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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季白满是怀疑地盯着深褐色的药浴汤,可以帮她恢复灵气的药浴?


    戚流星会有这么好心吗?


    如果是当初还在四象峰的戚流星,她可能还会相信戚流星是真的想要帮她恢复灵气。


    可眼前这位剖过她心的戚流星,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不害她就不错了,怎么会想着帮她恢复灵气?


    若她的灵气真的恢复了,他还能如同现在一般这样省心省力的囚着她吗?


    戚流星笑意不改地伸手撩了撩浴汤,狭长的眼眸半眯地望着她。


    “师妹是在怀疑我吗?”


    季白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立即笑着说,“我怎么会怀疑师兄?我只是在想这药浴是不是真的有用。”


    “毕竟当时在四象峰的时候灵瑶师妹说过,我的灵气在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季白小心翼翼地措辞,“我想,灵瑶师妹的意思应该是不需要借助外力的。”


    她说完,又故作嫌弃地捂着鼻子说:“何况这药浴也实在太刺鼻了,我真的不想泡……”


    季白本能地觉得这浴桶里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师妹,良药苦口。”戚流星上前解她的衣衫,“越是味道难闻,效果越好,难道师妹不想早点找回自己的灵气吗?”


    季白还想再试图挣扎一番,戚流星却突然掐住她的腰,低声问:“师妹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说过……会一直听师兄的话。”


    他的声音又低又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缓缓回荡着,像是日暮时分荒山古寺里传来的闷闷钟声,无端给人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那是黑夜即将来临,而你还远离人群,受野兽窥伺的恐慌不安。


    季白挤出一抹笑容,说:“好吧,为了师兄我泡就是。”


    季白脱下衣服泡入充斥着刺鼻气息的药池中,戚流星站在浴桶边轻抚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的手时而舀上一捧深褐色的药汤浇在她的身上,嘴中还念念有词地说:“要泡得久一点,每一片肌肤包括头皮都不能遗漏哦,这样你的每一寸肌肤才会永远的充满生机。”


    季白被他奇怪的话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叫永远的充满生机?


    难不成这药汤实际上是美颜养肤用的?季白觉得戚流星应当没有那么无聊……


    如果是李承仙倒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不过……他多半应该是弄来给自己用。


    “师兄……”季白试探性地问,“这药浴不是用来恢复灵气的吗?为什么还会让我的肌肤永远充满生机啊?”


    戚流星笑得温柔,耐心地和季白解释:


    “这药汤可以滋润温补你的身体,等你的身体恢复到一个最完美的状态,你消失的灵气自然也就回来了。”


    这番说辞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可季白总觉得哪里有一点不对劲。


    她还没想出来,戚流星的手就五指分开地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这样的姿势让季白瞬间想起了戚流星掏她心的场景。


    她心中一颤,忍不住暗想,戚流星这次不会是打算把她的天灵盖掀开看看吧?


    季白一想到那副场景就控制不住地脊背发凉,想要立即逃走。


    “师妹,憋气哦。”戚流星温柔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什么?”


    季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按在她头上的手突然发力将她的头按进了药汤中。


    她完全没有准备,在水下灌了好几口苦涩的药汤,呛得她的鼻腔都火辣辣的疼。


    她拼了命的挣扎,想要浮上去,可按在她头上的手却坚若磐石,任她如何折腾都岿然不动。


    戚流星垂眸望着在浴桶中挣扎的季白,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芒,嘴角微微翘起。


    季白只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身上也渐渐没了力气,就在季白以为自己要在浴桶里淹死时,戚流星突然松开手拽着她的脖子将她捞了上来。


    隔着半人高的浴桶,他将季白的上半身紧紧抱在怀里,他俯下头凑到季白耳边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师妹,不是让你憋气了吗,怎么不乖乖听师兄的话呢?”


    他青色的衣袍被褐色的药汤全打湿了,但他却半点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往季白的身上浇灌着汤药,有点像给心爱的植物浇水。


    季白缓缓恢复了力气,戚流星刚刚的话她当然全都听见了。


    他分明是故意折腾她,还怪她没有听他的话憋气。


    季白越想越气,猛地发力拽着戚流星的胳膊将他也拽进了浴桶里,霎时间,水花四溅,季白欺身而上,报复性地把他的头往水里按。


    奇怪的是,戚流星并没有反抗,任由季白随便折腾他。


    季白开始还以为戚流星是用了灵气在水下闭气,可她很快又听见了戚流星呛水的咳嗽声,水面上很快泛起一圈圈的小泡泡,是他在水下喝了水的象征。


    戚流星小小地挣扎了几下,但见季白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也就任由季白按着自己的头,很快,戚流星彻底不动了。


    这时,他在水下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季白刚刚在水里的时间,季白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稍有所平息。


    虽然知道戚流星一介仙体不会把自己在水下呛死,但还是把他从水里拽了出来。


    他的头顺势靠躺在她的怀里,俊朗的脸上沾满了棕褐色的水珠,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尤其是他乌黑的发在水中散开衬得他的脸越发皎白如玉,眼尾因刚刚的呛水而泛起潮红,整个人有一种濒死前的美。


    很快,戚流星的身子颤了几下,嘴角溢出几口黑棕色的药汤,随即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洁白的肌肤上很快浮上一层红晕,以眼角和脸庞的红最为显眼,明明是一幅难受得要死掉的样子,可嘴角竟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他抬眸看她,眼神迷离,瞳孔涣散。


    “师妹解气了吗?”他的脸贴上她的肌肤,她瞬时就感受到了一股不正常的烫。


    “不解气的话就再来一次。”


    季白盯着他脸上的笑容看了半晌,终于确定水下窒息对他而言是奖励而不是惩罚。


    她果然和这些变态没什么好聊的。


    她别过脸,用手推了推他的头,小声嘟囔着:“快出去,你的头重死了。”


    戚流星闻言坐了起来,但却揽上季白的腰身贴了上去,“师妹都拉我下来了,我怎舍得就这么一走了之?”


    季白瞪了他一眼,道:“话说得好听,不还是想占我便宜吗?”


    她纯情的师兄不见了,当日在四象峰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季白话落又拿开戚流星的手,轻哼了一声,说:“师兄,管好你的手,别乱碰。”


    戚流星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箍得她更紧了。


    他的眼神不做掩饰地赤裸裸地盯着她,逐渐冷却的药汤因他的体温而逐渐沸腾。


    他低头逼近她,禁锢在她腰身的手让她没有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只听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多么漂亮灵动的眼睛啊。”


    季白从他喟叹的语气中听见了遗憾与可惜,让她没由来的心尖发颤。


    他可惜什么?


    难道他以后打算弄瞎她的眼睛让她时时刻刻离不开他,还是说想要挖出她的眼睛用来收藏?


    季白觉得如果是戚流星的话,那么哪一种都有可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师兄……?”


    季白拽了拽他的衣襟,让他回神。


    她生怕这人现在就两指一伸挖出她的眼睛。


    戚流星眼眸闪了闪,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头吻上她的鼻尖,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鼻头,她听见他说:“我们是夫妻啊,怎么能说是占便宜。”


    “虽然结契那天出了意外,让你我的名字没有在三生石上落下,但天下九州的人都知道你我的结契大典,各派宗主与长老们也都亲眼见证过,你,是我唯一的妻。”


    季白听戚流星提起那天结契大典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敢接。


    她当日还想着要在那一天满足戚流星所有的心愿,要让他成为最幸福的人,结果……结果只能说他还真是渡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


    经过那一天的刺激,难怪他现在越来越不正常了……


    “师兄……”季白说,“药汤都凉了,我该泡够了吧?”


    戚流星扬眸笑了笑,“还没有,还差一点。”


    他话音刚落,就拉着季白一起坠入水下,季白这一次学机灵了,一入水就立即憋住了气,然而在水下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


    她憋得脸都红了,戚流星依旧还没有放手的意思。


    她忍不住呛了一口水,本能地就要往外爬,却被戚流星又拽了回去,随后一个湿软的东西就覆上她的唇。


    他的嘴里有她需要的氧气,她如同溺水之人一般本能地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分外渴求地夺取他口中的津液与氧气。


    “哗啦”一声,两人同时从水面中探出头来,戚流星弯腰抱起湿漉漉的季白离开早已冷却的浴桶。


    那难闻的药材气味在长时间的浸泡下季白也闻习惯了,低头再嗅闻时竟还品出了一股独特的香味。


    戚流星用灵气在霎那间就把自己收拾得清爽整洁,对待季白却采用了全手工模式。


    柔软的棉布一点点地擦拭她湿漉漉的身体,而后又为她换上了一套他精心挑选的衣裙,季白坐在他面前,感觉自己有点像是专属于戚流星的大号人偶娃娃。


    她低头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然而还是空空如也,甚至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季白好奇地问:“师兄,你不是说那药浴可助我恢复灵气吗,为何我一点也没感觉到?”


    季白心想,能恢复灵气八成是他诓她的借口,但真实的作用她暂时也没有看出来。


    至少她这次泡完之后,身体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该不会真是美肤养颜的药浴吧。


    戚流星低头帮她系着极为华丽的腰衱,声音平缓温和地说:“没有那么快。”


    他抬眸看她,眼中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至少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三天?”季白惊了一下,默默计算着时间,等这三天过后她所剩的时间就只有一周了,一周的时间她真的能搞定卫云台吗?


    季白越想越无望,这次的任务时间是比上一个副本长很多,可难度也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师妹在想什么?”戚流星帮她穿好衣衫后,顺势握着她的手在手中无意识地摩挲把玩,随后轻轻掐了她的手指一下,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问,“是不是在想等灵气恢复就要将我痛扁一顿,而后弃我离开?”


    季白闻言连忙讨好性地抱上他的腰,说:“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如果师兄真能帮我找回灵气,那师兄就是我的恩人,我感谢师兄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痛扁师兄,更不可能离开师兄啊。”


    “我最爱的人就在这儿,我还要跑到哪去?”


    戚流星静静看着她,唇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季白见他不理,咬了下唇,又故意说道:“如果真要走,我还真有一个非常想去的地方呢。”


    戚流星搭在她腰间的手蓦地收紧,而后终究没有忍住地问了一句。


    “是哪?”


    季白扬起一抹格外灿烂的笑颜,说:“我想和师兄结为真正的道侣。”


    “师兄。”季白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上一次我们的大典因被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所打扰,而没有进行下去,我想重新再来一次,这一次由我握着师兄的手在三生石上刻下我们的名字。”


    季白还记得戚流星对结契这件事的执念非常深,上一次现场乱成那个样子,他还惦记着要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若非有妖龙那一撞,他们的仪式早就完成了。


    她这一次主动提起,戚流星一定会大受感动吧?


    然后,就能得到他的先天一气了。


    季白想得非常的美好,却全然没有看见戚流星面无表情的脸,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季白看不见他的神色,见他沉默,还以为他是太高兴了。


    过了很久很久,戚流星方低声说:“其实受不受天道的祝福并不重要,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就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若是反之,就算你我是受天道祝福的道侣,也只会成为一对怨侣。”


    季白听了这话,彻底傻了。


    这还是她一心想要结契的师兄吗?


    戚流星怎么可能会说出这句话,没有天道祝福的道侣就像是毫无约束的小孩过家家,一般只有双方并不确定是否会和对方一同走过漫漫修仙途的修士们会这么说,例如合欢宗的人,他们最不喜欢结道侣,还有就是……


    受天道排斥的邪魔外道。


    季白想到这儿心中一凉,立即从戚流星怀中抬起头,只见他脸上还挂着一抹她熟悉的笑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也不见半点猩红。


    不是李承仙,李承仙可以任意改变他的外貌,却变不了瞳孔的颜色。


    等等!李承仙情绪平静时,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季白想到刚刚他在亲吻她时,突然捂住她眼睛的手,他是在害怕什么?


    季白咽了咽口水,该不会……其实眼前的人一直是李承仙变得吧?


    仔细想一想,当初她刚从李承仙那儿逃出来,怎么可能转头就遇见戚流星呢,如果是李承仙发觉她逃走后追了上来,就能说得通了。


    还有那日死去的同门,如果是李承仙,确实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季白看着他脸上过分完美的笑,只觉后脊发凉,难道她一直都没有逃出来吗?


    可是不对啊。


    他和她相处时的细节确实同她之前和戚流星相处时的一模一样。


    就算李承仙很聪明,就算李承仙在太清宗有卧底,能知道她和戚流星的一举一动,但他真的能模仿得这么像吗?


    “师妹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戚流星问。


    季白故作失落地说:“只是惊讶师兄为何会这么说,我还以为师兄会和我一样非常期待在三生石上刻写我们的名字呢。”


    戚流星的眼眸闪了闪,“如果师妹真的很想,等你的灵气恢复后,我们就去三生石刻。”


    这回答实在是模棱两可,如果她的灵气始终不恢复,他是不是就不打算刻写了?


    季白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她拉了拉他的袖角,撒娇道:“师兄,我想吃你做的糕点了。”


    李承仙或许可以模仿戚流星的一切,但绝对做不出戚流星做出的食物。


    戚流星一愣,随后道:“抱歉啊,这里没有食材,所以暂时做不了食物。”


    季白听他这么说,越发怀疑起他的身份。


    “等你这三天的药浴泡完,我抽空出去买食材回来做给你吃。”


    季白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心中却在奇怪为何非要等到药浴泡完,难道这药浴泡过三天后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功效吗?


    心中的怀疑一生,季白看戚流星是哪哪都不对劲,可她又始终没有找到破绽。


    第二天夜里,季白泡完药浴后回房休息,半夜,她突然惊醒时却发现身边没有戚流星的身影。


    她顿时坐了起来,连忙询问系统戚流星的动向。


    她怕戚流星离她远了,会又有怪物来攻击她。


    季白在系统的指引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间林中小屋,她一推门,就见屋顶吊着一顶昏黄的灯笼,灯笼在风的作用下被吹得左右摇晃,屋子里本就昏暗的光也跟着一起晃动。


    季白站在屋外观察了一会,只觉屋内影影绰绰,鬼影重重,尤其是那顶上的灯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她缓缓抬脚踏进屋里,一入内,她立即觉得屋里的空气极为阴冷,而且在她看不见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窥伺着她。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往里走,随着她的走近,她缓缓看清了摆在阴影里的东西,长着毛的,奇形怪状的。


    那是……动物?


    活着的动物?


    不对,他们虽然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却不会动……


    这么一排东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季白有点心里发毛,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活体标本?


    可未免也太鲜活了吧?除了不会动以外,肉眼看上去它们和活物几乎没有区别。


    季白继续往里走,她走着走着发现架子上的东西也随之改变了,从动物慢慢过渡到了……似人的东西,到最后就是完全的人了。


    他们都站在黑暗中齐刷刷地看着她,看得季白毛骨悚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那些她没有看着的雕塑正转动着他们的眼睛盯着她,可当她转过身去,那些雕塑又还是正常地目视前方。


    这样诡异的地方,季白实在不想多待,她正准备离开,却突然用余光瞟见了另一侧的书架,她好奇地看了过去,就发现这些书名都有统一的两个字——傀儡。


    季白的后背顿时升上一股凉意,所以这些都是戚流星做的活体傀儡?


    她见其中有一本书磨损的最为严重,且摆放的位置上没有落一丝灰,显然是主人常常翻阅,且近期还一直在看的书。


    季白想也不想地就取下来翻看,只见第一页写着简洁易懂的几个大字——活体傀儡之术。


    在大字的下面又用红笔写了一小段警示的话语,季白翻过不看,只见下一页的标题就写着——既获活体,须以秘药浸泡三日,时辰以一炷香为度,切记遍体皆须渍及,否则日后必腐之。


    在下面就是用小字写着秘药的药方。


    季白握着书的手紧了紧,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原来……原来他是想要把她做成听话的傀儡。


    难怪会遗憾她的眼睛,难怪会说不用获得天道的祝福也能长久的在一起,天道怎会祝福一个修炼邪术的修士与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若是让他完成后,她会变得和这些摆放在房间里的傀儡一样吗?


    季白深呼了两口气,极力平息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她正准备把书放回去,先溜为妙,就听见黑暗中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仿佛那人……就在她身后一样。


    【作者有话说】


    我把前一章的后半段改了下,今天之前看过的人有兴趣的话可以返回去重新看一下。(ps,只改了后半段一小部分的互动)


    72


    第72章


    “怎么不回头看看我?”


    清越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吐息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带来的阵阵凉意,如山般的阴影将她笼罩,仿佛预示着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越是恐惧,季白越是冷静。


    【系统,你说过褚师怀的弓威力强大,可以射杀一位副本里实力最强的人,它现在还有足够的能量杀掉戚流星吗?】


    系统回答的很快。


    【有。】系统说,【不过杀了他以后,这把弓就会暂时陷入沉睡,在本副本中不能再使用了。】


    季白听了系统肯定的回答后,心下稍安。


    她淡然地把书合上,而后放回了书架,她做完一切后,方转过身看向戚流星隐没在阴影中的脸。


    “师兄要把我做成和它们一样不会动的傀儡?”


    戚流星脸上挂着完美的温和笑意,微凉的指腹轻抚着她的肌肤,似是在感叹着这上等的皮料。


    “不,你怎么会和它们那帮残次品一样呢。”他乌黑的眸子在灯火的映衬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是深林中窥伺猎物的野兽,“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挑起她的下巴,黝黑的眸子审视着她,似是想要欣赏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可季白脸上的神色格外平静。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低声说:“师妹,你不要怪师兄,师兄明明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不珍惜。”


    “你太不乖了,是你先招惹了我,又抛弃了我,为了别的男人一次次的骗我,修仙的路途还有那么那么长,你这么花心,以后还不知要为多少人动心。”


    他喃喃自语着,“我受不了的,受不了的。”


    “所以我想了一个好主意,把你做成我一个人的傀儡。”


    他从她的唇上撤离,手掌轻抚着她脑后的乌发,像是在抚摸心爱的玩偶。


    “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季白扬起一抹笑容,眼神却怜惜又悲伤地望着他。


    “我怎么会怪师兄,都是我的错,一步步让师兄变成了如今这般疯魔的样子。”


    “只要能和师兄在一起,哪怕是变成无知无觉的傀儡,我也心甘情愿。”


    戚流星轻抚季白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分不可置信的迷茫。


    这番话肉麻的让季白直起鸡皮疙瘩,但又不得不演下去。


    她搂住戚流星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浸着凉气的衣襟上,仰头道:“师兄,我已泡了两天药浴,明日是不是就是最后一天了。”


    “你亲亲我好吗,我想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再感受一次你的吻。”


    戚流星的喉结滚了滚,眼底是翻涌的欲色。


    他没有立即吻上去,而是掐着她的脸问:“你是想博得我的同情,让我放了你吗?”


    “休想。”他说,“你的谎言,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不是谎言。”季白说,“我不会逃,也不会跑。”


    “师兄,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等我变成了没有思想的傀儡,你真的会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你会不会有一天终会腻了我,像丢它们一样把我丢到阴暗潮湿的房间不管不问,爱上其他鲜活的姑娘?”


    季白说到这儿,眼眶微微发红落下一滴泪,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用他的衣襟藏起她的泪,她哽咽着故作坚强地说:


    “不过没关系,反正那时候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师兄,请在我还能知道的时候让我尽情感受你吧。”


    系统默默看着这一切,实在忍不住她的肉麻出声道。


    【你这戏会不会太过了一点?】


    哪个正常人知道对方要把自己变成傀儡时,会是这种反应?


    【你一个系统不懂,男人都吃这一套。】


    系统闻言,闭上了嘴巴。


    戚流星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受到被她的眼泪所润湿的衣襟,冰得发烫,冰得他的心沉闷又酸涩。


    其实他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会在想,自己怎么就和师妹走到了这一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他捧上她的脸,低头吻上这张满是泪水的脸。


    他温柔至极地一点点吮去她脸上的泪珠,最后吻上她的唇。


    如果忽略他们身后一排排僵硬恐怖的傀儡,如果忽略他正打算把他最爱的人做成傀儡,那么他此时此刻的样子简直像极了一位温柔的完美情人。


    季白紧攥着他的衣襟,热情回应他的吻,然而她额上的花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白气急。


    亏她还声情并茂地表演了一番,结果戚流星是一点都不吃啊。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再变态的人也该有点反应吧?


    她消失前的最后一吻都不能激起他心中纯粹的爱意吗?


    【我不懂男人。】


    系统幽幽在她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一句,嘲讽的意味拉满了。


    季白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说。


    【戚流星不是男人。】


    她刚刚的动人表演没有激起戚流星纯粹的爱意,倒是激起了他相当纯粹且磅礴的色欲。


    这一夜,季白一整晚都没有睡。


    等她第二天被戚流星泡入浴桶时,她方骤然惊醒,细白的肌肤上遍布红痕,双腿甚至软到不能站立。


    “你醒了。”戚流星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他的目光无比温和地望着季白,轻声说,“很快的,很快你就会属于我一个人。”


    季白目前还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她想,泡完药浴后,应该还需要完成什么方能把她做成听话的傀儡吧?


    不过……她都做到这一步了,都没有获得戚流星的先天一气,要不试试别的办法?


    季白正在考虑要不要用弓时,决定再赌最后一把。


    “师兄……”季白装作一副十分惊慌害怕的样子紧攥着戚流星的手,“我有点怕。”


    戚流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愣愣望着浴桶里惊慌可怜的季白,脑海中自动浮出了另一个时期的她。


    那是刚上太清宗无比依赖他的季白,那时的师妹也是怯生生地躲在他的身后,抓着他的手说好怕。


    戚流星捧上她的脸,如从前一般低声说了一句,“别怕。”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神情,相似的话好像一下把戚流星拉回了从前,但他做了一件从前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季白只见戚流星眼神迷蒙地凑近她,随后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这一次,季白竟然感受到了额上的花钿隐隐发烫。


    季白大喜过望,天呐,早知道对戚流星撒娇示弱就能得到他的先天一气,她早就对着他说千百回我怕了。


    真没想到,原来戚流星居然喜欢这样的她。


    【恭喜宿主成功收集到戚流星的先天一气,任务完成进度90%,请宿主继续努力,尽快通关本次副本。】


    【特别提醒,距离本次副本结束还剩六天。】


    戚流星一吻结束后,缓缓撤离她的唇,他望着她的眼睛,无比动情地唤她的名字。


    “季白……”


    然而下一秒,季白手中就凝结出一把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砸在戚流星的头上。


    这把弓材质特殊,就算是修仙的戚流星也被砸得后退几步,他捂住流血的额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季白。


    “你……”


    季白挽弓拉弦跨坐在浴桶上,扬着头看他,不耐烦地说:“你什么你?你又要说我骗你了?”


    “动动脑筋好不好,谁会喜欢一个要把自己做成傀儡的人啊?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师兄,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我没想到你真的要杀我啊。”


    季白正要放箭,却突然听见房门一响,下一秒,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季白回头去看,就见许久不见的卫云台竟端端地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华裳,一头蓝白色的发丝被一根通体晶莹的玉簪挽起,垂眸的神情淡然又超脱。


    身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简直像是为他渡了一层神性的光晕,卫云台先是看了季白一眼,随后眉头微微皱了皱,扔给季白一件衣裳罩住她的身体。


    他还没说话,戚流星倒是率先冷声道:“卫云台,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孽徒,你如今见了我连句师尊都不叫了?”卫云台淡然回应。


    戚流星也不废话,抽剑就朝卫云台杀了过去,卫云台背手后撤,道:“来,让我看看我不在的日子里,你长进了多少。”


    季白穿好衣服后,屋里早已不见二人,激烈的打斗声从外传来。


    卫云台来了,自然不需要季白出手相助,她默默把弓收起,探头去瞧,只见他们二人打得极为激烈,但仍然能看出来卫云台占据了上风。


    卫云台忽而右手一翻,蓝白色的灵气化为纷纷扬扬的冰莲花朝戚流星攻去,蓝色冰蓝花在沾到戚流星的身体时,就在顷刻间结成了密不透风的蓝网将他罩在了网内。


    蓝网一缩再缩,很快就彻底将其束缚,戚流星手中的灵剑如青烟般消散,随后就如同断了翅的鸟儿从空中坠下。


    季白立即跑到卫云台身前告状,与戚流星撇开关系,“师父,师兄刚刚还想要把我做成傀儡呢。”


    卫云台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季白有一种自己被他看穿的感觉。


    “你待如何?”


    季白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说:“也不打算怎么样,就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师兄也尝尝变成傀儡的滋味。”


    “当然……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我全都听师父安排。”


    卫云台看了她半晌,随后扔给她一个药丸,道:“快点解决,我在外面等你。”


    他说完这句话,似是不愿再见戚流星一样,转身就走了。


    季白不可置信地接过他扔过来的药丸,忍不住在心中思忖,师父……怎么会有这种阴邪的东西啊?


    她拿着药丸转身看向被缚在地的戚流星,明明已是阶下之囚,朝不保夕,可那双狭长的眼眸还在死死盯着她,额头上的鲜血浸红他的左眼,使他清俊的五官看起来有种狰狞的恐怖。


    季白在他面前蹲下,冲他灿然一笑,学着他的语气说:“师兄,如果你乖得话,等你变成傀儡,我会考虑天天带着你的。”


    戚流星挣扎着,蠕动着朝她的方向爬了过来,染血的那只眼睛是执拗与狰狞,清澈的那只眼睛是难过与期待。


    “师妹,临死前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动过心?”


    戚流星痴迷地看着季白的脸,心想,如果当初他和她一起死在妖窟里,也算是很好很好的结局了。


    季白歪着头想了想,在这等待的须臾中戚流星的心好似被她随意紧攥揉搓着。


    他渴望她的回答,又害怕她的回答。


    季白弯了弯眸,脸上是一派天真与明媚,“如果师兄一直是刚开始的师兄,我自然也是动过心的。”


    “好了。”季白说,“我实在没时间和师兄废话了。”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残忍,“师父说了,要快点解决师兄呢。”


    这番话当真是杀人诛心了。


    但谁让戚流星先是挖了她的心,后又想把她做成傀儡呢?


    她只是把他对她做的事还给他而已。


    戚流星低下头轻笑一声,鲜红的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开出一朵朵刺目的花。


    他突然猛地向前,季白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和她同归于尽,结果却见他主动含住了季白手中的药丸,湿漉漉的舌尖舔了舔她的指尖,季白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松开了手。


    戚流星喉结微滚,将那枚药丸吞了下去,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季白说:“师妹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我乖的话,会天天带着我。”


    “师妹若是骗我,我就算变成傀儡,也会……一。直。跟。着。你。”


    最后几句话他说得又慢又重,简直就像是某种诅咒一般,尤其在搭配上这半张被血染红的脸,就越发显得诡异吓人了。


    明明她在太阳底下,却觉得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


    药效很快发作,戚流星两眼一闭,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季白不敢久留,连忙起身去追卫云台。


    然而,她刚走没几步,本该死去的戚流星就睁开了眼睛。


    只是他的眼睛和暗室里的那些傀儡一样毫无生机,他机械性地转动着眼珠,望向季白离去的背影,嘴中喃喃自语着两个字。


    “主人……”


    “师父!”季白很快在树林的尽头看见卫云台的身影,她连忙追了上去,可在将要靠近时又有点犹豫。


    她该怎么和卫云台解释啊……


    毕竟她在山洞的时候,一直在卫云台面前树立着只爱他的形象,这下可全都翻车了。


    不过卫云台是她最后一个任务目标了,只要能得到他的先天一气,她就能从这儿离开了。


    季白这么想着又壮着胆子朝卫云台靠近,一边靠近一边试图解释,“师父,我……”


    然而她连一句话还没说完,卫云台就先转过身来。


    他似是预判到季白要对他说什么,直言道:“我不是李承仙,也不是戚流星,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


    季白怔了一下,问:“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云台垂眸看她,神色淡然到似是没有情绪。


    “季白,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也不再是我太清宗的弟子,天地广袤,你自己寻个去处吧。”


    季白傻了。


    其他男主们见了她就如同小狗见了骨头,小猫见了鱼,恨不能将她立即抢回去藏起来,唯独他与众不同,要赶她走。


    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她分外凌乱,季白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菩提老祖赶走的孙悟空。


    “师父,你要赶我走?”季白上前几步紧攥着他的袖摆,“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师父如果不想要我,今天又何必来救我?”


    “我不是救你。”卫云台说,“我今日来只为清理门户。”


    季白不解,卫云台神色平静地说:“当日我修行出了岔子,功力尽散,戚流星伺机行刺于我,若非被你救回山洞,或许那一天我就死了。”


    季白瞪大了眼,“什么?师兄还曾经刺杀过师父?”


    季白咽了咽口水,难怪原主能把卫云台囚于后山,难怪原主后续与戚流星不和。


    原来戚流星在很久以前就不正常了,但他为什么行刺卫云台呢。


    难道是那时的他就发现原主喜欢师父,所以嫉妒心切的戚流星就对卫云台痛下杀手?


    “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卫云台话落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下一瞬,就见她手腕上的情契似是活了一般,它们被卫云台冰蓝色的灵气逼出她的身体,随后彻底烟消云散。


    “你与李承仙的情契已解。”卫云台说,“这算是为师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日后你我不必再见。”


    卫云台说完转身就走,季白连忙追了上去,死死拽着卫云台的袖角不放。


    “我不走,我要跟着师父回太清宗。”


    “师父,我知道错了。”季白撒娇道,“可是当初也是师父说要助我修行的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季白说着抬眸去看卫云台的神色,可惜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依稀能听见他相当平稳的心跳。


    “师父,你带我回去吧。”季白壮着胆子抱上了卫云台的腰,鼻尖满是他身上好闻的冰莲花气味,闻起来清冽又淡雅,让人忍不住想要埋进他的怀里,深深地吸上一口气。


    卫云台好半晌都没有动,就在季白以为卫云台心软了的时候,就感到一股柔和的灵气推开了她。


    季白还没回过神,卫云台再一次回身看她,他的眼神悲悯又慈悲,空灵又超然。


    眼神明明就落在她的身上,却让季白觉得她并没有被他看到,或者说她在他的眼里只是格外渺小的沧海一粟。


    “季白。”卫云台空灵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般,“你我缘分已尽,不必再执着于我,天大地大,自是有你的归处。”


    他说到这儿,又顿了顿,似是一位还是不太放心孩子的母亲,无法克制地多嘱咐了季白一句。


    “你的徒弟孟辞,不是你的良人。”


    季白愣了一下,随后笑得像是抓住卫云台破绽的小狐狸。


    “师父说什么缘分已尽,分明还是放心不下我嘛。”


    “不然师父为什么要说孟辞的不是?如果师父心里真的半点都没有我的存在,又怎会在意谁是我的良人?”


    卫云台没有与她争辩,而是抬手虚空一点,脚下生起一朵冰蓝色的莲花,托着他升至空中。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白,而他刚刚放出的那一抹灵气就成了隔绝她与卫云台的银河。


    “季白,等你想通后这结界自然会打开。”


    他高高在上的身影,被风吹动的发丝,衣袂飘飘的华裳,衬得他像极了一位临世的神明,他的眼神慈悲又冷漠,可眼底……


    似乎也有一缕不舍。


    太远了,季白看不真切。


    神明最后深深地看了季白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季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卫云台的身影消散在云层的最深处。


    她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狂踹面前的结界,大喊道:“卫云台!卫云台!”


    可她喉咙都喊哑了,也不见卫云台回来。


    卫云台这是真铁了心要和她断绝关系了?


    季白气呼呼地背靠着结界坐下,脑子开始飞速运转想着对策。


    卫云台有可能只是生气了,想把她关几天吓唬吓唬她,可她的时间可不多了,可禁不住这么浪费。


    但她眼下灵气全无,该如何破开这结界呢?


    如果用弓箭的话,倒是有一博之力,但如果把最后的力量浪费在这种地方,又有点大材小用。


    季白正思虑着要不要先等一天试试看,结果就突然听见丛林后有声音传来。


    季白面色一喜,暗想,卫云台果然是故意吓唬她的。


    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什么清理门户,分明就是专门来救她的。


    如果是先前,季白还能相信卫云台对她毫无情意,可自从经历卫云台上次失控后,她就确定了卫云台对她的感情。


    只不过他实力最强,最会掩藏而已。


    季白想到这儿,笑眯眯地转过身去,打趣道:“师父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忘了什么东西?”


    结果当她的目光看向来人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马上就要结束啦,因为世界观比上一个副本大,所以写得有点长了,下一副本是西幻背景的副本,如果大家有想看的副本背景可以给我留言,我会慎重考虑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73


    第73章


    戚流星站在结界外盯着季白,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少了几分灵动的光彩,但眼底的执拗却是丝毫不改。


    他的脸贴在透明的结界上,五官扭曲地挤压在一起,似乎是想要穿过屏障来到季白的身边一样。


    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正常的,像是丧失了灵智只依靠着微末本能与执念行事的野兽。


    季白在确定他进不来以后,也就不管他了,而是专心想着如何破开眼前的结界。


    她召唤出弓箭,用弓身重重敲击结界,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季白的余光扫过戚流星的脸,突然又有一个主意。


    “师兄。”季白隔着结界朝戚流星喊了一句,戚流星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季白心中一喜,继续温声道,“你能帮我从外破开这个结界吗?”


    季白说着对着结界做了几个捶打的姿势,戚流星有样学样,退后几步跟着挥起拳头大力捶打结界。


    “对,再大力一点!”


    无形的结界在戚流星的捶打下很快显现出一层蓝白色的光罩,光罩的表面如海水般泛起一层层波澜,看样子是戚流星的攻击起效了。


    季白见状连忙朝结界的中心点退,以免被结界破开时的余波所伤。


    然而下一秒就见灵光大盛,戚流星立时就被结界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几步,他木然的脸上闪过一分愤怒,低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直接被震飞十几米,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不服气地还想要爬起来,可刚刚站稳就听“咔擦”一声,他的腿断了……


    但他是没有意识的生物,完全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对劲,拖着那条断掉的腿继续往前走,他一步一摔,一摔一步,血肉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磨掉显露出白色的腿骨,看得季白有几分不忍。


    她连忙冲戚流星喊话:“师兄,你别动了。”


    戚流星乌黑的眼珠子动了动,随后果真停下了脚步。


    季白叹了口气,看来以戚流星的力量也不能破开卫云台留下的结界,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难道……真的要动用弓箭的力量吗?


    季白低眸望着手中流光溢彩的弓,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传送阵!


    她记得在囚困卫云台的山洞中还留有一个高级传送阵,当初系统说过无论在何时只要她用灵血汇出传送阵,就可返回山洞。


    她虽然灵气尽失,但体内的灵血还在。


    季白立即亢奋起来,她先是咬破指尖,随后回想起传送阵的样子。


    万幸,她的记忆向来不错。


    很快,她就在地面上绘出了一个与丹霞峰后山山洞一模一样的传送阵。


    待最后一笔落成时,繁复的图纹似是活过来一样,青色灵气霎那间就将季白包裹。


    季白只觉眼前一黑,随后就感觉身体好似在不断地被撕碎重组,撕碎重组,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就已全变了。


    山洞还是季白第一次来时的山洞,只是床榻上的人早已不见踪迹,只余留一个空荡荡的铁链。


    不知为何,季白的心头竟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孤寂。


    她压下心头的酸涩,一面想着等会见了卫云台该如何说,一面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她走出山洞时,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明媚的日光,而是冲天的火光与滚滚浓烟。


    她的脚步顿在原地,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直至她看见飞翔在浓烟中的丑陋怪物。


    太清宗……被魔族围攻了?


    因为她吗?


    她好像突然明白卫云台为什么会赶她走了。


    她不敢犹豫,立刻抬脚朝太清宗的主峰赶去。


    一路上,她看见了许多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也遇见不少正与魔族缠斗的修士。


    “季白师叔!小心!”忽有一声爆喝从身后传来,季白回头一看就见一只三头魔鸟朝她攻了过来,太近的距离让她来不及闪躲,也来不及拉弓搭弦。


    千钧一发之时,一人突然冲到季白面前,三头魔鸟锋利的喙重重咬在她的大臂,比人头还大的爪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她的胳膊就硬生生地被魔鸟扯了下来,喷涌而出的热血溅了季白一脸。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个不停,巨大的震撼笼罩着她,她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位陌生的女修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她。


    三头魔鸟还来不及享受自己的美食,只见那女修手起刀落,一刀就砍下了三头魔鸟的头。


    看得出来,这位女修的实力很强,若非是为了救她,她绝不会断一只臂膀。


    “季师叔,你怎么回来了?”她转过身来,一脸的血也遮不住她眼中的赤忱与善意。


    “这儿很危险。”她说,“季师叔,我还是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季白摇头:“不,我要去主峰。”


    季白顿了顿,又再次追问道:“李承仙在那儿,对不对?”


    她了解李承仙的性格,这场祸事因她而起,在没有见到她之前,李承仙是不会离开的。


    女修沉默了许久,随后轻声说:“季师叔,您不该去那儿的。”


    “仙尊也不希望您出现在那儿,您还是跟我走吧,我护送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不走。”季白说,“我也是太清宗弟子,为什么太清宗出事的时候要独独赶我离开?”


    “何况……”季白顿了顿*,“这场祸事本就是我招来的,你告诉我,李承仙是不是来找我的?”


    女修连连摇头,道:“不,这件事同季师叔无关,魔族与修仙界早晚必有一战。”


    季白见她避重就轻,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女修见已是避无可避,闭了闭眼回道:“是,李承仙是叫嚣着要让仙尊交出季师叔,否则就要踏平整个修仙界,先从太清宗起。”


    季白今日见到卫云台时,他还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天下太平,实际那时就已经火烧眉毛了吧?


    可他还是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要同她断绝师徒关系。


    他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呢,护住她的命,带着太清宗的众人同李承仙同归于尽?


    “既然与我有关,我就更要去了。”季白无比坚定地说。


    无论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心中那一点点的动容,她都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地看着太清宗的人因她而死。


    女修见季白神色坚定,最后一咬牙道:“好,我送季师叔上去。”


    季白粲然一笑,道:“多谢。”


    “对了,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女修笑得温柔腼腆,与刚刚挥舞大刀时的干净利落截然不同。


    “江茉。”


    “季师叔喊我小茉就行。”


    江茉……


    季白忽而想到了死去的江成,她本想问问江成是她的什么人,但往主峰去的路上妖魔无数,江茉忙着挥刀斩妖,实在不是一个问话的好时机。


    季白只得把问题压在心头,跟着江茉的脚步一路狂奔至主峰,她刚一爬上玉阶就看见了令她惊惧万分的一幕。


    “不要!”


    季白想也不想地就扑了上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卫云台不能死。


    她快如闪电的身影穿过隔绝其余修士的血雾屏障,毫不犹豫地挡在卫云台身前,尖锐的利刺狠厉地穿过她的腹部痛得她低吼一声,差点倒在卫云台的身上。


    对面的李承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杀招竟然会落在他苦苦找寻,朝思暮想的仙人身上。


    他昳丽艳绝的脸霎那间就白了,吓得他连动都不敢动了。


    “仙……仙人,怎么会是你。”明明伤得是季白,可感觉要哭的人反而是他,“你……你疼不疼?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环绕着他和卫云台的血雾是能隔绝其他人的结界,然而李承仙的一切都从未对季白设过防。


    因而,她可以轻松地穿过属于李承仙的血雾。


    季白紧捂着伤口,问他:“是你带领魔族杀上太清宗的吗?”


    刚刚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魔尊,此时此刻却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只是想见你。”


    季白正要说话,却突然听见一道沉闷的声音从李承仙的身体中传来。


    “啊……好香……好香的血液,我……我要吃了她。”


    “吃了她……”


    “不,不行。”李承仙神色痛苦地捂住头,尖声道,“她,不能动。”


    他脸上的神色极为痛苦,似是极饿的人正努力对抗着吞噬的欲望。


    季白很快就感受到插在自己腹部的荆棘又有了新的动作。


    这时,她身后的卫云台已挣脱了束缚,他干脆利落地挥剑砍下季白身前的荆棘,而后果决地将它从季白体内拔出。


    一套连招快到让季白来不及反应,干拔的那一刻倒刺勾着她的血肉,痛得她几欲晕死。


    卫云台稳稳地接住她,带着她快速逃离李承仙的攻击范围。


    “你……为什么要回来?”


    卫云台沉而哑的声音从季白身后传来,与此同时,季白惊讶地发现自己腹部的大洞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快速愈合。


    她神情恍惚地摸了摸重新长好的肌肤,刚刚极致的疼痛与伤口仿佛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师父,你看……”季白转过头去想把自己的新发现讲给卫云台听,可她下一秒就感受到自己后面的衣摆有点湿,一股不属于她的血腥味从她的身后弥散开来。


    她的视线从他苍白的脸逐渐下移落到与她身体紧贴的腹部,鲜红的血从他们身体相贴的缝隙中涌了上来。


    “师父……”季白傻傻地问,“你受伤了?”


    可她刚刚明明帮卫云台挡住了啊,为什么卫云台还会受伤呢


    卫云台揽在她腰间的手紧紧收拢,咬牙质问:“你!为什么回来?”


    季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摸上自己已经完好无损的腹部,喃喃问道:“师父,为什么我受过伤的地方会这么快就完好无损,而师父的身上却会快速出现一个与我位置一模一样的伤口?”


    卫云台垂眸不语。


    季白忽而抬手扯开卫云台的衣襟,果然……在他的心口上留有一个深深的五指印痕。


    “这是什么?”季白问。


    卫云台神色如常地拢起衣衫,无比平静地说:“与你无关。”


    随后一道温和的灵气将季白推开了,他简单地用灵气止住腹部的血,就准备提剑继续与李承仙打。


    季白连忙抓住他的袖摆,轻笑着问:“与我无关?”


    “如果我不来,师父是打算带着全宗的人与李承仙灰飞烟灭吗?”她步步逼近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那双不染纤尘的漂亮眸子,“一切因我而起,师父把我交给李承仙一切就结束了。”


    “师父明明最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为何弃之不用,为何要独独在魔族来袭时以囚禁之名而保护我?”


    “师父不是自诩博爱苍生,普度众生吗,难道您都忘了?我真没想到,我的师父原来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季白的这番话没有激起卫云台脸上任何的波澜,他仿佛又恢复成了季白初见时的模样,冷漠又悲悯,似是一座不可改变,不可动摇的山。


    “等你有了我的力量。”卫云台说,“再来告诉我该如何选择。”


    他话音刚落,又故技重施地虚空一指用结界囚住了她,同时也保护了她。


    他不看她一眼,提着剑转身而去。


    李承仙似乎已经彻底失控了,季白隔着结界都能听见他尖锐刺耳的好饿,好饿。


    季白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恐怖,他像是一个能吞噬一切,融合一切的怪物。


    无论是妖,是魔,还是修士,一旦被他的触手所缠住都会融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无法逃脱。


    吞噬血肉是他的本能,而他永远也不会满足。


    不知为何,季白仿佛透过他可怖的身体看见一位流着泪的苍白少年。


    那少年似乎也能看见她,他转动僵硬机械的眼珠朝她看了过来,无声地对她说了三个字。


    季白心头一颤,竟是当日那位放她离开的少年。


    她想看得再清楚一点,可惜什么也不看见了。


    卫云台纵然修为高深,可面对这样的怪物,一时间也占不得便宜。


    属于李承仙的触手忽而破土而出,开始极速蔓延,一时间,来不及反应的人都被他的触手所吞噬。


    季白的余光突然看见李承仙的触手竟朝着江茉的后背奔去,她立时大喝一声:“不要!”


    体内枯竭的灵气似乎是在一瞬间突破某种屏障,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迅速浇灌季白的奇经八脉。


    那柄她散尽灵气后再也拔不出的剑自动出现在她手中,她想也不想就挥剑劈去,磅礴的灵气与锐不可当的剑意如砍瓜切菜般破开卫云台的结界,砍断那根偷袭江茉的触手。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那根触手已经扎进了她的脖颈,当她赶到时,江茉面容青紫地躺在地上,全身肌肤已经开始异变,血肉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体而出。


    “小茉……”季白想说些话安慰她,可在这种情况下再动听的文字也显得匮乏。


    除了唤她的名字,她竟然什么都说不出。


    “季师叔。”江茉用最后的力气抓住季白的手,“请杀了我。”


    她不断哀求着,“杀了我。”


    “杀了我。”


    季白瞳孔一震,愣愣望着她的口型,她好像读懂了李承仙体内那苍白少年的口型。


    “季师叔。”江茉的手死死攥着她,大大的眼睛落下泪来,“请杀了我,我宁愿死也不要变成怪物。”


    季白闭上了眼,轻声说:“你不是怪物,是太清宗最厉害最勇敢的弟子。”


    江茉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痛苦缓缓消解,唇角勾勒出一个最美的笑容,下一瞬,利剑毫不留情地穿胸而过。


    季白紧紧抱着她异变至一半的身体,随后动作缓慢地抽出她的剑,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她最后的痛苦一样。


    季白站起身后就开始寻找卫云台与李承仙的身影,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诧异为何自己的灵气会突然回来,而且……好像变强了很多。


    “师姐,你不必在意你的灵气为何会突然回来,我当日说过,你的灵气在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季白惊讶地抬眸看去,就见之前在四象峰给她诊过脉的灵瑶竟出现在她身边。


    她立即想起当日灵瑶给她诊过脉后的奇怪表现,因而追问道:“所以我的灵气到底是什么回事?”


    之前季白认为是她惹恼了卫云台,因而卫云台用散尽她灵气的方式惩罚她,可她今日在看了卫云台身上的伤后,又不是十分确定了。


    “是替命咒。”


    “替命咒。”季白的心颤了一下,问:“是什么?”


    “施咒者会替你承担所有的伤害,直至他死亡的那一刻。”


    季白摸上了自己的心口,当日被戚流星掏心时的痛苦她还记得,可等她在醒来时她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过系统,想过戚流星,却从来没有往卫云台的身上想过……


    到底是为什么?


    季白总觉得卫云台似乎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也似乎很怕她会死一样。


    他难道拥有某种预知能力吗?


    季白迫切地想要找到他问个清楚,也想快点完成她的任务。


    很快,季白找到了正与李承仙对战的卫云台,只是他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那身从来都干干净净的华裳染满灰尘与鲜血,像极了失去神力坠入凡尘的神明。


    然而当神明一旦出现弱点就会吸引来越来越多的攻伐者开始兴奋地叮咬撕扯,直至将他啃噬殆尽。


    卫云台现在就面临着这种情况,她可以看出李承仙身上的怪物们极度渴望卫云台的血肉。


    季白正准备上前帮忙,就见卫云台的身形慢了一步,脚腕被李承仙的触手缠住,随后就听那些怪物们尖锐地大笑欢呼。


    “啊。抓到了。”


    “好香的血肉,我要吃,我要吃。”


    季白见状赶忙举剑去劈,却听卫云台大喊一声:“不要过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些原本想要吞噬卫云台的怪物们竟然转过身看向了她。


    “哇,是她,是她。”


    “她的血肉是最香的。”


    “吃了她,吃了她我们就能天下无敌。”


    越来越多的眼睛从这个庞大的怪物身躯上显现,他们用无比贪婪又充满渴求的眼神望着她。


    如今季白不止弓箭在手,还身负灵气,因而并不害怕。


    李承仙的脑袋又一次从怪物的躯体里钻了出来,他控制着庞大的怪物身体往后撤,嘴中还喃喃自语地说:“不,不可以。”


    “不能吃,仙人不能吃。”


    他话落就扑入下方的人群中,似乎是想要用别人的血肉来填满他欲壑难填的饥饿感。


    季白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可也明白,她必须要杀了李承仙。


    她拉弓搭弦,正要对准李承仙射出最强的一箭,却见卫云台和疯了一样地主动朝怪物扑去。


    她顿时愣在原地,随即大喊一声:“师父不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卫云台为何突然自寻死路,他是疯了吗?


    然而,下一秒,她竟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怪物与卫云台的身体逐渐相融,可白与黑,光与暗,水与火注定无法和谐共处,就像太阳总会照亮黑暗。


    只见一阵蓝光大盛,无数附身于怪物的妖魔鬼怪在尖叫中逐渐消解,似是被光明驱走的黑暗一般消失在空中。


    很快,怪物可怖的肉/体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精疲力尽的卫云台。


    远方传来人群的欢呼,庆贺,大哭,他们高喊着仙尊万岁,高喊着怪物终于消失了。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


    季白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对上卫云台看过来的眼神,温柔慈悲,眼底似乎又隐藏着极深极深的爱意。


    “师父。”季白跪倒在卫云台面前,搀着他极为虚弱的身体,他的皮肤白到几乎透明,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到底为什么?”季白问,“为什么要对我用替命咒?”


    卫云台轻轻一笑,这一笑似乎放下了他所有的包袱,责任与伪装。


    他轻声说:“真好。”


    “这一次死的人终于不再是你。”


    74


    第74章


    这一次?


    季白心下微惊,难道还有上一次吗?


    季白想到了上一个副本,那个副本的男主们似乎也经历过不止一次的世界。


    “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季白轻声问,“什么叫做这一次死的人不是我。”


    “难道在曾经的世界里,我死过吗?”


    季白霎那间就想到了卫云台今天曾告诉她,他之前的功法出过问题,曾经功力尽失过。


    那应当不是功法的问题,而是……是他逆转天命所付出的代价吧?


    卫云台轻声说:“不重要了。”


    一切都结束了,真相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想要季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怎么会不重要?!”季白泪流满面地问。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泪为何而流,他只是她的一个任务对象,一个虚拟世界的角色,是生是死都只是一串随时可以重生的代码,她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人流泪?


    她心中无法抑制的澎湃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你还是不肯承认吗?”季白哭着问,“你为了救我散尽修为,又为了救我吸纳其他修士的修为与生命,你为了我舍弃你的一切,背叛了你的信仰,哪怕为我做到这一步,你还是不肯承认爱我吗?”


    这些质问,这些难过,这些不解,或许……是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季白的情绪,是曾经仰慕卫云台的季白的执念。


    她爱上了一轮照耀众生的明月,月光温柔且美好,且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那些若有若无的亲近让她以为月亮好似是她一个人的月亮,可后来又发现不是如此。


    她迫切的,执着的,想要一个结果,想要他亲口承认爱她。


    卫云台的手指蜷了蜷,说:“不全是为你。”


    季白愣在原地,最后一滴泪顺着下巴润湿她的手背,冰凉湿润的泪水唤回季白的理智。


    “世界会一次次被李承仙毁灭,我只是……只是在守卫苍生的路上顺便救了你。”


    季白明明没有曾经的记忆,但她的心间竟诡异地升腾起一股熟悉的情绪,好像她曾经经受过无数次这样的瞬间。


    又是这样,每当她确认自己在卫云台心中是特别的存在时,卫云台又会很快地告诉她,她与众生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一方。


    季白压下心头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用理智的,平静的眼神审视着卫云台。


    她不是曾经生活在这个副本的季白,不会有那些因太爱而患得患失的不安与纠结。


    她很清楚的知道,卫云台在撒谎。


    如果是顺便救她,用得着对她用至死方停的替命咒吗,用得着说那句这一次死的人终于不是她吗?


    “师父在撒谎。”季白轻声说。


    卫云台垂下眼眸不看她,然而季白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卫云台,她掐住他的下巴强迫此时此刻正处于虚弱的卫云台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季白勾唇一笑,低声说:“我知道,我是师父的私心。”


    卫云台的眼神微微一颤,胸膛不可控的开始剧烈颤动,季白正欲说话,却看见卫云台的身体发生了无比惊悚的异变。


    一节乌黑的,柔软的,附着透明粘液的触手从他胯/下生出,很快双腿也异变为可怕的黑色触手,数根触手如交合的蛇一般紧紧交缠在一起,随后又快速融合合并为一团更大的肉柱。


    肉柱还在不断生长,很快就长成了一个成年人的大小。


    卫云台苍白的脸越发痛苦扭曲,脸上是豆大的汗水。


    季白又急又怕,怕卫云台真的就这么死了。


    “师父,你还好吗?”季白望着卫云台身上长出的那一节可怖怪物,考虑着要不要直接用剑砍下来。


    她想起刚刚被迫异变的江茉哀求着让她杀了她的样子,江茉都受不了异变的痛苦与耻辱,宁愿死也不肯变成怪物。


    何况……何况是一直在人前光辉圣洁的卫云台呢。


    卫云台紧攥着季白的手,痛苦万分地快速说道:“快,杀了我!”


    季白心神一颤,连连摇头。


    “不,我做不到。”


    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她的任务,她都做不到就这么杀了卫云台。


    “你可以的。”卫云台颤着声音说,“你一定能做到,快,杀了我,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季白紧攥着腰间的剑,心下踌躇不安,要动手吗,可一旦动手她的任务怎么办?


    一个死去的人还能给她先天一气吗?


    踌躇间,只见另一颗昳丽艳绝的头从刚刚异变而出的肉团中破茧而出,他血红的眼睛紧盯着卫云台,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仙道魁首也会成为我的一部分,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拦我?”


    很快,他的神色又变得无比痛苦。


    他转过血红的眼睛紧盯着季白说:“仙人,对不起,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哈哈哈,和我融为一体吧,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以李承仙为中心的血雾快速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原本死去的妖魔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再次破土而出,吞噬攻击着剩余的修士们。


    刚刚劫后余生的欢腾场面瞬间又沦为血色地狱。


    太清宗的主峰,丹霞峰,四象峰,依次在血雾的笼罩下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山。


    如果放任这股可怕的力量继续扩散,很快整个世界都会沦为妖魔横行的死地。


    季白只觉右手一痛,就见卫云台神色痛苦地对她说。


    “快!动手!”


    季白心尖一颤,心头涌上万般不舍与难过。


    李承仙的脸与卫云台的脸不断在她的脑海中来回浮现,她真的要动手吗?


    可无论是李承仙还是卫云台都从未伤害过她,相反,他们一直对她很好很好。


    季白只觉自己的心快要窒息了,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宁愿迎接他们的恐怖与病态,都不想面对这样的场景。


    爱比所有的恐怖,负面,痛苦都还要可怕百倍,后者她可以用它们给的每一次伤痛凝结成盔甲,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战斗,可前者却让她坚不可摧的心生出柔软,而后又要她亲手剜出这片刚刚诞生的柔软,再生出看似坚强的盔甲。


    这样的过程实在是太痛了。


    如果李承仙曾经伤害过她,如果李承仙对她糟糕一点,她会毫不犹豫地射下这一箭,如果卫云台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小人,如果卫云台和他们一样只想要独占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射下这一箭。


    可他们都不是。


    他们或许都曾对别人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却对她很好很好。


    季白自己骗自己说,她才不是因为软弱的感情而犹豫,她只是……只是怕影响自己的任务而已。


    好像这样说,她就还是那个为了任务不择手段,没有心的人。


    可她的这一箭还是射出去了,射穿了李承仙的身体,也射穿了她的谎言。


    如果她真的是为了任务。


    她不该射这一箭,副本里生灵的生死与她何干,就算整个副本的世界都崩塌了,那又怎样?


    她只需要像从前一样稳住李承仙,而后想办法从卫云台那儿得到他的先天一气,就能完成任务拍拍屁股走人。


    可她还是射出去了。


    她的犹豫和任务无关,她的决定和任务无关,所有翻涌的情绪只是因为他们,因为副本里的每一个人。


    她手中流光溢彩的弓身在顷刻间变得黯淡无光,光箭驱逐恐怖的血雾重新带来希望的光明,李承仙扭曲,阴暗,可怖的身体在一寸寸的消解。


    季白透过层层逐渐变得透明的血肉,好似又看见了曾救过她的平凡少年,他眉眼含笑地望着她,随后亦消失在了空气中。


    卫云台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他们二人已成为一体,而光箭的威力是不可逆转的。


    她刚刚用尽所有力量射出的一箭,也会让卫云台跟着一起消失。


    世界得救了,她的任务弄砸了。


    “小白。”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她的上首传来,季白抬眸去看,只见卫云台还未完全消散的身体飘到她的面前。


    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卫云台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


    这一吻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她还没有看清他眼中漾起的笑意,他的脸就如晨露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额上滚烫的花钿与系统庆贺的提示音告诉她,她的任务完成了。


    为什么呢?


    季白后知后觉的有了答案。


    他唯一的负面执念……是希望她活着吗?


    【恭喜宿主成功通关副本渡苍生。】


    【奖励……】


    系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白打断了。


    【等等。】


    【宿主还有什么疑问吗?】


    【卫云台一个副本中的人物都拥有可以回溯时光的能力,没道理我不行吧?】


    系统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缓了片刻后换了另一个她熟悉的声音询问。


    【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这个世界重新启动。】


    【抱歉,做不到。】


    季白捏了捏指尖,说。


    【为什么?卫云台是副本里的人都可以回溯时光,为什么我不行?】


    【卫云台是副本里的人,而你是副本外的人。】


    【你确定我是副本外的人?】


    系统诡异地又沉默了。


    【那我以本次副本世界中季白的身份呢,也做不到吗?】


    系统的声音缓了缓,问。


    【宿主究竟想做什么?】


    季白望着横尸遍野的太清宗,轻声说。


    【我只是想让副本里死去的人活过来。】


    【这一点可以做到。】系统说,【但宿主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季白问。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复活本次副本中的人,那么你会在下一个副本中受到限制,特别提醒,下一个副本的难度会大大提升,请宿主慎重考虑。】


    听起来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但如果一直计较得失的话,人生也会变得无趣。


    季白想到帮助她的江成,江茉,还有那位死在戚流星手下的修士。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该就这么死去。


    【我确定。】季白说,【我要救他们。】


    【好,如果宿主确认的话那么我将会复活在宿主任务期间死去的所有人,特别提示不包括男主角们,请问宿主是否确认?】


    【确认。】


    季白有一点点遗憾死去的卫云台与李承仙,不过如果李承仙复活的话,他大概又会在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吧,而卫云台……如果知道他守护的人能平安无恙,也一定会开心的。


    【好的。】


    【恭喜宿主完成本次任务,奖励发放中。】


    随着系统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季白又感受到了熟悉的眩晕感,在她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秒,她好像看见了一路朝她狂奔而来的孟辞。


    她的灵魂再一次被系统强行扯出,在虚无的黑暗中她仿佛看见无数的水晶碎片在上演着一幕幕所有不同的结局。


    她是身负天命降身的天道之子,她天赋异禀,仙途顺畅,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拥有千百种不同人生的结局,而她生下来就只有注定的一种。


    她会扫清九州日益增多的妖魔,会涤清人类身上的邪气,会与集天地恶念所诞生的怪物同归于尽,让九州恢复从前的安乐祥和。


    这是一个快乐的结局,她会奉献自己,让所有人幸福。


    卫云台一早就知道她的命运,他抱着这样的目的收养了她,因是拯救世界的天道之子,他难免会对她多生几分关怀。


    可谁料,她竟爱上了他。


    他知道她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与她一同长大的师兄,她的徒弟,以及她初次下山时对她一眼成痴,为爱入魔的魔尊。


    命运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她日后要与之决战的宿敌是因她而强大的角色。


    他以为他永生永世都只是守护苍生的太清仙尊,是不屑情爱的太清仙尊,可当她第一次面色苍白地死在他怀里时,他的心弦动了一下,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所有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命,而他的任务就是引导着每个人走到该走到的地方,为苍生牺牲的人永远不止她一个,她天赋很高可他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人,她心思纯正善良勇敢可这样的人太清宗也从来不缺,她爱他至深可他从不缺爱慕追随者,至于皮囊肉/体更是过眼云烟。


    他想不明白,他的心弦到底为什么会动那么一下?


    季白第一次死后的很久,天下太平,世间祥乐,可季白苍白的脸总是在他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修行之人,随心而动。


    他既然忘不掉,放不下,就该去找那个答案。


    可惜时光回溯这样的逆天之法代价很大,就连他也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在每一次回溯的开始,他总是会忘记前尘,记忆只会随着时光的推进一点点的恢复。


    他第一次回溯试着阻拦李承仙和季白的相遇,可是不行,第二次试图提前杀死李承仙,还是不行,第三次,第四次……


    他已经记不清回溯了多少次了,季白总是会一次又一次死在他的面前,好似是天道在嘲笑他的无能,又似是在告诉他谁也不能更改既定的命运。


    她死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有卫云台在身边。


    季白看见有一次的“季白”也和她一样发觉了不对,她攥着卫云台的手问为什么。


    他温和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你身负天命,本该救世而死完成你的使命,可你是我的徒弟,我……不想你死。”


    她看见卫云台轻吻她死后冰冷的额头,温声说。


    “别怕,无论一次二次,千次万次我都会救你,我不信,不信改不了你的命。”


    她看见他圣洁超然的面容染上一分深入骨髓的执念。


    “天命又如何,我修行万载,护佑众生,逆它一次又如何,如果真的有人要死,我替你。”


    季白缓缓睁开眼,过量的庞大记忆冲刷着她的大脑,让她的头疼得几欲裂开。


    很快,记忆随之淡去,头也缓缓恢复了平静,但那股翻涌的情绪还在她的心头回荡。


    季白捂着心口问系统。


    【是你收走了我的记忆?】


    她刚刚明明记得很多,可转瞬间仿佛就忘了很多事。


    【宿主现在的身体无法承载过多的记忆,如果强行记住身体会爆开的。】


    季白望着窗外新出的嫩芽,轻声问。


    【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系统是清除了很多她的记忆,但许是经过这次的修仙副本,她的身体有所强化,她竟然想起了关于第一个副本的事,想起了她在闻人府的第一世。


    那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那种压抑,沉闷,无处解脱,绝望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的心,让她几乎快要又一次崩溃。


    【我是系统。】


    【宿主是季白。】


    季白闭上眼,知道无论她再怎么问,系统都不会说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后,主动转移了话题。


    【宿主不是想要从这里逃离吗?我可以帮你。】


    【现在吗?】


    提起这件事,季白的心情立即亢奋起来。


    她要从这儿逃出去,她不是精神病人。


    【随时可以开始。】


    季白舔了舔唇,眼神中多了一分恨意与刻毒。


    无论她是谁,她都不会忘了她还未报的仇。


    季白在系统的帮助下成功逃离了精神病院,系统似乎可以精密地掌握所有电子化的设备,因而她一出门,系统就通过网络帮她叫了一辆车。


    季白报出一个她这辈子死也不会忘的地址,司机大哥诧异地看了一眼季白,而后感叹道:“呦,你去璟宫啊,那儿的房子可不便宜吧,听说一栋都要好几亿呢。”


    “你住那儿?”


    季白敷衍地应了一句,随后就拉低了帽檐,低着头不说话了。


    司机多看了季白一眼,实在是这个地址的起点与终点都实在与众不同,精神病院和当地最豪华的别墅区。


    后排的客人虽然戴着帽子,但仍能从裸露在外的皮肤与坐姿看出她清冷贵气的气质,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


    该不会是……豪门世家里被逼疯的大小姐要回去复仇吧?


    司机开车的速度不算慢,可今日的路况实在不太好,因而等季白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快黑了。


    她下了车就往璟宫大门走,因有着系统的帮助,她很快就通过了璟宫的门禁系统。


    当她赶到她记忆中的家时,屋内正灯火通明,隔着窗帘她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人正言笑晏晏地坐在餐桌前享受晚餐的身影。


    欢愉的笑声与谈话声传入她耳,激得季白紧紧攥住了手,恨不能进去将里面的人全杀了。


    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可她却被他们关去了精神病院,在她饱受折磨的时候,在她被困在全是疯子的地狱里的时候,他们却代替她享受着她本该属于她的美好生活。


    她的屋子,她的钱,她的自由,她的时间,全被他们剥夺了。


    季白压下想要打砸一切的怒火,抬手敲门,只听屋内的欢笑声断了一下,随后就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很快,门被人从内打开了。


    门后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季白不认得,但不重要,看她的样子应当是这*里的管家。


    “您找谁?”管家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檀国卫。”


    “檀国卫?!”管家皱了皱眉,说,“你找错了,我们这儿没这个人。”


    她说落,就要把门关上。


    季白立即情绪失控,尖锐地大喊了一声。


    “你胡说!我知道他就在里面!”


    “你让他出来见我。”


    四周熟悉的一切都快要将季白逼疯,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孤立无援的时刻,那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刻,她已经不想再和他们斗了,她只想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母亲的命,她所遭受的一切折磨都该让他们血债血偿。


    “王妈,外面到底是什么人?”


    王妈回头道:“不知道,是位年轻的姑娘来找檀国卫,我说咱这儿没有,她就发疯了。”


    “叫保安过来。”冷漠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是季白刚刚听见的声音。


    季白连忙踮起脚尖抬头看去,她透过那一点点缝隙清楚地看清了他的脸。


    只这一眼就让季白顿时如遭雷劈。


    她不可置信地站在那儿,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真的是疯子?


    75


    第75章


    不,绝无可能。


    她刚刚明明听见了檀国卫的声音,为什么出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对,她知道了。


    一定是檀国卫在里面听见了她的声音,不敢出来见她,所以让别的男人出来应付她。


    在季白怔愣的瞬间,眼前的大门已经再次关上了。


    可季白的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檀国卫在里面说话的声音,他在笑,在庆贺他女儿今天取得的好成绩,在和他的新夫人谈论这个周末该去哪里游玩。


    是他!


    她没有听错。


    季白上前一步,冷静地在脑海中询问系统。


    【你能打开这栋房子的大门吗?】


    【可以。】


    她眼前的别墅大门摒弃了传统的门锁改换了安保等级最高的电子锁,可无论再高级的科技,只要与电子有关,在系统面前都是最低级的玩具,轻轻松松就能破开。


    她正准备让系统打开门,直接闯进去查看情况,却见璟宫的安保人员已经冲过来了。


    “你是什么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季白假装纯良地说自己是跟着朋友们一起来的,由于第一次来,所以刚刚出来时找错地方了。


    有系统的配合,加之季白的样子实在看起来不像是混进来的歹人,她的长相,气质就像是能随便在这儿买一栋别墅的有钱人。


    安保很快放过了她,甚至还态度热情地说要帮她带路。


    季白婉拒他们后,假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天色彻底暗下,季白又返回了刚刚那栋别墅的门口。


    在系统的帮助下,监控画面里完全检测不到她的身影。


    她刚成功打开院门,正要抬脚进去,却突然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阴沉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幽幽响起。


    “你要做什么?”


    季白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金丝边眼镜后的那双漂亮眼睛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许是来得匆忙,从来都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竟有些凌乱,脱掉白大褂的陶嘉荣穿着一件纯手工定制的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裁剪得体的黑色裤子下是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医院之外的陶医生越发显得矜贵清俊了。


    “你想拦我?”季白早已不是当初的季白,她本就还算灵敏的身手在经过两个副本的锻炼后越发矫健不凡。


    莫说是陶嘉荣一人,就算是三五个大汉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季白一想到眼前的人极有可能与檀国卫一伙,心中就涌出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她无比狠辣地抬手扼住陶嘉荣的咽喉,威胁道:“别碍事,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季白说到这儿,嘴角还勾出一抹浅浅的笑。


    “你是我的医生,我的病情你最清楚,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怎样。”


    她的手力气很大,很快掐得陶嘉荣面色通红,但他仍然不肯放弃,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进去后,没有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你,就跟我回去。”


    季白目光一凛,手不自知地加大了力气,掐得陶嘉荣直翻白眼。


    “不可能!他就在里面!我听见了!”


    陶嘉荣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没有呢?”


    季白愣了一下,随后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道:“如果没有,我跟你回去。”


    季白说完转身就朝别墅走去,路上,她还特意询问了系统,在她刚刚去而复返的那段时间这栋屋子有没有人离开过,在得到系统肯定的答案后,季白心下稍宽。


    她无比确定檀国卫就在里面。


    季白在系统的帮助下再次打开别墅的门,距离门口最近的正是刚刚给季白开门的王妈。


    她一脸惊恐地指着季白,尖声问:“你怎么进来的?”


    季白懒得与她废话,抬手就打晕了她,紧接着是刚刚出现的男人,还有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一脸惊恐地护着身后的孩子颤声质问:“你!你要做什么?”


    “檀国卫在哪?”


    “什么檀国卫,我们不认识!你找错地方了。”


    “来人!快来人!”男主人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妻女都护至身后,一面退一面大喊大叫。


    季白怕他们把更多人招来,立即上前把他们三人都打晕了。


    其余的佣人们见季白一介身材清减的女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季白怕他们跑出去找外面的安保求助,就打算把他们全部打晕。


    他们其中有人想要通过电话,想要通过应急按钮求助,可有系统在,这儿已经成为了一个与外界彻底断连的孤岛。


    她抓一个问一个,问一个打一个,可当别墅里的人都被她打晕后,她也没有找到她的仇人们,没有找到她记忆中的“亲人”。


    别墅内部的装饰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曾经挂着全家福的地方换上了一幅世界知名的油画,别墅里随时可见的是另一家人的气息。


    她疯了似得找遍了每一个地方,然而没有,她不可置信地后退,没有……都没有。


    她愣愣地看着满地瘫倒的人,脑子陷入了迷乱,为什么会这样?


    “找到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季白背后传来,季白猛地转过身子,乌黑的瞳孔在极度的惊惧下开始收缩。


    她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一条代表生的船。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给檀国卫通风报信,让他们离开了对不对?!”


    季白又紧紧抱着头蹲下,喃喃自语。


    “不,不可能,我刚刚明明听见了,而且,而且我问过了,这里没有人离开,可我为什么会找不到他?”


    “他们搬家了?那我刚刚听见的是什么?”


    “难道我真的有病?”


    “不,不可能,我有优秀的逻辑推理能力,我记忆力很好,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正常,我是正常人,我……怎么可能会是疯子呢?”


    陶嘉荣眼神怜悯地望着蹲在地上抱头自语的季白,随后缓缓弯下腰,抬手摸上季白的头,轻声说:“谁告诉你精神病人是没有逻辑的疯子?”


    季白缓缓抬起眼看向这位一直以来负责她病情的医生,她的记忆力很好,从前一次次的看诊经历在她眼前闪过,直至落回上一次她申请出院时的画面。


    “季白,你没有家人。”


    这句话不断在她脑海中重现,难道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痛苦,都是她的幻想,不,不可能,幻想怎么会精细到这一步?


    如果是幻想她怎么会知道这栋别墅的布局?


    陶嘉荣声音轻柔地同她说话。


    “相反,历史上有很多比正常人聪明百倍的天才都患有精神病,他们也和你一样,从不认为自己有病,而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季白就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说:“不,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我知道是檀国卫害我,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会找到的,我会找到他的漏洞。”


    “我一定会找到的,我没有病!”


    陶嘉荣看着她神情激愤的脸,竟低头轻笑了一声,随后似是气急了一般抓住季白的手腕就往外拉。


    “来,你告诉我,你刚刚听见了什么。”


    季白被陶嘉荣拉出了别墅,她似是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问题一样,一股脑地就把她刚刚在外听见檀国卫声音的事告诉了陶嘉荣。


    陶嘉荣指着青灰色的墙,指着灯火通明的别墅,大声质问:“你看看清楚!隔着庭院的墙,隔着几百平米的庭院,隔着别墅的墙,你能听见什么?你能听见什么?!”


    季白望着眼前的一切,脸色一寸寸地灰败了下来。


    听不见的,不止听不见,她也看不见。


    隔着庭院的墙,最多只能看见二楼的房间,怎么可能看见一楼的客厅呢?


    她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无比阴寒又黑暗的深渊。


    她幻听又幻视。


    她……有病。


    “现在愿意跟我回去了吗?”陶嘉荣问。


    季白沉默着没有说话,如同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任由陶嘉荣把她拉上了车。


    车外的建筑物如画般飞速地往后退,这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她记忆里的东西,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她的幻想。


    难道那些鲜活的,深刻的记忆都是假的吗?


    难道这么多年,她所有的仇恨与执念都只是自己编织的一个梦吗?


    她突然想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想到了她所经历的一个又一个的副本。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陶医生。”季白轻声问,“你说,宇宙中是不是存在着平行时空的可能?”


    陶嘉荣脸色一变,下一刻,只见他猛踩刹车,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拉锯着季白的耳膜,一道强烈的白色光束照了过来,瞳孔被刺眼的白光所占据,下一瞬季白只觉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耳边再一次传来系统的声音。


    【第三个副本世界神明之死已开启,本次任务时间为五年,请宿主抓紧时间尽快完成任务。】


    【请宿主快速查看本次任务的通关条件。】


    查看?为何这次不是系统直接报给她任务?


    季白用力眨了眨眼睛,却发现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心中立刻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上次副本结束时,系统说她救助副本中的人会在下一个副本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不会是……变成盲人吧?


    这次的副本一听就难度极高,一个看不见的盲人要怎么完成任务?


    【我看不见。】季白说,【难道这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季白只听见脑海中传来“滴”的一声,随后是系统稍显冷漠的声音。


    【面板已为宿主打开。】


    系统话音刚落,季白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游戏任务栏的东西。


    左上角是她的照片以及姓名,下方罗列着她本次的任务。


    季白点了下任务栏,她的眼前瞬间出现了四条不同的任务线。


    她点了下第一条,却只跳出了一个数字1,后面的文字被锁住了无法看清。


    下面的三条都是如此。


    季白一面关闭任务栏,一面问系统。


    【任务呢,为什么点不开?】


    【本次任务与四位不同的男主们有关,宿主遇见他们后,会自动解锁第一步任务。】


    第一步?看来这次的任务颇为复杂,还需要一步步的解锁。


    季白又随便点了下自己的照片玩,下一秒一个类似于游戏背包的东西就出现了。


    左边是她目前的属性介绍,值得注意的是以她的形象绘制出的小人四周环绕着五个字——金木水火土。


    这五个字只要是华国人都不会陌生,是古人认为的构成世界的五种元素。


    其中只有木字亮着,其他的都是灰白的,像是还没点亮一样。


    季白试探性地点了其中一个字,就见右侧背包里的一团蓝色光点就飞到了这个字的上面,水字就被点亮了。


    系统适时解释道。


    【宿主在上个副本中获得的先天一气会转换为对应的四种属性,本次副本中会有魔法因素,每一种魔法都有对应的属性,因而属性越多,可施展的魔法也就越多,实力也就越强。】


    季白越来越觉得她过的每一个副本都有着极强的连接,她在上一个副本获得的东西似乎都会在下一个副本中用到。


    季白视线右移,在背包里看见了戒指,弓箭,还有一个香甜可口的果实。


    只不过那把弓箭此刻是黯淡的,像是游戏里已经损坏的装备一样。


    【这把弓的能量在上个副本中已经用尽,所以暂时不能使用,等它自行恢复后,就可以继续使用。】


    季白的目光落至最后一栏的帽子上,问。


    【那个帽子是什么?】


    【是可以令你隐形的帽子,是你的奖励。】


    季白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没想到啊,你这次很大方嘛,竟然还额外给了我奖励。】


    【不过为什么这次会有额外的奖励?】


    【因为你在上一个副本救了他们。】


    季白一愣,随后问。


    【你不是说我需要付出代价吗,怎么反而变成了奖励?】


    【好人应该得到奖励。】


    季白心尖一颤,好人……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别人这么说她了。


    她垂下眼帘,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时的她坚信着善良会得到好报,母亲也告诉她要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善,只要她们真心待人,诚心做事,自会此心光明,问心无愧。


    母亲信奉“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注1)”,信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注2)”,她也天真地相信那些美好的童话。


    当她第一次被人恶意曲解哭着跑回家时,母亲也是笑着抱着她安慰说:“小白做得很好,错得是他,但我们不能控制别人的行为,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好。”


    季白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一直坚持做认为对的事,也始终保持着一颗善心看待这个世界。


    她是真的相信那句很傻的话,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


    可她的善意,没有得到奖励,反而招来了祸患。


    她有时候也很想问问她的母亲,如果她知道最后的结果,她会不会后悔?


    系统的声音再次把季白拉回现实。


    【宿主,如果没有疑问的话,即将为你开启传送。】


    【没有疑问了。】


    【传送吧。】


    系统听到季白这一次这么干脆利落,竟然还有几分不适应了。


    【这次怎么这么干脆,不罢工了?】


    【没什么。】季白懒懒地关上了状态栏,【只是突然觉得游戏副本里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在游戏里她不用面对沉闷的,压抑的现实,不用被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是一个神经病。


    系统没有说什么,略微停顿了三秒后就开启了本次的传送。


    季白再一次体会到了天旋地转的拉扯感,下一秒她的耳边就先传来纷乱的议论声以及高喊的杀死她,杀死她。


    【你的身份是光明神殿的预备圣女,但在三天前你被同为预备圣女的莉莉举报与黑暗势力有染,经过光明主教证实后,被判有罪的你即将要在众人面前被圣火净化。】


    【请宿主尽快脱离危险。】


    季白睁开眼就看见了下方发色各异,肤色苍白,高鼻深目的西方人,她被人倒吊着绑在金柱上,下面是一个金光灿灿的大碗,像是等着接她一样。


    左右两侧则站着身着白袍的牧师,他们捧着一本书念念有词,随着每一个神秘字符的落下,季白就觉得四周的温度上升了一个度,随后,只听得“嘭”得一声,下方的金碗就冒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


    什么净化,这分明是要活活烧死她啊!


    这个世界这么恐怖吗?


    好歹也曾是预备圣女哎,就因为发现了和黑暗势力有染就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公开处死她吗?


    她拼了命地挣扎,可束缚她的是某种特殊材质的绳子,火烧不断,挣不脱,急得她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一股热浪扑了上来,她倒垂的金色头发瞬间就被火点燃了,她立刻就闻到了一股焦味。


    天呐,她不会真要一出场就挂了吧……


    难怪这次副本的名字里有一个死字呢,神明死不死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要死了。


    在极致的恐惧中,季白感觉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眼前的人,被烧焦的头发,赤红的火光都成了一幅幅被人缓慢翻动的画卷。


    可缓慢的速度非但没有减轻季白的恐惧,反而让季白的心越发惊惧难熬了。


    原本只是很快就能结束的酷刑,现在成了钝刀子割肉的恐惧,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一波一波袭来的热浪与身体即将被烤干的焦味,身上被火灼的疼痛如同小火慢煎般折磨着她。


    突然,灼热的空气变得无比阴冷,她似乎在转瞬之间从火堆里来到了雪山,一道凉风吹过她的耳畔,似乎是有一个无形的人在对着她的耳朵吹冷风一样。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季白定会惊惧地起上一身鸡皮疙瘩,可现在这股凉气却及时地缓解了她被火烤的疼痛。


    按照她的经验,应当是这个副本中的某位男主来救她了。


    “被冤枉的滋味,被火烧的滋味,不好受吧?”


    一道缓慢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道声音又哑又沙,但不会让人觉得油腻,反而带着恰到好处的粘稠与气音。


    她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音色形容这道声音,但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吃了春药一般,带着明晃晃的蛊惑与邀请。


    明明说着这么残忍的话,却又忍不住让人心痒难耐,激起人们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你是谁?”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真是伤心啊。”


    “白,做光明神殿的圣女有什么意思?不如与我一起坠入永恒又迷人的黑暗,做黑夜的使徒。”


    季白听到这儿,明白了一大半。


    她之所以被认定与黑暗势力有染,被光明神殿用火烧,全是这小子的功劳。


    “圣洁美丽即将沾染黑暗的灵魂啊,只要你回应我一声,我会虔诚热情地帮你杀了眼前的所有人,用鲜血与白骨欢迎你的加入。”


    “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们对你可半点不留情啊。”


    “瞧见了吗,背叛你的莉莉就站在那儿看着你笑了。”


    “一个告密的小人,嫉妒的奴隶,凭什么能踩着你的白骨当上圣女,而你……一直拒绝我的你,反而要被人烧死。”


    “对了,忘了告诉你。”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在你之前,她就先你一步拥抱永恒的黑暗了哦。”


    “来吧,与我一起滚入黑暗吧,黑暗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季白半晌没有说话,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任务栏。


    第二个任务已经解锁了。


    属于黑暗神的那条任务线亮了起来,前半部分的文字在季白眼前缓缓显现。


    成功欺骗玩弄黑暗神赫瑞特诅科奈一次。


    系统的电子音再次在季白耳中响起。


    【普通的欺骗并不会被计入,必须要激起黑暗神的情绪波动,让他感受到被欺骗玩弄的愤怒。】


    这次的任务真的很特别很大胆啊。


    “你是黑暗神赫瑞特诅科奈?”季白问。


    那道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始尖利地放声大笑。


    “一个小小的预备圣女竟敢妄想自己会引起伟大超凡,无所不知,永垂不朽的黑暗之神赫瑞特的注意吗?”


    季白:……


    这个黑暗神不仅有病,还很自恋。


    明明就是黑暗神赫瑞特,还自卖自夸说自己伟大。


    不过他不肯承认季白也不着急,反而故意和他周旋了起来。


    “哦,那你是谁?”


    “让我加入黑暗也行,但我在光明神殿这边好歹也是预备圣女,你给我的职位总不能太低吧?”


    【作者有话说】


    注1: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出自《老子》注2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出自《周易》


    76


    第76章


    “我吗?”


    “我只是赫瑞特大人身边的一个普通恶魔。”


    赫瑞特话音刚落,季白正要说话,却突然发现周遭慢下来的空间像是一张被人揉皱的纸一样,一切变得扭曲,时间也以一种不正常的流速跳跃着。


    台下围观的众人突然爆发出喜极而泣地喊叫。


    “天呐,是伟大的光明神!”


    “不朽慈悲又无所不知的光明神啊,请赐予您忠诚虔诚的信徒们神谕,请指引您迷茫痛苦的信徒们走向光明,请您怜悯我们的灵魂,请您涤清我们的罪恶,统治光明无所不知的伟大君主,所有的荣光与赞美都归于您,请您降下福音。”


    季白一听光明神出现了,立刻好奇地望过去,就在被白云遮挡的蓝天上看见了一颗无比巨大的眼球,惨白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眼白上嵌着一颗如火般炙热,如日般耀眼的金色瞳孔,眼球的两边生着一对洁白柔软如天使般圣洁的翅膀。


    圣洁与诡异并存,慈悲与威严同在,巨大的可怖眼球一点点地向地面压来,很快他们头顶的整片天空都被这颗诡异的眼球所代替。


    在它面前人类渺小又卑微,仿佛随时会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碾为尘埃。


    季白本能地生出一股恐惧与不适,她实在不能把这样可怖的东西与光辉美好的神明联系在一起。


    在她的印象中代表光明之类的神明应当是站在云端,有着一张纯洁美好如天使般漂亮的面庞,而不是……这样的怪物。


    季白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眼球痛得发胀,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炸开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无形的气息覆在她的眼睛上,随后,她的眼睛就好似是被人蒙上了一层纱,看什么东西都雾蒙蒙的,但那种痛到快要炸开的感觉却逐渐得到了缓解。


    赫瑞特沙哑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后响起。


    “区区人类怎敢直视神明之躯?你是……想死吗?”


    季白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那你呢,一个普通的恶魔也能在光明神的注视下安然无恙吗?”


    赫瑞特没有再说话,但季白知道他没有离开。


    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他,但他的气息却无处不在,仿佛她就被他包裹在怀里一样。


    任务栏再一次出现在季白的眼前,属于光明神泊里斯达尔的任务线亮了。


    任务一:成功当选光明神殿的圣女,获得光明神泊里斯达尔的神眷。


    与赫瑞特的任务一样,泊里的任务也没有完全解锁,还剩下未知的后半段。


    当选圣女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这神眷又是什么?


    而且她这位被主教判定背叛光明神的预备圣女还能有机会洗清冤屈入选圣女吗?


    季白正思索着突然发现任务栏的右下角突然亮了一个小红点,她一点开是一张类似地图的东西。


    地图上的西北部亮着一个可爱的小人,应该是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格兰城。


    其他部分都是灰白色的,似是等着季白一一去探索一样,只有东南方闪烁着微弱的光,季白点了一下,立刻就跳出一个地区的名称——奥斯俐学院。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奥斯俐学院是隶属于光明神殿的学院,每年优秀的毕业生都会加入光明神殿,本届各大分殿预备圣女的人选已经定下了,唯有奥斯俐学院还有一个名额。】


    【这是宿主唯一成为神殿圣女的方式。】


    难怪这次的任务时间这么长,原来她是要上学啊。


    【神殿的圣女多久选拔一次?】


    【百年一选。】


    嘶,那岂不是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不能完成任务了。


    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黑暗神,她要怎么瞒过黑暗神成功前往奥斯俐学院呢。


    季白正想着,突然感觉头顶飘来了一片阴云,她一抬头就对上一个如太阳般巨大的瞳孔,灼热的光烤得她仿佛快要融化,可后背却泛起一层凉意。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牢牢锁定了一样,他审视的目光让她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遮天蔽日的恐怖怪眼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从季白的视觉看来在他眨眼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快速地闪了一下。


    哪怕她的眼睛仍然覆着那一层薄纱,她也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一样,就在季白快要承受不住时,巨眼在霎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面的信徒们还在低着头祈祷,季白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这种强到直逼人心的压迫感是她在前两个世界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只是看他一眼,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承受,后面的任务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希望那隐藏的后半段任务能简单一点。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颗巨大的,诡异的,生着翅膀的眼睛也对她爱意满满,更无法想象她和一颗眼睛亲吻的画面。


    她突然有点好奇赫瑞特的样子,不过……光明神都长得那么恐怖怪异,黑暗神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季白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躲在黑暗中恐怖又阴邪的怪物,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如同野兽般盯着她,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耳边恰时又传来了赫瑞特低沉的声音。


    “你在抖,很害怕?”


    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作为光明神殿的预备圣女,你却害怕自己信奉的神明,你果然,很适合黑暗。”


    季白想到了赫瑞特的任务,脑子里突然诞生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如果能顺利完成,这位黑暗之神定会被她气得跳脚。


    “恶魔先生,我有个有趣的点子,你要不要听?”


    “你说。”


    “如果光明神殿的人发现百年一选的圣女竟是黑暗之神的信徒,你说,会不会很有意思?”


    “如果我在主神殿的光明神像前唱着黑暗之神的赞歌,那位传说中的黑暗君主也一定会为之喜悦吧?”


    季白察觉到仿佛有一双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人类,你的胆子很大啊,你刚刚见过光明神的真身,还敢在他的神像前歌颂……黑暗神,你,就不怕他的神光刺穿你的身体,纯净的圣火炙烤着你这背叛者的灵魂吗?”


    “你敢这样羞辱他,我保证,他会让你的灵魂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脱。”


    “这是我的事。”季白说,“光明神殿的人黑白不分,愚不可及,虚伪又无能的光明神竟连你的存在都不能发现,这样无能的神明,这样愚蠢的神殿,我为何还要对他们献上我的真心与赤忱?”


    “亲爱的恶魔,请你相信我对无所不能,永恒不朽的黑暗之神的忠心,我向黑夜发誓,我会永远为他献上我的忠诚与生命。”


    赫瑞特轻轻的笑声在她的上首响起,细微的气流落在她的额头,让她有点痒痒的。


    她听见他的声音幽幽传进她的耳中。


    “这会是一场有意思的乐子,我可以答应你。”


    季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隐隐感受到似乎有一个滑腻湿漉的东西舔过她的锁骨。


    “但我该如何确认你……对黑暗之神的忠心呢?”


    季白感觉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像是吸血鬼的獠牙,他轻轻地磨着她的肌肤,好似随时会刺穿这一层薄薄的皮,尽情享用这一顿饕餮盛宴。


    “或许……我该在你的身上留下一个永不能磨灭的记号。”


    季白一听这句话顿时警铃大作,她立马想到了在上一个副本中李承仙在她身上留下的情契。


    同样的错误她可不能再犯第二遍了。


    季白连忙拒绝。


    “不行。”


    “如果在我的身上留下黑暗痕迹,一定会被光明神殿的人发现,我就不能入选圣女了。”


    季白话落,明显感受到那停留在她脖颈的利齿顿了顿,随后缓缓离开了她的肌肤。


    让季白奇怪的是,她明明看不见他的脸,却好似感受到了他失落遗憾的情绪。


    那是一双如翡翠般的绿眸。


    这种诡异的感觉,幽幽的眼睛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很快她就感受到他掐住了自己的脸,迫使她的目光看向阶下亢奋狂热的光明神信徒们。


    刚刚光明神的偶然造访,被他们认定为是光明神在生气。


    预备圣女中竟然混入了黑暗的使者,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错误,这邪恶的气息污浊了神殿的光辉圣洁,单是火刑处决已经不能平息光明神的愤怒,他们必须要用更加残酷的刑罚终结叛徒的性命。


    他们兴奋地议论着各种各样的酷刑,如把她丢进立满铁钉的坑洞千疮百孔地去死,如让刀斧手一片片削掉她背上的血肉,再斩断她的肋骨将它们一根根的掰开形成一对血腥的白骨翅膀,如敲断她的四肢将她绑在马车的轮子上让她慢慢死去。


    一个又一个的酷刑听得季白头皮发麻。


    这里真的是光明神殿吗?


    怎么听起来一点也不光明?


    “你瞧,他们正商量着怎么处决你,触怒光明神,与黑暗有染的你要如何当上圣女?”


    “奥斯俐学院。”季白说,“奥斯俐学院还有名额,只要我能想办法加入奥斯俐学院,就一定可以拿到名额。”


    “亲爱的恶魔先生,尊贵的黑暗之神的随从,您一定有办法帮我离开这儿前往奥斯俐学院吧?”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儿,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赫瑞特话音刚落,季白就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仿佛被拉入了未知的扭曲通道。


    在台下众人的眼中,被他们捆得严严实实,烧至半死的季白竟凭空消失了,众人大惊失色,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牧师们慌忙寻找空气中残留的魔法痕迹,试图找到季白的下落,然而找了半天都还是一无所知。


    这时黄金骑士骑着独角兽从天而降,为首者大声询问:“预备圣女季白是否在这儿?”


    格兰城光明分殿的主教立即态度恭敬地走上前行了一礼,道:“尊敬的黄金骑士,我们这儿是有一位预备圣女名叫季白,前几日我们发现她与黑暗势力有染已经处决了。您突然到此,可是奉了教皇大人的旨意?”*


    光明神殿里除了精通光明魔法的牧师,还有勇敢威猛的骑士,而这黄金骑士是所有骑士中等级最高者,属于教皇大人的近卫。


    凡光明神殿教众见黄金骑士如见教皇,因而这一小城的主教方会这般恭敬。


    “你们把她处决了?!”黄金骑士大惊,“教皇大人说了,让我等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回主城!”


    格兰城主教的脸白了一分,随后小心翼翼地说:“还没有,她……不见了。”


    他说完,再次卑微地问询。


    “难道是教皇大人也知道了她背叛神殿的事,要亲自带回主殿审问?”


    黄金骑士冷笑。


    “她背不背叛神殿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教皇亲口说了,她十分幸运地得到了光明神的青睐。教皇大人要带她回主殿亲自教养。”


    格兰城主教听到这儿,那张本就苍白的脸现在和白墙差不多了,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原来光明神的现身是因为青睐季白吗?


    格兰城只是一座小城,哪怕是主教也没有聆听神谕的资格,因而就算是光明神的真身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很庆幸,还好季白是消失了,如果受光明神青睐的季白真被他处决了,他这主教的位置也算是做到头了。


    主教擦了擦额上的汗,连忙道:“我明白了,我会发动格兰城所有的力量去找,亲自护送季白前往主殿。”


    沉入黑暗的季白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痒痒的,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动物嗖得一声踩着她的脸跑走了,季白摸了摸被踩得有点疼的脸,总觉得应当是兔子之类的东西。


    她先是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正身处在枝繁叶茂的森林中,几缕明媚的日光穿过树隙落在她的身上带来阵阵暖意。


    “恶魔先生,恶魔先生?”季白先是轻轻喊了一遍赫瑞特,见他没有回应又大喊了几声,然而四周静悄悄的,也没有任何阴冷的气息传来。


    难道赫瑞特已经走了?


    季白见状也不再找他,而是先打开地图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没想到赫瑞特嘴上说着让她自己想办法,神还是非常好的把她带到了奥斯俐学院的附近。


    按照地图的指示,只要穿过这片森林就能抵达奥斯俐学院。


    系统在她脑海中提醒。


    【今天是奥斯俐学院新生招收的最后一天。】


    【请宿主尽快前往。】


    季白闻言加快了脚步,她一边走一边脑子也没有闲着,而是在系统的辅助下尽快了解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曾经拥有许多神明,但在上一次毁灭性的灾难中几乎全部陨落。


    如今存留下的神明就只剩下光明神,黑暗神,还有掌管海洋的海神。


    大陆之上光明神殿与黑暗冥殿相互为敌,交恶多年,而在靠近海边的地方则生活着大量信仰海神的渔民。


    但海神似乎是位相当特殊且神秘的神明,他并没有在人类社会建立任何神殿。


    曾有信众想要为海神创立神殿,然而在建立的第一天就被水淹了,自此以后大家也就明白了这位海神的性格,就只在出海前对着大海祷告。


    只剩下三位神明,季白看了看任务栏,那第四位男主是谁,普通的人类吗?


    眼看季白就要穿过这片树林,她却突然听见树丛中有响动,季白立即警觉起来,目光防备地看了过去。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时,草丛的枝叶晃得越发厉害了,季白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很快,就见从树丛中滚出一位头发乱糟糟的少年。


    他上半身穿着绸制的白色衬衫,领口处做了特殊的处理,层层叠叠的像是云彩的波浪,紧贴肌肤的黑色裤子完美地展示出少年漂亮的腿部肌肉线条,外面套着一件刺花的红色外套,胸口别着的硕大宝石格外扎眼。


    看他的打扮像是人类贵族里的小少爷。


    只不过……是落了难的少爷,他身上脏兮兮的,就连脸上都沾了不少泥土,像是刚从泥地里滚了一圈一样。


    确切地说,他现在还在滚着。


    季白眼睁睁看着这少年从她眼前滚过,而后一头撞上一颗大树,方制止了他奇怪的行进方式。


    这人太奇怪了。


    季白打算默默走开,可系统的提示音又让她停了下来。


    【发现任务目标——混沌神查奥斯康斐。】


    季白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就是第四位男主啊。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她刚刚从系统的资料中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混沌神的信息。


    季白一面悄悄观察着少年,一面打开了任务面板,想看看关于混沌神的任务是什么。


    奇怪的是,关于混沌神的任务还是无法看清。


    难道是任务接的太多,就不能再接取新任务了?


    不过难得能遇上第四位男主,她还是得抓紧机会同他熟悉熟悉。


    季白主动走了上去,一脸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少年靠在树上摇摇头,说:“我没事。”


    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沾了不少树叶,头顶还翘起几缕呆毛,又大又圆的浅灰色眼睛使他看起来可爱又呆萌,也有种格外好欺负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看起来傻傻的漂亮猫咪。


    这位神明……还真是有点特别。


    “你是要去哪?”季白说着,主动弯腰把他扶了起来。


    他的性格也好到不像话,一扶就起来,一问就说话。


    不过说得是完全没用的废话。


    “啊?”查奥斯微微皱了皱眉,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瞪显得更无辜呆萌了。


    “我要去哪来着?”他低声问自己。


    查奥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随后失落地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


    季白:……


    季白微笑:“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季白。”


    “什么名字……”查奥斯放在衣襟前的手指转着圈圈,微微用力的眼睛可以看得出他很用力地在想,然而想了半天,还是吐出一句,“我也不记得了。”


    季白:……


    这位混沌神真的不是来耍她的吗?


    怎么会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呵呵。”季白扯了扯嘴角,说,“我要去奥斯俐学院,我们可以一起走,也许你走着走着就想起来了。”


    季白开始怀疑该不会是查奥斯刚刚那一撞把脑子撞坏了吧?


    不过会有神明脆弱到自己把自己撞傻的吗?


    季白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并不敢小瞧他。


    或许他现在的傻样只是他的伪装,就算他真的是傻瓜,也是一位神明,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哦!”查奥斯忽而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我也要去奥斯俐学院。”


    他说着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写着一段漂亮的文字,在羊皮纸的最下方还印着一个神秘图纹,应该是奥斯俐学院的校徽。


    “这是我的入学邀请单。”


    “邀请单?”季白好奇地看了一眼,“你也是新生?不过新生报道需要邀请单吗?”


    “是啊。”查奥斯说,“你没有吗?”


    季白当然是没有的。


    “没有。”


    季白问:“没有会怎样?”


    查奥斯歪着头想了想,说:“可能会不能入学吧。”


    季白:……


    【系统,没有邀请单不能入学,那我还怎么进入奥斯俐学院?】


    【你能给我做一份入学邀请单吗?】


    季白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查奥斯的声音。


    “姐姐,你很想去吗?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给你。”


    系统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这不就有办法了。】


    季白:这家伙还真是比她还物尽其用啊。


    季白笑着转过头问查奥斯,“你把你的邀请单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过这家伙是神明哎,现在神明也需要去上学吗?


    查奥斯说:“我一般很幸运的,想做的事都能做成。就算没有邀请单,我想我也可以成功入学。”


    季白看了看查奥斯没说话,心里则暗想,你可是神明啊,当然想做的事都能做成。


    不过如果是神的话,肯定有他的办法,她也犯不着为他操心了。


    其实季白心里非常怀疑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说不定就是专门来等她的,至于手里的邀请单,说不好也是他刚刚变出来的。


    “那谢谢你了。”季白接过查奥斯手里的邀请单,笑眯眯地说,“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我想,我今天也足够幸运,能在这儿遇见你。”


    查奥斯白皙的小脸染上一团红晕,似是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一样。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奥斯俐学院赶去,等他们抵达奥斯俐学院时,招生已经快要结束了。


    季白连忙跑上前去交出查奥斯给她的学院邀请单,奥斯俐学院的老师看了一眼后就放她进去了。


    轮到查奥斯时,季白以为他会有什么好主意或者神奇的能力通过老师的查问,结果这家伙就是用他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对方,无比直白地说:“我没有邀请单。”


    77


    第77章


    老师眼睛一瞪,喝道:“没有邀请单,你……”


    季白捂着脸不忍再看,已经可以想象查奥斯即将迎来的一场狂风暴雨,然而下一秒却听见门口的老师话音一转,就连语气都变了。


    “就进来吧。”


    季白不可置信地睁开眼,老师还是刚刚的老师,只是不管季白怎么看都感觉老师的样子像极了……迷迷糊糊,什么也不记得的查奥斯。


    傻瓜也会传染的具象化就这么水灵灵地展示在她眼前。


    查奥斯走进来,笑得单纯又无害,又圆又大的浅灰色眼睛里还透着三分傻气。


    “看吧,我就说我很幸运,想做的事都能做成。”


    “老师人很好的就放我进来了。”


    季白又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老师,但显然他的眼神中还透露着几分迷茫,仿佛完全忘记刚刚发生什么了。


    这和幸运,和人很好有什么关系啊!


    明明就是你用神明的力量迷惑了对方吧!


    季白在内心大喊。


    但表面上季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我想,是因为像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无论是谁都会心软的吧。”


    “姐姐也是这样吗?”查奥斯脸红红地看着季白,浅灰色的眸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也会觉得我可爱吗?”


    季白有时候又觉得查奥斯没有那么的傻,因为他太知道她会对什么样的眼神心软,可他的面容又是那么的纯真自然,让人很难去怀疑他有什么坏心思。


    “当然了。”季白肯定地说。


    想要进入奥斯俐学院,需要通过两道考验,一样是笔试,考察学生对光明神殿以及光明神的了解,一样是资质的测试,判断学生的魔法潜能。


    每位答题的学生分别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小房间进行笔试,答题时间为半小时。


    季白坐下后看着面前的卷子有些担忧起查奥斯。


    在考试前这家伙还没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呢,还是她让他先随便写一个名字。


    以这家伙现在的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这关考试。


    不过他毕竟是神明,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季白这么想着就开始答题,老实说卷面上的问题她一个都不会,但有了系统的帮助,还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都做完了。


    当她确认提交卷子后,只见从书架上飞来一支羽毛笔,如同被一个无形的人握住一般在她的卷子上勾勾点点。


    很快,羽毛笔完成了它的批示,又如同小鸟一样晃晃悠悠地飞回了自己的巢穴,卷子飘然地落在季白手中,上首的空白处用红笔写着大大的通过。


    眼前白光一闪,季白来到了一间纯白的堂厅,一眼看见的就是几乎占满四面墙壁的玻璃窗,从脚底一直延伸至天花板,玻璃被铂金条分成细长的四块,下面的玻璃又被分成一块块小方格,上方则是用流光溢彩的珐琅拼凑出四种形貌不同的光明神。


    “恭喜你成功通过了笔试。”柜台后的红发老者笑容和蔼地同季白说,“现在你只需要把手放在面前的水晶球上就能完成入学考试的最后一项,孩子,祝你好运。”


    红发老者话音刚落,就见季白面前的砖块突然破裂,随后一株无比美丽圣洁的鸢尾花在她面前快速生长并绽放,洁白的花瓣中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水晶球缓缓升起停在季白面前似是在热情地邀请她,让她快点把手放上去。


    季白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她和查奥斯来得晚,因而房间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老师,我想问问和我一起来的少年怎么样了?”季白问,“怎么一直没见他过来?”


    “他啊……”红发老者呵呵笑了两声,道,“他没有通过考试,被传送至别的地方了。”


    “没有通过?”季白惊得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再次询问,“你是说和我一起的那位浅灰色眼睛黑头发的可爱少年没有通过刚刚的考试?”


    不可能吧……


    查奥斯就算再怎么迷糊,也是一位神明啊。


    怎么会连一个人间学院的考试都通不过?


    红发老者闻言翻了翻书桌前一叠叠的文档资料,再次点头确认,“是的,没有通过。哦,我不得不说,他是我这五十年以来遇见的答得最糟糕,最一塌糊涂的孩子,他的试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季白沉默着接受了这一事实,这个世界的男主们看起来都非常的……特别。


    一只恐怖巨眼的光明神。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黑暗神。


    还有一位超级迷糊的混沌神。


    她现在非常非常好奇还未见到的海神是什么样子,希望他能是一位正常点的神明。


    季白的手掌覆在水晶球上时,顷刻间只见绿光大闪,耳边传来红发老者的赞叹声。


    “孩子你的天赋很不错,恭喜你成为了奥斯俐学院的一员。”


    季白闻言把手从水晶球上拿开,红发老者则低着头在柜台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季白有一点点小小的遗憾,她还以为自己能体验一把爽文主角的剧情呢。


    比如什么她测验完资质万年未响的钟响了十几道惊动宗门老祖的注意震惊她是万年难遇的奇才,结果现实却是一个和蔼的小老头递给她一张纸,笑眯眯地让她填上自己的名字。


    他刚刚那句天赋还不错的夸赞,更像是来自长辈的善心与鼓励。


    季白接过纸张轻叹一声,算了,至少她还通过了奥斯俐学院的考试,不像和她一起来的混沌神,连第一轮都没过就被赶出去了。


    红发老者看了眼纸张上的名字,瞳孔微微缩了缩,问:“季白,是你的名字?”


    季白闻言警惕地应了一声,问:“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是她在格兰城的事传到奥斯俐学院了吧?应该不会这么快吧,格兰城只是一座小城,这样的小城在光明神殿的管辖内,大大小小也有上百个了,而她只是一个小城中八位预备圣女中的其中一位,实在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红发老者露出一抹和蔼的笑,递给一个刻有她名字的校徽,“没有问题,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季白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没有从红发老者的眼中看见任何恶意,因而也就不动声色地回以一个微笑并接过奥斯俐学院的校徽。


    一只生着透明翅膀的小人从校徽里钻了出来,她只有季白拇指大,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精灵。


    “小主人,您好。”小精灵扇动着翅膀飞到季白面前,“我是您的灵宠艾米,接下来会由我带您熟悉奥斯俐学院。”


    季白拿手指戳了戳她,她立即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乖乖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这小玩意还挺可爱的。


    季白先把她放在肩膀上,而后就先去了校门口寻找查奥斯的踪迹,可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能先返回学院办理入住。


    季白走后,原本站在柜台后的红发老者喃喃自语道:“她怎会出现在这儿?”


    他一面低语,一面低头疾笔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他转身将其丢进了熊熊燃烧的圣火中。


    当季白忙完所有的一切已是饿得饥肠辘辘了,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掏空。


    在上一个副本中她是实力强大的修士,因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副本中体会到这种普通人类的疲乏感了。


    她强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艾米的指引下往食堂的方向走去,路上,她突然听见角落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以及重物捶打□□的声音。


    季白微微皱了皱眉,顺着声音的来源抬脚走了过去,结果就在一条小巷的深处看见了一群人对着一位肤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少年拳打脚踢,期间还有不少人对他嫌恶地吐口水。


    身上那件洁白的学院长袍印满了肮脏的黑脚印与泥巴,他抱着头蜷缩在墙角只露出一截纤瘦白皙的手腕,只不过他的骨结总给人一种非人的怪异感。


    她默默观察着方确定他的手腕确实与常人不同,明明很瘦很瘦却没有凸起的尺骨,就像是一根直溜溜的筷子。


    “别打了!我看见导师来了!”季白躲在光明神像后高喊了一声,那帮坏小子们听见季白的声音,立刻如鸟兽般散开。


    待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后,季白方走上前去,低声问:“喂,你还好吗?”


    少年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如玫瑰般漂亮的面容,季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不是为他的美貌,而是为他那只古怪的右眼。


    他的右眼没有眼球,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眼眶,眼眶周边还残留着陈旧的细小疤痕,像是曾经有人用利爪把他的眼睛活生生地挖出来了一样。


    这张完美无缺的漂亮脸庞因这只怪异的右眼而显得无比惊悚,不过好在季白已经看过太多奇怪的东西,这种程度在她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少年见季白看他的眼神干净纯澈,没有其他人眼中的害怕与嫌恶,他垂下视线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他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听,清越纯粹,像是最柔和的小提琴声又像是一滴水珠渗入人心的最深处。


    季白注意到他的四肢格外细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不协调的诡异感,比起人,他更像是某种拥有麟角的爬行动物。


    季白心中暗忖,他该不会是兽人吧?


    季白见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事后,就转身离开。


    她也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还是一位看起来很不正常的少年。


    “等等。”身后突然传来少年急促的声音,紧接着季白感觉好像有一道光从自己身侧闪过去了,等她定下脚步时,刚刚还蜷缩在墙角的少年就拦在了她的身前。


    季白瞪大眼睛回眸看了一眼身后,这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有这么快的速度,刚刚为什么不逃跑呢?


    对了,他刚刚是怎么过来的?


    季白只依稀觉得她刚刚好像是看见他……四肢着地快速掠过的样子,是错觉吗?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比季白想象中的还要高,哪怕他的身体以一种极为不舒适的状态佝偻着,他还是比季白高出了一个头。


    他前倾的身体像极了刚刚学会站立的动物,也像极了捕猎者预备发起攻击的样子。


    季白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极为防备地盯着他,心里暗想,自己真是不该管闲事,弄得现在好像要惹上麻烦了。


    “做什么?”季白问。


    少年完好无损的右眼清楚地看见了季白刚刚后撤的动作,他眼中闪过一抹失落,随后习惯性地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还是不太习惯和人相处,也不习惯和正常人一样用双腿走路,或许他们说得都没错,他就是一个可怕的,恶心的怪物。


    这样丑陋,卑贱,又恶心的他,怎么会有人肯对他好呢?


    他低着头默默让开了路,似乎是怕挡着季白的路,又似乎是怕自己身上的气味会熏着季白一样,他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墙面上,恨不能与之融为一体。


    季白看他的模样实在有点可怜,抿了抿唇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并不会在这个副本世界待太久,与任何同任务无关的人物产生情感连接,到最后痛苦的也只是他们两个人而已。


    季白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正准备离开这儿。


    脑子里的系统却突然出声道。


    【发现任务目标——光明神泊里斯达尔。】


    季白前进的脚步立即顿住了,她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而后又仔仔细细地环顾了一圈。


    在这条无人问津的小路里,她的视线之内除了古怪又苍白的独眼少年外,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了。


    她连只鸟儿都没有看见。


    【光明神在哪?】


    【你的身后。】


    季白连忙回头就看见了还贴在墙上的少年,她不可置信地问系统。


    【你是说他是光明神?这个惨兮兮的独眼少年是光明神?】


    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非人的可怜怪物,身上半点也没有她当初在神殿时感受到的压迫感。


    【没错。】


    【那我当初看到的怪眼又是谁?】


    【也是光明神。】


    季白突然想到她上次看见的光明神是一只眼睛,而这次遇见的光明神又少了一只眼睛,他们之间……是否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呢?


    季白一边想着,一边放慢脚步一步步朝少年走去。


    泊里见季白去而复返,还神色探究地一步步朝他走来,顿时一阵紧张。


    除了拳脚与谩骂外,没有人会这样静悄悄地靠近他。


    他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紧紧攥着,紧贴着墙面的背还要继续往里缩,像是一只明明害怕到极致的小猫但还在乖巧地等着命运之神的垂青。


    她要做什么?


    和其他人一样打骂他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有一点害怕,却又有更多的期待。


    季白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细细观察着他的样子。


    除了他这让人感到奇怪的身体与惊悚的眼睛外,他的其他地方都堪称是完美,像是上帝最精心雕刻的作品。


    但越美的东西越是遭人觊觎,所以他在诞生后就遭受到了无比惨烈的折磨,强盗们的争夺使他的身体遭到诡异的变形,贪心让他们剜走他身上的珠宝,变丑变得黯淡的他也从让人惊叹的宝物变成人人嫌恶鄙夷的怪物。


    那道审视的,热烈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惜的目光始终在盯着他看,这道不容忽视的目光比他们的拳头还要让他紧张害怕,他的心不可自抑地在胸腔里颤动,就像压不住一只许久不见主人的狗,捂住他的眼睛会有不断弥散的气味冲进他的鼻腔,绑住他的腿会有毛茸茸的尾巴不断摇摆。


    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短暂的几秒,对泊里来说像是脖子上悬着一把不知何时会掉下的剑一样让他难熬。


    他很想问一问她,可又怕惊走了她。


    终于,他听见她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畔响起,那如同清泉般的声音洗去他心中所有的苦痛。


    “你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


    泊里抬起茫然的眼睛,她去而复返,她的审视与靠近都只是为了问他的名字吗?


    她……是想要和他做朋友吗?他悄悄观察过,人们交朋友的第一步就是互相交换他们的名字。


    季白一看他这幅神色,心中一惊,这位光明神不会也糊涂到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吧?


    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好像还不如混沌神,混沌神虽然迷糊了点,但至少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可不像他……过得这般凄惨可怜,被人欺负也不还手。


    季白想想觉得有几分讽刺,在隶属于光明神殿的学院里,在四处都供奉着光明神的地方,真正的光明神却在被他的信众欺凌。


    “泊里。”少年轻轻说出了两个字,明明是最为普通的两个音节,但从他的嘴里念出来,却仿佛成了世间最美的两个字。


    “季白。”季白轻声说,“这是我的名字。”


    她本次的任务需要成为光明神殿的圣女并获得光明神的神眷,她当然得趁着光明神落魄的时候刷刷好感。


    说不好他哪一天玩腻了,或者说恢复记忆了,大手一挥就直接降下神谕命她为圣女了呢。


    季白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温柔。


    “你饿不饿?我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你要和我一起吗?”


    从未被温和以待过的泊里骤然接受到季白的邀请,兴奋到那只棕褐色的瞳孔仿佛都快要亮成金色了。


    但他的眼睛又很快黯淡下来,随后摇了摇头。


    他不能给她找麻烦。


    季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刚刚的场景中就能推断出他在这个学校所遭受的困境,因而她大概能明白他摇头的原因。


    不是不愿去,而是不能去。


    但她并没有直接表达出来,而是换了种说法询问。


    “你不喜欢去食堂吗?”季白温声道,“那我把食物买回来吃,你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可以吗?”泊里轻声问,“会不会太麻烦?”


    他没有担心季白是不是耍他,也不觉得一个人在这儿等她会很无聊,反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会不会太麻烦季白。


    “不麻烦。”季白说,“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本来也是打算买回宿舍吃的。”


    季白说着看了眼他脏兮兮的衣袍和他极力掩饰的伤痕。


    “我会一点点光明系的治愈魔法。”季白轻声说,“你需要我帮你治疗吗?”


    她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曾是光明神殿的预备圣女,因而治愈魔法是最拿手最擅长的魔法。


    她现在虽不如之前,但治疗一下他身上的小伤还是没问题的。


    “不……不用。我……我没有受伤。”他说着还缩了缩身子,似乎是想要把自己整个人藏进宽大的白色衣袍里一样。


    季白见他这幅样子,只当他曾经受过创伤,也不强求要给他治疗,应了一声后,就先同他告别前往食堂买食物去了。


    季白害怕泊里和查奥斯一样消失不见,因而几乎是跑着去跑着回的,当她赶回来时看见泊里还乖乖地蹲在墙角等着她时,瞬间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中又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受。


    她觉得泊里有点像是乖乖等着主人回家的小狗,她特意看了一下,他真的自她离开后,一步都没有动过,似乎是害怕他一动,她就不回来找他了一样。


    “泊里。”季白气喘吁吁地朝着泊里挥手。


    泊里那只完好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他佝偻着身子缓慢地一步步朝她挪动,像是刚学会走路的人一样。


    季白有些怀疑他刚刚那快到惊人的速度是怎么办到的。


    “泊里。”季白笑眯眯地递给他一瓶牛奶,道,“这儿离我的宿舍很近,我们不如去我的宿舍吃吧?”


    “你正好还能清洗一下你的衣服。”


    泊里闻言眼神一震,惊得险些把手里的牛奶打碎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邀请他进入他的私人空间。


    季白见他不语,还以为他是不愿意,便主动握着他的手,软下声音撒娇道:“一起去嘛,好不好?我今天是第一天上学,还没有一个朋友呢,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许是朋友这两个字触动了他,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留给她的这半边侧脸是眼睛完好的一方,从季白的视觉看过去,这半张脸简直完美得像是雕塑,不,比雕塑还要美。


    因为哪怕是再优秀的艺术家也雕不出这样漂亮完美的脸,是一种突破人类想象极限的美,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倾倒。


    季白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冲进浴室洗手,可当她刚刚打开嵌在墙上的兽头流水嘴时,就突然感到周遭的空气降得阴冷。


    一双手突兀地揽在她的腰身,她分明感受到有人正从后抱着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洒落在她肩头的鼻息,可她从墙上的镜子里却看不见任何人,只有属于她的苍白的脸。


    “不是要来奥斯俐学院当圣女吗?”喜怒难辨的幽幽声从她的耳边响起,“怎么一会不看着你,就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个副本是西幻副本,所以台词和语句我都希望能展现出一种和之前不同的,偏西方的那种华丽,浮夸的感觉,希望这个小小的改变能让大家喜欢……


    78


    第78章


    泊里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木椅上,他的手有些紧张地放在膝盖上,目光低垂着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小蛋糕,香甜的气息混杂着独属于她身上的幽香往他的鼻子里钻。


    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仿佛灵魂坠入她的怀抱,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沾染上她的味道。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他的大脑仿佛可以想象不听话的水珠溅到她娇嫩雪白的手腕上,又从她泛粉的饱满的指尖滴落而下。


    泊里突然觉得有点渴,浴室的流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已经不像是单纯的洗手了。


    泊里悄悄抬眸朝那道彩绘玻璃门看了过去,除了门上象征光明的花纹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流水声突兀地戛然而止,空气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无比阴冷,泊里心头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这种心情又有点像是他看见最讨厌的东西一样。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


    浴室里静悄悄的,好像里面的人消失了一样。


    洗手需要这么久吗?


    “季白?”泊里试探性地低喊了一声,可浴室里无人回应。


    泊里再也坐不住了,他怕他今天新认识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会出事。


    他起身朝浴室走去,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地的水,却不见季白的身影。


    泊里瞬间着了急,提高音量喊道:“季白?”


    他一边喊一边找,只听从另一边传来季白的声音。


    “泊里,我在这儿。”


    这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轻而无力的声音还在抖。


    “我没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担忧的*泊里并未多想,抬脚就朝浴室的最里间走去,他撩开眼前的纱帘就瞧见季白正面色赤红的躺在浴缸里。


    半边身子都浸泡在水中,打湿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她无比完美的身材曲线。


    她的眼神再对上他惊愕的目光时,慌乱得好似山林中撞上猎人的小鹿。


    “泊……泊里。”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浴缸中装了半截的水也漾起一圈圈的波浪,“你先出去,我……我一会就来。”


    她突然又尖叫了一声,随后又立即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双漂亮的,剔透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用眼神请求他快点离开。


    可她看起来很痛苦呢。


    逼狭的小空间使季白的喘息声越发明显,每一个呼吸都震耳欲聋地传到泊里的耳朵里。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蹲了下来。


    那只金棕色的眼睛毫不遮掩地直视着她,出口的声音好似是一汪解渴的清泉。


    “你真的没事吗?”他说。


    “可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呢。”微凉的手覆在她滚烫的额头上,“是生病了吗?”


    季白简直快要疯了。


    在泊里看不见的视角里,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赫瑞特紧抱在怀中,他柔软的,滚烫的指尖轻抚,撩拨着她的肌肤。


    他似是故意要让她在泊里面前出丑一样,手指的频率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重,让她几乎快要尖叫出声。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泊里轻声问着。


    季白的下唇被她咬出血来,她哪里敢出声,她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发出压抑不住的古怪声音。


    泊里微凉的手指摸上被她紧咬的唇,手指强势地挤进她的嘴中,语调平缓地说:“这么难受的话,就咬我的手吧。”


    他说话时的吐息尽数落在她的脸上,那根与她炙热体温格格不入的微凉手指也很快染上了她的温度。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有点过于暧昧了。


    可他的神色又是那么的平静,如天使般漂亮的脸庞上也没有半分的旖旎与色欲,好像真的只是在担心她。


    赫瑞特搂着她腰的手,忽而朝下重重掐了她一下,又疼又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差点喊出声。


    他黏稠的,如同春药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的眼光很不错啊,捡了这么漂亮的人回来,他干净纯澈的灵魂,连我都心动了,你说,如果我现在现身的话,他会不会吓得落荒而逃?”


    季白心中一颤,紧张地看了眼泊里,怕他能听见赫瑞特的声音,也怕他能感受到赫瑞特的存在。


    但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改变,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我……也会一点光明系的治愈魔法,应该可以缓解你的痛苦。”


    季白看着泊里把手放在她的额头,随着一阵莹润的,耀眼的白色光芒亮起时,季白只觉身后一空,那道紧贴着自己的身影消失了。


    赫瑞特走了?


    为什么?是被泊里的光明魔法驱散了吗?


    季白仰起头望着泊里金棕色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他真的……没有听见,没有感受到赫瑞特的存在吗?


    泊里见季白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逐渐褪下后,方放下了覆在她额头上的手。


    “好点了吗?”泊里轻声询问。


    季白笑了一下,说:“好多了,谢谢你,泊里。”


    泊里确定她没有问题后,冲她笑了一下,缓缓站起来转身离开了浴室,他的脚步还是很慢很慢,姿态又佝偻,给人一种很奇怪的诡异。


    季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待他彻底离开浴室后,又低声唤赫瑞特的名字,然而再没有一个人回答她,浴室里阴冷的空气也逐渐得以回温。


    他是真的走了。


    季白总觉得和泊里刚刚释放的魔法有关。


    他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如果是后者,季白想到她本次的任务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如果让泊里一开始就知道她和黑暗神有染,还会让她当选圣女,还会给她神眷吗?


    季白轻叹一声,换了一件干燥的衣服后就重新走出了浴室。


    如今她实力微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万幸的是这次的任务时间很长很长,她可以慢慢来。


    季白出门时就看见泊里坐在椅子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膝头,桌子上的食物一动也没动,似乎是在专门等着她出来一样。


    季白擦了擦头发,在泊里面前坐下,她先咬了一口蛋糕,而后把另一块蛋糕朝泊里的方向推了推,说:“快吃吧。”


    泊里点了下头,开始低着头进食,他吃东西时的动作很慢很慢,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感。


    “泊里。”季白说,“你入学多久了啊?你也是因为信仰光明神所以加入奥斯俐学院的吗?”


    泊里咽下嘴中的食物,缓了缓低声说:“一年。”


    “我没地方去,奥斯俐学院的老师说我天赋很高就把我带进来了。”


    “那这么说你一定很厉害了。”季白托着下巴一脸崇拜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把欺负你的人都打跑呢?”


    “打?”泊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又轻声说,“他们行恶事,自有天上的神明看着,我若与他们做出相同的事,我与恶人又有何区别?”


    “啊?”季白傻了。“别人都打到你脸上了,你不反抗,难道还要把你的右脸给他打吗?”


    泊里点头,“不该是这样的吗?我们要宽恕自己的敌人,神明才会宽恕我们。”


    季白不说话了,默默挖了一口蛋糕吃,心中暗想,如果谁要打她,她一定要打得他他妈都认不出来,让他下次再也不敢欺负人。


    泊里这种宽恕的仁爱,她是一辈子也学不会。


    难怪他是光明神呢。


    哪怕被人那样欺负也是一点都不在意,季白开始怀疑他故意搞成这幅惨兮兮的样子,该不会是他的某种修行吧?


    一双手突然覆上她的头顶,季白惊讶地抬眸朝泊里看去,就见他那张漂亮又诡异的脸庞朝她靠近,金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眼底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季白,你身上的邪恶与怨恨太重了。”


    “它们只会把你拉到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去。”


    季白穿着学院统一发放的白色校袍,提着书包行色匆匆地往教室赶,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季白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光明神泊里斯达尔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最后的那一句是在警告她吗?


    季白满脑子都在想着泊里和赫瑞特的事,因而没太注意前路,加上时间又有点来不及,她一路上都走得很快,结果在上楼时一个没注意与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哦,这位美丽可爱的小姐,您没事吧?”


    强烈的冲击力致使季白险些朝后倒去,但后腰却被一双滚烫的手牢牢箍住,轻佻的,带着挑逗意味的声音从她的上首传来。


    季白心中颤了颤,总感觉这道声音有点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


    直至脑海中系统那句提示音响起,她方恍然大悟。


    【发现任务目标——黑暗神赫瑞特诅科奈。】


    为了隐瞒身份,所以连声音都变了吗?


    季白站稳了身子后,往后退了半步,低声说:“我没事。”


    季白暂时是不想和赫瑞特有太多交集,关于赫瑞特的任务是欺骗和玩弄他一次,只要她能当上圣女,这个任务自然也能顺带完成。


    可如果她现在和赫瑞特牵扯太多让泊里有所察觉,她就别想当圣女了,更别提什么神眷了。


    那家伙不代表光明与正义消灭她都算不错了。


    在季白身后的赫瑞特从地上捡起那朵象征着光明的鸢尾花,绿色的眼眸紧盯着季白逐渐远去的背景,眼底含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修长的指尖随意轻抚着洁白的花瓣,很快圣洁的花瓣染上了一抹粘稠的黑色,黑色如同活着的丝线般在花瓣上游走,随后隐入花蕊消失不见。


    季白一步也不敢停地一路小跑着赶到教室,她在后排找了个角落坐下后,就气喘吁吁地把书包放好。


    不过赫瑞特为什么会突然现身来这个学校啊?


    她刚刚走得匆忙,只瞥了赫瑞特一眼,依稀记得他的样子十分的俊美诱人,只看一眼就会让人生出邪念,那双碧绿的眼眸仿佛能将最圣洁的天使拉入地狱,与他同乐。


    很快,走廊外传来庄重又威严的三道钟声,这是代表着上课的意思,但率先进来的并不是学校的老师,而是季白刚刚遇上的赫瑞特。


    他穿着那件象征光明的白袍,慢悠悠地从外走来,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与那双绿眸如出一辙的墨绿色的微卷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使他看起来慵懒又极具吸引力。


    季白立时就听见前排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是谁啊?生得真漂亮。”


    “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天呐,那双如宝石般的绿眼睛正看着我呢,我觉得我要晕倒了。”


    “我好想和他坐同桌,求求了,我愿意用十年寿命换他坐在我的旁边。”


    季白低着头心里不断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大家好啊,我的名字是赫瑞特,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希望大家能多多关照,当然如果班里谁有困难的话,我也十分愿意献上我的微薄之力。”


    季白一惊,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怎么敢在隶属于光明神殿的奥斯俐学院说自己的名字是叫赫瑞特的啊。


    “赫瑞特,我的天,他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季白:???


    难道其他人就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可是黑暗神的名字啊,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知道黑暗神的名字?


    季白自己安慰自己,这里是光明神的地盘,大家也都是光明神的信徒,不知道黑暗神的名字也很正常。


    可她又突然想到两个关键点。


    如果普通的隶属于光明神殿的人不知晓黑暗神的名字,那她来这儿的第一天就堂而皇之地对赫瑞特说出黑暗神的全名时,为何赫瑞特当时没有半分的异常,好像并不奇怪她为何会知道黑暗神的名字。


    如果说是因为赫瑞特之前找上原主时,曾经和原主提过,那么泊里呢……


    泊里第一次见她就如实说了自己的名字,他入学已有一年,难道别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名字和光明神一样吗?


    季白觉得要么是大家不在意,要么就是……神明的名讳远非一般凡人所知。


    季白想到后一种可能,顿时打了个冷颤,那她岂不是在第一天就暴露了?


    季白正想的入神,耳边突然传来赫瑞特的声音。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季白:“不可以。”


    她是真不想和赫瑞特有什么牵扯,经过浴室那一次,她已经看透他乐子人的个性了,完全是那种不管不顾,只要有趣好玩就会去做的疯子。


    “哦,可以啊。”赫瑞特笑眯眯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那以后就多指教咯,我的同桌。”


    季白一脸疑惑,“我说不可以,你没听见吗?”


    “啊?”赫瑞特装得一幅很伤心的样子,“可我刚刚明明听见你说可以呢,这位美丽的小姐为什么要拒绝我呢,难道是我得罪你了吗?”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朵洁白的鸢尾花,低头亲吻了下花瓣,故作伤感地说:“我本来还想着把这朵美丽的花献给小姐呢,既然小姐不愿意那就算了。”


    季白怎么看都觉得那朵花分外眼熟,她连忙摸了摸衣兜,发现兜里空空如也,那果然是她的花!


    那朵花是昨天泊里走之前送给她的,说什么这朵花会净化她灵魂之类的话,她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又觉得是个刷好感的好机会。


    因而今天上学时,就故意戴在身上,想着等会下课去给泊里看呢,以此来证明她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是一心向往光明的虔诚信徒,结果却被赫瑞特拿去了。


    如果让泊里知道她把他送的花给了赫瑞特,那误会可就更大了。


    因而她想也不想就连忙伸手去夺,道:“还给我。”


    赫瑞特笑着把手抬高故意不让季白够到,嘴上还笑眯眯地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后悔了吗,是又想和我坐同桌了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见季白已经快够到花了,又换了只手,嘴上还不正经地调笑道:“这位同学请注意一点,你就算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往我身上扑啊,我们毕竟还在教室呢。”


    他说着又放低声音凑到季白耳边,道:“如果你很急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季白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是我的花,麻烦你还给我。”


    赫瑞特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拨了拨花瓣,“你的花,怎么证明呢?你叫它,它会给你开花吗?”


    季白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这位显了形的黑暗神简直比之前还要可恶。


    赫瑞特故意又把鸢尾花往季白眼前晃了晃,“这朵花我本打算送给我的新同桌,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了。”


    季白先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她很怀疑她只要一动,这家伙就会又故意把花拿走引她去抢,然后倒打一耙地说,是她要往他身上扑。


    “不要啊?”赫瑞特晃了晃,故意道,“那我给别人去了。”


    他说着,还故意朝前排的女生们眨了眨眼,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花孔雀。


    “我要。”


    赫瑞特笑了笑,把花扔给了她,然后说,“那我现在可以坐这儿了吗?”


    “你坐吧。”


    季白已经精疲力尽了。


    赫瑞特如果打定主意要缠着她,她就算强烈拒绝了这次还有下次等着她呢。


    季白低头看了一眼花,确定花没有问题后,方小心翼翼地贴身把它收了起来。


    赫瑞特见季白这幅样子,忍不住轻嗤一笑,嘲道:“一朵鸢尾花而已,有什么好的?”


    季白没有理他,但他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季白说:“当你看过绽放在黑暗中的彼岸花,一定会爱上它的,它鲜艳又浓烈,红得像人的血,可不是鸢尾花这种无趣的花可比的。”


    季白还是没有搭理他,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吐槽。


    这家伙明明是在光明神的地盘,却一点也不收敛,明目张胆地说什么彼岸花,说什么人的血,也不怕别人听见。


    她看了眼前排频频回头的同学们,又忍不住想,不过以这家伙受欢迎的程度,恐怕也不会有人去举报他。


    这时,班上的老师终于走进来了。


    她先是说了一些学校的基本情况后,就开始介绍另一件与季白息息相关的事。


    “各位,光明神殿百年一选的圣女选拔即将开始,我们奥斯俐学校也有一位名额。”


    “如果有同学们感兴趣,下课后可以找我领取报名表。”


    “学校会在下个月从报名的人选中选择出适合的预备圣女,送往光明神殿。”


    季白眼神顿时一亮,下个月,那如果能选上的话,岂不是很快就能离开这儿?


    “老师,学校会根据什么选择出适合的人选啊?”


    “暂定的计划是会通过一场冒险选择出预备圣女,这次的冒险难度等级非常高,且选择的地点十分危险,所以请各位新生慎重考虑。”


    老师又回答了同学们的几个问题后,就开始了讲课。


    一下课,季白就想去找老师领取报名表,但是她的同桌赫瑞特实在很受欢迎,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来到赫瑞特身边同他聊天。


    当季白艰难地挤出人群时,早已不见老师的身影,她只能在艾米的指引下前往老师所在的办公楼。


    “就是前面。”艾米说,“穿过这栋楼,就到了。”


    季白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走,这时却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婉转的歌声,这歌声神秘而丰富多姿,仿若是穿透云层的光,仿若大海温柔的呼唤,听得季白只觉灵魂都得到了满足,让人为之陶醉,疯狂。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发现任务目标——海神涅塞斯菲勒德。】


    季白愣了一下,所以这道动人的歌声是海神的声音?


    季白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先去找老师要报名表,还是先去找海神涅塞斯菲勒德。


    她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老师,如今围绕在她身边的神明已经足够多了。


    谁知道遇上海神又是什么任务,不如等她忙完黑暗神和光明神的任务,再来找海神。


    季白这么想着,竟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似乎是生怕遇上海神一样。


    当她一溜烟地跑到老师办公室时,正想要开口询问报名单的事,就见里面坐了一位陌生的俊美青年。


    他神色温和地抬眸看了过来,声音如同刚刚那道歌声一样动人。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发现任务目标——海神涅塞斯菲勒德。】


    79


    第79章


    季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一头色泽饱满的蓝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衬衫,袖口与领口都叠加了繁复的蕾丝花边,外面则罩着一件学院统一发给学院老师的白色圆领长袍,唯有袖口与衣襟滚了一圈金边。


    这样的衣袍,这样的打扮,季白今日没看一百也有七八十了,可偏偏他却穿出了与众不同的风姿卓然。


    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季白,他见季白半晌不语,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可亲。


    “这位同学怎么不说话呢,难道老师我长得很吓人吗?”


    季白的眼前多了一个任务面板,属于海神的那条任务线也再次亮了。


    任务三:获得海神的认可与传承。


    季白人傻了。


    光明神和黑暗神的任务已经足够麻烦了,为什么海神的任务比他们还要复杂?!


    认可与传承,是要当海神徒弟的意思吗?


    本次任务的四条任务线,只有属于混沌神的那一条没有亮。


    很显然,季白先前的猜测错了。


    季白来不及细想为何只有混沌神的任务无法解锁,连忙对面前的海神涅塞斯露出一抹单纯无害的笑容,脸上还恰到好处地浮上一抹少女看见优秀异性的娇羞红晕。


    “老师您好,我是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是来找威尔老师拿参加预备圣女的报名表。”


    季白说着还踮脚往办公室里面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着:“奇怪,明明艾米告诉我威尔老师的办公室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他人呢。”


    “威尔的学生啊。”涅塞斯微笑着从桌面上取出一张羊皮纸递给她,说,“他刚刚有事出去了,我是他的朋友,涅塞斯。”


    “我想,你也可以喊我涅塞斯老师。”


    涅塞斯一面说着一面又递给她一支羽毛笔,随后拍了拍身旁的桌子,说:“坐下填吧。”


    “好。”季白接过笔和羊皮纸就在涅塞斯的对面坐下填写报名表,她刚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听耳边传来涅塞斯温柔又好听的声音。


    “季白同学。”


    季白写字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涅塞斯,他坐得十分端正,骨节修长且白皙的手交缠而握。


    这个姿势一般人做总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可一世的强势,但季白却只在他的身上看见如水般的温柔和春风般的亲切。


    他看起来实在是一个温和不过的人。


    “涅塞斯老师,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报名预备圣女的选拔?”涅塞斯温笑着问,“这次的冒险十分危险,并不适合像你这样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


    “很危险吗?”季白问。


    涅塞斯弯了弯眸,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


    “可能会死的哦。”


    季白闻言握着羽毛笔的手一紧,心也跟着不安起来,涅塞斯见季白神色严肃起来,又轻笑一声笑出声来。


    “好啦,别这么紧张。”涅塞斯说,“学院还不至于残酷到要送学生们去送死。”


    “不过确实很危险,何况你又刚刚入学,实力远不如已经入学几年的学姐们,如何同她们竞争呢?万一你在冒险中出了意外,伤了残了,别说光明神殿的圣女,说不好以后都不能使用魔法了。”


    季白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垂下眼帘思索。


    他是在劝她放弃?


    为什么呢?


    “涅塞斯老师是不想我参加预备圣女的选拔吗?”


    “选择的权利在你。”涅塞斯微笑着说,“我只是以老师的角度提醒你本次冒险中会存在的风险。”


    “威尔老师已经在课堂上讲过了。”季白说,“我也知道这次的冒险会很危险,我也不一定可以选的上,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季白对涅塞斯粲然一笑,道:“伟大的光明神是我一生的信仰,只要能够接近伟大的光明神,能够近距离聆听他的神谕,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我的生命。”


    “所以这次预备圣女的选拔,无论有多么多么危险,多么多么困难,我都想要试一试。”


    涅塞斯交叠着放在桌面的手往上抬了抬,手背托住他线条完美的下巴,那双微微向上扬的湛蓝色眼眸始终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么喜欢光明神啊。”他低声道。


    季白快速填好了报名表交给了涅塞斯,随后故意反问道。


    “能来到这所学院的大家不都是如此吗?”


    “难道……老师不喜欢光明神?”


    “是呢,我不喜欢他。”涅塞斯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虔诚的季白同学打算怎么做呢?”


    “向学院揭发我吗?”


    季白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按照她刚刚立的人设,现在的她确实应该义愤填膺地质问他,可……可她还需要得到海神的认可。


    早知道自己刚刚就不该多话。


    正在季白为难时,就听见涅塞斯清澈的笑声响起。


    “开个玩笑,别这么紧张,老师我当然也是喜欢并信仰光明神的。”


    涅塞斯刻意加重了喜欢与信仰四个字,他说着站起来走到季白身边,带着她往窗边走去。


    楼下是一览无遗的学院风光,铺设着石砖的道路上三三两两地走着过路的同学与老师。


    他指着下面的人说:“人人嘴上说着信仰光明神,可你说下面有多少人是真的信仰光明神,又有多少是因信仰光明神而所得到的权势,地位,财富而信仰?”


    在这片大陆,信仰不单单是一种信仰,神殿掌握着绝对的资源与话语权,哪怕是国王在没有神殿的认可前,也不过是一个无人指派,无人听从的可怜虫。


    我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


    这句话是贵族通往权势的通行证,是普通人保命的免死牌。


    “涅塞斯老师是哪一种呢?”季白问。


    涅塞斯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说:“季白同学,祝你能成功通过预备圣女第一关的选拔。”


    季白告别了涅塞斯后,就朝教室走去,一路上季白从艾米口中知道了涅塞斯已在学院任职有五年之久,他教人类通史,是奥斯俐学院最受欢迎的老师。


    自从他接手人类通史这门课程后,这门课就从最枯燥无聊的课程一跃变成全校最为火爆的课程。


    季白听了艾米的介绍后,有一点惊讶。


    她还以为海神涅塞斯教授的课程会和水系魔法有关,没想到竟然是完全搭不上关系的人类通史,哪怕他教授海洋魔法生物这门课程都比人类通史更可靠点。


    她正埋头苦想着关于海神的任务,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姐姐。”紧接着季白就清晰地听见朝她跑来的脚步声,她往后一瞧,就看见几天不见的混沌神查奥斯朝她跑了过来。


    他换上了一身与她一模一样的学院服,季白一脸惊喜地看向他,问:“你怎么在这儿?我那天听老师说你没有通过考试,你是怎么进来的?”


    查奥斯挠了挠头,用力想了想,方说:“我那天被传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就一直等一直等,结果突然有一个人路过看见了我,他说他是学院的老师,问我为什么一直蹲在这儿,我说我想进奥斯俐学院上学,他就带我进来了。”


    查奥斯话落对季白露出一抹天真又纯澈的笑。


    “看吧,我就说我很幸运,一定能进来的。”


    季白心想,这和幸运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你神力的作用吧。


    “那真是恭喜你了。”季白特意看了一眼面板,关于混沌神的任务还是没有解锁。


    “你现在想起你的名字了吗?”


    查奥斯摇头,但随后他又露出一抹格外灿烂的笑,献宝似得和季白说:“但是他们给我起了一个新的名字。”


    “我想想,叫什么来着。”查奥斯紧皱着眉头用力想着,忽而他眼睛一亮,道,“想起来了,福尔,他们叫我福尔。”


    “姐姐,怎么样?”查奥斯高兴得头上的呆毛都立起来了,“这个名字是不是顺口又好听,福尔,我很喜欢。”


    季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到这个名字的谐音,顿时涌上一股怒意,她沉着脸说:“不好。”


    查奥斯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不喜欢吗?”


    季白见他一脸的无辜与不解,顿觉心累,也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傻。


    “不喜欢。”季白说,“以后不准让别人叫你这个名字,如果谁这么叫你……”


    季白想了想,说:“你就揍他,相信我,这不是一个好名字。”


    查奥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吧。”季白说。


    “好啊。”查奥斯的眼睛顿时亮了,“姐姐给我取的名字,我一定不会忘记。”


    季白心想,这可不一定。


    “查奥斯。”季白说,“以后你的名字就是查奥斯。”


    季白心想,如果混沌神的迷糊是装的,那么他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会有所反应。


    然而查奥斯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眼中只闪过一缕迷茫,随后轻声说,“查奥斯……”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能不耳熟吗,这就是他之前的名字。


    季白见查奥斯眼中的迷茫不像是演的,忍不住叹了口气,混沌神查奥斯的状态似乎比光明神泊里还要糟糕。


    如果有最惨神明的排行榜,他们两人一定能上榜。


    季白正与查奥斯说着话,就突然听见庄重肃穆的钟声连敲了三下,是上课了的意思。


    季白不敢再逗留,与查奥斯告别后就往班级里赶。


    查奥斯不是考进来的,所以和季白不在一个班,听艾米说是在隔壁的贵族班。


    当季白赶回教室时,赫瑞特还在座位上坐着,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他的桌子上就摆满象征着求爱的鲜花与甜点,听说还有隔壁班和其他年级的人送。


    季白看看赫瑞特,觉得他和涅塞斯有点点像,两个人都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


    赫瑞特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捏着娇嫩的花瓣玩。


    “你去哪儿了?”


    “去找老师要报名表了。”季白说。


    赫瑞特松开花瓣,敲了敲桌面,突然靠近季白低声说:“听说这次圣女选拔,参与者还需要自行选择一位搭档一同进入冒险。”


    “你,选好搭档了吗?”


    季白惊了。


    “还要选搭档?”季白问,“你听谁说的?”


    刚刚涅塞斯可没有说要选搭档的事。


    “看来你还不知道。”赫瑞特往后退了退,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说,“圣女擅长的是治愈系以及辅助类的魔法。既然是冒险,那么当然要选择一位可以保护圣女的战士或者攻击类的魔法师了。”


    “怎么样,要不要选我?”赫瑞特说着,手掌向上一翻,掌心里就多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季白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这团火焰所散发出来的可怖热量,她毫不怀疑,只要赫瑞特把这团火球随意一丢,一定能在转瞬之间让一个人化为飞灰。


    危险的火焰在他的指尖跳跃着,像是某种魔术,又像是火焰的舞蹈。


    他昳丽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秾艳,张张合合的红唇似是恶魔的邀请,危险却又让人难以拒绝。


    “在这所学院里,你不会找到比我还强的魔法师。”他说着收起了火焰,低着头凑到季白眼前,笑得张扬又蛊惑,“战士也一样。”


    赫瑞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在目前可以选择的三位神明中,赫瑞特的实力最强,如果他认真帮忙的话,无论这次的冒险考验有多么难,都一定能拿下第一名。


    可前提是,他认真帮忙,而不是随着性子恶意捣乱。


    季白觉得以赫瑞特的性子,他随地发疯的可能性非常大。


    季白笑着说:“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赫瑞特闻言惊诧地挑了挑眉。


    “怎么了?”季白问。


    “没什么。”赫瑞特往后一倒靠在椅子上,明明是最普通平凡的木椅却被他坐出了王座的气质,墨绿色的眼睛玩味地盯着她说,“只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类对我说出认真考虑四个字。”


    季白收回视线没再理他这个自恋狂。


    “那你可要快点考虑清楚。”赫瑞特说,“毕竟我的行情超级火爆,除了你还有不少人热情邀请我加入她们呢。”


    季白听到这儿,心中一紧。


    她可以不要赫瑞特,但决不能让赫瑞特加入别人。


    不然以这家伙的性格一定会给她捣乱,说不好最后为了看乐子就帮着别人拿下第一了。


    季白立时换上一副笑脸,说:“赫瑞特,你不能加入别人。”


    赫瑞特挑眉,轻嗤一声,“你倒是霸道。”


    “你不要我,也不让别人要我?”


    季白深知这家伙喜欢听彩虹屁的个性,连忙吹捧道:“赫瑞特,我知道你最厉害了,整个班级,不,整个学院,包括老师都没有你这么厉害聪明的人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厉害,最漂亮的人,如果你加入别人*的队伍,我肯定赢不了,何况……我也实在不想在冒险里和你对上,我不忍心对你下手的,难道赫瑞特就忍心对你最可爱的同桌下死手吗?我们可是同桌啊,怎么能变成互相攻击的人呢。”


    季白说着还用堪称迷妹的星星眼注视着赫瑞特。


    对于季白无比夸张的吹捧,赫瑞特果然很受用。


    他轻哼了一声,说:“好啦,我不会加入别人的。”


    “要组队呢。”他说着勾了勾季白的小拇指,滚烫的指腹如蛇一般缠了上来紧紧绞住带来阵阵酥麻感,“我也只会和我最亲爱的同桌组队,这下满意了吧?”


    赫瑞特自动把季白刚刚的那番话转化为她答应和他组队的意思。


    下了课后,季白又一刻不停地去找泊里。


    她想了整整一节课,觉得还是邀请泊里是最靠谱,最安全的做法。


    毕竟这次是选择预备圣女的冒险,有光明神本尊相助,她成功的几率会更大,若是选择了赫瑞特,纵然赢下这次的冒险,恐怕也会很难真正当选上圣女和赢得光明神的神眷了。


    季白赶到泊里所在的教室时就看见泊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消瘦细长的身子使他看起来越发可怜了。


    “泊里。”季白快步走上前去,泊里听见声音惊喜地抬起头,金棕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季白在他对面坐下,笑眯眯地说:“有事找你。”


    在说正事之前,季白先小心翼翼地从兜里取出泊里送她的鸢尾花。


    “你看。”季白笑着说,“我有认真听你的话,把它戴在身上呢。”


    季白说着低头吻了吻花瓣,嗅闻着它的芬芳,随后一脸满足地说:“我好像有感觉到今天的我平静了许多。”


    泊里的目光静静看着季白手中的花,随后眼神一变,从季白手中接了过来,指尖溢出一抹闪耀的白光,随后季白就看见一抹游蛇般的乌黑从花蕊中钻了出来。


    季白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


    这不会就是她的罪恶吧?她有这么坏吗?


    泊里平静地把这朵花丢掉,说:“这朵花沾染了邪恶的气息,已经不能再要了。”


    季白咬了下唇,该不会是因为被赫瑞特拿过的缘故吧?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给泊里解释时,就听泊里又出声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季白果断选择先把赫瑞特的事瞒下,回道:“我报名了预备圣女的选拔。”


    “他们说这次的冒险还需要再选一位搭档,我在学院里只认识你一个朋友,所以想邀请你做我的搭档。”


    “可以吗?泊里。”


    泊里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要邀请我?”


    季白笑得灿烂,“对啊,你是我的朋友嘛。”


    泊里垂下眼睫,放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随后说:“你不怕……我会给你添麻烦吗?”


    “怎么会?”季白说,“我觉得泊里很厉害啊,我们两人组队一定能拿下这次的冠军。”


    泊里抬眸看了季白一眼,又问:“你……很想赢?”


    “当然。”季白说,“我非常非常非常敬仰伟大的光明神,我一定要赢。”


    泊里搓了搓指尖,轻声说:“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邀请,你……你找别人吧。”


    季白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泊里会拒绝她。


    她的脑瓜子又忍不住多转了一下,开始怀疑这该不会是泊里对她的……某种考验吧?


    考验她是否意志坚定的选择他?


    季白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毕竟在神话传说里,这样的考验可不少。


    “泊里。”季白说,“我只想邀请你,别的人……我不相信他们,也不想和他们组队,我只相信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我,但没关系,我会等你到最后一刻。”


    “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找老师登记下我们的名字。”


    季白说到这儿,又冲着泊里笑得灿烂,语气坚定地又说了一遍,“我会等你到最后一刻。”


    季白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当天回去她就做了二手准备。


    如果泊里还是不肯答应她,她就和赫瑞特组队。


    这几天赫瑞特一直催着问她的搭档登记好了没,她都随便含糊了过去,说现在去人多,等最后一天没什么人了再去登记。


    可当季白等到最后一天时,泊里也没有找她。


    她只能启用备用方案,选择赫瑞特做他的搭档。


    季白赶在搭档登记快要结束时,方匆匆往办公楼赶去,路上恰好遇上了查奥斯。


    “姐姐,你去哪?”


    “我去一趟老师办公室。”


    查奥斯闻言就要跟着她一起,季白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让查奥斯和她一起了。


    当她赶到搭档登记的办公室时,意外发现负责登记的老师竟是海神涅塞斯。


    涅塞斯见了她,坐在柜台后笑眯眯地问:“怎么这么晚才来,是一直没选好搭档吗?”


    季白正要说话,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敲了下她的头,她回头一看竟是赫瑞特。


    “赫瑞特!你怎么在这儿?”季白惊讶地问。


    赫瑞特姿态懒洋洋地双手抱于胸前,斜睨了一眼涅塞斯后,幽幽地说:“我看你一直不来登记搭档,怕你忘了,就想着替你登记上。”


    “呵呵。”季白假笑了两声,“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热心肠。”


    赫瑞特轻嗤一声,懒洋洋的语调带着几分嫌弃。


    “快去登记,满屋的海腥味都快熏死我了。”


    季白听赫瑞特这么说,顿时紧张得心头一跳,她连忙朝涅塞斯看了一眼,只见对方依旧笑得温柔,似乎丝毫不把赫瑞特的不礼貌放在心上。


    季白松了一口气,目前来看这位海神真的是一位脾气很好的神明呢。


    季白正要抬脚朝涅塞斯走去,查奥斯却突然拽住了季白的袖角,一脸天真又好奇地问:“搭档?什么搭档?我也想做姐姐的搭档。”


    她要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只听身后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季白。”


    季白回头一看就看见气喘吁吁的泊里,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衣袍都被汗水浸湿了,脸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眼底又藏着几分期待与紧张。


    “我……我来了,没有迟吧?我……我答应你的邀请。”


    80


    第80章


    赫瑞特立时站直了身子,上前一步紧攥着季白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腕,绿色的眼眸紧盯着对面的泊里,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季白,幽幽地学着泊里的语气说:“我答应你的邀请。”


    他攥着她手腕的手蓦然加大了力气,唇角的笑意怎么看都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季白,除我以外,你还邀请了别人?”


    季白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眼睛几乎不敢去看泊里的眼睛。


    她信誓旦旦地对泊里说,会等他到最后一刻,结果转头就和赫瑞特组队了,最糟糕的是两个人还撞到了一起。


    季白现在恨不能立即戴上能使她隐形的帽子原地消失。


    赫瑞特攥着她手腕的手突然发力,季白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到他的怀里。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滚烫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她的目光被迫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墨绿色的眼底浸着危险的寒意。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拿我当可怜的替补吗?”


    泊里失落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我来迟了吗?”


    季白的心顿时一紧,她正欲挣脱赫瑞特的钳制,一旁的查奥斯却突然一拳打在赫瑞特的脸上,一脸认真地说:“你弄疼姐姐了。”


    赫瑞特一时吃痛被迫松开掐着季白下巴的手,季白瞬时从他怀中挣脱,目光立即朝泊里的方向看了过去。


    泊里如天使般的漂亮面孔冲她浅笑着,金棕色的目光似是某种圣洁的审判,“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吗?”


    如果欺骗神明有代价的话,季白现在就该下地狱了。


    “泊里,你听我解释。”季白说着就要朝泊里奔去,却又被赫瑞特抓住了手腕。


    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准走。”


    “放开姐姐。”查奥斯说着,又要冲上去揍他。


    涅塞斯见两人又要打起来,连忙放出一道平缓的魔法将他们二人暂时隔绝,也分开了赫瑞特抓着季白的手。


    季白回眸朝涅塞斯看去,就见他坐在桌后温和地笑着,眼睛眯成了月牙,“各位同学可要友好相处哦,在老师面前是不准打架的。”


    赫瑞特冷嗤了一声,没说话。


    但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却在涅塞斯的加入下,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季白同学很受欢迎嘛。”涅塞斯温笑着问,“那你究竟要选择谁做为你的搭档呢?”


    赫瑞特冷冷地盯着她,那架势仿佛在说如果不选他的话,她就死定了……


    查奥斯拽了拽季白的衣角,眨巴着又圆又大的黑眼睛说:“姐姐选我好不好,我也想陪着姐姐去冒险。”


    季白狠下心来对查奥斯低声说:“抱歉,我这次不能选你。”


    季白说完,就转过身朝泊里走去,至于赫瑞特,她是看都不敢看一眼。


    生怕多看一眼,赫瑞特就会突然发疯,直接拉着她下地狱。


    “泊里,你没有迟。”季白说,“我一直在等你。”


    在季白身后的赫瑞特听到这句话墨绿色的眼眸蓦地一沉,眼底翻涌的郁色快要溢出来布满整栋楼。


    泊里的目光越过季白对上赫瑞特冷冷的视线,他的唇角似是微微向上扬了扬,随后轻声问季白。


    “是吗?”


    “可是我看你好像和这位同学约好了。”


    “没关系的,你不用顾虑我。”泊里的声音又平又缓,似是坦荡友好的谦让,又似是某种隐晦的炫耀与试探,“你和他组队做搭档吧。”


    季白掐了掐指尖,身后那道不容忽视的灼热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使她差点就要点头同意泊里的建议。


    但她的任务是要得到光明神的神眷,欺骗并玩弄黑暗神。


    因而季白尽量不去理会身后赫瑞特的目光,无比坚定地对泊里说:“泊里,我只想选择你做我的搭档,我们去登记吧。”


    身后突然传来赫瑞特的嗤笑,阴冷且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伴随着清晰且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朝她逼来。


    “很好。”赫瑞特笑着说,“季白,你是第一个敢耍我的人。”


    阴寒的气息压得季白快要喘不过气,这时,泊里却突然握住了季白的手,一股无比温暖的气息顺着掌心流遍她的全身,顷刻间就驱散了她身上的冷寒之气,僵硬的肌肉重新变得柔软。


    赫瑞特的目光落在泊里与季白交握的双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灿烂,可眼中的绿却浓稠到仿佛要滴出水了。


    “我祝福你们在这次的冒险中平安愉快,顺利拿下第一。”


    赫瑞特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查奥斯则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乌黑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这只是一次学院的考察而已。”季白对查奥斯解释道,“就像你上次入学院时的考试一样,没什么有趣的,等下次学院放假,我们在一起进行真正的冒险,好不好?”


    查奥斯的任务直到现在也没有显现出来,因而季白也不能将他得罪的太狠,还是要给予适当的安抚。


    查奥斯看了看泊里,随后眨了眨眼说:“好。”


    “涅塞斯老师。”季白走到涅塞斯面前,道,“我的冒险搭档是泊里,麻烦您帮我登记上。”


    涅塞斯笑眯眯地问:“为什么选择他呢,我瞧刚刚那位绿头发的孩子实力很强呢。”


    “你和他组队获得第一的可能性说不好会更高呢。”


    季白十分怀疑涅塞斯是在故意拱火。


    “他的性格我不太喜欢。”季白微笑道,“我觉得我和泊里也一样能拿下冠军。”


    泊里浓长的眼睫颤了颤,随后侧眸看着季白脸上的笑容,那只金棕色的眼睛里似是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季白解决完登记搭档的事后,就赶在上课前返回了教室。


    她一进门就注意到赫瑞特的座位空空如也,直到下课赫瑞特也没有返回教室。


    季白估摸着赫瑞特作为黑暗神恐怕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戏耍他,因而在一怒之下就离开了。


    这样是不是也算某种欺骗玩弄呢?


    毕竟她先前明明答应了赫瑞特要和他组队,结果却在最后一刻反悔了。


    季白想到这儿,立即打开面板查看任务,然而黑暗神那一栏的任务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种程度的欺骗,还达不到完成任务的要求。】


    系统的声音在季白脑海中响起。


    季白闻言关掉了任务面板准备离开教室回宿舍。


    不是随随便便的欺骗就可以完成任务,某种程度上关于黑暗神的任务是需要让赫瑞特感受到痛苦。


    季白在离开前,目光无意间看见了坐在前排的一位同学,他面色苍白,精神恍惚,似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


    季白收回视线,心想或许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一年级新生的课程少,因而今天课程结束后,季白注意到在下午空余的时间里,有一节涅塞斯的人类史。


    她本来打算去听听看,突破一下关于涅塞斯的任务。


    但她转念又想到即将开始的圣女选拔,决定还是先回去自学几个攻击类的高级魔法为这次的冒险做准备。


    季白从学校的图书馆借到魔法书后,就往宿舍走。


    她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平时在这个时间里宿舍附近的人也不多,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也没有。


    季白警惕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这种不安的预感让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会是赫瑞特吗?


    可季白又觉得不太像,这道目光里仿佛藏着贪欲,兴奋与渴望。


    是一种对于强大的力量的渴望。


    赫瑞特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突然,脚下的大地变得柔软,她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坠了下去。


    扑面而来的窒息与撕心裂肺的痛,让她瞬间晕了过去。


    “是她。”一道兴奋又渴望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角落中响起,“斯蒂夫,你做得很棒。”


    “哦,千万不要刺激她,也不要惊醒她,如果让她想起来,一切就全完了。”


    “斯蒂夫,按照原定计划把她献给教皇,教皇会奖励你的。”


    季白好似做了一个格外冗长的梦,可当她睁开眼的那一霎那又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惊坐起来环顾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她记得她在晕倒前似乎是……遭到了袭击?


    可为什么一觉醒来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


    她从图书馆借来的魔法书也整整齐齐的放在桌面上。


    是谁送她回来的?


    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头,这时,一张看不见的脸覆了上来,阴冷的,粘稠的,似是吞食了春药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竞选圣女的搭档为什么要选择没用的独眼少年?”


    在这种诡异的时刻,季白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


    原来是赫瑞特送她回来的,那她突如其来的晕倒也是他做的了?


    “说话。”赫瑞特见她不语,显然是生了气,掐着她下巴的手加大了力度,力气大到似是要把她的下巴卸下来一样。


    “恶魔先生好像很在意我选择谁。”


    “呵,我在意的是你能不能通过预备圣女的遴选。”赫瑞特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和压抑不住的怒气,“选那么一个废物,我很担心你的能力。”


    季白发现赫瑞特不仅心眼小,还十分的爱面子。


    不好意思用真身质问她,就假借别人的身份质问。


    季白问:“是吗,那恶魔先生觉得我该选择谁呢?”


    赫瑞特沉默了片刻,随后季白就感到那股炙热的吐息洒落在她的耳畔激起阵阵痒意,一个人名在她的耳边炸开。


    “赫瑞特,为什么不选择赫瑞特?”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困就先更新一章,新书的漂亮封面已经出啦,好喜欢好喜欢这次约的封面,顺便再次推荐下我的接档新书——驯服高傲的他,快的话这个月就开,慢的话可能就下个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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