抠出个圆锥形的海螺。
说实话,不怎么好看。
池宁以为是要给他的,刚想拒绝,就见秦珩在刚被埋好的紫色海胆壳前面蹲下来,将它扒拉出来后,强硬地将新找到的空海螺放在海胆壳前。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个动作莫名像上门强拆的黑-恶-势力。
小寄居蟹还挺识时务。
它在窝窝里逗留了一小会儿,接着主动换到了人类“强卖”的大房子里。
背着它,咻咻咻地挪走了。
房子不要啦,快溜快溜。
池宁:……
还有这种操作?
秦珩把那个“紫色的小贝雷帽”在海水里涮了涮,递给池宁:“你的了。”
池宁握着巴掌大小的海胆壳嘟囔:“也不是非得要。”
嘴上说着不是非得要,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秦珩没拆穿他,早在一年前,他就发现池宁在吃海鲜的时候会对着特别漂亮的扇贝壳发呆,尤其喜欢那种花纹对称的。
还喜欢把吃完的扇贝壳一个一个摞起来。
而这里的不远处有一个海胆和扇贝珊瑚养殖场,多的是这种海胆壳。
他怂恿道:“我听说这里还有浅绿色的帽形壳。”
池宁喔了一声,抓着“也不是非得要”的淡紫色海胆壳,低着头一寸一寸地找,果真看见一只藏在沙滩里的薄荷绿色的海胆壳。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秦珩了,反手把紫色那只递过去,“帮我拿一下。”
池宁三下五除二扒拉出那只壳,看着上面漂亮繁复且对称的花纹发呆。
大自然一定也有强迫症吧?
这个太对称了,简直完美!
池宁将宽口朝下,抠掉里面的沙子。
这个海胆壳简直和秤砣一样,里面全是沙子,只能一点一点扒拉。
秦珩看着他,唇边噙着笑。像是看到一只咬住了鱼钩的小鱼。
池宁挖掉最后一点沙子,拿着壳在海水里涮了涮,发现了黏在海胆壳底部的一只戒指。
银色的,夹杂着一点金,顶端有颗镶嵌在正中央的彩钻。
他迟疑了一下,看向秦珩,“什、什么意思。”
秦珩想到张邱文的话,摒弃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直抒胸臆道:“戒指,因为想跟你求婚。”
池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半张着嘴巴,手里抓着淡绿色的海胆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他你了半天,没接下去。
秦珩接下去,“三年前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说我们还没在一起呢。现在在一起三年了,按照你心里的进程,我是不是可以进行这一步了?”
池宁手指收紧,干巴巴地:“啊……”
秦珩也蹲下来,然后缓缓地单膝跪在池宁面前,手指轻轻一拨就把戒指取下来,慎重地举到池宁面前,“我本来是想买金的,但你喜欢银色和淡绿色。”
“我本来想叫来很多人,让他们见证这一刻,可你肯定不喜欢被人围起来欢呼。你喜欢安安静静的。”
池宁嗯了一声。
秦珩又说:“你还喜欢红细胞,可惜我没找到长得像红细胞似的海胆壳。”
池宁顿了顿,也没那么紧张了,“那倒也不至于喜欢成这样。”
秦珩笑了一下,“看着我。”
池宁一抬眸,对上他炙热而专注的视线,轻轻屏住了呼吸,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似乎都撞上了喉咙。
强烈到几乎让人窒息。
秦珩对着池宁伸出手,“有时候我觉得,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命运的齿轮这种东西。”
他顿了顿,“如果每个人都有,那我的齿轮一定是在抓住你脚踝的那一刻,才开始转动。”
“18岁的时候遇见你不在我的人生计划内,但却是我所碰到的、最幸运的一件事。”
池宁垂着脑袋,把沾着沙子的手指在海水里搓了搓。
如果秦珩只是稍微说点花里胡哨的情话就算了,他可能不会觉得有多害羞。
但秦珩用这种陈述的语气,质朴的语言,毫不花里胡哨的方式直抒胸臆……
就、就让人感觉要热得晕过去了。
池宁洗干净了手,伸出去咔吧捏住秦珩的嘴巴,“我需要快进服务。”
这样不行,脸要是被弄得太红了,看上去没气势。
池宁捏了一下就缩回手,示意秦珩继续说。
秦珩顿了顿,“我想和你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池宁磕巴了一下,“愿嗯,时间刚刚好。”
他伸出右手,昂着下巴,强作镇定,超有气势,“套上来吧。”
秦珩一愣,什么愿嗯?
他没有戳穿池宁,情不自禁笑出来,低垂着眉眼,将戒指套进心上人的中指。
池宁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小声叹了口气,“我也想给你套一个的。”可惜没订。
秦珩心说这有什么呢,这还不简单。
他就知道池宁没长这方面的心眼,早就买好了。
他从兜里掏出个绒布盒子塞到池宁手里,“你没订不要紧,我给自己买了一个,你帮我带一下就行。”
池宁:?
你人还怪主动的嘞。
第 60 章
池宁将那个绒布盒攒在手心, 细细盯着秦珩的眼睛。
他好像还是有些紧张的,手指都在细微地发着颤,这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本能反应, 难以克制。
秦珩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
池宁用拇指顶开绒布盒的盖子。
盒子中央立着一个金戒指,纯金的, 顶端嵌着一颗和他手指上一模一样的彩钻。
金子,很符合秦珩的喜好。
这颗钻石的切割工艺很高,哪怕海滩边只有一点点别处反射过来的光晕,它还是反射出动人心魄的火彩。
池宁吞咽了一下,下意识眨眨眼,舌尖抵着上颚, 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池宁对着秦珩的眼睛,“我有点紧张。”
秦珩轻轻地笑了一声,屏住的呼吸剎那间释放, “不要紧, 慢慢来。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带。”
池宁避开了秦珩伸过来的手。
又不是一般的饰品, 哪有自己给自己戴的道理。
他垂着眸子想了一会儿。
在秦珩都以为听不到池宁说话的时候,他道:“秦先生。”
秦珩嗯了一声,“说。”
池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
“你处事圆滑,为人八面玲珑,脸上时刻戴着面具, 只要对你有利的, 都会做好拿过来用的准备。”
池宁顿了顿,“你不是纯粹的好人, 但绝对不坏。”
他摩挲着那只金戒指,“我知道这是你成长中必须具备的技能。”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喜欢你。如果你真的斯文有礼, 文静而有风度,那就有点太精致了。”
池宁笑了一下,“而太精致的东西是不够真实的。”
他顿了顿,“我也有缺点,我不太会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烧菜也不好吃。长得也一般。”
秦珩:……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去看看港南大学论坛里关于你的帖子都写了什么发疯的鬼话!
池宁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有意把缺点展现给我看了,但是看过以后,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想和一个真实不做伪装的,不完美的秦珩共度余生。”
池宁也不问你愿不愿意,秦珩都跪在他面前了,再问不是说屁话吗?
他把黄金戒指一拔-出-来,竖着怼到秦珩中指边上,硬邦邦地道:“请吧。”
秦珩听完池宁的一长串话,脑子都是懵的。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似乎是池宁第一次自我剖白式的告白。
那表情,比论文的时候都要认真了。
秦珩等不及了。
池宁刚准备把戒指往秦珩手指上套,那根手指就急不可耐地往戒指里面一怼,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一把按住。
秦珩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池宁的额头,“现在我可以亲吻未婚夫了。”
池宁嗯都没来得及嗯一声,吻就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将声音扑灭了。
海浪发出的声音剎那之间清晰起来,汹涌的浪潮扑上沙滩,淹没脚背,轻抚脚踝后褪去。
时间过了许久。
久到月亮都有了重影。
池宁才气喘吁吁,头晕目眩地把秦珩推开了。
他对着秦珩委屈的眼睛道:“你、我……我腿麻。”
他还是蹲着的。
“站不起来了,拉拉我。”池宁推了推秦珩示意他起身。
秦珩手指一勾,提着浅紫色和薄荷绿的海胆壳站起身,随后对着池宁伸出手。
池宁刚握上去就被轻拽着一提,他借力站起来,还没站稳呢,两条腿就和雪花屏电视一样滋儿哇啦。
不知道雪花屏电视麻不麻。
反正他挺麻。
麻到站不稳。
池宁腿一软,直直撞到秦珩怀里,刚要往下滑就腰间一紧,被人兜住了。
他靠在秦珩的肩膀上,听到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咕。”池宁的肚子叫了一声。
下班后就吃了半碗饭,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了飞机放好行李,又马不停蹄地在沙滩上玩了个尽兴。
如今已经饿到不行了。
秦珩的声音很闷,夹杂着细密的笑意,“我订了蛋糕。”
池宁舔了下嘴唇,“什么蛋糕?”
“新年蛋糕。”秦珩拍了拍池宁的后腰,“站稳点,我要松手了。”
池宁哦了一声,直起身,两只脚原地跺了跺,等上面的麻意彻底消散了,就松开了扶住秦珩的手。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池宁想了想,又侧头看了一眼秦珩的脸,随后悄悄把自己的手往秦珩掌心一塞。
手指钻进去之后又顺着指缝,牢牢往里一插,十指交握。
他是觉得这样牵手很热,还有点腻歪,但是秦珩似乎很喜欢他偶尔主动一下。
池宁把手塞进去了,又偷偷抬起眼,想看看秦珩的表情。
视线才抬起来,就和秦珩对上了,他揶揄道:“小木头开窍,长灵芝了?”
池宁哼了一声,“那你是什么?铁公鸡拔毛?”
秦珩随口道:“你想拔哪里就拔哪里。”
池宁:?
你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
他用拇指扣了扣秦珩的虎口,“别闹。”
两人回到酒店,冲干净手上的沙子,蛋糕已经送到了,就摆在窗边的小圆桌上。
侧面就是黑夜中依然波光粼粼的大海。
池宁解开蛋糕纸盒上的绸带,看见里面一个圆形的,红色的,长得像个球的镜面蛋糕。
秦珩:……
“我定的应该是红细胞样式的。”
池宁:“没事,糕点师应该不清楚红细胞长什么样。红色的球也很好看。”
还好不是红细胞,谁会喜欢到把红细胞做成蛋糕啊。
小秦总,别太荒谬了。
“还好是球。”池宁喃喃。
秦珩笑了一下,和池宁一起坐下,酒店就在海滩边上的高处,只要不仔细听,就听不到什么海浪的声音,偏头却能看到海上散发着光芒的灯塔。
看上去静谧而震撼。
秦珩拆开蜡烛的包装,将里面细长的蜡烛递给池宁。
池宁数了数,“插几根蜡烛?”
秦珩:“你想跟我在一起多少年就插多少根。”
池宁看着10根细长的蜡烛,沉默了半晌才小声道:“才十年啊?”
秦珩一怔,他只是随口调侃。
池宁就是这样的人,当他真的将一个人容纳进生活里的时候,就会好好计划和这个人的一切,认真思考对方说的每一句话。
他好甜啊。
秦珩想了想,“你等一下,老板送了一个那种不代表数字的。”
他在蛋糕盒边上掏了掏,掏出一个莲花蜡烛。
池宁:?
等一下……
这个时候就有这种莲花蜡烛了吗?
秦珩道:“蛋糕店老板送的,说是还有伴奏。”
池宁:“要不还是……”
秦珩:“不行,你说得对,十年太不吉利了,还是用不代表数字的。”
池宁:不、我是说这个蜡烛在十年后都有可能唱一夜!
“要不还是别点蜡烛了,又不是过生日。”
秦珩抓着酒店赠送的火柴,“嗤”得划亮了,轻轻往烛芯上一蹭,边点边回头,“什么?”
池宁:“……没什么。”
那朵莲花被-插在蛋糕的正中央,里面的火光滋滋啦啦地烧了几秒后噗得一窜,聚拢的花苞也打开了。
“唯美”的电子音在里面放happy new year的伴奏,很是欢快。
那花瓣还会转呢,滋溜滋溜,非常顺滑。
秦珩看着蜡烛花,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迷惑和不理解的表情。
池宁看着秦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也挺有趣的。”
过年就是要开心嘛。
他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指指外面,“过年。”
又指指蛋糕,“放烟花。”
然后憋着笑:“应景。”
荷花里面的冷火滋花很快放完了,但是却亮起一颗小小的灯,而且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大有转一晚上的趋势。
池宁想了想,把之前在海滩上捡到的海胆壳拿过来,轻轻放在花苞的顶上,下面的小灯就透过海胆壳上的花纹,细碎的光晕四散开来,照到天花板上。
好看,像个小夜灯。
还带音乐和旋转呢。
秦珩被逗笑了,拿起蛋糕刀把圆球切开两块,“吃吧,都饿了。”
这蛋糕店tm再也不去了,这种蜡烛对他来说实在是为时尚早,浪漫的气氛逐渐搞笑。
池宁看着秦珩通红的耳根吃了几口蛋糕,忽然想到对方收集的一大袋硬币。
“你带硬币了吗?”
秦珩:“带了点。你要买什么?要多少?”
池宁抿着勺子上的奶油,“五个吧。”
秦珩将硬币放进他摊开的手心。
池宁点了一下,放进兜里,再拿湿巾擦了擦手,用指节蹭了一小块红色的苹果味果酱奶油抹在嘴唇上。
在秦珩震惊的目光里,伸手拽住了秦珩的领带,轻轻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接着那抹奶油就融化在两人的呼吸中。
两人中间的桌子上,莲花灯还在唱happy new year,罩在顶端的紫色海胆壳因为两人的动作歪倒下来,斜着挂在花蕊顶上。
等小灯灯唱完了一遍happy new year,池宁才缓缓直起身,看着秦珩的眼睛道:“蛋糕我也很喜欢。”
秦珩心说这蛋糕店还是能去的,别说去了,最好是买下来。
天天吃!
奶油又不止能涂在嘴上。
再搞笑的气氛也能给整浪漫了。
秦珩盯着池宁,又从兜里掏出了五个硬币推过去,“我还有。”
池宁:?
我哄一下你,你怎么还上瘾了啊?
他用力地把沾在盘子里的奶油刮干净,全部吃进肚子里,含混道:“没有了,不能了,嘴疼。”
秦珩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可以上金融财经节目的专业风范,“你知道三年来,阳城的房价涨了多少吗?”
池宁摇头。
秦珩道:“200平、市中心的房子,零一年的时候是100万,每平方5000左右,月租800到1000。但仅仅四年,每平方米的价格就从5000涨到了9000,几乎翻了一倍,房租也随之上涨。”
池宁心里涌现出了不太妙的预感。
秦珩敲着座椅的扶手,“按照涨幅40%来算,咱们一年的房租应该是90块。”
池宁狠狠切了一大块蛋糕,“黑心!”
他要讨价还价!
秦珩退了一步,“看在我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我给你打个九折,81个币。”
他抿着唇,“你看,房子是我求着你住的,只不过你平常总是忘了自己还有个男友,我需要一点机会,让你记起来是不是?”
池宁:……
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换了硬币给秦珩,秦珩再投还给他。
说实话,他真的一分钱没花。
咳,秦珩想要亲亲的小花招罢辽,他一个“长辈”,是可以惯一惯“小辈”。
池宁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你说的对,但是秦老板,我想抹个零。80吧?”
秦珩:“行。”
池宁:?
这么爽快?
是不是说少了啊?
按照还价的规律,如果还价时老板答应得太过爽快,就证明他赚得很多。
池宁想反悔,但秦珩没给他这个机会,“就这么定了。”
池宁觉得事情不大对劲,按照秦珩对经济的敏感程度,绝对察觉到了房地产未来20年的生命力。
特别是阳城这样的金融贸易中心,房价更是只会涨不会跌。
未来肯定会一年更比一年贵。
今年80,明年90,再过两年政-府出了刺-激政策,那房价更是翻倍再翻倍。
秦珩打的什么主意,简直再清楚不过。
亲亲这东西又不能涨价,当众热吻也就值10个币,秦珩这是想玩新项目啊。
池宁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床。
五星级酒店,很有个性。
传单还是绿色的,看上去像青青草地。
很清新,但必要性不多。
看到这个床单,秦珩估计都不用憋了,因为可能根本没有那种欲望。
池宁收回视线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秦珩藏在桌子底下的部分。
秦珩:?
这个怀疑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就差把“行不行啊”写在眼睛里了!
“宁宁。”秦珩又好气又好笑,“你在想什么?”
池宁:“没什么。”
秦珩哦了一声,“你想不想没关系,我想得多。”
池宁:嗯?
秦珩一手扯了领带,仔细对半一折,挂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没有了束缚的领口立刻敞开,露出凹凸有致,有棱有角的锁骨。
池宁的视线悄悄瞥过去,很快就收回来了,小声问:“你想得多,你想什么?”
秦珩:“我在想40个币的新项目。”
婚都求了,这次再拒绝他就说不过去了吧?
秦珩这么想着,脱掉了羊毛马甲,一点儿一点地脱,脱得只剩一件衬衫。
池宁呆坐在椅子里,手指蜷缩着,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
他一紧张,脑子就不转了,脑子一不转,就有点管不住嘴。
那些本该藏住的想法和心里话,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倒出来,“秦珩,之前我在研究院里加班的时候,老教授还以为我们吵架了。”
“后、后来我想了想,以前是不是因为我没懂你的暗示,所以你都忍着的?”
秦珩:……
原来池宁是真没懂。
不过没关系。
“宁宁,今天呢?”
池宁憋了憋,还是没憋住,面颊上的红晕一直从颧骨蔓延至耳根。
他极其快速地攀住秦珩凑过来的脖子,用气音悄悄说:“对不起呀。”
秦珩刚要说没关系,就听池宁继续道:“但是……那个,长时间憋住的话对前列腺会有损害,你……就是徐叔公司有没有给分公司总裁安排体检啊?”
他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腰杆子被秦珩掐住了。
但话说一半实在难受,于是很真诚地建议,“没有的话来我家体检中心检查一下?”
空气诧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歪歪扭扭顶着紫色海胆壳帽子的莲花灯在唱happy new year。
秦珩侧过头,亲了亲池宁耳垂上的小痣,“池医生今天就可以检查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