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戚流星气得目眦尽裂,青筋暴起,全然没了平日里潇洒仙君的做派。
他剑锋直指孟辞,咬牙道:“孽畜!我今日必杀你!”
孟辞侧身躲避,一面躲还一脸焦急地解释:“师叔,你别冲动。”
“我真的只是在给师父疗伤而已,你别误会。”
“我和师父之间清清白白的。”
孟辞没有拿剑反击,只是一个劲的躲,戚流星眼下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想杀了他。
孟辞修炼时间虽短,可他却极有天赋,面对大他一辈的戚流星竟完全不落下风,若是拿上剑与他正经打一场,或许还真能不输他。
戚流星见几剑没有伤着孟辞,又想到孟辞那句“师叔老了”越发怒火中烧,一招比一招狠辣,转攻孟辞的死穴。
季白感觉自己的身体泡在温暖的水中,舒服得让她想要一直一直睡下去,可耳边叮铃咣当的声音却吵得她不得安宁。
她缓缓睁开眼脑子还没清醒,就先看见戚流星一脸怒容地一剑捅进孟辞的胸口。
他捅得极深,季白清楚地看见那柄带着血的剑撕裂他后背的衣衫,冒出闪烁着寒光的剑锋,喷洒而出的血雾落在季白脸上,如碎雪般冰凉。
季白大叫一声:“师兄!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戚流星听见季白的声音顿时恢复些许理智,他收回带血的剑,余怒未消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师妹,你醒了。”
季白咽了口口水,本能就要奔过去,却发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地躺在浴桶里,鼻尖除了铁锈般的血腥气外,还有浓郁的药香。
这是孟辞做的吗?
季白有点摸不准现在的情况,更不明白为何她一睁眼两人就打起来了。
戚流星不该在外清剿妖洞内的蛊妖王吗,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难道她睡了很久?
季白脑海中有一万个问题,但她的面色很平静,一句话也没有说的看向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的孟辞。
他本就肤色苍白,如今受了伤,越发白得像纸,他回过头看向季白,眼眶有些许发红,瞧着可怜极了。
“师父。”孟辞说,“我正给师父疗伤,师叔却一进门就要杀我,硬说是我对师父……是我玷污了师父……”
孟辞说到这儿,垂下了头,浓长的眼睫掩住他眸中的神色,“天地良心,我和师父之间清清白白,此番也是为救师父性命迫不得已而为之,可师叔一个字也不肯信。”
季白听明白了,戚流星估摸着以为她和孟辞有什么,因而气急伤人。
戚流星不蠢,这会也回过味了。
孟辞这小子刚刚分明是在故意激他,就等着他对他动手,而后对着师妹卖可怜呢。
戚流星轻嗤一声,他是不屑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行小人行径?
他恨恨瞪了孟辞一眼,道:“师妹,你这徒弟走修仙的路真是可惜了,就该到戏台子上唱戏去。”
他不再理他,跨步朝季白走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季白究竟怎么了,还有她身上的红痕又是从何而来。
“师妹。”戚流星俯身摸上她露在水外的臂膀,目光死死盯着她脖颈上的红痕,“你身上的红痕是谁留下的?”
季白顿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把卫云台牵扯进来,眼下的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
戚流星见季白不说话,目光阴狠地落在孟辞身上,握着她臂膀的手微微用力,“是孟辞做的吗?”
孟辞不语,只是默默看着季白,胸口的伤还在汩汩地流着鲜红的血。
“师父……”
“是不是他趁你不备做下了欺师灭祖的事?”
季白闭上眼,有些不忍心去看孟辞那双乌黑的眼眸,为今之计也只有委屈孟辞了。
戚流星和卫云台的先天一气还没有得到,是她必须维护的对象,她不能让戚流星的情绪失控,也不能让他知道卫云台的存在。
“是。”季白清浅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孟辞猛然抬眼看向季白,眼底情绪难辨,但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季白睁开眼望进戚流星审视她的眼眸中,只听水声哗啦作响,她从水中抬起手抓住戚流星的衣摆,小声说:“可这也不能全怪孟辞。”
戚流星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像极了……管教不听话妹妹的严肃哥哥,哪怕他什么也不做,也会让季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胆颤。
戚流星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抬手帮季白把湿漉漉的鬓发别至耳后,捧着她的脸低声问:“不能全怪他?也就是说你是自愿的?”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如果师妹喜欢自己的徒弟,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也不会拦着师妹的好姻缘,只是师妹昨日才说最喜欢我,今日就移情别恋了?还是说……”
他的手蓦然发力,掐着季白的脸将人拉至身前,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师妹是觉得耍我好玩?”
季白毫不怀疑她这会说个是,这家伙会像捅孟辞一样捅给她一剑。
她这会灵气尽失,若真打起来完全不是戚流星的对手。
季白闭上眼用一种极难启齿的羞愧表情说:“不是,是……是我修炼走火入魔,认错了人,我以为孟辞是你。”
她说完又紧抓着戚流星的衣襟,双眸含泪,一脸深情地说:“我喜欢的人真的一直都是你。”
“孟辞是我的徒弟,我……我怎么会喜欢他?”
已经捂着剑伤站起来的孟辞此时此刻只觉自己的心像是又被人捅了一剑一样,这一剑比戚流星给他的要疼得多。
他紧攥着垂在腿侧的手,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眉眼只留下锋利的下巴与淡粉的唇,微薄的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不自力量的想要试探他在季白心中的地位。
结果显而易见,失去价值的他比不上山洞里的人也比不上戚流星。
“你……你也别怪孟辞。”季白小心翼翼地说,“当时情况复杂,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真的是为了救我。”
戚流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密布的吻痕,每看一眼他心中暴虐的情绪就多一分,想要杀了所有觊觎她的人,想要把她关起来一个人独赏,想要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她的身体只有他能碰,想要她的眼睛也只能看向他一个人。
戚流星垂下眼睫压住心中的欲念,指尖摩挲着肌肤上的红痕,低声道:“是有多么复杂的情况能让他在你身上留下这么激烈的痕迹?你修炼走火入魔认不得人,可孟辞却能认得。”
季白还没想好该怎么答他,只听前方传来“噗通”一声,季白抬眸看去只见孟辞一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全是我的错,与师父无关。”
“是我不受控制冒犯了师父,师叔要罚就罚我吧!”
季白乌黑的瞳孔颤了颤,她虽然猜到孟辞应当会帮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把罪责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戚流星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就不敢罚你吗?”
他跨步走到孟辞面前用青笛挑起他的下巴,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瞧见了吗?任你机关算计,使尽手段,在我和你当中,师妹也只会选择我。”
他侧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神却冰冷阴厉,“孟辞,修行不易,纵是天纵之才,陨落者也不在少数,你以后可要当心啊。”
孟辞抬眼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讥讽,“你以为师父就真的爱你吗?我之今日,即你之明日罢了。”
戚流星眼神暗了暗,起身回头对季白高声道:“师妹,似孟辞这般大逆不道,枉顾人伦之辈,应当即刻逐出师门,永不许再踏入太清宗半步。”
季白与孟辞的目光隔空对上,他乌黑的眸子里满是落寞,这样的惩罚对孟辞来说太过残忍。
她至今都还记得她同意孟辞住进丹霞峰的那一天他有多么的开心。
季白藏在水下的手捏了自己一把,心想,哪怕是为了让孟辞对戚流星守住秘密,她也该帮他说句话。
“师兄……”季白说,“孟辞毕竟是为了救我,且他平日里并无任何不轨,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师妹还真是菩萨心肠。”戚流星说,“不伤他一厘一毫,只是逐他出师门而已,这惩罚哪里重了?”
“还是说……师妹舍不得吗?”
季白已经快没有耐心了,要不是卫云台害她现在失了灵气打不过戚流星,她何至于这般委屈求全?
她都已经解释了,他还想怎么样?
戚流星见季白不说话,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涌了上来。
他冷笑一声,“师妹既然这般舍不得,不如你俩在一起好了,我祝你们琴瑟和鸣。”
“好。”
一个在戚流星意料之外的回答顿时让他愣在了原地,他反应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季白竟然说了好。
一边的孟辞听见季白这声好,晦暗的眼眸顿时亮了,就连那张苍白的脸好似都红润了。
戚流星能和季白从亲密无间的师兄妹发展到见面就吵,吵不了几句就打的死对头也是有原因的。
两人都性格高傲,谁也不肯让谁,在季白小时候倒也还好,可等季白的年龄越来越大,两个人的矛盾也就逐渐尖锐起来。
“你说什么?”戚流星盯着她问,握着青笛的那只手青筋暴起,“你说好?”
季白直视他的眼睛,神色平静地说:“你我都是修仙之人,何必把肉身看得那般重要?”
“我已和你解释过,我和孟辞的事只是一场意外,他是为了救我,如果师兄实在不能接受,之前的话就当我从未说过,你我从今往后还是师兄妹的关系。”
季白这个人实在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也可以装乖撒娇地哄你几句,但你不能当真了,如果哄了半天还没有好,那么你接下来就该哄她了。
季白心想,她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当舔狗的。
这种事你情我愿,谁也不强迫谁。
系统不是说这是乙游吗,还说什么男主对她的爱意百分百,结果就这么一点小事就闹腾得没完没了了?
季白看了一眼孟辞,心想还是孟辞最乖巧懂事。
戚流星的一张脸红了绿,绿了黑,黑了又红,他定定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
照以前他定是要和季白吵起来,可……可他好不容易能和季白结契,难道真的要再毁了这一切恢复成以前针尖对麦芒的关系吗?
如果季白不曾亲近他,如果他不曾吻过季白的唇,或许他还能以季白师兄的方式陪伴在她左右,如今又让他如何甘心退回去?
孟辞捂着伤口说:“师父,师叔,你们别为我吵架,一切都是我的错。”
季白眼神赞许地望向孟辞,瞧瞧,还是她徒弟懂事,真是没白教。
戚流星的脸更黑了,刚刚说让孟辞去戏台演戏还小瞧他了,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装的人。
“师叔。”孟辞有气无力地低声说,“师父在和你说气话,你千万不可当真啊。”
“不过师叔是真的喜欢师父吗?如果真的喜欢为何会一直在意我和师父发生了什么,反而对师父的身体状况视而不见呢?”
“如果是我……”孟辞低声说,“只要师父身体无碍,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戚流星把牙都快咬碎了,如果不是季白还在这儿,他真想一剑杀了他。
好赖话全让他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千万不能被这厮气死,要气死了,还白白便宜了他。
他今天要是走了,以这小子的心机马上就能顶替他的位置。
他与季白相伴数百年,难道最后的结局是让他吃季白和一个晚辈的喜酒吗?
戚流星一想到那副画面,就气得气血上涌,头疼欲裂。
“师妹,是我错了。”戚流星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我只是太担心孟辞会不会在你意识不清时欺负了你,因而……。”
他顿了顿,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说:“因而……”
可这个因而的后面,他半天也没说出来,最后话锋一转,问:“那师妹觉得应当如何处置他呢?”
季白见戚流星服软也是有台阶就下,毕竟戚流星的先天一气还没有到手。
“不如就罚他关一周的禁闭。”季白说,“若是没有孟辞,师兄此番回来看见的恐怕就是我的尸体了。”
季白说着又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戚流星,“难道在师兄眼中我的性命还不如那件事重要吗?”
戚流星笑意不改,“都听师妹的。”
最终,孟辞被罚在卧房禁闭七日,这样的惩罚对于他们这样的修行之人来说毫无作用,不过是给戚流星一个面子上的交代罢了。
孟辞走后,季白这方对戚流星说:“师兄能帮我拿件衣衫吗?我修行出了岔子眼下灵力尽失,就连一个储物袋都打不开了。”
戚流星闻言抬手就想帮她诊脉,虽然他刚刚一进屋就看出季白并无大碍,但毕竟没了灵力对于修士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季白一惊,本能就把手往后一缩,戚流星探过去的手摸了个空,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
季白知道是卫云台造成她的灵气出了问题,而戚流星又是卫云台的首席大弟子,他对于卫云台的气息以及术法都比一般人要熟悉得多。
她怕戚流星会通过脉象看出点什么……
“孟辞刚刚已经帮我看过了。”季白解释,“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就不用再劳烦师兄了。”
戚流星微笑,“诊个脉的事算什么劳烦呢?”
季白垂眸不语,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借口拒绝,可也不敢把手伸给戚流星让他诊脉。
她之前在卫云台那儿几次翻车皆是因为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确定的。
万幸戚流星也没勉强她,而是自顾自地扬眸一笑,道:“也是,我又不是医修,还是等会找医修来给你看看。”
他说着又从随身的储物袋里找出一件女装递给季白,而后转过身去等着季白穿好衣服。
季白自从进了这个世界,一直都是直接用法术穿衣,已经许久没有自己穿过衣服了,竟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一阵折腾后,身上的衣服哪哪都不对劲,总感觉歪七扭八的,她索性一甩带子对戚流星道:“师兄,你帮我施个法术,这衣服我实在穿不好。”
戚流星转过身来笑着摇摇头,“从前你就不好好穿衣服,如今大了还是这般。”
他说着抬手一挥,季白的衣服顷刻间就变得整整齐齐,戚流星走到季白面前帮她挽起垂在腰间的青丝,修长的手指穿过浓密的乌发,又灵巧地挽了个髻再用金钗固定在脑后。
他低声同她说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诱哄,“师妹,你现下灵力尽失,我实在不放心留你一人在丹霞峰,你随我搬去四象峰住,可好?”
如今孟辞搞定了,除了卫云台就只剩戚流星了,她自然是巴不得有多一点的时间和戚流星相处,因而也就没有拒绝点头同意了。
戚流星眼中闪过一缕喜色,即刻就牵起季白的手说:“我们这就走,一应物件四象峰都有。”
他的心雀跃不已,只要季白跟他去了四象峰就能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要把她藏在四象峰,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她。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昭告天下,师妹是他的妻子。
“等等。”季白说,“我去和孟辞说一声。”
戚流星的面色顷刻间就沉了下来,季白见状抱着他的手臂踮脚吻了一下他的面颊,撒娇道:“不管怎样孟辞毕竟救了我,而且他还是我的徒弟,我离开丹霞峰总要和他说一声。”
戚流星神色稍缓,道:“那你快一点,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好。”季白应了一声就快步朝孟辞的房间走去,主要是安抚孟辞的情绪,再嘱咐他千万别乱说。
如今她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就差戚流星和卫云台的先天一气了,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孟辞。”季白敲了敲门喊道。
“师父,您进来吧。”
季白一推门就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孟辞,她先看了一眼孟辞胸膛上的伤口,一脸关切地问:“你的伤没事吧?”
孟辞抬手关上了门,而后低头望着季白说:“很疼。”
只是他说疼时,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有一种非常古怪的荒诞感。
季白咬了下唇,说:“我帮你上点药?”
孟辞摇头:“不用了,我已经上过了。”
“但我还是好疼,师父能抱抱我吗?”
“师兄还在外面呢。”
“没事的,他一时半会不会进来。”孟辞压低了声音说,“师父真的不能抱抱我吗?”
季白想了想抬手圈住孟辞的腰身,与其说是她抱他,倒不如说是他在抱她,她整个人都几乎被他圈在怀里了。
孟辞轻轻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师父是来找我道别的吗?”
季白惊讶于他的敏锐,“嗯,我这段时间要去师兄那儿住,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回来的。”
季白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孟辞,谢谢你啊,你不仅救了我,还帮我瞒住了秘密。只是我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必须要和师兄去一段时间,但你相信我,我的心里是有你的,你一定会帮我瞒住秘密的对不对?你最乖了。”
季白没有撒谎,她心里有他,但还有很多他……
孟辞缓缓松开她,抬手摩挲着她乌发上的金钗,轻声问:“我这么乖,师父为什么还是要抛下我呢?”
他抓住季白的手放在自己受伤的心口上,“真的很疼啊,尤其是在师父抛弃我的时候。”
掌心下是他炙热的体温,汹涌的心跳。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静得可怕,孟辞低头用下巴轻蹭季白的脸颊,呢喃着问:“师父说等查出仙陨案的真相就会与我在一起是真的吗?”
他的心还在跳动着,越跳越快。
“师父,是真的吗?”
季白口干舌燥地答:“是真的。”
孟辞罕见地低低笑了起来,震颤的下巴弄得她的脸颊痒痒的。
谎话最动人。
“师父,你一定要和师叔走的不得已的原因,是不是*是像曾经渴求我的吻一样,渴求他的?”
季白的心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产生了一种比面对卫云台时还要惊慌的可怕。
“师父的心慌了。”
“我猜,这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吻。”孟辞低下头吻了上去,但他又不认真吻只是散漫地磨蹭着她的唇,“一定要符合某种特殊的条件,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我下本接档的新文——驯服高傲的他(跪求收藏,求求了,(ω))这本书的文案已经改了好几版了,但内容和梗都没有变,这次的文案已经彻底确定再也不改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简介给大家放在这儿。
沈鹫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女生,唯有同桌周祈越对她不以为然,甚为厌恶。
她只当是天之骄子的目下无尘,傲气使然,直至有一日她在校门口碰见周祈越和一位她熟悉的女生言笑晏晏,她方知晓他讨厌她的缘由。
他,一早就知道她的秘密。
为防秘密泄漏,沈鹫一反常态,日日讨好,可他的态度却始终冷若冰霜。
周祈越:别烦我,走开。
周祈越:看见你这张脸都会让我厌烦。
纸终究包不住火,她秘密曝光,人设崩塌,万人嫌恶,人前骄矜冷情,说讨厌她的周祈越却又走到她面前说要和她谈一场恋爱。
她仰头看着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笑咪咪地说了一声好。
所有人都认为沈鹫爱惨了周祈越,包括周祈越自己也认定沈鹫爱他。
他们身份悬殊,犹如天埑,周祈越随便露点什么就足够沈鹫下半辈子的生活,聪明的姑娘就该抓紧他这棵大树。
直至那年毕业季的暑假,大雨磅礴,周祈越在机场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他的姑娘。
她不告而别,音讯全无。
他翻看她唯一留下的日记本,这才明白她对他从来都是虚情假意,虚与委蛇。
他认为的恋爱只是她一场旷日持久的报复。
周祈越遇见了一个骗子,她谎话连篇,虚荣做作,他讨厌她,后来,他栽到了骗子的手里。
62
第62章
季白装作不懂的样子,问:“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孟辞见季白不肯承认也不恼,只是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用无比缱绻的声音说着令人胆寒的话。
“那我们聊点师父听得懂的。”孟辞说,“比如师父身上的红痕和后山的人。”
季白窝在孟辞怀里的身子一僵,就连面色也白了几分。
当时她无比狼狈地晕倒在孟辞怀里,醒来时又赤身躺在浴桶里,想也知道,孟辞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师父下面都肿了,他可真是粗鲁。”
季白面颊一热,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吼道:“别说了。”
她还是喜欢以前沉默寡言的孟辞,好像自从她与孟辞神交过后,他就变得大不一样了,简直像是两个人。
他柔软的唇抵着她的掌心,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手指上,很快,她的掌心就变得闷热潮湿,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潮热。
她不安的活动了下腿,只觉腿间似是有点潮。
她的后背抵在门上,孟辞的手臂圈着她,整个世界好似只剩下这么一方小小的天地。
而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他们彼此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被对方所察觉。
孟辞乌黑的眸子弯了弯,嘴巴被她的手捂住,因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不清,嘴唇翻动时好似小猫在舔她的掌心。
“师父不用担心,我已经帮师父抹过药了,师叔他不会发现。”
暴露在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明明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移开季白的手,可他却一动不动任由季白捂着他的嘴,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就连他上扬的语气也像极了一个做了好事等着大人表扬的好孩子。
她的掌心实在痒得受不了。
她放下手,直接了当地问:“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师父别生气。”孟辞轻声说,“我只是想告诉师父,无论师父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真的?”季白有些怀疑。
“当然。”孟辞低下头把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我永远也不会背叛师父。”
季白松了口气,只要孟辞不乱说,她这次的任务应该就没问题了。
“孟辞,谢谢你。”季白真心实意地对孟辞道谢,她看着他的眼睛总能让她想到羽生。
可他们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比起师父的谢谢,我更想要师父的奖励。”孟辞说。
“我明晚去四象峰找师父好不好?就一晚。”
“不行。”季白果断拒绝,“会被师兄发现的。”
“我保证不会让戚师叔发现。”孟辞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撒娇,“师父就答应我好不好?”
季白垂眸不语,她如今灵气尽失,戚流星虽然看似原谅她了,但谁知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万一他把她带到四象峰后起了变态疯癫的想法,想要杀了她,如今的她可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若有孟辞来看她,她也能有个脱身之策。
季白思及此处,就点头同意了。
“我可以答应你。”季白说,“但你不能让师兄发现。”
季白心想孟辞虽然是她的徒弟,但他能被系统选为男主定有过人之处,实力应当不会比其他人差太多。
“好。”孟辞说,“我不会让他发现。”
戚流星的四象峰距离丹霞峰很近,是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山。
“师妹。”戚流星指着前方的竹屋说,“在我们结契之前你就先住在这儿。”
季白顺着戚流星的手势看向眼前这栋清幽大气的竹屋,墙上的窗户开得很大,足以让阳光照亮整个房间。
在房子的右侧还又用竹子铺了一片宽阔的赏景台,赏景台上放着一个看起来格外舒服的躺椅和一套二人坐的石桌石椅,石桌上摆放着一盘还未下完的残局。
赏景台的下方是一汪清池,小鱼儿们悠闲地游过彩色的鹅卵石,池面上荷花刚开漾开一抹淡淡的幽香。
季白还未进屋就能看出这栋房子的处处用心,足以见证主人对它的爱护与在意。
戚流星看向波光粼粼的池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对往事的怀念,“还记得师妹刚来四象峰的时候,最喜欢趴在池边捞小鱼了。”
戚流星说到这儿,侧头看向季白,眼中笑意渐深,“那时的师妹笨笨的,捞上一整天也抓不住一条,后来哭唧唧地跑来找我帮忙。”
季白明明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但她听着戚流星的描述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幅幅活灵活现的画面。
“进去看看。”戚流星含笑道,“房间里还是你之前在时的样子。”
季白一进屋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儿虽然可以看出来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但仍然留有生活过的痕迹。
桌上的划痕,墙壁上的涂鸦,那本被人翻到磨损的术法册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戚流星问。
季白点了下头。
戚流星扬眸一笑,拉着她在春榻上坐下,道:“你在这儿歇着,我去请医修来给你看看身子。”
他说罢起身就要走,季白连忙抓住他的袖摆,道:“师兄。”
戚流星回眸看她,挑眉道:“怎么,不想见医修?讳疾忌医可不行啊,师妹。”
“不是。”季白连连摇头,“我是想问……师兄先前不让我调查仙陨案,是不是因为师兄知道些什么?”
季白在来的路上想到了很多她之前忽略过的细节。
孟辞恐怕早就知道她用了离魂术,因而故意顺势而为和她神交。
如果只是单纯的入梦,卫云台根本不会发现,也不会大受刺激弄得她灵力尽失。
她先前差点以为卫云台是一个纯善的,救济苍生的仙尊。
纵然对她有执着的爱意,但他的底色是不会变的,可谁能想到看起来那样圣洁光明的人,竟然是仙陨案的真凶,近千条的人命都死在他的手上……
她想起她初入副本时,系统的那句他们更会掩藏。
那……戚流星呢?
他又藏了什么。
戚流星定定看着她,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发,含笑道:“案子已经有进展了吗?”
他这话的意思好似是知道季白已经查出了什么,又好似是随口一问。
季白捏了下指尖,试探性地问:“在师兄眼中我们的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戚流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温声说:“师妹莫要想太多,一切都有师兄在,你安心住在这儿,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
季白愣了一下,越发肯定戚流星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觉得宗内不安全有人想要伤害她。
可是陷害她的玄阳长老已经被关入了囚仙塔,还能有谁要害她?
“对了,我已经把我们的事广告天下了,三日后就是你我的结契大典,各宗各派都会派人来参加我们的典礼,祝福你我。”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季白惊道。
“师妹,我等这一天已经快三百年了。”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今天就举行大典,三天,对他而言太慢了。
季白没了话说,戚流星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就转身先行离开了。
戚流星走后,季白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水池发呆。
她想到了被她锁在后山的卫云台,等他醒来发现她不在会不会追出来?
不过,他到底是真的被锁在那儿了,还是陪她演的一场戏?
最让季白想不明白的还是卫云台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多人给他献祭,他的力量已是修仙界最强,难道这还不能让他满足吗?
等等!季白突然惊坐起身,想明白了一件事。
卫云台的力量确实不如从前了,至少……至少他是真的被锁在了山洞里,不然他不会不知道与她神交的人是孟辞。
如果他能行动自如怎会连丹霞峰的事都一无所知?
所以他是因为力量削弱才一直找人给他献祭恢复实力吗?
卫云台已经吻过她很多次了,可她始终没有得到卫云台的先天一气,她估摸着或许要解开他心中真正的执念,才能得到他纯粹的吻。
可季白现在根本就不了解卫云台,更别说解开他的执念了。
别人口中的太清仙尊永远光辉圣洁,强大无私,可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卫云台,而唯一可能知道内幕的戚流星又什么都不给她说。
季白正想着,就瞧见戚流星同一位容颜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一入门就在季白面前坐下,道:“伸手。”
季白不太想让别人诊脉,生怕会牵扯出卫云台,因而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腕,说:“我没事,不用看,这位姑娘请回吧。”
女子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抬眼盯着她打量,看了好一会,方道:“师姐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但我听戚师兄说你修炼出了岔子,灵力尽失了?”
“过几天应当就好了。”季白说。
女子又看了她好一会,而后二话不说地就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季白还想挣扎,女子伸手在她穴位上一点,她半边身子顷刻间就没了力气。
“如果师姐之后想做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废人,那就不用医修给你诊脉了。”
这种任人宰割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季白闭了闭眼,认命般地说:“你诊吧。”
女子闻言这方把手搭在了季白的手腕上,她诊了一会,眉头越皱越紧。
季白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又怕女子发现她的伤和卫云台有关,又怕女子说她的灵气回不来了。
戚流星见女子收回了手,连忙问道:“怎么样,我师妹没事吧?”
女子眼神复杂地看了季白一眼,道:“师姐无事,至于失去的灵气……”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女子的这句话说得季白与戚流星两人摸不着头脑,季白不知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还想再问问她,她却已经起身告辞了。
戚流星将人送至屋外后,就又折返了回来,见季白心情不佳,安慰道:“没事的,灵瑶也说了,你的灵气会回来的。”
“何况还有师兄呢,就算师妹一辈子没有灵气我也会一直照顾你。”
季白抬眼对上戚流星含笑的眼眸,顺势滚到他的怀里,故意问:“师兄是不是很开心我没了灵气?”
戚流星捏了捏季白的脸颊,挑眉道:“那当然啊,以后就少个人和我打架了。”
“最重要的是……”戚流星低头凑近季白,鼻尖快碰到她的鼻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让他们谁也找不到。”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意,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吓她的玩笑,但季白知晓他们的本性,明白戚流星说的是真心话。
但她并不害怕,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她不建议陪他玩一下囚禁游戏,反正她都被医院关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几天。
如果满足他的欲望,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对季白来说简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好啊。”季白搂着他的脖子说,“那师兄就把我藏起来好了,不过师兄也要每天都来陪我,不然我可不依。”
戚流星的喉结滚了滚,凝眸看她,“师妹当真这么想?”
“师兄,我住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你在身边。”
季白把自己在电视剧里学到的土味情话全用到戚流星身上了,显然,戚流星很吃季白的甜言蜜语。
他的瞳孔颤了颤,哑声说:“那等我们结契大典结束以后,我们去凡间找一个小城生活好不好?闲来无事可以除除妖,如果什么也不想做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不管做什么,重要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什么太清宗,什么仙陨案,我们都不要管了。”
“好啊。”季白答应得干净利落,显得很不走心,但戚流星却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捧着她的脸吻了下来,季白以为戚流星都这么开心了,这一次总该能得到他的先天一气了,然而还是没有。
季白忍不住在脑海中吐槽。
【系统,你不觉得这个任务有点太离谱了吗?】
【你至少该给我一个进度条和方向吧?】
【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是差在哪。】
系统的回复很及时,但没用。
【纯粹的爱意不是可以量化的任务,没有进度条。】
【至于方式,我之前已经提醒过宿主了。】
“你走神了。”戚流星缓缓离开她的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庞,“这种时候你在想谁?”
季白眨了眨眼,说:“我在想如果我们以后离开太清宗,应当去哪。”
戚流星垂眸想了想,说:“云州很美。”
“我还以为你会说泰州呢。”
毕竟之前戚流星一直在泰州除妖,对于泰州的情况也最熟悉。
“泰州不好。”戚流星说。
季白故意逗他,“是因为李承仙吗?”
戚流星重重捏了她一把,恨恨道:“你还记得他?”
“我发现师兄真的很容易吃醋哎,无论是陌生的路人,还是我的徒弟。”季白笑眯眯地说,“我都要和师兄结契了,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师兄的心吗?”
“是啊,我是很容易吃醋。”戚流星闭上眼紧紧抱着季白的腰身,似是要将人融入骨血一般,“哪怕是结契我也还不知足,想把师妹变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的小人,抱在怀里一刻不离。”
季白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真的在缩小,变成了一个只有戚流星能看见的小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但这种错觉稍瞬即逝,戚流星很快放开她,说:“师妹,夜深了。你今夜就在这儿歇息,若是有事去隔壁练功房找我就好。”
“好。”季白应了一声。
戚流星嘴上虽然说想要和季白时时刻刻在一起,但骨子里好像还有着非常守旧的做派。
他觉得在没有结契之前男女不该同睡一屋,更不该做那件事,因而之前他和季白的亲密也仅限于亲亲抱抱,哪怕他忍得十分辛苦。
季白记得戚流星之前还嘲讽孟辞太过看重规矩,还说什么修仙之人该随心而为。
然而看似死板重规矩的孟辞最放得开,自诩风流潇洒的戚流星却意外的纯情老实。
戚流星走后,季白躺在春榻上没一会就有了困意,很少做梦的她今天竟奇迹般地做起了梦。
梦中的她在深不见底的地洞中斩杀了一只妖王,她正要转身离开时却依稀听见地洞深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她以为是遗漏的小妖,执着剑追了过去,却在光明驱散黑暗的那一刻看见了一位肤色白如纸的瘦弱少年。
他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乌黑的眸子防备警惕地盯着她,嘴角是残留的肉渣与血迹,他的脚边是一块发烂的腐肉。
她抬脚上前,路过数不尽的白骨,在那白骨的尽头,如野兽般伏在地上的少年如同猫儿一样挺立起漂亮的脊背,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下一瞬,他就朝她扑了过来,似是要用尖锐锋利的牙齿咬碎她的脖颈。
在季白抬眼看清少年俊美的五官时,立即惊醒过来并大叫了一声。
“孟辞!”
“师父,我在呢。”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季白不可置信地偏过头去,结果就瞧见孟辞半跪在榻边冲她微微扬了扬唇角,“师父是梦到我了吗?”
他探头凑到季白眼前,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额角的汗,“原来师父真的在想我啊。”
“只是……师父是梦到了我什么,看起来不太美好呢。”
季白大喘着气凝望着孟辞的这张脸,是同一张脸,只不过面前的孟辞比妖洞里的他漂亮健康许多。
妖洞中的他……像是……一个人形怪物。
他食腐肉,饮人血而活,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野兽的本能。
那只是梦吗,还是说是属于孟辞的过去?
他的脸与梦中扑向她的脸逐渐重合,她缓了缓狂跳的心跳,问:“你……你怎么今晚来了,不是让你明天来吗?”
“我太想师父了。”孟辞把脸贴在她放在榻边的手上,她即刻就感受到了一股炙热的温度,烫得吓人,像是发烧了一般。
“我今天收到了通知。”孟辞说,“他们说师父会在三日后与戚师叔举办结契大典,是真的吗?师父。”
这件事据戚流星所说已是天下尽知了,她就算想瞒也瞒不了。
她无比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是真的。”
孟辞沉寂的眸子暗了暗,轻轻蹭着她的掌心,却不说话。
季白咽了口口水,又担心孟辞会接受不了,又担心会被隔壁的戚流星发现。
“孟辞,这只是权宜之策,我的心中……”
季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辞捂住了嘴巴。
“嘘,小声点。”
“会被发现的。”
季白的心跳顿时飙到了顶点,紧张地望着孟辞。
孟辞倾身压了过来,捂着她嘴巴的手下移挑开她的衣衫,轻声问:“师父身上的红痕都消了吗?”
他垂眸扫视了一眼,滚烫的指腹抚过娇嫩的肌肤,声音又暗又哑,“药效很好,都消了。”
季白又闻到了那股浓烈的玫瑰花香,随即她的肌肤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
“你要干嘛?”
“来讨乖孩子的奖励。”
他的手掌插进她浓密的乌发,轻柔地吻着她。
“我会轻轻的,不会留下痕迹。”
季白抱着他劲瘦的腰身,低声说:“不行。”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戚流星就在隔壁,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如果真的被发现,这一次她可再也想不到理由补救了。
“真的不行吗?”
她被密布且温柔的吻包围,沉溺在他身上浓郁的玫瑰花香中,她想,这股花香里一定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才让她如此情动。
“可我感觉师父的身体无比渴求着我。”
孟辞埋头吻上,季白伸手抓住一缕他的青丝紧攥在手中,闷热的汗打湿了身下的床榻。
“别出声哦,师父。”
虽然被孟辞这么提醒,季白还是差点忍不住溢出几声闷哼。
门外,突然传来清浅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戚流星在门外高声道:
“师妹,你睡了吗?”
63
第63章
乌黑的门被人从外“咯吱”一声推开,来人穿过层层影影绰绰的红纱,就见一位容颜绮丽的男子倚在窗边,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望着绣着美人的巨大屏风失神。
他听有人进来了,也纹丝不动,直至那人半跪在地奉上手中的红色请柬,道:“尊上,太清宗有新的消息传来。”
乌黑的瞳孔随之转动,目光在落到他手上的红色请柬时,眼底闪过一缕猩红。
“不是仙人的消息不必与我知会。”
那人的手抖了抖,声音也跟着颤,“尊上,是季仙人的消息。”
霎那间,他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向他袭来,压得他快要跪伏在地,手上凉风一扫,他只觉双手一轻,手里的东西就已消失了。
他壮着胆子抬眸悄悄看了一眼,只见尊上正捧着那张太清宗发出的请柬看,双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不,这不可能。”李承仙紧攥着这份请柬,用力到指尖泛白。
仙人明明与他结下不死不休的情契,明明说过他很漂亮,说过很喜欢他,她怎么会和别人结契?不会的,这一定是假的。
另一道尖刻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传出。
“傻瓜,我早就说过她是骗你的。”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你,不过是她随便消遣逗弄的玩意罢了。”
“不,她不会骗我。”
“她说过会回来找我。”
“你可真没出息!喜欢的女人都要和别人结契了,你还要等,你就算等上一百年她也不会属于你。”
“你是魔尊啊,你拥有最强的力量,那个该死的女人竟敢戏耍于你,你就该让她付出代价!杀!杀上去!把他们统统都杀干净,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力量!让整个天下都成为我们魔物的乐园。”
“对!就该杀了他们!太清宗的修士没有一个好东西,把他们全部撕碎。”
杂七杂八的声音不断从他的体内涌出,他们叫嚣着杀了季白,杀上太清宗。
然而李承仙却仿佛一个字都听不见一样,只是愣愣的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请柬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季白的名字,低声呢喃道:“你们说得没错,太清宗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杂乱尖刻的声音顿时静止,随即他们一起爆发出一阵欢呼的嚎叫。
“你终于想通了!”
“你是魔尊,是生来就要杀戮的怪物,吞噬血肉才是你的本能,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杀了她,用她的人头来庆贺妖魔时代的降临!”
“仙人一定是受他们所逼,所以不能来见我,所以要和她不喜欢的人结契,他们一定威胁逼迫她了。”
欢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仙竟然会这么说。
随后,比刚刚还要暴烈,恶毒的咒骂轮番响起,他们骂他异想天开,嘲他自欺欺人,讥他懦弱愚蠢。
李承仙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从自己的体内揪出一个面容青紫的可怖妖头,微笑着问:“是你说要杀了仙人?”
这张面容扭曲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慌的神色,但它又强撑着镇定说:“是我又怎样,你还能杀了我吗?”
“我是不能杀了你。”李承仙说,“但我能让你很快绝望于自己为什么不能死。”
他话音刚落,就见掌心出现一团如火般赤红的灵气,绝望尖刻的哀嚎冲破云霄,不多时,那张脸就哭泣着对他求饶。
霎那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李承仙幽冷的声音低低响起,“我这段时间懒得理你们,不代表你们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安分些,对彼此都好。”
他们是李承仙身体的一部份,他们痛苦,李承仙亦会痛苦,可他折磨起他们来,或者说折磨起自己来,毫不手软,仿佛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疼。
李承仙垂眸看向阶下的人,似是不明白那人怎么还没走。
他又战战兢兢从怀中掏出另一本册子,低声道:“这是关于季白仙人这几日在太清宗的记录。”
他一直在这儿,因而李承仙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季白是被逼迫的,可据眼线回报,季白与戚流星分明十分恩爱,看不出有半分被逼的不情愿。
李承仙接过册子翻看,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越发扭曲,目光也冷得像冰。
“师兄……”季白看着孟辞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方战战兢兢地回道,“我睡了。”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半晌,方听他爽朗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师妹了。”
季白听着戚流星的脚步渐渐远去,她松了一口气,戚流星应当没有发现吧……
今夜月朗星稀,如水的月光照得山路亮堂堂的,一抹修长的身影穿梭在树林中,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露出一张极为苍白的脸。
只见一人闲庭却步地从树后走出,右手把玩着一柄碧绿的青笛。
“师侄眼下不该在丹霞峰禁闭吗,怎会来我四象峰?”
“随便走走。”孟辞说。
戚流星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如寒霜,“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和师妹做了什么吗?”
“师叔想杀我?”孟辞垂下眼帘握住剑柄,他似是要故意气戚流星一样,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说,“可师父很喜欢我呢,若师父知道了怕是又要和师叔断绝关系了吧?”
戚流星听了这话握着青笛的手紧了紧,看孟辞的眼神好似要活吃了他一般。
他咬着牙说:“你无故失踪与我有何关系?”
说到这儿,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孟辞,眼中带着几分嘲弄,讥道:“你是被妖王养大的,或许是你觉醒了本性投奔妖魔去了。”
孟辞面色一沉,也不废话抽出剑就攻了上去。
两个人顷刻间就打在了一起,他们都是太清宗的佼佼者,一时间竟难以分出胜负。
他们二人都怕引起季白的注意,因而都极有默契地远离了四象峰。
戚流星的招式绚丽而文雅,每一招都看得人眼花缭乱,然而在华丽的招式下却掩藏着致命的危险。
孟辞的每一次出手却干净利落直击要害,带着属于野兽的本能,每一剑都仿佛要将对方置之于死地。
然而戚流星终究年长孟辞许多,实战丰富,修为更强,他虚挽出一个剑花,剑气化为数把凌厉的小剑直奔孟辞面门而去,孟辞翻身躲避,戚流星的实剑却已逼至身前,直攻下盘,孟辞连忙举剑去防却被戚流星的这一招骗了。
他佯攻孟辞下盘,实则却提剑刺中他的心脏,孟辞身子一僵,咬着牙挥剑劈开他的剑。
但他的胸口已经被戚流星的那一剑开出了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戚流星霸道的灵气顺着伤口涌入体内在他的奇经八脉横冲直撞,痛得他快要站不起来。
戚流星信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败了。”
“我说过,修仙一途纵是天纵之才陨落者也不在少数。”他抓住他的肩膀,提剑捅进他的腹部又恨极地绞了绞。
他偏过头对上孟辞看过来的目光,勾唇笑了一下,“别这样看我。”
他低声说:“要怪就怪你一定要和我抢师妹,所有觊觎她的人我都会一个一个清理干净。”
孟辞缓缓闭上双眸倒了下去。
戚流星走后,季白独自一人待在房间,越待越心慌总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
她索性坐了起来和脑海中的系统聊天。
【系统,我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梦到孟辞,那是原主和孟辞的初见吗?】
【你得到了孟辞的先天一气,就会渐渐想起你对于孟辞的记忆。】
季白有点不解。
【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李承仙的先天一气我早就得到了,怎么从来没有梦见过他?】
【在泰州遇见他之前,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李承仙的存在,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有关于他的记忆。】
季白愣住了。
所以李承仙是喜欢上了一个对他毫无印象的人,而且一惦记就是那么多年……
堂堂魔尊竟是暗恋的神,难怪第一次吻她就能得到他的先天一气。
季白正和系统聊着天,突然发现四周有点不对劲,定睛一瞧就见周围的空气又开始变得扭曲。
她慌忙往后退,知晓这是怪物出现的前兆。
该死,怎么偏偏在她毫无灵力的时候出来。
早知道戚流星刚刚找她时,她就该想尽办法把他留下的。
【戚流星不在四象峰?他去哪了?】
【出了四象峰一直往东。】
季白闻言拔脚就往外跑,准备去找戚流星。
只有在男主身边她才能免除被怪物攻击。
如今她灵气尽失,莫说挥剑了,连拔都拔不出来。
她还没跑出院子,脚踝就被带刺的藤蔓缠住,疼痛刺入骨髓,她被一股强横的力气拖拽着往后拉,她回头一看,借着月光看清了一张大张的嘴,森森的白色利齿上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肉渣,黏液顺着嘴角缓缓滴落。
季白连忙拔出发间的金钗疯狂地劈刺着缠着她的藤蔓,藤蔓被锐利的钗尖割断,她一刻也不敢停得就往山下跑。
身后是扭曲爬行不断追赶着她的怪物。
【用弓箭。】
系统在脑海中提醒她。
季白闻言立即在脑海中想象着那把被放在戒指中的弓的模样,顷刻间,只见手中白光一闪就多了一柄弓。
她的手搭在弦上用力一拉手中就自然多了一支光箭,那些实力弱小的怪物似是极为惧怕弓身上莹润的光芒都纷纷不敢上前,只敢陆陆续续,一层一层地围着她,偶有实力强大的怪物扑上来时又会被季白一箭射穿身子。
她紧握着手中的弓,一时间有几分恍惚……
她好似在光芒中看见了褚师怀的身影。
【别走神!】
系统在她的脑海中严肃提醒。
季白立即警惕起来,一边不断射杀怪物,一边快速地往*东方而去。
一路上,季白没有看见一位同门,仿佛这座白天里还热闹非凡的仙家宗派顷刻间就沦为了一座鬼气森森的荒山。
突然,她顿住了脚步,从前如雪一般皎洁的玉阶,如今却被血染得通红……
玉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或熟悉或陌生的尸体,零散的怪物伏在地上啃食着他们早已腐烂的尸体。
一股难言的刺鼻恶臭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刺激得她快要吐出来,这哪里还是仙山,分明就是人间地狱。
【别看,快走。】
围着她的怪物越来越多,一层一层得好似望不见尽头,而她可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狭小,或大或小的猩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只要她有一个破绽它们就会冲上来将她撕得粉碎。
【戚流星到底在哪,我距离他还有多远?】
长时间不断地拉弓射箭让她的胳膊酸痛无比,脚踝已经痛到麻木。
季白听见身后有动静,她回头一瞧就见数只丑陋的怪物争先恐后地趴在地上用生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地上她留下的血迹。
它们舔舐时目光却是死死盯着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嗜血的光芒。
【快到了。】系统说。
可季白却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当她爬上玉阶的那一刻看见了最高处的金乌台被人砸得粉碎,那只伤痕累累,黯淡无光的金乌倒在一片废墟中,锋利的爪子上倒挂着一具无头尸体,月光将他的肌肤映衬得苍白,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滴答滴答。”
“哒哒哒。”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向她悄然靠近,阴冷的风吹得她脊背生出一股凉意,她回头一瞧,那具本该遥遥挂在金乌上的无头尸体竟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吓得尖叫一声,顾不上拉弦,本能地就抬起手用弓身一下一下砸他,可这样的攻击对他而言没有丝毫的作用。
他僵直着伸出手臂,比冰还冷,比石头还硬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被掐得几乎不能呼吸,迷迷糊糊间就见无数怪物朝她一起扑来。
四肢传来强烈的疼,是他们在啃食她的肉,她甚至能听见牙齿磨过骨头的咔擦咔擦声,血肉在嘴中咀嚼的吧唧声。
她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梦,一个可怕的梦。
一个她被怪物生吞活剥的梦。
她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烘烘的。
她还没有从被吞噬的恐惧和啃咬的疼痛中缓过神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爽朗的俊颜。
“师妹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季白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就连脚腕上的伤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咽了口口水,问:“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师妹说什么傻话呢。”戚流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眯眯地说,“你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难道是睡傻了不成,以为自己还在丹霞峰?”
“我一直在这儿?”季白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
怎么可能呢,昨夜她明明被怪物所追,跑到了太清宗的主峰金乌台下,而且她晕过去之前,被无头尸掐住脖子,被怪物啃咬,那痛彻心扉的疼痛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难道一切都是她做的梦吗?
“我昨晚来的时候你在屋里,早上进来的时候你也在屋里。至于昨晚我走后,你有没有悄悄离开背着我去做什么坏事,我就不知道了。”
戚流星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无比自然,好像真的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白捏了下指尖,难道是系统做的吗?
她在脑海中呼唤系统,然而喊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
戚流星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道:“起床了,我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早点,来尝尝看味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以季白和戚流星的修为早就不需要吃东西了,但他还是起了个大早去厨房准备季白从前最喜欢的食物。
季白洗漱完毕后,坐在饭桌前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
系统之前也曾有过失联的时候,那一次似乎也是在帮助了她之后,所以它到底是不是被惩罚了?
季白侧眸看向身边的戚流星,他昨晚从她门前离开后又去了哪里呢。
“师兄。”
“怎么了?”戚流星抬眼看向她,并递给了她一块花糕。
“你昨晚一直都在练功房吗?”
戚流星眼眸闪了闪,笑道:“对啊。”
季白也没指望着戚流星会说实话,但昨晚那样的恐怖,她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她把椅子往戚流星的方向搬了搬,顺势搂住戚流星的胳膊,不满地说:“师兄一点也不好。”
“小祖宗,我又怎么惹你了?”
“师兄让我来四象峰住,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天地良心,我可是天一亮就来找你了,是某人在床上睡得正香。”戚流星说,“怎么就成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季白仰头看他,“可我想师兄晚上也能陪着我。”
戚流星身子一僵,低眸看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他伸手摸上她的下巴,炙热的指腹抚过她沾有碎屑的嘴角,哑声问:“师妹,我也是一个男人,你知道邀请一个男人晚上陪你,是什么意思吗?”
季白抓住他摸着自己下巴的手,说:“可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害怕吗?”戚流星低声呢喃着这三个字,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瞧着她的眼睛,她说这话时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诚挚与认真,好似是真的很害怕。
他看了半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漾开了一抹笑。
“好,我陪你。”
季白见他答应,又得寸进尺地要求,“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戚流星脸上的笑意越深,“好。”
“不过昨晚……”戚流星顿了顿,问,“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让你怕成这样。”
“没什么。”季白说。
两人吃过早点后,戚流星与季白就躺在观景台的躺椅上看着远方的山景,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能看见伫立在主峰上的金乌台。
她定定看着它出神,想到昨晚看见的怪物,尸体以及残破的金乌台。
她依稀记得在上个副本中,似乎是有着两个时间线的故事。
在她没有加入副本之前,原本的故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或许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诡异的人类,残破的仙门,每晚所出现的怪物是不是其实是另一个时间线的结局?
季白看着天上的云想到死去的江成,想到哭泣的同门,心中头一次生出了想做点任务之外的事情。
她在人前答应了大家会查清仙陨案的真相,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但却不能说。
卫云台是她的师父且在修仙界的声誉极高,她就算告诉大家幕后真凶是卫云台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而且……她还需要卫云台的先天一气,也不能真的惹恼他。
不过,她虽然不能告诉大家,让众人一起想办法,但她可以试试看自己能不能阻止卫云台。
季白这么想着,就侧头看向戚流星,结果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好像一直在盯着她。
“师兄。”季白说,“你能帮我去找一些记载献祭术法的书吗?”
戚流星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木头扶手,问:“你什么时候突然对献祭感兴趣了,该不会想要走邪修的道吧?”
季白打趣道:“我现在已经灵力尽失了,如果我真的去做邪修,师兄打算怎么办?”
季白以为以戚流星对她的情意,会说什么哪怕做邪修他也陪她,是正是邪都没她重要之类的肉麻的话。
结果,他却倾身上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那我就亲自把你抓回来,废掉你的修为,重新教导。”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极为认真,看得季白心头一颤。
她别过视线,小声说:“我就开个玩笑,师兄至于这么凶吗。”
戚流星没有接话,只是又坐了回去,爽朗一笑,道:“关于献祭的书是吗?师兄去帮你找。”
在季白不来的日子里,卫云台日复一日地端坐于榻上,似是神庙里悲悯超然的神像。
他也如神一般穿梭在尘境中收敛信徒的供奉,只不过他们供奉的不是可有可无的俗世之物,而是他们拥有的全部。
寂静的山洞中响起清浅的脚步声,可飘来的气息却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人。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看向山洞中唯一的甬道,当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微若的风送来此人的气息时,端坐的神明也染上了一分尘世的嗔怒。
“是你,和小白神交的男人。”
64
第64章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三天里系统始终没有再上线,而她也没有得到戚流星的先天一气。
关于献祭的书也一本一本的看过来了,但还是没有找到能有效阻止卫云台的方法。
今日是她与戚流星结契的日子,戚流星早早就换上了一身鲜亮的红衣,乌发也仔仔细细地用嵌着红宝石的鎏金冠束拢,瞧着满面春风,喜庆洋洋。
戚流星握着黛笔俯下身子轻描她眉,带来淡淡的痒意,季白抬眸对上他无比专注的眼眸,戚流星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勾唇一笑。
他放下黛笔,取来铜镜照着她的脸,问:“怎么样,师兄的手艺还不错吧?”
季白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娥眉淡扫,粉腮朱唇,比起往日的清冷素净,添了几分柔情绰态,但又不会过分艳丽。
“没想到师兄你连女子妆容都这么精通。”
今日大典本有专门的妆娘为她上妆,谁料戚流星却自告奋勇承担下了为季白上妆的重任。
众人都以为戚流星是一时兴起,一会画完估计还要再改,谁成想,他的手艺竟一点不比妆娘差,甚至因为对季白的五官十分了解,所画的妆容极大程度地放大了她的优势。
戚流星捧着她的脸,温柔专注地望着她似是在欣赏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样,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温声说:“等我们结契以后,我天天给你上妆,好吗?”
戚流星好像很喜欢照顾她,也无比享受装扮她的乐趣。
她在四象峰住的这三天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每日穿的衣衫都由戚流星精心搭配好,放在床边。
“可每天都上妆会很麻烦。”
戚流星的眼眸闪了闪,随后温柔笑道:“那就不上妆。”
“二位仙君,时辰到了。”
“我们走吧。”
戚流星牵起季白的手往外走,门外早已停好了由三头鸾鸟拉的座驾。
季白突然想到了孟辞,这三日不知是不是因戚流星夜夜守在她身边的缘故,他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虽然他被季白罚了关七日的禁闭,但今日的场景他还未出现总让季白有点忧心,怕他会情绪过激在最后的关头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对了,今日我结契孟辞怎么没来?”
戚流星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情绪,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师妹忘了吗,他被罚关七日禁闭,怎会出现在这儿?”
“可今日毕竟是你我结契的大日子,他不在难免让人诟病,不如就放他一天,之后再多关他一天就是。”
戚流星握着季白的手紧了紧,眼神幽深,语气直白,“我不喜欢他。”
季白一愣,随后就听戚流星说:“难道师妹一定要在我们大好的日子提别的男人吗?我会很难过。”
季白闻言立即转了话锋。
“我不提他了。”
今天可是她最有可能拿到戚流星先天一气的日子,这一整天她都要让戚流星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然后在吻她的时候能心无旁骛,全身投入。
她回握戚流星的手,说:“今日,你是最重要的。”
大典举办的地方放在了最为宽阔的金乌台前,在修仙界象征着姻缘的三生石就摆在广场的最中央,太清宗的一应长老们站在广场的上首为等会主持典礼而做准备,来宾们依照实力高低,声誉地位依次落座在左右两侧。
季白坐在车架上远远就看见了金乌台下那条长若银河的玉阶,看见了屋顶上那只灿烂张扬的金乌,脚下人山人海,喜庆热闹。
明明是一派欢腾之相,可季白却觉得后背直发凉,她想到挂在金乌爪上的无头尸,想到被血染红的玉阶,遍布的尸体。
戚流星察觉到季白的手突然变得很凉,转过身来温声询问:“是太紧张了吗?”
季白勉强挤出一抹笑,说:“是啊,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她总觉得今天似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戚流星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安抚道:“别害怕,一切都有师兄在呢。”
“人虽然多,但你就把他们当成是会动的萝卜就好。”
“如果还是害怕。”戚流星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那就一直握紧我的手。”
温热的温度顺着紧握的手掌一寸一寸攀沿而上,暖热了她的整个身子,也带给了她几分安定的力量,好像有他在,一切烦恼的事都不用操心。
有那么一瞬间,季白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要一直留在他身边的想法。
她朝戚流星的方向靠了靠,仰着头问:“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戚流星眼神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车驾就快要落下,眼下有成千上万的人正仰头注视着他们。
虽然他们是即将结契的道侣,可这样的行为在含蓄淡欲的修仙界仍然是引人议论的出格行为,但他并没有询问缘由,也没有犹豫,捧着她的脸在万众瞩目中吻了下去。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季白与戚流星一瞬间就听见了下方的骚动,其中笑声最大的是热情大胆的合欢宗。
季白有一点点失望,哪怕是这样的时刻,她也没有得到戚流星的先天一气。
到底还差什么呢。
季白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车驾已经在广场停下,戚流星牵着她的手下了车而后往三生石的方向去。
今日大典最重要的仪式就是他们要在三生石上刻下彼此的姓名,自此就会结为受天道承认的道侣。
但在做这件事之前,季白与戚流星还要听取一长串来自长老的祝词。
当凌霄长老高声念道“乾坤交泰,阴阳和顺”时,右下方忽有一人站了出来,扬声道:“我不同意!”
顷刻间,场面顿时乱了起来,众人纷纷看向这位胆敢站出来搅局的人,看样子像是合欢宗的弟子,生得倒是姿容艳绝,倾倒众生。
可是合欢宗嘛,论正面战斗的实力在各大宗派堪称是垫底的存在,加之他们滥情的风流韵事,在整个修仙界,他们的名声都不算好。
凌霄长老的脸沉了下来,喝问:“你一个合欢宗的弟子,有什么权利不同意我太清宗的事?”
“若再搅局,即刻赶你出去!”
季白的心在听到那句“我不同意”的时候,立即抖了三抖,她抬眸朝下方望去就瞧见了鹤立鸡群,风姿绰约的李承仙,她登时吓得手脚冰凉。
这人也太大胆了吧!
他可是魔尊,怎敢只身闯入仙门,难道他就不怕身份暴露吗?
可季白顷刻间又想到了李承仙的实力,他自诞生以来就未逢敌手,纵是仙门百家联手也无法伤其性命,曾有人言恐怕只有消失的太清仙尊方是其对手。
可如今卫云台被她锁在后山不能出来,就算能出来他如今实力大减,恐怕也不是李承仙的对手。
他们人虽多……可若真打起来,怕损失惨重的反而是他们。
季白想到昨晚她看见的人间炼狱……
戚流星握着季白的手紧了紧,冷笑一声:“他还敢来太清宗搅事,当日我就该杀了他!”
季白听得心惊胆战,连忙抓着戚流星的胳膊,说:“师兄,你别冲动,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宜动手。”
戚流星回眸看了季白一眼,神色稍有缓和,道:“师妹说得有理,这样的好日子,确实不该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怒,让他们赶他走就是。”
季白咬了下唇,转眸朝下首望去,他已从宾客席中走了出来,一双眼底闪烁着猩红的眼眸定定瞧着季白,这让季白想到了那一夜围攻她的怪物……
“师兄,想来其中定有误会,要不让我下去劝他几句。”季白生怕仙门的人没轻没重把李承仙惹恼了,使他大开杀戒。
季白是真没想过李承仙会出现在这儿,老实说自上次泰州一别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他。
戚流星紧攥住季白的手,说:“不许去。”
今日是他们的结契大典,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他绝不允许季白离开他半步。
季白急得冒冷汗,天晓得李承仙等会究竟会做什么。
“合欢宗的弟子确实不该管太清宗的事。”李承仙说。
凌霄长老脸色稍缓,正要让他下去,却听他又扬声道。
“可台上与他人结契的仙人是我的妻子。”
这话一出,犹如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顿时炸开了锅。
从来都只见其他修士追讨合欢宗弟子要说法,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多情的合欢宗弟子来找其他修士要说法,讨名分的。
尤其他是追讨的对象还这般劲爆。
众人的眼睛一会看看李承仙,一会又看看台上的二人。
比起深居简出,风评甚好的季白,显然风流在外,潇洒不羁的戚流星更加惹人怀疑。
“天呐,难道是戚仙君始乱终弃了这位合欢宗道友不成?”
“啧啧,这可真是丢人丢大了,我听闻这位季仙君不仅实力超群还是钦定的下一任太清宗宗主,不过就是脾气不太好,我看等会结束啊,戚仙君是要倒大霉了。”
“他说的是妻子,你怎么知道说的是戚仙君不是季仙君?”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他们合欢宗的弟子,哈哈,向来都玩的花,而且我听闻季仙君深居简出,潜心修行,深受其师尊太清仙尊影响,是位一心只求大道的仙君,她怎么可能和合欢宗的弟子有牵扯?你看看二位仙君的模样,也该知晓季仙人不是那等好色之徒。”
台下的议论声分毫不差地全部传入了戚流星耳中,气得他血气翻涌,恨不能一剑杀了李承仙,再堵住那些人的嘴。
李承仙就在他们当中,自然也是听见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这帮该死的修士竟会把他与讨厌的戚流星联系在一起,当即就恶心得反胃。
修仙界里果然除了仙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该死。
凌霄长老一时间也傻了,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竟会闹出这等子事,他立即把目光投向季白与戚流星,用眼神质问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戚流星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怒道:“大胆寻仙!你休得信口雌黄!我师妹与你只有一面之缘,怎就成了你的妻?你若再胡言乱语坏我师妹名声,我誓杀你!”
众人闻听此言一个个把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季白。
这位季仙君瞧着可是位正经人啊,之前还曾听说自太清仙尊失踪后,这位仙君亦是闭关清修了,怎么就和合欢宗的人扯上关系了。
“真没想到竟是季仙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要我说,季仙君定是一时糊涂上了合欢宗弟子的当了,他们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吗?”
“都瞎说什么呢。没听戚仙君说吗,这位合欢宗的弟子就见过季仙君一面,我看啊,八成是爱而不得,人给疯了。”
“哼!干得好!平时都是他们合欢宗的人戏耍咱们,也该让他们尝尝相思之苦了!”
“师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去和他聊聊。”季白说完这句话不顾戚流星的劝阻就连忙挣脱他的手朝李承仙的方向奔去。
李承仙见季白朝他而来,脸上泛起一层诡谲的潮红,低声呢喃道:“仙人,你终于又朝我走来了。”
“我一直在泰州等你,你为什么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戚流星连忙跟着季白的脚步,生怕如今灵气尽失的季白会吃亏。
“寻仙,你先回去好不好,今天是我和师兄的大日子,有什么事等典礼结束了在聊,好不好?”
“你让我回去?”李承仙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她,“你要我无动于衷地等着我的妻子同他人结为道侣吗?”
赶来的戚流星恰好听见了李承仙的后半句,他见李承仙还敢叫季白妻子当即抽出灵剑,剑锋直指李承仙咽喉,冷脸道:“这里没有你的妻子。”
灵剑逼入咽喉,顷刻间就划破了他细嫩的肌肤,渗出鲜红刺眼的血,“再纠缠不休,我的剑不会留情!”
今日是他和师妹结契的日子,他实在不想杀人。
可这些讨厌的家伙却总是莫名其妙地涌出来抢他的师妹,他们全都该死。
季白吓了一大跳,慌忙去夺戚流星的剑,“师兄,你别冲动,我劝他走就是了。”
“我不会走。”李承仙说。
他端端地立在那儿,任由从脖颈流出鲜血染红他精心挑选的青色衣衫,若是季白肯留心的话就会发现他今日的打扮与戚流星平日的打扮甚为相似。
可如今脑子快要炸开的季白哪有空关心李承仙的打扮,一心只想着赶紧想办法先让李承仙离开。
他上前一步抓住季白的手腕,动作快到让戚流星都没反应过来。
待戚流星反应过来时,他当即气得就要拉开他们二人,可李承仙的下一句话与季白手腕上逐渐闪耀的暗红色图纹却让他怔在了原地。
“我们是没有当着众人的面举办结契大典,但我和仙人早已结下了血肉相连,不死不灭的情契。”
季白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最绝望的情况发生了。
她想,她这辈子恐怕也得不到戚流星的先天一气了。
戚流星双眸死死盯着季白手腕上的神秘图纹,他见多识广,自是认得它。
情契,是合欢宗束之高阁的无上秘术,虽是无上秘术合欢宗内却没有几位弟子修它。
双方立下此契,虽能在双修时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并在对战时大幅度提升战力,但对主契者的束缚也非常的大。
结契后,两人命运相连,彼此感应,最重要的一点是主契者会感同身受受契者所有的伤害与疼痛,并为之承担大部分的伤害,若受契者死亡,主契者亦会随之而去,然而若是主契者死亡,受契者非但不会受到伤害,反而还会获得主契者的力量。
因而,这样完全利他的情契,并不受合欢宗弟子的欢迎,但仍然不影响他在合欢宗乃至整个修仙界的地位。
这是一种比在三生石上刻下姓名还要重的深情誓词。
主契者一生都将忠诚于受契者,听闻是合欢宗的老祖极爱他的道侣,所以发明了至情的情契。
李承仙撩开袖角,手腕上也留有一个与季白完全相同的暗红色图纹,只不过他的图纹方向与季白相反,但并在一起又能完全契合,形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李承仙嘴角挂着笑,“久闻戚道友见多识广不会不认识我们身上的情契吧?”
戚流星眼神阴沉,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要和他抢他的师妹,先是卫云台,孟辞,如今又是一个卑劣的合欢宗弟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能轻易得到师妹的喜欢?
解决了他,以后又会有谁呢?
是不是只有把她关起来,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才不会有人来和他抢。
师妹啊,你有我,难道还不够吗?
戚流星阴沉着脸上前一步攥住季白的另一只胳膊,眼神阴厉地瞪着李承仙,喝道:“放手!”
季白的心砰砰直跳,挣扎着就要把自己的手从李承仙手中挣开。
“师兄……”季白弱弱唤着戚流星,“你听我解释。”
戚流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躁动的杀意,问:“是在泰州的那一夜,对不对?”
当时他就觉得李承仙和师妹之间有点不对劲,他以为两人顶多有点暧昧,可没想到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她的师妹就和别人立下了情契,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手腕上的东西是什么!
跌宕起伏的剧情让今日的来宾看得津津有味,死寂许久的修仙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事了。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合欢宗那边,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合欢宗这次真是赚大了啊,真没想到他们宗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竟能攀上太清宗的季仙君,那等以后季仙君继位宗主之位,那籍籍无名的小弟子不是还能当上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宗主道侣了?当真是好运气啊。”
“要我看,也没那么容易,那小弟子的牺牲也不小啊,为了套牢季仙君,竟然用了情契哎,那可是情契,合欢宗那么多弟子,可没几个人敢用。”
“你这就目光短浅了,季仙君是什么人?放在整个修仙界有几人能伤她?怕是你我都死绝了,人家季仙君都活得好好的呢,所以啊,用情契又能表明心意又不用承担伤害,啧啧,依我看啊,这位合欢宗的小弟子可是颇有心机啊。”
“就是就是,我若是能给季仙君做道侣,我也愿意和她结情契。”
“去去去,人家能看上你,你没瞅见那小弟子是何等风姿吗?单论容貌,放眼天下怕是只有太清仙尊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说起太清仙尊,今日是他唯二两个徒弟结契的大日子,怎的也不见他回来?”
季白垂着头,无比心虚地说:“是,我……我当时只是觉得好玩而已,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现在是能推脱一时是一时,反正死也不能当着戚流星的面承认她喜欢李承仙。
:=
可李承仙却显然不肯放过她,他嘴角挂着笑,可眼神却瞅得人只发寒。
“仙人撒谎,我当时明明告诉仙人,此契落下,不死不休。仙人当时明明对我说,我很漂亮,很喜欢我,怎么如今全然不认了?难道仙人真要做那薄情负心之徒吗?”
他脸上笑意越深,抬脚朝季白走了过来,幽幽的声音好似穿过她的心,咬住她的肉。
“可有此契在,我会一生一世追随仙人,不死不休。”
他笑了下,好似是缠上她的鬼,又似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影子。
“仙人永远别想甩掉我。”
季白听得心头一颤,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进了戚流星温热的怀抱里,李承仙见状眼底浮现出点点猩红。
这时,却突然又传来一道季白熟悉的声音。
“你和小白的情契,本尊,不认。”
霎那间,比之刚刚还要沸腾的躁动冲天而起,众人欢呼着,惊叫着,
“天呐,竟是失踪已久的太清仙尊。”
季白只觉五雷轰顶,此时此刻,只想逃。
【作者有话说】
情契那里cue了我另一本预收的修仙小甜文,是《糟糕,钓错人了怎么办》里的男主,目前定下的是一本轻松愉快的小甜文,主要内容就是自认是猎人的单纯少女被顶级猎人套路的故事,简介后面有可能会改得吸引人一点,但内容主旨是不会变的,大家有兴趣也可以点点收藏。
65
第65章
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季白完全没有感应到身后之人那一瞬间紧绷的肌肉。
李承仙回头看去,脸上的神色立时变得无比严肃,随后就彻底沉了下来。
是他,是那个一直试图斩断他和仙人情契的人。
卫云台每一次用灵气冲刷季白手腕上的情契时,李承仙都能有所察觉。
他当时还寻思,放眼整个修仙界,他从没遇上过这般强大的灵气,他一直好奇究竟是谁坏他好事,万万没想到竟会是修仙界中失踪已久的太清仙尊。
太清仙尊的名号,他如雷贯耳,却一直无缘得见。
碍着他是季白师父的关系,他的语气对比其他人多了一分缓和,但在别人眼中仍是无比嚣张的语气。
“我与仙人的情契千真万确,纵是仙尊,纵是仙人的师尊,也无权棒打鸳鸯,还是说……你们太清宗的人一个个都是虚伪的势力之辈?”
堂堂魔尊,此时此刻仍怀有一个无比天真的想法,他想以合欢宗弟子寻仙的身份得到卫云台的认可。
哪怕仙魔不两立,身份如天堑,他也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可卫云台的下一句话就彻底打碎了他这个不切实际的梦。
“李承仙,你明是魔尊却假借合欢宗弟子的身份居心叵测的接近我徒,如今还堂而皇之地闯进我太清宗要说法,呵,这份情契从一开始就是你处心积虑骗来的,我与太清宗都不会认!”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一听这话,立时炸了。
“李承仙?魔尊李承仙?!”
“天呐!魔尊来了!他竟然混进来了。”
“快!列阵!别让他跑了!”
众人混乱了一阵后,立即就由各大宗门的领队带领着列开阵仗,他们纷纷祭出各自法宝,但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整齐划一地看向卫云台等待着他的命令。
太清仙尊,无论他消失多久,都是众人心中永远的神邸与信仰,只要他再次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拢起众位仙家。
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定,所有人都会无条件的追随他,哪怕是付出生命。
湛蓝的天空被各色法宝染成彩色,浓郁且强大的灵气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朝李承仙涌来。
对于修士来说这样的灵气是让他们心旷神怡的舒畅,可对于魔来说就是堪比地狱的折磨。
然而李承仙却无视那些可能会随时冲上来要他命的法宝,无视众多修士,无视卫云台,只是转过身来把目光投向季白。
不可一世,横行天下的魔尊,眼中却分明闪烁着慌张与胆怯,像是一个人突然被扒光了衣服,被剥去了皮肤一般惊慌不安。
“我……”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很怕,很怕看见季白失*望,厌恶的眼神。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和季白一样拥有无穷的寿命,都是为了能漂漂亮亮地走到她的面前,认识她,陪伴她,占有她。
如果……如果她讨厌他,纵是天下第一,纵是不死不灭,也全然没了意义。
戚流星从卫云台口中得知此人竟是魔尊李承仙后,当即脸色大变,拉着季白就往后退。
“戚流星。”卫云台唤道,“保护好你师妹!”
戚流星乌黑的眼中闪过一缕暗芒,什么话也没说地将季白护在怀中,下一瞬,就见卫云台飞身上前朝李承仙攻了过来,一剑砍下了他的臂膀。
众人见卫云台率先发起攻击,也紧随其后,纷纷祭出法宝朝李承仙攻来。
李承仙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任由灵气法宝砸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很快就变得七零八碎,像是死了,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脸依旧艳绝人寰,暗红色的雾气将他的身体所笼罩。
他破碎的身体再一次快速生长至完整,肌肤如初生婴儿般娇嫩。
李承仙抬起手掌中聚拢起红至发黑的魔气,细看之下,黑色魔气中似能看见无数张狰狞嘶吼的脸。
“我今日本不想杀人。”李承仙说,“可你们非要逼我。”
“卫云台。”李承仙的目光紧盯着他,眼中是无比浓烈的恨意,“是你坏我好事。”
卫云台不答,只是一味地向他发起攻击,李承仙反手释放出无数妖魔替他还击周围的喽啰,本体却直冲卫云台而去。
仙魔两道的至尊就在空中打了起来,以平常人的视觉看就像是一团蓝色的雾气与一团暗红的雾气纠缠不休,一会蓝强,一会红强,一会又交错相融,在霎那间又急速分开。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日月不分,一波又一波余威冲到地面就会掀起一阵滔天的气浪。
季白愣愣看着眼前的混战,看着修士与妖魔一个个地倒下,洁白的地砖很快染成血色,它们汇成一条血河滴滴答答地顺着玉阶蜿蜒而下。
那天夜里看见的场景要成真了。
戚流星一边护着季白,一边剿灭着源源不断的妖魔。
他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今日本该是他和季白结契的好日子,结果全被他们毁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染上血色无人问津的三生石,眼中闪过一缕青光。
季白如今灵气尽失,拔不出剑,她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另一件武器——弓箭,因而就全靠戚流星的保护。
对季白来说,有危险的时候,男主们的身边是安全的,可没有危险的时候,男主们就是危险。
她想要为自己留一张底牌,可眼看死得人越来越多,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动用弓箭时,戚流星放开了她,急声道:“师妹,快,我们先在三生石上刻下我们的名字。”
季白人傻了,她看了看眼前的三生石,又看了看戚流星。
眼下都乱成这样了,戚流星竟还惦记着要和她结契。
戚流星见季白迟迟不动,眼神逐渐幽深,“你不愿意?”
许是受今天接二连三的刺激,戚流星眼下的状态显然不太正常,他不等季白回答,就取出一把小刀强行塞到季白手中,神情逐渐癫狂地握着她的手往三生石上摸去。
“今天是你我的结契大典,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阻拦你我结契,师妹,你只能是我的。”
手掌的边缘抵上了冰冷的三生石,她正要顺着戚流星的力道在三生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却突有一道灵光打了过来,小刀的尖端立时断了。
季白与戚流星回头看去,就瞧见几日不见的孟辞走了上来。
“师叔,你没瞧见师父不愿意吗?”
戚流星的瞳孔瞬间放大,极为诧异他怎么还活着。
季白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若是平时她肯定还会对戚流星解释几句,但今日有前面那些一波又一波的麻烦事,如今孟辞与戚流星的这点矛盾在季白眼中已经不算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上空中的卫云台与李承仙,今日所有的祸患全都来源于李承仙,若再让他们打下去,她那一天夜里看见的一切都会成真。
戚流星发觉季白又在往天上看,俊秀的面容越发扭曲难看,她看天的时候,是在担心谁?
李承仙还是卫云台?
只要有那个人的出现她的目光就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在季白没注意的时候孟辞已经抽出腰间的剑,剑锋直指戚流星,冷冷道:“师叔,我们上一次的对战还没结束。”
戚流星回神看向孟辞,他心中窝着一口气,眼神也越发的冷厉,“好啊,那我就再杀一次。”
两个人顷刻间又打在了一起,金石击撞的锵锵声瞬时拉回了季白的注意,她回眸一看,见两人竟打在了一起,顿时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其余修士都在抵抗妖魔,他们两个太清宗的佼佼者不去抵御妖魔,竟还在自相残杀!
她顾不得危险,冲进他们二人中间,喊道:“你们疯了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还在自相残杀,难道真要看太清宗毁于妖魔之手吗?”
两人本激战正酣,却见季白突然冲了出来,心下一惊,生怕伤了季白纷纷收住力气,却反被灵气反噬,呕出一口血。
“师兄!孟辞!”季白说,“你们的事等魔族退去再解决,当务之急是该共同退敌。”
戚流星揩去嘴角的血迹,黑白分明的眸子执拗地盯着季白,“我可以不和他打,但是今天是你我结契的日子,我们把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好吗?”
只要在三生石上刻下姓名,师妹和他就是上天承认的道侣。
季白安抚道:“师兄,我刚刚是被吓着了,并没有不愿意,我现在就刻。”
季白说着拔下发间的金钗就朝三生石走去,孟辞紧攥着剑柄不甘心地喊了一声,“师父!”
季白回眸看了他一眼,苍白异常的肤色使他嘴角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刺眼,胸口的旧伤因为刚刚的打斗而再次崩开,血流不止,瞧着可怜急了。
“师父……”孟辞低声说,“那一夜师叔想杀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眼底藏着星星点点的期待与祈求,期待她能回头看他一眼,祈求她不要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
然而,季白在某种程度上实在是一个没有心的绝情人。
她有时感性,可大脑里始终有一杆秤决定着她的选择。
什么事是她需要做的,什么事是必须要舍弃的。
这杆秤永远也不会偏向任何人,唯有自己与利益是绝对的砝码。
她需要戚流星,需要他的先天一气完成任务,哪怕这个选择会对孟辞十分残忍,她也不会犹豫,不会停留。
“你没有死。”季白说。
孟辞的心上像是被扎了一刀,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没有死,所以不值得在意,怜惜。
不,或许他死了,她也不会在意,怜惜。
在她眼里,他已经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了,没有用的人是不会得到她半个眼神的。
季白转过身去开始在三生石上一笔一划地刻着自己的名字。
李承仙的出现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那卫云台呢?
他好端端地被她锁在后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知道后山有异的人只有孟辞,是他偷偷放走了卫云台。
若李承仙今日不来,恐怕孟辞也会利用卫云台来扰乱她和戚流星的结契大典。
对于孟辞背后的手段和心机,她并不感到意外,若他真的肯乖乖听她的话,也就不是恐怖乙游的男主了。
她刚把季字刻完,突感背后地动山摇,季白回头一看就见一条浑身煞气的妖龙冲扑了过来。
“师妹小心!”
戚流星反应迅速地将人搂在怀里急速撤离,那条妖龙径直撞上他们刚刚停留过的三生石。
三生石顿时炸了个粉碎,戚流星脸色铁青地盯着妖龙。
只差一点,他和师妹就能结成受天道承认的道侣,只差一点!
全被这条龙毁了!
他一定是和今天的日子犯冲,不然为何会诸事不顺,仿佛全天下都在和他作对。
这条妖龙似是冲着季白而来,它摆了摆尾巴又直冲冲地朝他们撞了过来。
戚流星抱着季白闪身躲避,妖龙穷追不舍地追了上来。
它体积庞大,煞气冲天,寻常修士还未靠近就被它一尾巴砸得昏迷不醒。
眼看他们要被妖龙追上,戚流星正欲举剑正面对敌,却有一人从侧边飞身而过,一剑朝着妖龙的面门劈了下去,尖锐的龙角竟被他生生砍下了一半,妖龙吃痛得疯狂扭动着龙身,嘶吼着攻向他。
季白一时间有些心绪复杂,帮他们的人是孟辞。
戚流星紧抱着季白站在一个位置较高的安全地带,他抬眸看向在半空中与妖龙缠斗的孟辞。
可以看出来妖龙的目标是季白,哪怕在与孟辞缠斗时,目光也常常扫向季白,似是生怕季白跑了一样。
孟辞刚刚在与戚流星对战时本就受了伤,加之先前又险被戚流星杀死,因而几个回合下来,他的动作肉眼可见地缓了下去,再这么耗下去,输的人定然是他。
季白抿了抿唇,正想劝戚流星去帮孟辞一把,戚流星却先递给她一法宝,道:“师妹,这法宝可护你无虞。那妖龙实力强劲,孟辞恐不是对手,我去助他一膀之力。”
季白接过法宝,连连点头,“好,你快去。”
戚流星抽剑冲了上去,孟辞见状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我一人足以应对,不用师叔帮我。”
戚流星冷笑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要帮你,这妖龙的目标是师妹,我是为了保护师妹。”
季白有了戚流星给的法宝护身,寻常妖魔根本靠近她不得。
她见有了戚流星的加入,妖龙败相已现,顿时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有喘匀,腰间突然贴上了一双无比冰冷的手,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落入了此人的怀里,他幽幽的声音从后传来。
“仙人,这里太乱了,会污了你的眼。”
“我带你走。”
季白转过头就对上李承仙暗红的眼眸,她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了一眼天空,李承仙在这儿,那空中与卫云台对打的人又是谁?!
李承仙似是看透季白所想,低笑一声,耐心解释道:“分身之术而已。”
季白手中的护身法宝还在散发着幽幽青光,这青光可挡一般妖魔,却拦不住魔尊李承仙。
许是护身法宝察觉到主人有危,顷刻间,只见青光大胜,似是要驱逐这不速之客。
李承仙皱了皱眉,“这光着实碍眼。”
“你若喜欢法宝,日后我为你寻一个更好的。”
李承仙话音刚落就抬手碾碎了季白手中的法宝,正与妖龙作战的戚流星呕出一大口血,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法宝与戚流星神魂相连,如今法宝受损,他亦受到了反噬。
季白紧攥着拳,道:“你骗了我,我不会跟你走的。”
李承仙垂下眼帘不看她,虽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但从他的表情似是可以看出他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是我的错。”李承仙说,“让仙人以为自己有的选。”
季白深呼一口气,系统仍然联系不上,但她记得系统曾经说过褚师怀的弓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它的箭可以射杀这个副本中实力最强的人。
虽然只有一箭,但也足够用了。
今日所有的一切皆因李承仙而起,只要他死了,她的任务也能继续顺利进行下去。
如今她被李承仙紧抱在怀中,拉不得弓,但直接用箭刺也是一样的吧?
李承仙紧抱着她离开了此地,轻柔的风拂过她的脸颊,脚下的场景快速往后退,眼看就出了太清宗。
季白手掌悄悄向上一翻,掌心中就出现了一支光箭,下一瞬,她毫不犹豫地就朝李承仙的心口刺去。
光箭刺入血肉,瞬时间就化作点点荧光没入李承仙体内,他立即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差点压不住体内暴乱的妖魔。
他捂住受伤的心口停下脚步,一面要强忍着疼入骨髓的剧痛,一面要压抑着自己的本体,不在季白面前显形。
哪怕她要杀他,他也不想把自己丑陋不堪的那一面展示给季白。
李承仙喘着粗气缓了半晌,随后抬起那双如血般的红眸看向季白,一张艳绝人寰的脸苍白如纸,“你要杀我?”
他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底似比秋风的悲凉。
他倾心追随,如妖朝月的仙人要杀他,他能怎么做,他还能怎么做?
季白早已趁着李承仙刚刚吃痛时,挣脱了出来,她挽弓搭箭将箭头对准了李承仙的心脏。
系统还是没有上线。
所以此时此刻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释放这把弓的全部力量来杀他,她只能拼尽自己的全力。
“不要怪我。”季白说,“仙魔不两立,是你先骗我的。”
李承仙张了张唇,想要问她,那如果他只是合欢宗弟子寻仙,她……会不会喜欢他,选择他?
可他终是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谁也不知这一刻的李承仙在想什么,是想就此死在爱人的手里,还是后悔自己爱错了人,亦或是在赌她不会对他动手。
“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发,精准地射在了李承仙的心脏上,一箭过后,季白手中的弓箭似乎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无法凝结出新的光箭。
季白不敢耽误,这一箭过后,她再也没有攻击的手段。
无论李承仙会不会被她这一箭射死,她都必须尽快离开。
她要的东西都在太清宗,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跟着李承仙去魔界,何况……她也曾亲眼看见肆虐的妖魔残害人命。
李承仙自成魔后从未受过这般严重,这般痛的伤,心口被光箭射出一个通透的大洞,凄厉的冷风穿过他的血肉,刮得他快要战立不住。
真疼啊,上一次感受到这么疼的时候,还是一个卑微的……人类。
李承仙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执拗地盯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她走得决绝,一次也没有回过头,好似他是一个避之不及的怪物。
他缓缓闭上眼,嘴角竟还留着一抹诡异的笑。
也好,她不回头看,至少……不会被他的可怖模样吓到。
只听“砰”得一声,李承仙那具完美无缺的身体顷刻间炸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人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恐怖的存在。
你很难分清他究竟是什么,他的身体里有太多的怪物,不断延长的触手,光溜溜露在外面不断挣扎,各式各样的腿,有人的,有动物的,还有一张张可怖狰狞的脸。
他不像是一种生物,更像是由许许多多的怪物被乌黑粘液吞噬拼凑在一起的生物,它们中有些已经被完全消化融入乌黑粘稠的血肉之中,有些好似还活着,奋力地往外挣扎想要脱离这具可怕的身体,然而只是徒劳。
它们越挣扎,只会陷得越深。
他的心脏部位肉眼可见的缺了一块,只见他用触手随意从别的部位扯下一块简单粗暴地补了上去。
期间,他身上活着的怪物们不断地挣扎哀嚎着。
季白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可她始终不敢停歇,眼看快到太清宗的脚下,一双由幽灵般的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冰冷的触感顿时让季白毛骨悚然。
是……他,他没有死……
他追上来了。
66
第66章
“仙人,你太累了,睡一觉吧。”
微哑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似是近在耳后。
她竭力想要保持清醒,可眼皮却不听她使唤,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好似做了一个无头无尾的梦,梦中的她似是刚学有所成,提着一把剑闯荡天下,她偶然经过一座小城,顺手解决了盘桓本地的大妖,事成后,她潇洒地拂袖而去,脚下,是对她感恩戴德的人。
仙人看似无悲无喜,潇洒飘逸,可仙人也是第一次出门,转身时,还是被他们的夸奖羞红了脸。
季白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层层叠叠影影绰绰的红纱,光透过红纱染成血色呈现在季白的眼前,让人不安,让人惊慌。
季白想也不想就要挑开眼前的床帐,伸出的手却被一双骨结修长的手握在掌中,冰凉的触感让她当即瑟缩了一下,可那人却握的更紧了。
他挑开帐帘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妖颜,闪烁着猩红的眼眸定定瞧着她,嘴角含着一抹得偿所愿的笑意。
“仙人,你醒了。”
季白环顾一圈,这儿像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只不过堆砌着许多用珠宝制成的宝物,回想起初见李承仙时他身上挂满的珠宝,已经可以推出他个人的喜好了。
只不过今天的他身上没有任何闪耀的珠宝,相比之前在相思楼时的夸张打扮,今日的他格外素净,月白的里衣外罩了一层青色的纱衣,看起来像极了戚流星的打扮。
只不过他的腰间没有青笛,领口也比他开得要深,似是故意要露出他白皙紧实的胸膛吸引季白的注意。
“这是魔界?”季白问。
李承仙摇头否认,“魔界臭烘烘的,配不上仙人。”
季白神色古怪地看了李承仙一眼,他明明自己就是魔界的主人,却说那儿臭烘烘的……
他手下的魔知道自己尊上这么嫌弃他们的魔界吗?
不过……如果不是魔界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方便她逃出去,等卫云台和戚流星发现她不见了,应该也会想办法来救她吧?
不过季白也不是那种等着别人来救的人,任务时间紧迫,她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李承仙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抓着她的手将人拽到怀里,唇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也是一个仙人永远也离不开的地方。”
“留在这儿吧,和我一起。”
季白不会傻乎乎的说些没用的话让李承仙放她走,而是想办法先了解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很美?”季白作势审视着房间,微抬的下巴将傲慢饰演得淋漓尽致,“我看也不过如此。”
李承仙闻言也不恼,只是搂着她往外走。
“你不喜欢这间屋子的装饰,我让他们换一种。”
“我想,外面的风景你一定会喜欢,但在此之前,我们……先吃点东西。”
季白跟着李承仙出了门,只觉眼前一片开阔,廊下是争奇斗艳的花海,一簇紧挨着一簌,好似没有尽头。
浓郁的花香刺激得季白打了一个喷嚏。
“这儿的花也太多了。”
“我专门种的。”李承仙说,“仙人喜欢吗?”
他的审美好似偏爱那种极致的,浓艳的,夸张的,要一眼就挤满你的所有眼球,让你无暇关注其他。
季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这片花海,她越看越觉心惊,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如梦似幻,极致完美的天空,极致完美的花,建立在花海中极致完美的亭台楼阁。
这花海不知有多深,从她的视觉看出去竟看不见一丝裸露的泥土。
如今的她没有灵气,若是落入花海,莫说从这儿离开了,怕是连方向都辨不明。
李承仙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过风雨连廊,来到一间宽阔的堂屋,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美食。
“这是我亲手做的。”李承仙捧起一块花糕递到季白嘴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仙人,尝尝味道如何。”
一股浓郁的花香涌入季白鼻中,粘稠甜腻,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季白皱了皱眉,别过头去,说:“我现在不饿,不想吃。”
李承仙笑意不变,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感到非常不适。
“不,你饿了,你想吃。”
季白惊诧地抬眼看他,就见李承仙把糕点又往她的唇边送了送,唇瓣已经挨上了糕点的表皮,她立即就尝到浓到发腻的甜。
这糕点也太甜了吧!
李承仙到底放了多少糖?
“仙人不喜欢?”李承仙问,“为什么呢,明明仙人在四象峰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吃点心吗,为什么他做的,你就吃,我做的,就不吃?”
“很好吃啊。”李承仙低头咬了一口她唇边的糕点,“仙人尝尝看啊,你尝一口就会喜欢的。”
“你监视我?!”
李承仙怎么会知道她在四象峰的事,难道仙门中有魔族的内鬼吗?
“我太想你了啊。”李承仙说,“我想知道你好不好,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情契为证,你我是生死相依的人啊,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有错吗?”
季白深呼一口气不打算和这个满脑子都是恋爱的魔尊讨论这件事,和他们这些恋爱价值扭曲的角色谈论什么是正确,简直是对牛弹琴,痴人说梦。
她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腕,说:“这糕点我不想吃。”
李承仙顿了顿,眼底闪过一缕猩红,随后他放下手中的这块糕点,又从盘中取了另一块糕点递到季白嘴边。
“不喜欢吃刚刚那块,那试试这块。”
季白没有从这一块中闻到那致死量的甜,试探性地伸出舌头尝了尝,然而舌尖刚挨上糕点,她就被咸得瞬间飙出眼泪,舌尖都被咸麻了。
天老爷,他到底放了多少盐!
李承仙见季白竟然落下眼泪,好似吃他的东西是一件极为痛苦且屈辱的事。
他握着糕点的手不由得微微用力,顷刻间,手中的糕点就化为粉末落了季白一身。
“就这么不愿意吗?”李承仙抬手掐住她的下巴,“我的东西对你而言就那么肮脏到难以接受吗?”
“因为我是魔,所以连我做的东西也不愿意吃一口?”
“呵,你喜欢戚流星那样的,想和他过平凡的夫妻生活,你说啊,我也不是不能变,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我都可以为你变。”
季白望着李承仙的眼眸逐渐变得血红,想要开口解释,嘴巴却被他刚刚的糕点咸得发干发紧,就连嗓子仿佛都堵住了。
这魔也太敏感了!
只是不想吃他的东西而已,至于这么发疯吗?
她缓了好一会,方哑声说:“不是……”
她的嘴巴还有点干,嗓子也不太对劲,因而每一个字都又哑又沙,不像是吃了糕点,倒像是吃了一口毒药。
“我不吃,只是因为它太难吃了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说:“你听,我只是舔了一口,嗓子就成这样了。”
“我要是全吃了,非得哑巴了不可。”
李承仙掐着她下巴的手松了松,绝望又凶狠的神色被一抹无措与愧疚所代替。
一时间……空气有一点尴尬。
一直以来力求把最完美的样子展示给季白的李承仙,遭遇了他人生的首次滑铁卢。
所以……仙人不是嫌弃他是魔,只是因为他做的糕点很难吃。
他竟有点分不清,到底哪种结果更糟糕一点。
不,他怎么能做得难吃呢,他怎么能比其他的男人差呢。
他默默垂下藏在袖袍里的手都快捏碎了,眼睑低垂的样子,似是十分愧疚一样。
“真……”过了好半晌,他率先打破沉默,“真的很难吃吗?”
季白疯狂点头,“对我来说,真的很不好吃!”
季白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他做的食物已经不能用食物来称呼了,更像是某种对付犯人的残忍刑具……
李承仙的面色越发羞愧,他竟然给仙人吃了非常难吃的东西。
那群愚蠢的家伙,他明明让他们事先尝过了,他们都说很好吃,他才自信满满地端上自己亲手做的食物献给仙人。
“抱歉,我会想办法做的好吃。”李承仙说,“我保证,下一次献给仙人的一定是最好吃的食物。”
李承仙一面说着,一面温柔地帮她清理衣服上的残渣,眼中猩红褪去,但仍掩不住眼中狂热的渴求。
冰凉的手指轻抚着她被掐出指印的下巴,由于他的手指冷得像冰一样,竟奇迹般地缓解了她的疼痛。
季白对上李承仙的眼眸,想起了上一次在相思楼见他时,他的体温明明很烫,怎么第二次出现就变得很冰了?
“你的体温为什么这么冰?”季白问,“你说你的眼睛激动时会变色,难道你的体温也会变吗?”
李承仙极为耐心地为季白解释:“想带给仙人一些特别的感受。”
“我的体温可以随意变化。”
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肌肤激起阵阵冰冷的刺激,似是一块冰在她的身上游走。
它停到哪儿,哪儿就涌上颤栗的痒意。
手掌又很快升温变得滚烫,在他炙热的怀抱里,她的脸很快又变得红扑扑的,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薄汗。
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下,她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由着他肆意抚摸。
“仙人,乖,咬住。”
李承仙往她的嘴里塞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有点咸。
他的臂膀撑在她的脸边,饱满的肌肉上是虬结的青筋,看起来结实又性感。
她很快体会到了李承仙嘴里特别的感觉,确实……很特别。
昏昏沉沉间,她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身边骤然一空,待脚步声渐渐远去,季白立时睁开了眼。
她的身边空荡荡,李承仙不见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季白强忍着身上的疲乏酸痛,立即翻身坐了起来,脚刚落到地上就被湿漉漉的液体冰到了。
季白想到刚刚和李承仙的姿势,不由感慨不愧是仙侠副本的男主,体力是真好。
能一直单手抱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抓着他的头发,甚至感觉自己在坐娃娃车。
一直摇。
季白甩掉脑海中七七八八的糟糕想法,把脚擦干后穿上鞋就出去了,外面早已不见李承仙的身影。
她紧盯着长廊尽头的阴影,她今早苏醒出来时,地面上的阴影还不是现在这样。
这说明哪怕她所处的世界看起来极为不真实,但太阳仍然和现实世界中一样会移动。
她取下身上的金钗在阴影的边缘刻下一道痕迹,一面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一面准备去找东西扔到花海下试探试探花海的深浅。
可她刚走了没几步,迎面就出现一团漂浮在空中的黑色雾气,它有着人类五六岁孩童的轮廓却没有五官,头上顶着一顶小花帽,看起来竟有几分诡异的可爱。
“尊贵的仙人,您要去哪?团团可以带您去。”
它的声音稚嫩清澈,听起来也如同孩子一般。
季白忍不住好奇伸手摸了摸它,软软的有点像是棉花糖一样。
“哦,请不要这样摸团团,团团会受不了的。”
季白默默把手收了回去,怎么魔族的生物都这么不正经。
“李承仙呢?”
“魔尊大人去处理魔族事务了,他很快会回来的。”团团说,“如果仙人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陪仙人说话解闷哦。”
“带我到处走走吧。”
季白跟着团团在四处转了一下,它的话很多,小嘴喋喋不休地说着,但季白几乎没怎么听,一直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没有建筑的地方全是花海,而房屋与房屋之间也全靠游廊连接,她中途曾丢下过一块石头下去,许久都听不见回音。
“团团。”季白说,“四处我都逛过了,我看下面的花开得正艳,我们下去玩玩吧。”
“不行哦。”团团出言制止。
“为什么?”
“这花看着漂亮,实则有毒哦。”团团说,“如果我们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晕倒在花海中,一直睡下去。”
季白闪了闪眼眸,没有说话,看来想要从这儿出去,没那么容易。
至少以她现在全无灵力的样子是办不到的。
“我们回去吧。”
季白跟着团团往回走,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她回头一瞧,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顿时瞪大了眼,“玄阳长老?!”
他不是被关在太清宗的囚仙塔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玄阳见了她,倒是毫不诧异,似是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一样。
“季白啊。”他呵呵笑着,可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有点假,剩余的两个脑袋就用冷冷的眼神斜睨着她。
看得季白心里发毛。
“你怎么会在这儿?”季白问。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以为我还在囚仙塔里关着,哈哈哈,其实塔里的是魔尊大人给我做的假身。”
“所以你真的是魔族的内应!”季白问,“为什么,你已是太清宗的长老,为何还要投靠魔族?”
“为什么?”玄阳冷哼一声,“因为我不傻,魔尊大人魔功盖世,早晚会一统九州,我这是弃暗投明。”
季白掐了下指尖,正欲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谁准许你来这儿?”
季白回过头就瞧见面色不善的李承仙,声音也冷得吓人,但他见季白的眼神看过来,又瞬间转为春风撩动的笑意。
玄阳恭敬行礼,并回禀道:“属下来给魔尊汇报太清宗最新的情况。”
李承仙不甚在意地说:“这些事你和麟……团团交代就是。”
“团团,你带他离开。”
“是,魔尊大人。”
季白看了看空中飘荡的那一抹小人,不禁好奇,这么小个人就算玄阳和他如实说了,他能做什么啊?
难道堂堂魔尊的副手就是一个软绵绵的小家伙?
季白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睛却突然被一双手覆上了,清浅的呼吸尽数落在她的耳后,“不要看他们,看我。”
他说着放下她眼睛上的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凑近问:“难道我不比他们好看吗?”
季白顺口接了一句,“可是再好看的东西,看久了也会觉得乏味啊。”
李承仙身子一僵,垂眸望着眼前的这张脸。
怎么会呢?季白的这张脸,他就算是看上一万年,也不会腻。
他捂住她的眼睛,低眸吻了下去,唇齿相贴间,她好似听见李承仙呢喃着说了一句。
“仙人真是喜新厌旧呢。”
在接下来的两天,季白敏锐地发现李承仙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消失,而且根据走廊的阴影来判断,每次消失的时间也一样。
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到底去哪了?
她几次尝试着在这期间找到李承仙,然而她逛过所有的房间都不见李承仙的踪影。
季白认定只要趁机跟着李承仙就一定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这一天,她缠着李承仙陪她胡闹了一整天,而后假装极为疲乏地趴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她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待李承仙离开房间关上门后,季白立即起身坐了起来。
她怕穿鞋会有声音,因而光着脚就追了出去。
可她一出去又不见李承仙的身影,她左右看了看,思忖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李承仙不可能去太远的地方。
季白开始挨个排查就近的房间,可她一个一个的看过去都没有任何发现。
她正想要放弃时,鼻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淡香。
是李承仙身上的气味。
她又使劲吸了吸鼻子,可是又闻不见了。
她不信邪地一点点移动,嗅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季白只恨自己没有长一个狗鼻子。
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总算确定了房间,她推门进去,这间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只是一间还没决定好做什么的空房间。
季白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每一块砖,每一个墙面都不放过。
最后,当她敲上最里面的墙壁时,听声音墙后是空的。
可惜无论她如何用力,这扇墙都推不开。
季白退了回去,又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空空如也实在不像会安有机关的样子。
她失落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沮丧地用脚踹了踹地面,也不知是哪一步做对了。
墙……竟然缓缓开出了一道暗门。
季白大喜,立即拍拍屁股上的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进去墙立即就合上了,密道里全靠头顶的夜明珠照明,因而光线很暗,让人难以看清前路。
季白摩挲着墙壁往前走,她越走,越觉得这里阴冷逼人。
若她不是仙体,怕是定要冻死在这儿。
“哒哒哒。”
这条甬道似是永远没有尽头,里面的空间,时间仿佛全都停滞了,无论她走多久,甬道还是她来时的甬道,没有任何的变化。
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不断在自己耳边回响,告诉自己她一直在前行。
季白心想这或许是一种障眼法,让闯进来的人困死在这条甬道中,她闭上眼睛不在看周围的环境,继续前行。
忽而,她摸到手边的墙壁似是变得不一样,连忙睁开眼,就见前方豁然开朗。
是离开这儿的出口吗?
季白欣喜地奔了过去,然而刚一靠近,她就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纵然季白已经见过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让人恶心,不适的怪物。
比起用一个怪物称呼它,它更像是一群怪物的结合体。
怪物身上的一张张可怖的脸见她进来了,齐齐转动眼珠朝她看了过来,它们似是认识她一样,看她的眼神炙热且兴奋。
“哈哈哈,是她来了。”
“哇,真是个漂亮的美人啊。”
“别怕啊,过来啊,我们可是每天都在一起呢。”
季白只觉恶心反胃,她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却有点在意它们嘴里的话,什么叫……他们每天都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和它们在一起了?
季白正想问个清楚,下一瞬就见它们的眼珠顷刻间全部爆开,一张张恐怖的脸变得越发扭曲,它们似是想要开口求饶,却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控,连嘴都张不开了。
季白吓得连连后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就此回去,她又不甘心,正想着要不要悄悄过去,却见一张俊美无俦,倾倒众生的脸从怪物身体的最中间冒了出来,
他勾了勾殷红的唇,露出森森白牙,
“呀,被你发现了。”
67
第67章
极丑与极美融为一体,这强烈的视觉反差刺激得季白说不出话,一种无比荒诞,惊悚的感觉在她心头炸开。
她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怪物,白着脸念出他的名字,“李……承……仙……?”
她突然想起卫云台曾经对她说过,李承仙的本体极为丑陋。
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当李承仙如同寻常妖魔一般有自己的原型,顶多他的原型可能对比他幻化后的人形来说没那么好看,可她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可怖的模样。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一个糅杂了无数妖魔的怪物。
“是我。”一个糅杂着各样妖魔的肉团上生出一颗绝美的头,他的身体上还流淌着黏腻鲜红的液体,一颗颗沾了血的眼珠如同破碎的水母一般滚落又被他巨大的身体碾成粉碎。
肉块一般的黑色触手缓缓朝她蔓延,季白本能地就要逃,可却惹恼了李承仙。
黑色触手如流星般飞快朝她扑来,缠住了她的脚腕,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瞬间跌在柔软的触手上。
触手表面比她想象中的要光滑,但某种透明的粘液从它皮肤上的孔洞流了出来,把她和触手紧紧黏在了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季白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要和那些怪物一样同他融为一体了。
这种让人惊恐的错觉促使着她想逃离,可身体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为什么要跑呢?”李承仙将季白抓到眼前,俊美的五官逐渐癫狂,扭曲,“你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儿啊,跑什么?”
“难道说……”湿滑阴冷的脸贴在她的脸上,“仙人对我的样子不满意?”
“那仙人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呢?”
他的舌头变得如蛇一般尖而细,舌尖舔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湿滑的粘液。
季白觉得李承仙此刻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像是捕食者看见猎物,而且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他的触手紧紧地缠绕着她,与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紧密相接,它们蠕动时,有点像是没有鳞片的软体动物,柔软,潮湿,滑腻。
“李承仙,你冷静点。”季白连忙喊道,“我没有想要跑。”
纵然她知道眼前的怪物是李承仙,纵然她知道自己不该害怕,可她的声音还是止不住的抖。
人类在面对巨型且未知的丑陋怪物时,心头总会升腾起一股克制不住的恐惧。
“仙人的声音都抖了啊。”李承仙说,“我的样子很可怕吧。”
呢喃的声音似是怪物低语。
诡异冰凉的细长舌尖从她的脸颊滑至脖颈,又停留在她的喉结上转着圈地摩挲舔舐,最后如同一条细长的绳子一般圈住她的脖子。
季白脸都白了,但还是挤出一抹笑。
“也不可怕。”
季白垂眸朝下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刚刚进来时他身上还兴奋的怪物们眼下却如同死了一般。
李承仙注意到她向下的眼神,立时就又有一只细小的触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顷刻间她仿佛落入了一个黑暗的□□,如同幽冥般遥远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撒谎。”
紧裹着她的触手开始蠕动,紧勒,血肉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余留爬过肌肤的沙沙声。
她忽而感到他的身体开始震颤,紧接着是他逐渐尖刻锐利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现?”
“你不该看见的,不该看见这样丑陋的我!”
“啊,你好香啊,想要吃掉,想要嚼碎,想要咽进肚子里。”
“成为我的一部分吧,我们永不分离。”
“不!不!一切还可以重头开始,可以重头开始。”
在季白晕过去之前,她仿佛在血肉的最深处看见了一个被层层包裹起来的平凡少年。
那少年似是察觉到季白的目光,紧阖的双眸竟蓦地抬起朝她看了过来,下一瞬,季白只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瞬间就晕了过去。
“娘子,醒醒,该起床了。”
季白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温热的手掌捧上她的脸,他温柔地含笑问道:“还没睡醒吗?”
季白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没有,我睡醒了。”
她起身靠在他的怀里,低声说:“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可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承仙轻拍着她的后背,和声细语地说:“都是梦而已,不记得也不打紧。”
季白弯眸笑了笑,“夫君说得是。”
李承仙揽着她下床,房门刚一打开,就从外面冲进来一个黑乎乎的小人。
他没有脸,身上软乎乎的,像是一个雾气娃娃。
“娘亲早安,今天的天气好好哦。”
季白弯下腰伸手帮他扶正头上的小花帽,笑眯眯地问:“昨晚有没有乖乖睡觉?”
“有。”团团顺势抱上季白的腿,“团团一直很乖哦。”
李承仙低眸看他,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快松开你娘亲,都多大的人了,还往你娘亲身上靠。”
团团正要松手,却被季白伸手抱入怀中,在他黑雾一般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胡说什么呢,我们团团明明还是个小宝宝。”
她低眸看了他一会,满是慈爱的眼眸中忽而闪过一抹困惑,“对了,夫君,为什么团团和我们长得都不一样?”
李承仙神色如常地从季白手中接过团团,一面答季白,一面把孩子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
“团团还是孩子,当然和我们不一样。”李承仙说,“等他长大了,就会变成你我的样子。”
“这样啊。”季白也没疑他,反而满是期待地望着李承仙说,“那也不知等团团长大,究竟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李承仙握紧她的手,语气缱绻,“我们的孩子当然要像你多一点。”
“我觉得像夫君也很好啊。”季白说,“夫君很漂亮。”
李承仙的呼吸蓦然一沉,眼底闪烁着殷红的光芒,“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
“很漂亮。”季白答得毫不犹豫,还有模有样地围着李承仙转了一圈,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堪称完美,简直找不出一点瑕疵。”
李承仙笑意渐深,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他十分愉悦。
“漂亮,就多看看我。”他倾身朝季白靠近,暗红色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呢喃道,“一直看着我。”
季白望着这双暗红色的眼睛,心中竟诡异地爬上了一丝畏惧,明明是她最熟悉的人……
可她却觉得这张脸好陌生,好陌生。
季白的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李承仙就又站直了身子,笑眯眯地说:“好了,我们快走吧,饭都要凉了。”
“好。”季白应了一声跟着李承仙就往堂屋去,在拐弯时她的余光突然注意到屋檐投落在地面上的阴影。
她鬼差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地面有二道非常明显的刻痕。
她的脚步顿时停在原地,目光牢牢锁定着地面的刻痕上,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知名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呢?
李承仙见季白停在原地,回过身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本该告诉夫君她看见了地上的刻痕,告诉夫君她好像忘了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却换了另一种说法。
“没什么,只是看廊下的花开得真好。”
她话说完,心就如擂鼓一般,不知是在愧疚自己不该对夫君撒谎,还是害怕被夫君发现她在撒谎。
李承仙垂眸打量着她,许久,轻声说了一句,“娘子觉得好看,等会吃完饭我们慢慢看。”
李承仙说到我们时,刻意加重了音量,让人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季白觉得李承仙可能发现她在撒谎了。
“好。”季白应了一声,李承仙顺势挽上她的手带着她往堂厅去,进门前她还是非常在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刻痕。
它孤零零的刻在地上,和这个处处完美的世界格格不入,似乎是想要提醒她什么。
那到底是谁留下的?
团团看起来是饿了,他一早就坐上了自己的小凳子,张嘴去吃桌面上的东西,但在对上李承仙的眼神时,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娘亲,你快吃。”团团乖巧懂事地拿给季白一块糕点,献宝似得说,“这都是爹爹一早起来做的,可好吃了。”
团团说话时,头还直勾勾地对着手中的糕点,哪怕没有五官,季白也从这团可爱的雾气中看出它对糕点的强烈渴求。
季白笑着把这块糕点塞到团团嘴里,说是嘴,其实也就是脸上裂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
它一口就将糕点吞入了体内,喜欢到整团雾气都开始冒黑色的小泡泡。
季白觉得有趣,还想再喂它一块,却被李承仙抓住了手,强行把她的脸转了过来。
“别管他,让他自己吃。”
季白眨了眨眼睛,问:“夫君,你不会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吧?”
李承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捏了块糕点递到她嘴边,眼神期待又紧张,“尝尝看,今天的味道还好吗?”
季白没有多想,低头咬了一口,一刹那一种奇怪的味道在口中弥散,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出来,嗓子也感觉怪怪的。
但……这就是好吃到落泪的感觉吧。
季白声音沙哑,眼角带泪,但嘴角却扬起一抹堪称诡异的笑:“好吃。”
李承仙低眸审视了她半天,似是突然生气一般夺过她手中的糕点,“别吃了。”
季白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李承仙顷刻间就平复了情绪,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这糕点里不小心加了你不爱吃的材料。”
不爱吃?
季白一时间有些恍惚,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不爱吃,她只知道夫君做的东西是好吃的,她很喜欢,也该喜欢。
“你饿吗?”
李承仙的问话打断季白的思索,季白摇摇头,“我不饿。”
“不饿就不吃了。”
李承仙这句话刚说完,一旁的团团就连忙问:“那剩下的我可以都吃了吗?”
“可以。”李承仙说。
团团听了这话,高兴地欢呼一声,张大嘴巴开始从左到右地消灭食物。
季白看着团团吃东西的样子,恍然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团团表现的样子才是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会一直吃。
而她……她的脑子告诉她,她喜欢夫君做的食物,可她的身体却并不想再吃第二口。
这不对劲。
她的脑子有点疼。
她一定一定忘了很重要的事。
吃过饭后,李承仙带着她上了二楼亭台,他端坐在上首取出一把琴来为她弹奏。
他一面弹一面唱,爱恋炙热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
他的乐声十分动人,模样也秀色可餐,让人挪不开眼,可季白还是走神了,她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天边,脑海中突然有一个问题,在这片花海的尽头有什么?
她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好像没有除这儿以外的记忆。
她是李承仙的妻子,团团的母亲,他们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幸福,夫君俊美温柔,孩子听话乖巧,这里没有任何的烦恼与危机。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全身心的信任,爱着她的夫君。
可是……为什么这样美好幸福的日子,会让她有一种不安,就像是走在随时会塌陷的桥面。
就连头顶湛蓝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天空都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碎一般。
李承仙放下琴走了过来,他俯下身子问季白:“我刚刚的曲子娘子喜欢吗?”
他的衣领很宽松,因而只要微微一俯身就会露出胸前白皙紧实的肌肤。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季白一时有些脸热,她移开视线低声说:“喜欢。”
李承仙察觉到她的害羞,轻笑一声,强势地按着她的脑袋把人按进自己怀里。
她的脸颊紧贴着他滚烫的肌肤,季白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我们连孩子都生了,娘子怎还这般害羞?”
他说话时胸腔也跟着震颤,弄得季白的脸颊有点痒。
炙热的手掌捧上她的脸颊,她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对上他闪烁着猩红的眼眸,眼底是狂热的独占欲。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他低下头用鼻尖贴上她的脸,声音很轻很轻地说:“娘子害羞脸红的样子真可爱,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模一样。”
季白不服输地辩解:“我不是害羞,我……我是被你的体温烫得。”
季白说着作势推了李承仙一把,道:“你太烫了。”
“太热了吗?”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唇上,带来阵阵酥麻的痒意,随后一个湿热的吻就落在她的唇上,“那就冰一点好了。”
下一瞬,她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座雪山,冰凉的碎雪顺着她的脊骨一路蜿蜒而上。
李承仙轻轻一拉,她整个人就跨坐在他身上。
冰山挤进她的每一寸肌肤,她被冷得发颤,突然一双手掐住她的后脖颈让她不得动弹,只能紧紧抱着他以防从山上滚落。
她看着这座死板的冰山在顷刻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因撞击而崩裂的碎冰落在地上化为一摊潮湿的水。
这场地动实在来得太过漫长,待一切将要结束时,更强烈的震感又来了,这一次就连冰山上的天泉也哗啦啦地一泻千里,全部流到另一个温暖的坑洞。
季白像是一个终于登到山顶的登山者,精疲力尽地瘫在他的怀里喘息着。
李承仙捏了捏她的腿,帮她缓解酸痛。
“累了吗,要去休息一会吗?”
季白摇头,“我还不想休息。”
她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许是刚刚的亲密让季白对他产生了新的信任。
“夫君,你说花海另一边是什么?”
李承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面按揉着她的腿,一面温柔地说,“不,你困了。”
“你现在很想休息。”
季白望着他的眼睛,突然感觉眼皮子有点沉,她靠在他的怀里打着哈气,“好像是有点想睡了。”
“我抱你回房。”李承仙拦腰将其抱起,她整个人都舒服地窝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依稀可以听见厚重沉稳的心跳声。
李承仙一面走一面慢悠悠地和她讲,“花海的另一边还是花海。”
“难道世界上只有花海吗?花海外的地方就没有别的吗?”
“有啊。”李承仙答得轻快,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露出他森森的白牙,“是无穷无尽等着吃我们的怪物呢。”
季白莫名心跳一快,只觉后背发凉,就连刚刚生出的困意也消散不少。
李承仙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好了,快睡吧,无论外面有什么,这里都绝对的安全。”
季白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李承仙不见了,一种莫名的无声的惶恐瞬间笼罩着她,让她变得焦躁不安。
她很想他,想见他,甚至连一刻都不能忍。
就像是还不成熟的孩子突然与家人分离后的不安与害怕。
她顾不得穿鞋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地上的刻痕时,所有的慌张与害怕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
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抚摸着地上的两道刻痕,脑海中好像朦胧地出现一个画面,可她想看仔细时,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此时此刻,屋檐的阴影边缘正好落在了第二道刻痕上。
这是巧合吗,还是上苍的指引?
季白正想着,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娘子在这儿做什么?”
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温柔平和,可在这温和的声音之下似乎又掩藏着某种暗流涌动的危险。
她还没回头,一双手就先搭在了她的肩上,背后是她最信任,最爱的夫君,可她的身子却比她的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竟瑟缩了一下。
那双手蓦地一紧,那种让人不安的窒息感又来了,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脖子上套了一个致命的绳索,而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收紧绳子。
季白还没从怪异的情绪中缓过神,就觉脚上一热,她低头一看竟是李承仙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光溜溜的脚上帮她捂着。
“怎么连鞋也不穿就跑出来了,不冷吗?”
顷刻间,那种怪异的感受又全都消失了,她怎么能怀疑自己最爱的夫君呢?
她扬起一张笑脸,“不冷,还没夫君身上冷。”
李承仙的手一顿,随后轻笑一声将她抱进怀里,抬手捏她的脸颊,“胆子这会又大起来了。”
季白搂着他劲瘦的腰身,余光看向地上的刻痕,晃着腿问:“夫君,这痕迹是谁留下的啊?”
李承仙看了一眼,语气悠闲地说:“你忘了吗?是团团刻的啊。”
“团团?”季白惊诧不已。
李承仙反倒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不是他还能是谁呢。团团小时候顽皮就喜欢到处刻刻画画,这里就是它留下的。”
季白闻言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刻痕,现在地上的两道刻痕全都暴露在太阳之下,阳光闪烁间她仿佛看见刻痕里闪烁着细微的金光。
她还没有看清楚,李承仙就将她拦腰抱起。
“好了,我先带你回去把鞋穿上。”李承仙说,“你那么在意那道刻痕,明天我就把它补好。”
季白趴在他怀里垂眸不语,不,他在撒谎。
那道刻痕不是团团刻的,分明是她。
刻痕里闪烁的金光与她头上的金钗一模一样。
夫君为什么要撒谎,她又为什么要在地面留下痕迹?
季白突然想到那两道痕迹似乎和她睡觉的时间与李承仙回来的时间相吻合……
季白又回想起今天一天察觉到的怪异与不适,她越想越觉心惊。
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李承仙,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感。
他,真的是她的夫君吗?
她觉得他像是一个披着人皮假装成她夫君的怪物,而屋外的团团则是一个……小怪物。
68
第68章
“怎么了?”温热的手指摸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像是小虫在爬,“娘子在想什么?”
他勾着她的下巴俯身贴近她与之对视,他漂亮的狐狸眼眯成一道弯弯的弧线,昳丽艳绝的五官让他身后的花海都黯然失色。
这样俊美温柔的夫君,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他不是说了吗?外面有很多想要吃掉她的怪物。
留在这儿可以获得永恒不变的快乐与安全,脑海的最深处仿佛一直有一个人这么对她说。
可是心间却生出一股更加强烈的欲望,她不要,她不要留在这儿,哪怕外面很危险,哪怕外面会有吃人的怪物,她也要离开这儿去外面看一看。
季白主动攀上李承仙的肩膀,撒娇道:“夫君,这儿只有我们三个,实在有点太闷了。”
李承仙眼眸闪了闪,“有我们陪着你还不够吗?”
“我想养一只非常可爱的宠物陪着我。”季白说,“好不好嘛,夫君。”
李承仙哪里敌得过季白的撒娇,轻笑了一声就点头同意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宠物?”
季白本想说要一只跑得快,听话聪明且生命力很强的宠物,但她怕这样明显的要求会让李承仙看出什么,因而只是笑眯眯地说:
“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宠物嘛,只要可爱就好了。”
李承仙略一沉思,随后笑眯眯地说:“好,我明白了。”
季白第二天还没醒就感觉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蹭自己的脸,她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家伙通体雪白,形状似狸,身后长着一条格外蓬松的白尾巴。
季白瞬间就被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它抱进怀里抚摸。
小家伙很乖,窝在她的怀里不跑不闹,还主动拿头去蹭她的手。
季白没想到李承仙竟然会送来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了。
李承仙伸出手抚摸她怀里的小家伙,笑着说:“它是朏胐,性情温顺,聪敏灵巧,且饲养它可以消除忧愁。”
季白听到李承仙说到消除忧愁这四个字时,抚摸的动作略微一顿,随后笑眯眯地把脸贴在它毛茸茸的身上轻蹭着,“这里这么快乐,哪还有忧愁需要你消啊。”
“你说是不是,小朏胐。”
李承仙看着季白欢喜的模样,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
原来仙人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那下次要不要多送一点?
不,不行。
一个朏胐就已经分走了仙人的注意力,再多送几个仙人就更没有时间注意她了。
不过……李承仙白皙的面庞浮上一抹亢奋的潮红,仙人说她在这儿很快乐,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李承仙只要一想到他能永远和仙人待在一起,心就砰砰直跳,或许……或许他们以后也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属于他们的孩子。
那个孩子的身上会流淌着他和仙人的血脉,生长着他们的骨肉,就算以后会有矛盾,以后仙人看腻了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轻易抛下他。
李承仙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如此热衷于生孩子。
只是……李承仙的目光落在季白的小腹上,仙人看起来这么纤细,腰身还没他的手掌大,真的能孕育一个生命吗?
会很疼吧?
他不想仙人受疼,也不想有一个东西占据在仙人的身体里。
李承仙低眸看了眼自己的腰身,虽然相比宽阔的胸膛腰身显得非常窄,但腰腹上遍布紧实的肌肉,因而也不会显得赢弱。
他不自禁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他的肚子很适合怀一个他和仙人的孩子呢。
季白正和朏胐玩得正欢,却见李承仙突然伸手揪住朏胐的后脖颈将它往床下一扔,整个人就覆了上来。
“别亲它了。”李承仙说,“亲亲我。”
季白望着他潮红的脸,小脸一红,轻声问:“你怎么了?”
她抬手摸上他的脸颊,入手就是一片滚烫,仿若火山下的熔浆要融化她的手。
“脸怎么这么烫?”
李承仙将脸埋进她的脖颈,深深地吸取她身上的气味,季白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炉。
低哑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我刚刚……”
“想到了一些令人愉悦的事。”
他侧过头,脸颊挨在她的唇上,低声诱哄道:“亲亲我,好不好?”
季白抬头在他脸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这样的吻李承仙自然不会满足,他攥着季白的下巴就深深地回吻了回去。
他牢牢握住季白的手带领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眼中的猩红如血一般刺眼,“娘子,让我为你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季白一怔,瞬间感觉李承仙是不是疯了。
可是转瞬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现在的她脑海里并没有关于如何生孩子的知识,当然也不会知道李承仙作为一位雄性,是不能生孩子的。
“可是,我们不是有团团了吗?”季白试探性地问。
“再多生一个。”李承仙说,“有我们陪着你,娘子就不会寂寞,而且……团团他也需要一个伙伴。”
季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说服了。
等她在缓过神来,已是累得精疲力尽,大汗淋漓。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从房间里找来一些布匹就开始做篮子。
李承仙红色的外衫随意披在身上,露出胸前白皙健硕的肌肉,他单手托腮,好奇地问季白:“你在做什么?”
季白笑了笑,答:“我想给朏朏做个窝。”
李承仙眉眼染上一抹笑意,“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娘子也会亲手给他做衣服吧?”
季白好奇地看了李承仙的肚子一眼,问:“这么快就能生出来吗?”
李承仙刚刚告诉过她,他的肚子里会孕育一个长得和他们很像的小人,小人会越长越大,直到和他们一样。
她总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非常神奇的事。
李承仙今日在哄她入睡后,又如往常一般消失了。
照季白先前的经验这段时间李承仙是不会出现的,她可以放心地开展她的逃跑计划。
她唤上朏朏又带上做好的窝,一溜烟地跑出房间找到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拐角。
她拍拍朏朏的头,说:“等会要麻烦你了哦。”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窝,“我用它把你放下去,下去后你就在窝里跑动,千万不要离开窝,等会我会再把你拉上来,听明白了吗?”
朏朏点了点毛茸茸的小脑袋,似是全部听懂了。
季白摸了摸它的头,赞道:“真乖。”
她用绳子吊着装着朏朏的窝一点一点地把它放了下去,朏朏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害怕一样,反而兴奋地在窝里跳来跳去。
没一会朏朏就彻底被浓郁的花丛所掩盖只剩下一根刺眼的红绳,季白继续把窝往下放,直至朏朏的窝抵达底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重力,季白飞速在绳子上做了一个记号,计算着从花丛底部到连廊的距离。
她紧握着红绳,开始还能感受到朏朏在动,可很快下面就变得很安静,悄无声息地,似是朏朏不见了一样。
季白慌乱地喊了一声:“朏朏!”
没有任何声响传来,她不作犹豫立即把朏朏往上拉,待熟悉的重力从手中传来时,季白松了一口气,朏朏还在窝里,没有多一块,也没有少一块。
季白很快将它拉上来,认真检查一番后,发现朏朏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呼吸也完全正常,只是昏迷不醒了。
她注意到它洁白的绒毛上沾满了花粉。
季白低头一闻顿感头晕脑胀,她连忙退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来朏朏是被花粉迷晕了。
如果想穿过花丛离开这儿,必须想办法解决会迷晕人的花粉。
季白从房间取来轻薄的纱布裹住朏朏的口鼻,她正准备把苏醒*过来的朏朏再放下去时,突然觉得又少了点什么。
如果能再带上某种可以令人清醒的刺激物就应当能万无一失了。
可她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合适,正想放弃的时候,却突然灵光一闪。
“什么?娘亲要魔……父亲做的食物?”
“对。”季白连连点头,“你那还有剩余吗?”
李承仙很热衷于做美食,但季白每次最多只吃一口,剩下的食物都被团团一个人解决了。
不过季白虽然不喜欢吃,但李承仙亲手所做的食物却有一个立竿见影的效果,她每次吃过后,无论有多困倦都能立刻清醒。
她觉得或许李承仙做的食物可以用来对抗会迷晕人的花粉。
“啊,我找找。”团团说着直接把手伸进自己的肚子里开始翻找,很快,它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已经开始融化的糕点。
“娘亲,这块可以吗?”
它的样子实在不好看,黏糊糊的一团,而且许是经过团团的胃,糕点本身的气味也开始发酵弥散,季白只是不小心闻到就觉提神醒脑。
李承仙做的食物里到底加了什么啊……
“可以。”
团团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顺着季白的意思把这块从它胃里掏出来的食物扔进季白张开的口袋里。
魔尊大人说了,在季白面前他就是季白和魔尊大人的孩子,无论魔尊大人在不在,他都要听娘亲的话。
其实就算没有李承仙的交代,团团也会听季白的,他……很喜欢做他娘亲的季白。
季白会温柔地和他说话,会抚摸他,还会抱抱他,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能一辈子做季白的小孩。
“娘亲还要吗?”团团问。
“再来点。”
多一点总是有保障。
团团闻言又从胃里掏出了七八块糕点给季白,小袋子被装得满满的,那股难言的奇怪味道也越发浓郁,就像是大脑被气味扎了一针一样。
季白带着新糕点回去后,就往朏朏的窝里放了一块,朏朏柔顺蓬松的毛瞬间炸开了。
它像是见了鬼一样立即从窝里跳了下来,对着季白叫唤个不停。
季白摸摸它的头,说:“朏朏乖啊,有它和你一起下去,你就不会晕倒了。”
季白说着又往它的口鼻上缠了一层棉布,而后就把它抱进窝里。
朏朏不开心地叫了一声,抬起爪子就把那块惨不忍睹,黏糊糊的糕点推了出去。
“不能把它推走。”季白故作严肃地教育它,“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朏朏失落地垂下尾巴,无精打采地趴在小窝的一角,颇有一副认命的妥协。
“乖,很快就会结束。”
“等会上来我陪你玩你喜欢的游戏,好不好?”
朏朏站了起来,冲着季白叫了一声,似是在说它同意了。
季白第二次放朏朏下去时,还特意多等了很长时间。
这一次朏朏并没有晕,上来时还生龙活虎地围着季白转。
季白收起东西,笑眯眯地摸着朏朏的头,目光望去更遥远的地方,最麻烦的花粉毒气解决了,那么就只剩下逃走的路线了。
在她看不见的远方到底有什么呢。
季白借口想要画画,让李承仙帮忙寻来了许多上好的颜料与宣纸。
她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没有问李承仙这些神奇的东西都是从何而来,只是陪他演着恩爱不疑的戏码。
她想,她真正的身份一定不是他的娘子,她可能是被他掳来的,花海的尽头也一定不是李承仙嘴中的怪物世界。
这天,她坐在廊边画着眼前的花海,这幅画她已经画了好几天了,今天只剩下最后几笔就可大功告成。
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脑海中竟突然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
【滴滴,能量充足,系统重连中。】
季白画画的手一顿,随后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继续画。
【成功与季白建立连接。】
季白眼中闪过一抹困惑,在她脑海中说话的东西是什么?他为什么还能知道她的名字?
某种新出现的怪物吗?
可他为什么会盯上她?
重新上线的系统简单了解过季白目前的状况后,顿时坐不住了。
【你疯了!你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吗?你竟然还和李承仙在一起,你的任务不做了?】
【不对,你失忆了,天呐,你现在想起来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失忆?季白心下骇然,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画着画。
【你是谁?】
系统沉默了许久,方开口解释。
【我是你的系统,你是需要完成任务的攻略者。】
他把和季白之前的事以及她本次的任务简单地和季白讲了一遍。
他以为他说完后,哪怕季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至少会有紧迫的危机感,然而她竟还能坐得住,甚至连画画的手都没停过,仿佛他说的事情完全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系统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
【你不想做任务了?】
【你想一直留在这儿做李承仙可笑的妻子?】
【你……对他动心了?】
系统说他是她的系统,是一个辅助宿主没有感情的系统,可听他的话,却全然不像没有感情的样子。
反而……像是一个争风吃醋的男人。
季白画完最后一笔,一面托腮欣赏着自己的画作,一面在脑海中问系统。
【你说是我的系统,那之前我失忆的时候你在哪?】
【自我有记忆起,你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到底是帮我的系统,还是……害我的妖怪?】
很奇怪,她脑海中的那团东西明明没有在说话,她却仿佛感受到了它骤然加快的心跳声,是错觉吗?
如果有记忆,季白一定会觉得自己刚刚的感觉十分可笑。
系统怎么会拥有生命的心跳,如果它一定会发出某种声音,那么也只能是电流声。
系统沉默了很久,留下一句。
【抱歉,我系统故障了。】
【这次的任务如果你完不成,我可以……】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季白用无比自信的声音回答它。
【谁说我完成不了?】
【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失忆了,但又不是变成傻子了,我之前不是完成的很好吗?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只差两个男人的先天之气而已。】
季白吹了吹眼前还未干的画,笑眯眯地说。
【我有把握能完成,还有什么比失忆的爱人又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重新爱上他们更动人?】
【失忆真好,我先前做下的麻烦事也不用再费尽心思地和他们解释了,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嘛。】
失忆的季白有一种天真的残忍,有一种未经过社会驯化的完全利己的残忍。
别人的生死和痛苦,她好像……从不在意。
良久,系统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语气低沉又缓慢。
【你果然是一个天生的感情骗子。】
季白没有理会系统的话,而是卷起桌面上的画藏在袖中带走。
她又从房间中找出布料做成坚固的绳子将一头绑在游廊的木柱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
【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离开啊。】
【现在?】
系统有点惊讶,季白确实该离开这儿,可他没想到季白的行动力竟然这般强。
【你不再做点准备?】
【你以为我刚刚真的是在画画?】
系统后知后觉。
【你……在画地图?!】
【你这系统还不算太笨嘛。】
系统连忙翻出季白这段时间的更多细节,这一次它很快就发现原来失忆的季白早在第一天就发觉不对劲了。
原来就算没有它,季白……也会从这儿离开。
无论有没有记忆,她都不会沉迷于一场虚假的,不得自由的甜蜜中。
季白这段时间已经彻底摸清楚,在李承仙中午消失的一个时辰里,她无论做什么李承仙都不会出现。
所以她必须牢牢把握好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尽快离开这儿。
她一跳入花海底部就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难受的潮湿与阴冷,无处不在的浓郁花香包裹着她,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季白连忙把腰间的锦囊打开了一条缝,比花香还要刺鼻的味道瞬间就涌了出来,激得季白立时没了瞌睡。
季白先前猜测花海的底部错综复杂,不见天日,一旦下去她很有可能会因迷失方向而困在里面,而唯一可以帮她辨别方向的只有各色不同的花。
季白记忆力惊人,只要是她看过一遍的东西就不会再忘记,但花海的颜色实在错综复杂,因而为了保险起见她专门把她能用肉眼看见的花色全部记录了下来,方便她离开时对照路线。
季白捧着画卷飞快穿梭在深绿色的花枝间,这里的植物都很庞大,单是一片花叶都能给她做被子了,显得她好似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不知狂奔了多久,季白终于来到画卷最边缘的位置,再往后就是未知的危险了。
季白长呼一口气,抬脚向前走去,可她没走几步看着头顶的花色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头顶的花色好像再一次的重复了。
季白立即拿出画卷对照并多走了几步观察,果然发现和她之前走过的地方一模一样。
她像是走到一个折叠的空间,等等,如果是折叠的话,那定然有一个中心点。
或许离开的关键不在于花海的尽头,而在于找到中心点。
季白观察了一会后立即在地图上标下一个记号,而后就掉头朝中心点走去。
如果不是她记忆力超群又擅于观察,她真的会一直被困在这儿,直至被李承仙发现。
季白快速抵达目的地后,还来不及反应,就觉脚下一空,下一瞬,就仿佛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等她再次睁开眼,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而她的面前是一条极为熟悉的街道,好像……她曾在梦中来过。
无数的行人……或者说是形貌奇怪的怪物从她身边走过,但她并没有从他们身上察觉到恶意,反而从他们的眼眸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崇与感激。
【这儿是泰州城,是你曾经来过的地方。】
季白慢慢地走着,余光看见街边的小铺里摆放着她熟悉的雕像,那持剑的飒爽女子分明是她自己。
她还没回神,脑海中又传来系统骤然提高音量的提醒声。
【不好!你被发现了!】
69
第69章
季白闻言立即按照系统的指使,一路狂奔地往城门口走,然而眼前的道路却如同鬼打墙一般。
她明明跑出这条街了,可经过一个拐角又回到了原地。
迎面走来一位生着三头的老者,三张脸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阴恻恻地说道:“真没想到魔尊大人竟让你跑出来了!”
季白警惕地往后退,系统在她脑海中提醒。
【他是太清宗的玄阳长老,如今已经投靠魔尊了。】
季白闻言抬眸看了玄阳一眼,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妄想,她总觉得……玄阳模样虽可怖,但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想法。
“玄阳长老。”季白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也曾是太清宗的一员,今日就当行个好事全当没看见我,放我离开这儿,可好?”
【别和他废话,用弓箭。】
系统在脑海中对季白提议,然而季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弓箭时,玄阳就大手一挥用一件如同绸缎一般的法器将她裹了起来。
“放了你?”玄阳冷笑,“放你回宗门告诉大家我已投靠了魔尊,你当我傻吗?”
“季白啊季白,魔尊喜欢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留在魔尊大人身边有什么不好?他实力超群,至少能护你无虞啊。”
季白正要反驳,却只觉眉心一痛,下一瞬,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季白再次苏醒,尘封许久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砸得季白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但她顾不上整理纷乱的记忆,转眸就看见静静站在她床边的李承仙。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根微弱的蜡烛放在李承仙脚边,烛火摇摇晃晃的,连带着四周的一切也跟着模糊晃动,仿佛在下一秒,整个房间就会彻底融入黑暗中。
他穿着季白初见时的那件红衣,身上挂满了亮晶晶的珠宝,他没有看她,而是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样怪异的举止让气氛越发诡异凝滞,就在季白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打破沉寂时。
李承仙就已经转了过来,他艳绝昳丽的脸在灯火的映衬下越发俊美无俦,似是从灯火中爬出来的艳鬼。
“为什么要走呢?”李承仙问,“我对你还不好吗?”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连语调都很平缓,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不安。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他站在床边一步不移地看着她,似是被人抛弃苦苦等待的怨鬼。
猩红的双眸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明显,那道目光似是要化为实质,黏附在她的身上。
“太清宗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
“我比戚流星,卫云台差在哪儿?”
“我这么爱你。”
他迈开腿朝季白缓缓走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仿佛是踩在季白的心上一样,季白的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她现在的最佳对策。
副本里的男主说着爱她,却是比怪物还要危险的存在,按照他们的逻辑,他们随时都会一边说着爱他,一边……杀了她。
“扑通”一声,李承仙半跪在季白面前,冰冷的手紧紧抓住季白的手,季白没敢躲,任由他抓着。
李承仙带着她的手挪到自己脸边,他微微侧头,冰冷的脸颊贴上她的掌心。
“我现在还不美吗,还不讨你喜欢吗,那仙人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为你改。”
季白张了张嘴,安抚道:“不是这样的,你很美了。”
“那仙人为什么抛下我离开呢,为什么一次也不回来看我呢?”
“仙人喜欢太清宗是吗,我可以为仙人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啊,或者……”他的眼神逐渐疯狂扭曲,“我去把太清宗的人都杀了,把它抢过来供你我居住,好不好?”
季白心下一惊,连忙道:“我不喜欢太清宗,那地方我早就住腻了。”
“不喜欢太清宗的地啊,那一定是太清宗的人吸引着仙人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是谁呢?戚流星还是卫云台……”
季白抿着唇不说话,她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说哪个人的名字对李承仙来说都是一场刺激。
如果说都不是,李承仙更不会信了。
李承仙突然笑了,“没关系,无论是谁,我都可以变啊,我变成他们的样子陪着你,好不好?”
“一个不行,就两个。”
他松开季白的手笑得越发明艳疯狂,掌心向上一翻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小刀。
季白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禁往后靠了靠,不安地问:“你要做什么?”
李承仙喃喃自语,“先从卫云台开始好了,我记得他的鼻梁没有我这么挺。”
他话落抬手往自己的鼻梁上削了一刀。
这刀极为锋利,连肉带着白骨全都削了下来,殷红的血顿时顺着缺了一块的鼻子渗了出来,血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染红了塌边的被褥。
季白骤然瞪大双眼,尖叫一声:“你疯了!”
满脸是血的李承仙咧开鲜血淋漓的嘴冲她一笑,洁白的牙齿都染上了血色。
“别怕,很快就能好。”
“我保证,我会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低沉的,带笑的声音在阴暗的房间幽幽响起,他一刀一刀地削着自己的脸,刀锋划过骨头的尖锐刺声好似是野兽的爪牙在磨石头,听得季白心里发毛,脊背窜起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真是疯了。
他的脸很快变得惨不忍睹,模糊的血肉已经包裹不住脸部的白骨,像是一块被削得七七八八的人骨上随意黏了几块粉红的肉。
血溅得到处都是,季白实在忍受不了这窒息恐怖的折磨,尖叫一声:“行了,你别改了!你原本的样子就很好,你别改了!”
他真是疯了。
什么样的人会自己用小刀如雕玉像般雕自己的脸,哪怕他是魔尊,他不会死,但他一点也不怕疼吗?
季白在做副本任务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这样诡异血腥的场面实在让她难以接受,胃里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好似自己的脸也跟着疼了起来。
李承仙破烂不堪的唇拉扯出一抹笑意,那双与血一样鲜红的眸子倒映着她苍白的脸。
“别怕,马上就好了。”
他说着又从地上捡起刚刚被他削下的肉块黏在自己的嘴巴上,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他的嘴巴要比我小一点。”
骨架已经修改完成,李承仙开始断断续续地捡起地上的肉块黏回自己的脸上。
季白看得直犯恶心,她别过头想要大口大口的喘息平复她刚刚所受到的惊吓,然而她一张嘴,呼吸到的全是浓郁的血腥味。
肉块一一粘好后,李承仙强大的自愈功能就开始发力,几乎在转瞬间,他的脸就长好了。
他随手施了个清洁法术,身上与地板上的血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季白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冰冷且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季白随后就感到床榻一沉,一股凛冽的阴冷之气,顿时席卷她的全身。
“仙人看看我啊。”他幽幽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季白回眸看去,差一点就将师父两个字脱口而出。
简直与卫云台一模一样。
只是他暗红的眼眸与眉宇之间隐隐透出的妖娆气质与卫云台截然不同。
“喜欢吗?”李承仙顶着卫云台的脸低头吻上季白的唇,他见季白不答,又自顾自后退摸着自己的脸说,“仙人不喜欢吗,那我……”
“变成和仙人差点结契的戚流星如何?”
他顶着卫云台的脸,做出一个卫云台这辈子都不会露出的笑脸。
“呵呵,他对仙人可真是情深义重呢。”他挑着眉尾,嘴角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嘲讽,“你失踪的日子,他找你都快找疯了。”
“你这么急着离开,也是为了去见他吧?”低沉平缓的语气逐渐变得刻毒尖锐,“还真是情意绵绵的一对情人啊。”
下一瞬,他又笑了,活像是疯了。
“没关系,你就把我当成是他好了,我会变得和他一样。”
他说着又想用小刀对自己的脸动手,季白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道:“你别改了,我……我不喜欢师兄,我要回去和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季白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刚刚的折磨。
季白的话说得很清楚了,可李承仙却好似只听见了前半句,他收起小刀定定看着季白,随后勾唇轻笑一声,故意学着卫云台清越的声音问:“原来仙人喜欢自己的师尊啊。”
“呵。”他勾着季白的下巴故意让她看着自己的脸,“我还以为仙人冰清玉洁,心无俗念,没想到竟罔顾人伦,倒反纲常爱上自己的师父。”
如卫云台一般无二的清越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似是某种邀请。
“那我顶着他的脸,用他的声音这样对仙人,仙人会不会觉得……很刺激?”
冰凉的手探入衣襟,贴上她滚烫的肌肤,激得季白微微一颤,昏暗的灯光将气氛拉至暧昧的极点。
可季白怎么也忘不了,他刚刚那张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的脸,李承仙感受到季白身子僵硬,顿时面色一沉,收回手掐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你不愿意?”
“你还想走?”分明是一张出尘脱俗的脸,可眼中却是独属于李承仙的疯狂与扭曲,“好啊,我让你看看离开这儿,离开我,是什么下场!”
他话音刚落,裹着她就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
季白整个人都被他揽在怀里,脸也埋在他的胸口,无法看见外界的环境,但她很快就感受到了从她身边拂过的风与嘲杂的人声。
她像是回到了泰州城里的街道。
难道李承仙打算放了她?
季白总觉得这其中有鬼,听他话里的意思,八成是想到了新的恐吓她的方法。
李承仙很快放开她,季白站稳后这才发现自己和李承仙是站在高高的屋脊上,他们脚下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不远处就是驻守在泰州城门的修士们。
季白心下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承仙不会是想要对这些守城的修士下手吧?
或者说……像上次一样要放妖魔进城毁了整个泰州吗?
李承仙垂眸看她,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与卫云台就更像了,季白望着这张脸总有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季白问。
“带你来看一场好戏。”
季白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了。
只见李承仙指尖微点,顷刻间就有一个与季白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大街上,她拼命狂奔着试图吸引城楼上修士们的注意力。
季白不太明白李承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如同对玄阳一般给她捏个假身代替她返回太清宗吗?
可这样的术法,能瞒过城楼上修为不高的修士们,却绝对瞒不过戚流星和卫云台他们。
假季白的异常很快吸引了修士们的注意,他们中有人立刻就认出了季白。
“天呐,你们看那是谁!是不是季仙人?”
“真的是她!她怎么出现在这儿了。”
“别管那么多了,你们忘了宗主发的金乌令吗,我辈修士若是见到季白,定要即刻将她抓住送回太清宗。”
季白心头一跳,她知道她不见后,卫云台定会寻她,可他的用词为何会是“抓”这个字?
好似她是犯了天大的罪一样。
她缓了缓情绪,安抚自己只是想多了。
下一秒,就见假季白被修士们带走了。
李承仙笑眯眯地问:“你知道他们把你带走后会做什么吗?”
季白:“他们不是说了吗,会送我回太清宗。太清宗本就是我的家,我不见,他们……一定很担心我。”
“呵,仙人还真是天真啊。”李承仙说,“你以为他们是好心,你猜一猜,他们送你回太清宗后会对你做什么?”
季白深吸一口气,道:“李承仙,你又是什么好人吗?你屡次三番的骗我,囚禁我,纵容属下肆意残害生灵,他们或许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比起你,他们可善良多了。”
李承仙面色一沉,鲜红的眼眸越发红得刺眼。
“是啊,他们善良,可是怎么办,善良的人现在做梦都想杀了你呢,而只有我,只有你口中的恶人,会一直保护你。”
季白眉头微皱,想问李承仙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李承仙拉着她身形一闪,转瞬间,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季白被他们暂且安置在屋内,两三位修士退出后就准备去给太清宗传消息。
他们一面走,一面闲聊着。
“太好了,消失已久的季仙人终于回来了,只是想不到她竟会出现在泰州。”
“管他呢。反正季仙人回来了,我们修仙界就有救了。”
“这样做,对季仙人会不会太残忍?”
“残忍什么?我想,就算是季仙人知道了,她也会甘愿赴死。”
“牺牲她一人,就能拯救整个修仙界,凡有脑子的人都知晓该怎么选。”
“真没想到凶名在外的魔尊竟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系于季仙人之身,还真是一只痴情的魔啊。”
三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独留季白一人在原地愣神。
李承仙从她身后走上前来,抬手轻抚着她的脸,低声问:“仙人啊,你可都听明白了?”
“你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去,他们可都想着怎么杀你呢。”
“我不信。”季白说,“定是你使得障眼之法,故意挑拨我与太清宗的关系。”
“我何必挑拨?”李承仙说,“你我命运相连,自那日结契大典后九州四海都知晓只要你死,霸道横行,残害生灵,穷凶极恶的魔尊李承仙就会跟着死。”
“那些修士有多想要我的命,你是知道的,可惜啊……他们又打不过我,如今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
季白闭了闭眼,其实她心里明白,李承仙说的是对的。
这个选择题,任谁来都会选择牺牲一个她,拯救千千万万的人。
她突然想到了这次副本的名字——渡苍生。
哈,原来是这个渡法。
一种难言的酸胀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没有办法去指责任何人。
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可死的人是她。
“很难受吧?”李承仙低头贴上她的额头,似乎是想要与她一起承担她的痛苦,“这就是他们,大义的残忍,高高在上的残忍,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却随随便便否决别人的人生。”
季白闭了闭眼,想到了当初卫云台发现她和李承仙情契时的第一反应。
卫云台应该一早就知道这情契有何功效,他知道杀了她就能挽救日渐颓废的修仙界,可当时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反而拼了命地想要洗去她和李承仙的连接。
她相信修仙界的其他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她,可卫云台……卫云台一定不会这样做。
李承仙好似能窥探她心底的想法一样,蛊惑的声音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你在想你的师父卫云台不会这样对你,对吗?”
“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却一直没有对你下手。你想着,他这一次也一定会维护你对不对?”
季白没有说话,李承仙捏住她的下巴说:“你看着我,看着这张脸,难道还想不起来卫云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那样的人,怎会因私废公?”
“纵然他心中百般不愿,千般不忍,也会为了修仙界,为了众生,牺牲你一个,而后……”他嗤笑一声,“悔恨余生。”
季白想,李承仙能在魔界站稳脚跟是有原因的。
除了他过人的实力外,这种洞察人心的敏锐也实在可怕。
“仙人,天下之大,只有我会护你,只有我的身边最安全。”
季白闭上眼睛不看他,良久,她轻声说:“我不会再走了。”
李承仙大喜过望,揽着她的腰就吻了上去。
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唇舌相接间,她听见他轻声说:
“不要再骗我了。”
季白假意软倒在他的怀里,实则脑子却无比清晰的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如果在这个副本中死亡是她最后的归宿,她也要利用好她的死亡,在最后的关头得到卫云台和戚流星的先天一气。
李承仙带着季白离开泰州后,房间中的假季白也顷刻间消失了,刚刚议论不止的三人停下脚步。
他们一脸莫名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挠挠头问周围的人。
“诶?你们还记得我们在这儿干嘛吗?”
“不知道,我们过来干甚?”
“奇了怪了,难不成今儿还撞鬼了?”
三人一头雾水的各自散开返回城楼。
季白再次跟着李承仙回到那片花海中的世界,系统在她脑海中焦急地提醒。
【宿主,距离本次任务结束只剩下十天了。】
【你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这儿。】
季白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道:“我也想离开啊,可李承仙看得这么紧,我又灵气全失,我怎么走?”
先前李承仙每日还会消失一个时辰,可自从泰州回来后,李承仙是真真做到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都不离开她。
甚至,她都没见过李承仙抛下她去处理魔族事务的。
他好像除了黏着她,就没有别的事做一样。
季白估摸着李承仙先前会消失,应当是在利用那段时间疗伤,如今他伤势已愈,自然用不着变成原型躲在阴暗的地下了。
这天,季白躺在春榻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突然感到床边有个人在一直盯着她。
她立即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季白眨了眨眼,没有丝毫的惊慌。
经过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刺激,她的胆子又大了很多。
季白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年,对比其他俊美无俦的男主们,他的姿容只能说是普通。
羸弱苍白,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可怜人。
“你是谁?”
季白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但她又十分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但这少年能在李承仙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这儿,定然不似表面上那般柔弱。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了她好久好久,似是在欣赏仰望他渴望已久的明月,忽而,他苍白的脸颊飘上两团粉云。
他的声音正处于少年阶段变声期的沙哑难听。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儿。”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好听一样,因而声音很轻,说的话也短得要命。
70
第70章
“你为什么帮我?”
“你究竟是谁?”
羸弱的苍白少年沉默许久,最后缓缓吐出五个字。
“我没有名字。”
季白愣了一下,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
“要和我走吗?”少年又说话了,“你不喜欢这里,我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沙哑且缓慢,有点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样子。
季白眼神警惕地望着他,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受他的帮助。
这也许会是一个新的陷阱。
少年见季白不说话,也不着急就蹲在季白的床头一直定定看着她,有点像是一个毫无声息的雕塑。
季白想到这儿,心中忽而一颤,屏住呼吸认真地观察他。
这方注意到眼前的少年似乎没有呼吸,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季白缓了缓,试探性地问:“你不怕被李承仙发现吗?”
少年摇头不语,他的头部在摆动时也有一种僵直感,且无论他的头如何摆动,那双乌黑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感。
季白捏了下指尖,最终决定还是赌一把。
她的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九天的时间。
哪怕跟着他走会有危险,但也总比留在这儿静待着时间慢慢耗去强。
“好,我跟你走。”季白问,“可是我们要如何离开这儿?”
少年闻言眼中也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沉默地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后,似是要等季白一样,还专门停下来回身看她,像是在对她说,快点跟上来。
季白心想,这张脸她绝对在哪里见过,可是是什么时候呢?
不应该啊,如果是她见过的人,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季白一边在心里揣测着少年的身份,一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谨慎防备着。
少年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极为熟悉,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季白来到一间陌生的房间,而后随意转动了某件花瓶,只听“咯吱”一声,地板快速地裂开一个黝黑的洞。
少年指了下洞口,苍白平凡的脸上扯出一抹笑,说:“从这儿跳下去就可以离开了。”
季白看了眼黝黑的洞,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她走到洞口的边缘,回头看了眼少年,问:“你不跳吗?”
少年摇头,“我不能离开这儿。”
季白心中越发好奇,不能离开这儿,为什么?
难道他是这片花海里的花精吗?
季白拔下头上的发簪朝黑洞里扔了下去,发簪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她等了老半天,竟连个回声都没有。
季白顿感脊背发凉,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就这么跳下去,真的能活吗?
季白正在考虑,就听身后的少年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对不起。”
“什么?”
季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腰间一沉,那人从后重重推了她一把,她本就站在洞口的边缘,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坠入了乌黑的深洞中。
靠,那家伙还真是来害她的!
害人就害人,推她之前还先来一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显得他懂礼貌吗?
强烈的失重感与罡风吹得季白睁不开眼,下一瞬,她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再睁开眼睛竟看见了久违的城镇。
季白顿时傻了。
那家伙……是在帮她,可明明帮了她为何还要说对不起呢?
季白一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面在心中思索着他的身份,她刚要走,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季师叔!”
季白身子一僵,顿时想到当日在泰州看见的场景,这人也是想来杀她吗?
季白不做犹豫,抬脚就跑,可如今她灵气尽失哪里是修士的对手,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修士追上了。
“季师叔,你跑什么?”来人闪到她面前,一脸疑惑地问。
季白看了眼他腰间的剑,佯装镇定地问:“你也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他听了季白这话,顿时一脸惶恐,“季师叔这话是何意,我怎敢抓您?”
“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分为难,“宗主和戚师叔都在找您,您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你要带我回太清宗?”季白心想,若能跟着他返回太清宗也不是不行,可她担心她还没能见到卫云台与戚流星就先被除魔心切的修士杀了。
比起跟着一帮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走,还是独自行动更安全些。
“师叔难道不想回去吗?”他总觉得季师叔有点奇怪,好像很防备他一样,难道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季师叔记住了?
他这么一想,脸上的神色就越发慌乱了。
这样的神色落在季白眼中就是明晃晃的不安好心。
她掐了下指尖,正色道:“我会回去赴死,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去完成一件事。”
如果她的任务能够完成,那么就算在副本中死去应该也没事吧。
季白这么想着,就在脑海中询问系统。
【系统,如果我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就算在副本中死去,也依然可以返回现实世界?】
【不行。】系统说。【在第一个副本中,我已提醒过宿主,在副本中死去,现实世界中的宿主也会跟着死去。】
【只有完成任务并活下去,宿主才能在现实世界中苏醒。】
季白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暗芒。
她觉得系统的话有点怪怪的。
再结合本次副本的名字,她的脑海中生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系统故意说这么一长段话,该不会……是要故意考验她吧?
看她是否愿意为副本中的苍生所牺牲。
可她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以系统平日里对待副本生灵的态度,他实在不像是能拥有这种无私大爱的系统。
除非……它从一开始就在给她设这个坑。
季白脑海中闪过了千千万万种可能,然而在现实中也只是过了短短的一瞬。
只听来人用震惊又慌乱的语气尖声道:“赴死?是谁要对季师叔动手?师叔莫慌,我这就找人来。”
他的反应反而吓了季白一跳,她眉头挑了挑,察觉出事有不对,试探性地问:“难道不是你们要抓我回去处死吗?”
“啊?我们?”他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季师叔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假消息,该不会是魔族的离间计吧?”
季白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只见他神色自然,眼中的震惊不像演的。
“我与魔族李承仙结了情契。”
“我们都知道啊。”他说,“这也怨不得季师叔,是李承仙诡计多端,假借合欢宗的身份欺瞒师叔。”
季白攥紧了手,又道:“李承仙魔功强大,多年以来修仙界一直无法将其剿灭,可如今他的性命全系在我身,只要我死……李承仙亦会烟消云散,从此再也不会危害九州。”
“师叔在说什么傻话。”
季白惊讶地看着他。
“如果为了消灭李承仙,我们就杀师叔,那我辈修士和邪魔歪道有何区别?师叔放心,仙尊已同各派宗主商议过了,会想办法消除师叔身上的情契。”
季白看得出来,他说的字字真心,所以她当初在泰州听见的话是李承仙故意为之的吗?
若他们选择杀她,季白完全可以理解并想得通,这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决定。
可季白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自己一个这样的答案。
季白喃喃道:“可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
季白看着眼前眼睛亮晶晶的修士,只觉他们善良圣母到愚蠢的程度,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卫云台时的感受,明明……是杀了她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问题,又何必白白送死呢?
“我辈修士就算死也该是堂堂正正的战死,若是用这种方法得以苟活,我想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修士都会觉得无颜存世。”
“季师叔,你若还是担心,我帮你联系孟师兄如何?”他扬眸一笑,“季师叔信不过我,总该会信自己的徒弟吧。”
季白想到结契大典那日,她刚刚用残忍的语言伤害了孟辞,但他转头却又不要命地冲上来保护她。
虽然孟辞心眼子很多,但无论她做出多么刺激他的事,都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或许……比起戚流星和卫云台,孟辞反而更值得信任。
尤其是卫云台……他一直被她关在山洞里,先前看见李承仙在她身上留下的情契时,就已经失控了。
虽然他不肯承认还说什么只要不是和魔尊,其他任何人都行,结果下一次在发现她和别人神交后就彻底失控,还弄没了她的灵气。
她不敢想象,卫云台出来后发现自己不仅左拥右抱,还要和师兄结契后,会气成什么样。
他瞧着圣洁超然,纯善至极,实际上却是出手最狠的人,不到最后时刻,她是万万不想再去招惹他的。
“师叔”那人见季白久久不答,疑惑地喊了季白一声,又多问了一句,“还是说师叔希望我联系戚师叔来接您?”
季白道:“不用,联系孟辞就行。”
“好。”他愉快地高声应了一句,脸上挂着灿烂明媚的笑,他正要翻找传音符联系孟辞,却见他的身子突然僵到原地,随后洁白的胸前就炸开一朵鲜红的花。
季白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随后扑上前去,想要抓住他下坠的手。
“你没事吧?”
可怎么会没事,胸前的血以极快的速度弥散开来,哪怕季白再不愿相信,眼前的人也已经死了。
她伸出的手被另一双从后方伸出来的手握住了。
这双手指节修长,手掌温热,她的手微微一颤,差点以为是李承仙又追上来了。
可身后扑面而来的香气,又实在不像是李承仙的气味……
“师妹。”戚流星清越到发冷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她耳畔,让她觉得有点痒又有点冷,“你刚刚为什么不让他找我?”
季白胸腔里的那颗心在疯狂地跳动着。
他刚刚一直在她身后吗,他究竟何时来的,又到底听见了多少?
季白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
“你就因为这件事而杀了他?”季白轻声问。
她知道副本里的男主们都是崩坏黑化的角色,也知道他们看似正常,其实一直都不正常。
她以为他们的扭曲与执着只是针对她而已,却没想到原来他们对待别人更是一种没有心的残忍。
可不该是这样的啊,不该是这样的。
季白分明记得她刚进副本时,戚流星为了救一个普通的孩子,不惜耗费灵气,不惜牺牲自己的样子。
他嘴上不屑于卫云台那一套,可遇见有危险的孟辞还是会冲上去救人。
他本该是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仙君才对,为何在转瞬之间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的同门?
到底是如系统所说,他们很会伪装,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着他们。
“为什么选孟辞来接你?”那双刚刚杀过人的手扼住她的咽喉,她低垂的眼眸甚至可以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她知道自己现在该说点好听的话安抚他的情绪,可她还是想为地上死去的人问他一句。
“他是我们的同门啊。”
“师妹,你不乖。”他掐着她的脖子,惩罚性地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他咬得很重,疼得季白瑟缩了下,随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的问题你一个也没有回答。”
季白冷笑,“我的问题你不也没回答吗?”
季白心情不好时就会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疯感,这种时候的她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大不了你弄死我,我不玩了。
所以会显得她鲁莽又愚蠢。
“是同门又怎样?”他松开掐着她脖颈的手,炙热的掌心贴着她的皮肤缓缓向下,最后停留在她跳动的心脏上,他存在感极强的五指带给季白一种好似会在下一秒掏出她心脏的诡异感。
“你应该知道的。”他缓缓说,“整个宗门,我在意的人只有你。”
“你在为他伤心?”他按在她心口的手蓦然加大了力气,“师妹,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这颗小小的心脏里究竟装了多少人,为什么谁都能拨弄你的心弦?”
“师妹,我们看一看,好不好?”
下一瞬季白的心口处就传来强烈的疼痛,五根手指刺破她的皮肤,深入她的血肉,季白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是脸色苍白地流了一身的汗。
好痛好痛好痛。
她感觉自己的心好似真的被他扯出来了,她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戚流星的怀里,余光就瞧见他的手上捧着一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
季白大口大口地喘息,恨不能立刻死去,至少不会再疼了。
可偏偏她的意识又是无比的清楚,她看着戚流星把她的心捧到她眼前,他喃喃自语道:“奇怪,明明师妹的心和我的心一模一样啊。”
“那为什么师妹的心里就可以装那么多人呢?”
季白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血腥残忍的一幕。
她在李承仙身边待了一周多,李承仙虽然疯狂又扭曲,但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最后一次发疯,也是拿着小刀自己雕自己。
反而仙门这边的人,不出手则矣,一出手是真狠啊。
一个弄没她的灵气,一个……把她的心掏出来了。
到底谁是仙,谁是魔啊!
季白这会十分的后悔,她刚刚不该刺激他的。
她不怕死,但是她怕疼啊。
这种疼到要死还死不了的感受,简直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惩罚。
不知是不是已经痛到麻木,季白感觉自己的心口好似没有刚刚那么疼了。
她听戚流星久久没有说话,打算睁开眼看看他在干嘛,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无比惊悚的一幕!
他竟然低头吻上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刺眼的鲜血顺着白皙的下巴缓缓滴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见她睁开了眼无比精准地就朝她看了过来,手掌上那颗血淋淋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粘稠殷红的血顺着掌心指缝往下落,形成连接不断的血丝。
他看起来像极了刚刚吃了人肉喝了人血的鬼物。
他冲她咧嘴一笑,眼睛亮得吓人。
“师妹,如果把我的心换给你,你会不会变得和我一样专心?”
季白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等季白再次清醒时就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猛然坐起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
心口处的肌肤格外平整,胸腔里的心脏也在有力地跳动着。
“师妹,你醒了。”
这道清越开朗的声音落在季白耳中却比毒蛇还要毒,回想起昏迷之前的疼痛,季白果断认怂了。
现在她实力不济没必要和戚流星对着来自讨苦吃。
她用上了毕生的演技,红着眼眶颤声问戚流星:“师兄是想要杀我吗?”
“我被李承仙掳走后,没有一时一刻不想念师兄,可我自知对师兄有愧,千辛万苦地从那魔窟逃出后,实在无颜面对师兄,就想着先让孟辞接我回去,我再寻个日子去向师兄请罪,却没想到竟惹得师兄对我误会至此。”
她悲痛欲绝地捂着心口,眼中的泪欲掉不掉,一幅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如果师兄真的想要我的心,那就拿去好了。”季白说着,倾身扑到他的怀里,眼泪恰好从眼眶中落下滴到戚流星的脖颈,大颗大颗的泪水润湿了他的衣领,“我绝无半句怨言,只是临死前我有一言不得不说,我的心也很小很小,只有师兄一人而已。”
戚流星抱着她的身子一僵,随后挑眉问:“师妹,你这是又要和我玩什么花样?”
他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
季白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眼神认真又难过地说:“师兄,我没有玩花样,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李承仙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季白垂下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我当时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莫名其妙和他结了情契,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然这也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怪我一时贪恋他的美色,以致于招来这样天大的麻烦。”
季白吸了吸鼻子,正准备说后面她编排好的台词,一双温热的手却突然捧上了她的脸颊,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别哭了。”戚流星带有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眼下,擦拭眼泪的同时又带来阵阵酥麻的痒意,“你这样哭,师兄会心疼的。”
季白抬起头看他,就见他脸上挂着一抹明媚和煦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眸格外明亮,眼底还含着几分对她的关怀与心疼。
他又变成了季白的好好师兄,仿佛刚刚剖她心的人不是他一样。
戚流星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吧……
季白试探性地问:“师兄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他说。
季白又问。
“那师兄以后还会……还会剖我的心吗?”
戚流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了缓,似是在思考一般。
季白心中一惊,他不会还没放弃要和她换心的想法吧?
“不会。”戚流星笑着说。
季白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哪里怪都好,只要别再肉/体折磨她就行。
她真的很怕疼啊。
戚流星凑近她,问:“那你呢?”
季白眼神困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唇瓣,他低头凑近她,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最喜欢师兄?是不是会永远听师兄的话?你的眼睛是不是会永远看着师兄?你的唇……是不是不会再给别人亲?”
季白从这一连串的问题中,感受到了戚流星超强的占有欲。
她不敢犹豫,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当然最喜欢师兄,会一直听师兄的话,我的眼睛里会永远看向师兄,我的唇……也不会再亲别人。”
戚流星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他揪了揪季白的鼻头,低声说:“撒谎。”
这样平常的互动就像是宠溺妹妹的哥哥。
戚流星低下头吻了上去,呢喃的后半句话被他淹没在了唇齿之间,季白没有听清。
“不过很快你就不会再撒谎了,也永远不会再离开我了。”
戚流星好得很奇怪,时常会用一种她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她,似是痴迷的窥视,又似是某种观察,更像是……要把她最后的样子牢牢记在心中。
最后一种解读让季白常常感到毛骨悚然。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甚至不能确定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
“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戚流星把她拉到了浴室,浴桶里已经盛满了水和许多她不认识的药材。
药浴她也泡过,上一次孟辞给她做的药浴闻起来有种浓郁的药材香味,可戚流星的药浴味道却很刺鼻,其中某种特殊的气味是再浓烈的花香都掩盖不下去的。
闻得季白头晕脑胀,恶心想吐。
“是可以帮你恢复灵气的药浴。”戚流星微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