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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


    ◎谣言◎


    匿名发帖人非常会利用众人的吃瓜心理吊起大家的胃口和好奇心。


    【你们知道一中所谓神为什么休学了一年吗?】


    底下立刻有人跟帖。


    【她休学过一年?怪不得说高一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楼主快说啊,她怎么了?】


    等到帖子热度被顶到最高的时候,发帖人才大发慈悲地爆料。


    【据可靠消息透露,学神言某同学高一的时候和亲生父亲乱搞,然后她妈妈那时候还生病,直接被他们气死了,而且……】


    【而且什么啊?】


    【言某同学是个聋子,你们没发现她从来没扎过头发吗?】


    【这么一说是啊,从来没见她绑过头发,为什么?】


    【楼上这都不懂,助听器啊,藏在头发里,现在助听器做的小巧隐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靠!和自己老子搞一起真的假的啊?】


    【楼上别乱说,我怎么听说是她爸爸侵犯她……】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自己不检点,她爸能做那种事?】


    ……


    舆论在学校一波高过一波,言晚一整天都被来往的人盯着。


    等她发现目光的时候,那些人又迅速把打量鄙夷的眼神收回去。


    班上平常交流甚少的同学也在背后议论纷纷。


    言晚和关月蒋雪进教室的时候,就听到陈欣月的声音。


    “你们说那事是不是真的啊?”


    旁边有人一边写试卷一边搭话,“什么事啊?”


    黎佳佳正在戴围巾,闻言砸砸嘴,“还能有什么事啊,就我们班那谁。”


    说着她视线刚好对上门口进来的三人,眼珠一转,似是而非地提高声线,“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关月怒不可遏,校服袖子一撸就要上去理论。


    “我说你们几个嘴巴是筛子啊?每天两天两眼一睁就是漏尿?造谣没成本的啊?”


    蒋雪也跟着附和,脸上都是怒气,“背地里造同学谣,家里没人了啊?”


    黎佳佳不仅没有被人抓包的紧张和害怕,反而还一下站起身,意有所指地朝她们身后的言晚看了一眼,语气嘲讽。


    “敢做不敢当啊?自己没做,怕别人议论什么?人说身正才不怕影子斜呢!”


    “你!老娘今天就撕了你的嘴!”关月几乎被气的昏了头。


    言晚上前一把拉住她,“算了,这里是学校,别给自己惹麻烦。”


    蒋雪按住言晚的胳膊,一副要和关月共进退的样子,“你别怕晚晚,我们今天就是背个处分,也要给这些贱人一点教训!”


    言晚另一只手也抓住她,她一手一个,无奈道:“马上就要上课了,听我的,算了,别跟她们计较。”


    两人被拉了下来,对方反而气势见涨。


    黎佳佳昂着头,“别跟我们计较?呵呵,我看是你心虚了吧,跟你这种人在一个教室我都觉得恶心!”


    言晚拉着蒋雪和关月往自己的座位走,经过黎佳佳的时候,她目光冷然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一句。


    “我就不一样了,你什么都不做,我都觉得挺恶心的。”


    “你他妈……”


    黎佳佳咒骂的话被马颖推门进来的动静打断。


    马颖走上讲台朝下方几人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脸色严肃,神情不悦。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终究还是臣服于学校的年纪,几人老实地散开。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蒋雪和关月坐在座位上,还在气的不行。


    关月扬言一定要撕了这些人的嘴,蒋雪则是翻开手机仔细研究这个帖子。


    马颖在讲台上交代一些班级事务,正是大课间,底下人坐的稀稀拉拉,认真听的也没几个。


    言晚看着身旁两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和时不时交谈的怒声,忽然有些感动。


    关月几乎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能理解。


    至于蒋雪,竟然也能无条件相信她。


    她忍不住出声问她,“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蒋雪正在看手机,闻言从手机上分开眼神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的言晚。


    她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


    “你平常跟男的说个话都费劲,还勾引人?这些人吃菌子中毒了才能想出来的谣言!”


    “晚晚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这就找人查这个帖子,就是把整个杨城翻过来,我也要把这散布谣言的人抓到!”


    她正给周正发信息,教室后门贺厌和沈琦说笑着进门。


    沈琦见到后排三个小姑娘脸色凝重,气氛严肃,凑过来问道:“怎么了?食堂炸鸡腿没抢到?”


    蒋雪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脑子栓裤腰上了,天天就胃里那点事是吧?”


    乍然被人这么凶地怼了一番,沈琦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火气,也太大了吧。


    他侧眼看了看身旁站着默不作声的贺厌,显然贺厌也发现了不对劲。


    两人默契地递了个眼神。


    贺厌朝他点点下巴,沈琦立马心领神会地趁蒋雪一个不注意,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哎!你还我!”蒋雪立刻站起身要从沈琦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机。


    但沈琦毕竟一米八多大个子,他将手机举过头顶,蒋雪怎么也够不着,只能不停地垫脚。


    沈琦快速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然后大声的“我靠!”了一声。


    贺厌皱眉看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怎么了?


    沈琦不管蒋雪地阻挠,狗腿地拿着手机送到贺厌面前,神情激动。


    “我他妈,厌哥,你看,这哪个杀千刀的傻逼传的谣言?给言晚妹妹造黄谣?”


    言晚听见后面动静,整个后背蓦地发紧发僵。


    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人看见谣言时候的表情。


    越是在意越要强迫自己抽离,言晚强迫自己继续去做手中的卷子。


    贺厌在听到沈琦的话后,几乎是立刻将目光放到了前方那个不自然挺着后背的小姑娘身上。


    目光回转落在手机上,一行一行的字眼看过去,贺厌的脸色越来越沉,手指也在裤子口袋里不断用力捏紧。


    勾引。


    侵犯。


    聋子。


    和自己的老子乱搞……


    每一句都像是钉子,狠狠钉在贺厌的脑海里。


    他有一瞬间的无法呼吸。


    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字眼,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


    这些人是失了智吗?


    说起来,贺厌自己也经历过谣言。


    说他滥交,说他渣男,说他心狠手辣,说他心机深重。


    那时候看到帖子他是什么感觉?


    仔细想了想。


    没有感觉,无所谓。


    懒得解释。


    可是时移势易,被造谣的对象换成了那个总是挺直脊背,又要强敏感的小姑娘。


    贺厌却第一次有了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了两个字。


    “去查。”


    想了想,他又抽出手机,出门找了个僻静地给周正打了个电话。


    那边周正刚承受完蒋雪大小姐的怒火,正烦着,骤然又接到贺厌的电话。


    还没招呼,他就无奈地吐槽出声。


    “不是,好歹我也是名校高材生,京圈顶级富二代,我每天没事的吗?净解决你们这些杨城人的杨城事了?当我这儿是杨城在线?”


    贺厌直接掠过他的牢骚,语气又沉又冷。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杨城一中的帖子五分钟内给我黑了,最好这个表白墙直接给我消失,听明白了吗?”


    大概是从来没听过贺厌开口求人,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两秒,才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们这是……为了同一个人?”


    贺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漠地下最后通牒。


    “你还有四分钟。”


    “喂!你求人就这个态度?”


    “三分钟。”


    “我会砸了你车库里所有车,你知道的,我做的出来。”


    “靠!”周正彻底认怂,和贺厌多年兄弟,他太知道贺厌什么狗脾气了。


    别看他一副事不关己,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


    一旦对一件事认真。


    天也能直接捅破了。


    再加上还有蒋雪那个难缠的哭包大小姐。


    不敢耽搁,挂了电话,他就立马去干活。


    这边贺厌挂了电话回到教室。


    马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七班的陈克和陈欣月几人站在言晚的座位旁。


    陈欣月哭着一张脸,跟陈克诉苦。


    听说那是陈欣月新交的男朋友。


    陈克自来熟地靠在言晚的课桌边,不顾蒋雪和关月的阻拦,笑的又贱又油腻。


    “哎,听说你跟你老子搞到一起了,什么感觉啊?”


    “哎?你这耳朵,我能看看吗?”


    “你头发撩起来,我看看。”


    说着他就伸手要去碰言晚的左边的头发。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今天还有两章,下午来!


    第22章 第22章


    ◎“所以你是为我打架吗?”◎


    贺厌脖间的青筋微微显露出来,他抽出手皱着眉上前。


    在他抓住陈克意欲去碰言晚的头发的手之前,言晚忽然猛地站起身。


    动作突然又动静大。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贺厌停步。


    沈琦冷着脸,语气不算好。


    “我说你不想死的话赶紧滚远点,是你们班吗,你就进。”


    沈琦跟着贺厌,再加上两人相貌生的好,一直都是学校的焦点。


    贺厌平常拽的不行,谁都不放在眼里。


    陈克早就看这两人不爽了。


    越看沈琦阻拦,他心里的恶劣因子越滋生。


    陈克嚣张地笑着,然后转眼看向一旁的沈琦,字字带脏。


    “关你妈的事?”


    说着他手又要伸出去,在碰到言晚的第一秒,言晚“啪”打开他的手。


    贺厌再次停步。


    陈克没想到这小姑娘胆子这么大,还敢跟自己反抗,他眼见自己的手落了空,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一下腾的怒意上涌。


    “你他妈……”


    “你很好奇吗?”言晚目光平静,一双清亮的眼里没有丝毫畏惧。


    似乎刚刚那些污言秽语完全不是在说她。


    “什么?”陈克有点惊讶于言晚突然的问题,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言晚语气平平地重复,锐利的目光再次对上对方不善的眼神。


    “我说,你很好奇吗?我和我……”停顿一下,她继续说道:“我和那个人的事。”


    陈克来了兴趣,他很装地继续靠在桌前,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语气调侃。


    “是啊,我很好奇,你跟你爸乱搞的时候,什么感觉啊?”


    “你是不是有病!”沈琦暴怒。


    “晚晚,别跟他废话,我们直接告诉班主任!”蒋雪也是气的满脸通红。


    关月想上去捂住言晚的耳朵,被言晚摇摇手拒绝。


    言晚往陈克的方向走近一步,然后非常鄙夷又冷漠地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陈克也狐疑地跟着她的眼神自己看向自己。


    然后,众人听见言晚带着冷笑声开口。


    “其实你不用好奇的,这位同学。”


    “嗯?”


    “因为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长得这么猥琐,又能问出这么猥琐的问题,应该迟早会做出同样的事,所以什么感觉,你应该最清楚了,我只祈求你,行行好,千万别生女儿。”


    话音刚落,她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儿子也别生,被你生出来,还不如直接去死呢,你说呢?”


    陈克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就伸出手要去打言晚的耳光。


    “你他妈…”


    蒋雪几人反应不及,言晚也认命地预备闭眼,接受对方的雷霆之怒。


    一个耳光,换对方停课或者是留校察看。


    不亏。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落下,她听见沈琦和陈克同时出声。


    “贺厌!”


    “厌哥……”


    倏尔睁开眼,言晚看见面前陈克略显圆润的胳膊被一只冷白手掌狠狠掐住。


    因为用力,那只手背上青筋爆出,颇具动态的性感和美感。


    在再上,手的主人周身升腾起戾气,偏偏一张漂亮过头的面上还笑着。


    越笑越叫人心中发寒。


    汹涌的海水就要破浪而出,海面上是诡异又渗人的平静。


    贺厌极轻地笑出一声,微微偏头,邪邪地朝着陈克道:“今天课别上了,我找你有点事。”


    贺厌是高一开学之前来到杨城的。


    整个高一他基本占据了所有女生的目光。


    再加上他性格脾气又拽又臭,对谁的主动示好都从不给面子。


    所以陈克这些原来就比较引人注目的小混混那时候免不了对他有意见。


    不是没人招呼过他。


    可贺厌一个人硬是把他们打服了。


    贺厌下手又狠又要命这件事,大家都有耳闻。


    陈克说到底还是怕贺厌的。


    特别是这时候的贺厌,明显不好惹。


    但为了在众人面前的面子,嘴巴还是硬。


    “我说贺厌,在学校动手,没有校纪校规了?”


    贺厌轻哧一声,手下微微用力。


    “啊!”陈克立刻吃痛呼叫。


    “我没有跟你商量的意思。”贺厌冷下眉眼,语气越发沉下去,“给我过来!”


    几乎是不容抗拒的,不容置疑的,少年就以极为霸道的力道将人往门外拽。


    沈琦一看贺厌这副样子就暗道不好,他朝着还在发愣的言晚道:“不好,言晚你快拦住他,要出事!”


    言晚后知后觉,竟一时也忘了,沈琦怎么会让自己去拦贺厌。


    明显几人里,在贺厌面前最没什么话语权的就是她了吧。


    两步越过花枝乱颤的陈欣月和黎佳佳,言晚跟着小跑到走廊,情急之下,她叫了一声前方拖着人往楼梯口走的少年。


    “贺厌!”


    贺厌闻声停步,懒懒地回身。


    他先是扫了一眼因为小跑动作而停留在原地微微喘气的女孩的面容,然后目光下移,视线锁定在她左手手掌包扎的绷带处。


    心中浮起一丝烦躁,贺厌内心暗骂一声。


    艹!


    还真是一天看不住都不行。


    小姑娘应该是有些急躁,她挥挥手,“贺厌,你要去做什么!”


    贺厌收回在她伤口处的目光,然后直直的望进那双在日光下发出浅色光芒的瞳孔里。


    语气算是警告。


    “老实上你的课,不准跟过来。”


    “啊……”言晚犹疑两秒,似乎很是为难的问出那句话,“你是要去打架吗贺厌?”


    贺厌看她小脸上一副苦恼的样子,莫名觉得更气了,他有意让对方不舒服,轻笑一声开口回答。


    “是啊好学生,有问题吗?”


    言晚被他一句好学生骤然拉开距离,面色白了一瞬。


    然后她挤出极低地一句问。


    “所以你是要为我打架吗?”


    贺厌彻底气笑了,他拽着陈克猛地一拉,陈克一个踉跄。


    “不是,我谁都不为,我单纯素质差。”


    “啊……”


    话一说完,贺厌就拎着人转身离开。


    沈琦眼见言晚也没劝住人,一下从教室冲了出来,经过言晚的时候,他还不放心地交代。


    “你们几个老实在学校待着,不准出学校!”


    说完也没管言晚地慌乱,径直追下了楼。


    关月见状也走出来,陈欣月紧随其后。


    陈欣月大概也是怕事情闹大牵扯上她,语气不太好地朝着言晚道:“你自己看看你牵扯了多少人,你竟然没有拦住贺厌!”


    言晚还没说话,蒋雪跟了出来。


    她直接回呛回去。


    “嚷嚷什么?一天到晚嘴巴跟那个马桶似的,拦什么拦?你也就庆幸你是个女的,我们贺厌从来不打女人。”


    陈欣月被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侮辱,一张脸憋的通红,“你在说什么?贺厌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等着吧,没准贺厌不打女人这条,就要在你身上破了。”蒋雪直接打断她。


    陈欣月被气地说不出话,黎佳佳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样子。


    “还真是物以类聚。”


    “确实。”


    这次开口地是一直没说话的言晚。


    “你说什么?”黎佳佳没听懂她突然赞同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


    言晚走近她们,站在她们两中间,目光直白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一圈,然后轻呵一声,“我说确实,物以……”


    她抬手指了指两人,“类聚。”


    说完不管两人如何暴跳如雷,就自己进了教室。


    蒋雪被言晚今天的行为惊的眼睛都来不及眨,她戳了戳身旁的关月,语气惊叹,“原来言晚不是小白兔啊?”


    “小白兔?”关月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见过骑机车时速往两百顶的小白兔吗?”


    蒋雪再一次被震惊,她不可置信地指着教室窗边看上去安静又软弱的背影道:“你说她?会骑机车?”


    关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平地一声惊雷。


    “她会修机车。”


    蒋雪:“……”


    回到教室的言晚正在看地图,蒋雪见状凑过来问:“看地图干嘛?”


    言晚头也不抬,“预测一下贺厌他们应该是在哪条巷子打架,然后……报警。”


    “不愧是学霸,这时候还能预测他们在哪儿打架,然后冷静报警?我还以为你在看值班老师班表,预测从哪个门翻出去,然后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呢。”蒋雪看上去淡然的多,一点都不关心贺厌的样子。


    言晚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认真,“我又不会打架,跟去干嘛,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蒋雪:“……”


    “不过你不用报警了。”


    “为什么?”


    “因为贺厌绝对不可能打输。”


    “我猜也是。”


    “那你报警干嘛?”


    “到时候拘留主动报警可以少判几天。”


    蒋雪:“……”


    “这是学霸的冷幽默吗?”


    言晚:“找到了。”


    “什么?”


    “打架的地方。”


    “穷水巷。”


    【作者有话说】


    所以我说陈克属于是撞枪口上了,贺厌最近是真的烦。


    第23章 第23章


    ◎不喜欢这种好学生,没意思◎


    穷水巷内,气氛降入冰点。


    贺厌从一开始掐着人的手腕倒直接不耐烦地拎住人的校服脖领。


    陈克被束紧地脖领勒的脖子一圈发紫,面上也因为呼吸困难而憋的发红。


    贺厌一进巷子就将人狠狠摔在巷内的水泥地上。


    陈克短暂获得畅快地呼吸,猛地咳嗽。


    “咳咳咳……”


    等调整完喘息他才躺在地上无力地仰头看向贺厌,表情不可置信。


    “你疯了吗贺厌?你就这么把我从学校里带出来,不怕学校处分你吗?”


    贺厌似乎是很嫌弃的搓了搓刚刚拎他的那只手,然后两手自然地抄进裤兜,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他轻哂一声,乖张地反问:“然后呢?退我学?不让我高考?”


    贺厌微微躬身,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他紧紧盯着地上的人,像是在看什么死狗,说话语气更是狂悖至极。


    “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还是说你当我贺家还需要我来好好高考才能有出息?”


    目光骤然收紧,贺厌沉下脸,没有任何犹豫地伸脚狠狠踩住陈克的手腕。


    几乎没有给陈克任何反应的时间,陈克痛的身体扭曲,胡乱叫唤。


    “啊!贺厌,你松手!”


    不仅没松,贺厌还加重了力道,甚至轻轻抬脚又再次往下来回撵了几下。


    安静的巷落里,只听见陈克的惨叫声。


    “我贺厌今天想动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贺厌抬脚,最后一次重重地撵上去,“也没招。”


    “啊!你是为了那个贱人!她一个被自己老子玩烂的货,值得你……”


    “啊……”


    话未说完就被惨痛声代替,贺厌蹙着眉,周身的气场一寸一寸掉下去。


    他哼笑一声,“我看我大概还是没有说明白。”


    话落,贺厌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


    天气渐冷,他里面套着一件薄款圆领的白色毛衣。


    弯腰一手拎着地上人的脖领,另一只手握拳狠狠挥上去。


    陈克被骤然的力量打得整个人惯性往反方向倒,却又被人拽着脖领拎回来。


    再一拳。


    “啊啊!”陈克觉得自己可能整个下颌都要碎了。


    贺厌明显是练家子,他拳拳到肉,几乎没留任何余地。


    照这样的拳法下去,陈克不可控制的自我想象,他是不是今天要被贺厌这个疯子打死。


    “贺厌!啊!你住手!”陈克慌乱地去叫他。


    贺厌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一样,继续落下一拳。


    陈克左脸完全肿高,整个口腔里都是弥散开的血腥味道。


    贺厌躬着腰,再落下最后一拳,然后直身又狠狠踩上陈克意欲挣扎的手腕。


    就那么踩着,没有松开,陈克在地上痛苦的蠕动。


    “你这个……这个疯子!”


    贺厌丝毫不在意地上人的咒骂,压不住的戾气从他的那双桃花眼里炸开。


    脚下有力道地踩着人,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贺厌叼一只烟,然后眯着眼拢火点上。


    火星倏尔一闪,电话声响起。


    贺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没什么表情*地接起。


    周正的声音夹着电流声传来,“事儿我办妥了,那个现在也没了,帖子我看了一眼,但是我说实话这事已经传开了,删帖有什么用,我说你……”


    听到这边断断续续地惨叫声,周正顿了一下,问道:“你在打架?”


    贺厌敷衍似的嗯了一声。


    周正一下拔高音量,“你他妈不会来真的吧?”


    “上次洗车店那个姑娘?你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真喜欢就老实保持点距离,非要等你妈发现?你妈出手那姑娘还能活吗?”


    贺厌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吸一口烟,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我知道。”


    周正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都敢为她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妈还能听不见?”


    “我说你真是疯了,京市这边你叔叔老子一堆烂摊子事还没收拾呢,你玩上纯爱了,能护得住人家吗,就谈恋爱。”


    “谁跟你说我谈恋爱了,闭嘴。”贺厌抽完最后一口,直接将烟头收进手掌里握灭。


    “行行行,没谈,你也不喜欢人家,到时候别他妈求我头上来!”周正明显动了气。


    贺厌扔了掐灭的烟,侧身走远几步,良久才回了手机那边的话。


    “真没喜欢,就是……”


    “看着挺招人心疼的。”


    电话那头也沉默,临了,周正难得严肃地劝了一句。


    “再等等吧,现在不是时候。”


    “嗯。”


    掐了电话,沈琦刚好匆匆赶来。


    沈琦过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地上陈克痛的几近昏厥,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见到沈琦过来,他狼狈地起身离开,一双眼恨恨的。


    贺厌站在一旁,白色板鞋沾了些灰尘。


    他整个人懒散靠在墙边,握着手机的手背上还在渗血。


    混战后的宁静。


    沈琦却还是能感觉到,贺厌内心有野兽在狰狞。


    几步走近,沈琦觑了他一眼,“怎么着?解气了?”


    “没有。”贺厌少见地暴露情绪。


    沈琦笑一声,“我说你到底是在气什么?”


    “气这孙子说话难听?”


    贺厌朝巷外看了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


    “圣诞节要来了吧。”


    沈琦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外看,“嗯,怎么,这种小姑娘的热闹你也要凑?”


    “我妈昨晚自杀了。”


    话题急转直下,沈琦的笑僵在脸上。


    “阿姨她……”


    贺厌再叼一根烟,语气淡淡的,“没事,发现的及时,救回来了。”


    沈琦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身旁的人似乎自嘲似的又说了一句。


    “你说人活着,是不是挺没劲的。”


    沈琦心中一冷,但还是挤出一抹玩笑似的表情来。


    “嗨,你说这话,你看言晚妹妹,给人说成这样了,还不是梗着脖子和人硬刚。”


    “你说你和言晚妹妹,不是也挺有意思的。”


    贺厌明白他拙劣地安慰,也明白他是想用言晚来给自己一些生意。


    但想到刚刚周正的话,他偏头语气严肃地警告。


    “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我单纯最近心情不好,和她没关系,她那种好学生,我不感兴趣。”


    言晚刚走到巷外,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脚步一停,言晚感觉心脏好像突然坠落下去。


    她那种好学生,我不感兴趣的。


    不感兴趣的。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为什么还这么难受。


    鼻尖酸涩的不像样,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手臂上,灼伤她的皮肤。


    言晚从巷口转身的时候,天上有白絮散落。


    她仰头一看,好像是下雪了。


    天气预报果然没有骗人。


    书上说,初雪那天可以告白。


    言晚本来是不信的。


    可贺厌站出来帮她了,所以她信了。


    丢掉所有的自卑和秘密被他尽数知晓的敏感。


    言晚想了又想,还是逃了课。


    她过来,是准备告白的。


    世界上最惨的告白大概就是,还没说出口那句我喜欢你。


    对方就已经将我不喜欢你这几个字说出口。


    晚上言晚回家打开电脑,给最近热度很高的那个关于crush的故事写上结尾。


    12.20日,初雪。


    我确定了,他不喜欢我。


    他说不喜欢我这种没有意思的人。


    我还未说出口的告白,成了我永远的秘密。


    希望他永远热烈,永远美好,而我,也会迈步向前,为了脱离这死水一般的生活,拼命再拼命。


    故事的终章是be。


    可能人们总是更爱残缺的美好。


    这个故事的结尾一经发出,竟然热度直接登顶。


    平安夜那天,言晚收到了来自京市一家编辑部的出版邀请信息。


    【你好,请问是,《暗恋心事》的作者杳杳钟声晚女士吗?我们编辑社非常看好你的短篇小说《暗恋心事》,请问您考虑将出版权授予我们吗?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故事,让更多的人看见它!】


    是意外之喜,但言晚选择了拒绝。


    【不好意思,这个故事现在我不想有太多人看见,暂时没有出版地打算。】


    对方颇为遗憾。


    【这样真是太遗憾了,没关系,我们真的非常欣赏你的文笔和故事,请问您这边考不考虑和我们签约,以后其他的故事,我们也会帮你出版和运作,签约条件一切以您为主。】


    言晚有些动心。


    【因为我还是学生,目前还是以高考为主,所以我需要考虑考虑。】


    对方回得很快。


    【没想到你还这么小,没关系,我们可以签提前约,你先以高考为主,等你毕业以后,我们再开始正式连载或者企划新的故事,希望你好好考虑。】


    言晚【好,谢谢您的认可,我好好考虑,晚点给你答复。】


    到学校的时候,马颖留了话,叫言晚去办公室。


    一路上,言晚都被人指指点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表白墙的帖子全都不见了,连带着表白墙这个都消失了。


    但是对于言晚的传闻还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关于言晚和言立军的丑闻,以及言晚母亲的去世,甚至言晚的听障问题。


    都被好事者拿出来大肆宣扬,反复添油加醋。


    一进办公室,马颖就心疼地将人迎过去。


    纠结了半天,她开口。


    “言晚,快要期末考试了,以你的成绩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要不然我给你签回家复习的假条,等下学期回来,这些不好听的传闻就渐渐淡了。”


    “学校这边已经开始严查传言的源头,也勒令禁止大家胡乱传播,但是老师怕你……”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没有感觉,分离的气息逐渐浓起来了……


    第24章 24


    ◎过往◎


    好像突然就回到那个夏雨夜。


    那天的天气很闷,热汗淌在人的背后,连校服T恤都透出汗渍来。


    言晚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的时候,言立军又喝多了。


    言立军最近和几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朋友一起搞了个塑料厂。


    塑料厂建立的时候就不合规,各种处理仪器也都是买的二手翻新的。


    塑料燃烧的毒性大,即使坐落在杨城郊区,气味也绵延出好几公里,扰的附近住宅区的住户频频报警和举报。


    言立军不胜其烦,只能拖人找了关系,和上头人吃饭应酬,想钻空子。


    所以基本十天有八天回来,他都是喝醉的状态。


    夏知棠一直对这件事都持有反对意见,可言立军不仅不听,还听信朋友所谓的投资回报比,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砸进来塑料厂。


    甚至,言立军还强迫夏知棠辞掉了小学钢琴老师的稳定工作。


    帮他节省成本,去塑料厂那个巨型毒屋做力气活。


    好像一切都是从这个塑料厂开始的。


    好像又不是。


    很小的时候,言晚记得,她也是会坐在爸爸肩头看着爸爸向妈妈讨饶的幸福三口之家。


    杨城是个不南不北的三线小城,靠着旅游业自给自足,算不上经济特别好的地区,但也胜在宜室宜家。


    夏知棠的母亲,也就是言晚的外婆,是70年代从港市大城下来的知青。


    言晚的外公走的早,那时候内地跟港市联系断开,外婆回不了家,于是她就带着言母在杨城独自生活了下来。


    外婆家在港市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


    家里把外婆培养的很高知,书法钢琴无一不通,直到现在外婆家还有祖上传下来的一副金墨台。


    骨子里的高贵叫外婆即使到了杨城也没有放弃对言母的培养。


    从自己母亲那里,言母习得一手绝佳的钢琴。


    也因此在杨城的小学做了一名钢琴老师。


    印象里,外婆家的相册中,夏知棠总穿最时兴的裙子,还烫着最时髦的羊毛卷。


    毋庸置疑,在那时候的小城里,夏知棠是引无数男人倾心的存在。


    她的选择非常多。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铁了心就要嫁给一无所有甚至文化水平都没有小学毕业的言立军。


    外婆知道后震怒,誓死反对这桩婚事。


    可没想到,夏知棠直接和母亲断绝了关系,毅然决然地嫁给了言立军。


    几乎是婚后立刻就有了言晚,身边人都夸赞说,言晚的眉眼和夏知棠长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言立军怎么说的?


    他说像知棠好,知棠生的漂亮,不像他,大老粗一个。


    还有人开玩笑,言晚生的这么白嫩,怕不是言立军的种吧!


    本是一句玩笑,一语中的。


    言立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夏知棠在和他结婚前和人有过一段。


    两人爱的难舍难分,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分手,夏知棠也转身不顾反对嫁给了言立军。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恶劣的试探便会长成参天大树。


    大概就是那时候起,言晚每天回到的,就不再是温暖的家,而是婆娑地狱。


    言立军酗酒又爱赌博。


    每每喝醉到家,他就会抄着墙边的扫帚猛地抽向夏知棠。


    为了护住言晚,夏知棠全都受下。


    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可言立军不是什么善茬,他认识很多难缠的地痞流氓。


    他放话说,敢离婚,就敢让她们母女在杨城过不下去。


    言晚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直到后来,母亲辞掉学校体面的工作,脱下裙子穿上女工的衣服进入塑料厂开始。


    一切就来不及了。


    言晚肉眼可见地发现母亲的虚弱。


    她总是很累,回来的比言晚晚自习下课还要晚。


    有时候趁言立军不在,母女两靠在床头聊上没几句,夏知棠就靠着睡着了。


    言晚知道,母亲大概是生病了。


    那个夏雨夜,她鼓起勇气拦住要出去继续打牌的言立军,近乎祈求。


    “爸……爸爸,妈妈她不舒服,你给我一点点钱,不麻烦你,我带她去医院,我一个人带她去。”


    眼泪混在嗓音里,嗓间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着颤。


    言立军回手将言晚推在地上,笑的无所谓。


    “生病了?生病了挨一挨不就好了,去医院?你当老子的钱大风刮来的?啊?”


    玻璃杯从桌上打碎,碎片玻璃四散在地上,言晚惯性后仰,手心扎进玻璃里。


    顾不上那点痛感,她赶忙跪回来,不管不顾地重重地将脑袋磕在地上。


    邦邦邦——


    脑中开始眩晕,言晚还在祈求。


    “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我能帮你做任何事,求你了,救救妈妈!”


    言立军酒劲上头,转身忽然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来。


    他一把掐着言晚的下巴,言晚被迫仰头,眼前一片模糊。


    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水。


    对上骤然在自己模糊视线里骤然放大的父亲的五官和神情。


    言晚第一反应是恶心和恐慌。


    身体的警戒告诉她,她要逃。


    言立军疯了!


    逃跑的动作却在下一秒被人控制住,言立军再凑近几分,发黄的牙齿在她面前张合,语气更是恶心猥琐到极致。


    “什么都可以?”


    “你……放开我……”


    窗外暴雨如注,雨水扑打在窗檐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像困兽一般,像言晚一样。


    心跳猛地加快,恐惧从脚趾处一路上升蔓延。


    言晚惊觉自己正要完全被黑暗吞噬。


    “爸……爸爸。”牙齿里艰难的挤出这个称呼,言晚想要试图唤醒面前人仅剩的良知。


    可这人早就疯了。


    次啦——


    言晚仰着头,没法视线扭头去看,但她听见自己校服被撕裂的声音。


    母亲还在房内奄奄一息地昏迷。


    客厅里,狼藉一片,柜子桌子翻到在地,玻璃碎片也到处散落。


    接触不良的昏黄灯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那光源像是一柄利剑,从吊顶上直穿而下,深深扎进言晚的身体里。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耳边传来言立军又哑又难听的声音。


    “我可不是你老子,你妈嫁我之前都不知道被睡了多少遍了,我也挺吃亏的,白养你这么大,要不你伺候伺候我?”


    恶心粗喘的呼吸落在颈侧,言晚吓得大声呼救。


    “救命啊!救命!”


    没有人听见。


    因为言家总在打架,争吵。


    这样的声音,一开始还会有人伸头来劝一劝。


    时间久了,大家就麻木了。


    甚至连身处其中的人,也开始麻木了。


    言晚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溃烂,泛出恶心粘稠的脓液来。


    让她作呕气息沿着脖子往下。


    几乎是本能,她不知道随手抓住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大概是玻璃,不然手掌心不会这么痛。


    用尽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扎进言立军的手背上,言立军吃痛松力。


    “啊!贱人!”


    言晚被推出一米远,后背重重地砸在倒在地上的柜子上。


    痛感麻痹了言晚的神经。


    言晚想,玻璃还在,如果他再过来,就同归于尽。


    言立军显然没了兴致。他望着自己不断流血的手背,怒气燃烧了理智。


    与此同时,破旧老屋的窗户被大风挂倒。


    砰——


    窗户从外向内炸开。


    言晚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抬起。


    和失重感同时来的,是解脱。


    风声渐渐变小,到后来直接消失。


    言晚身体落实,闭眼的前一秒,世界一片荒芜和寂静。


    她想,好安静啊。


    安静的像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二楼,没有致命伤。


    言晚失聪,言立军被拘留。


    因为罪证不充分。言晚和他又是父女关系,再加上言立军本人受了伤。


    所以最后只判了一个月。


    还判了离婚。


    但与此同时,夏知棠和言晚也得知,言立军在外面早就有了一个情人,还生了儿子。


    本以为一切都是苦尽甘来。


    夏知棠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几天后,夏知棠被查出来,肺癌晚期。


    没得救了。


    医生说,长期接触超标气体,再化疗都没有效果了,回去等日子吧。


    言晚一瞬间觉得,好像命运总是捉弄苦命人。


    对比与言晚的崩溃,夏知棠就显得淡然的多。


    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女儿言晚。


    言晚记得母亲将她送去外婆家的前一天,告诉她。


    “你外婆是个很好的人,这一辈子,是妈妈对不起她,陪伴不了她,你帮帮妈妈,陪陪外婆。”


    “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去找一个叫薛从之的叔叔,他欠妈妈的,他会还。”


    那个夏天,那个暑假。


    言晚摆脱了言立军。


    代价是失去听力,失去母亲。


    夏知棠的葬礼办的很简单。


    仪式结束之前,薛从之匆匆赶来。


    他全程只看了言晚一眼,然后在夏知棠的遗像前,放了一束盛放的红色玫瑰。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提醒他。


    “先生,葬礼上,这束花恐怕不合适。”


    薛从之笑笑,黑色西装脱下挂在手肘上,轻声道。


    “没事,她喜欢的。”


    后来言晚去薛从之的汽修店洗车,薛从之教她骑机车。


    她们慢慢熟悉。


    可言晚从来没有,哪怕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过夏知棠的名字。


    是刻意不提,还是不敢提起。


    言晚不知道。


    ——


    “言晚?”马颖出声打断言晚的出神。


    “你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就是我们杳宝很痛的过往啦……


    虽然没有和男主的甜甜,但这一章我一边写一边哭。


    原生家庭是一生的潮湿,在每个阴雨季节,都会叫你反复阵痛,折磨不止。


    第25章 第25章


    ◎“贺厌,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帮我。”◎


    “你怎么想的?”


    言晚如梦初醒。


    现在流言确实有些不可控,但言晚不想认输。


    刚想开口拒绝,身后有人比她更快出声。


    “为什么让她停课?怎么不让那些传谣言的停课?”


    言晚微愣,转身朝办公室门口看过去。


    十二月的天,阴沉沉的。


    冷意掺杂在风里吹的人脸上刀刮似的。


    少年即使穿了薄款羽绒服外套,还是显得格外清瘦。


    他半靠在办公室门边,眉眼深邃,神情淡漠,嗓音里有说不出的干净和慵懒。


    “所以受害者反而有罪?”


    “老师,你这做法,不算好。”


    话说完,少年抄兜走进来,利落的黑色碎发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显得发亮。


    贺厌在言晚身侧停步,他先是抬起那双桃花眼若有似无地瞧了言晚一眼,然后又转回视线看向还在发愣的马颖,继续开口。


    “老师,叫一个无辜的人被谣言霸凌到停课,没这个道理。”


    马颖似乎也被贺厌这话说的有些犹豫,她只想着让言晚不要听到这些,倒是没有往深处想。


    但这事主要还在言晚身上,她怎么想才比较重要。


    “这……”马颖看向言晚,明显询问意见的样子。


    言晚捏了捏手指,素白的脸上表情坚定,她开口。


    “老师,我没有问题,也不想停课。”


    贺厌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


    马颖闻言点点头,更加对面前的姑娘多了几分欣赏。


    “好,那你先回去,这事交给老师,老师会尽力,还你干净的学习环境。”


    言晚点点头,“好,谢谢老师。”


    “那你先回去吧。”


    言晚转身就出了办公室,马颖这才想起来面前还有个人。


    她疑惑,“贺厌你找我什么事吗?”


    贺厌视线还在那姑娘离开的背影上,听到马颖叫自己的名字,他回神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懒懒的。


    “现在没事了。”


    “你……”


    “我先走了,老师。”


    说完贺厌也出了办公室,徒留马颖坐在办公室一脸不解。


    贺厌腿长,两步追上前面的姑娘。


    本也没想叫她,就想着正好一起回教室。


    默默跟在身后,前方的姑娘忽然转身。


    贺厌停步,撩起眼皮看向她。


    一副等她开口的模样。


    言晚生的白净,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所以瘦弱的很。


    看上去软弱可欺,可她的眼睛生的亮。


    浅色的瞳仁,微微上挑的眼尾,主动看人的时候,闪着异样的光芒。


    狡黠又聪明。


    对面的姑娘嘴唇张合,浅粉色唇瓣上有些许湿润,莹润着光。


    像咬了一口的水蜜桃


    贺厌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


    “贺厌。”


    少年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还以为你永远不会主动叫我名字呢。”


    除了上次要打架或者是他先走过去的情况。


    这种主动转身和他说话。


    还是头一次。


    贺厌这段时间里难得心情好这一瞬。


    下一句,直接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


    言晚的声音一字一句,神情也无比认真。


    “贺厌,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帮我。”


    “嗯?”


    “事实上,我希望你以后在看到我遇到问题的第一秒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我们就维持着同学的关系,互相不要越界。”


    其实这句是警告自己不要越界。


    贺厌脸色一冷,声音带着些莫名的委屈。


    “为什么?”


    因为只要你对我一点点的好,我就会像鬼一样缠上你。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警告自己无数次却还是忍不住被你吸引。


    因为你不喜欢我。


    而我。


    无能为力。


    喜欢源自本能。


    我好好学习,研读中外名著。


    竟然没有一本书告诉我。


    你不喜欢我,我要怎么办。


    所以,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给我一点喘息的机会。


    指尖掐入掌心,言晚仰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因为我是个特别无聊又很固执的人,我需要学会自己解决所有事。”


    因为没有人会永远站在我身后。


    我的世界,一片荒芜。


    贺厌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


    沉闷的天终于开始下雨。


    雨中夹雪,冰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刮,贺厌站的靠外,黑色外套上瞬间沾上风雪。


    肉眼可见的潮湿。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言晚才听见贺厌哑着声音开口。


    “好。”


    言晚心中一空,却又感觉后背坐实。


    “好,那我先回去啦。”


    贺厌是个很守约的人。


    自从走廊上那次交涉以后,言晚也经历过几次不怀好意的揶揄。


    但贺厌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照例应着沈琦无聊的话,时不时轻笑骂他几声。


    言晚感觉他们又回到了当初刚刚步入高二的那时候。


    回到他称呼自己这位同学的那时候。


    圣诞节那天,贺厌的桌上堆了很多满怀少女心事的礼物。


    可那里面没有一件属于言晚。


    就连关月都发现了两人之间刻意避嫌似的糟糕氛围。


    将送给言晚的圣诞礼物递过去,她问言晚。


    “你和贺厌吵架啦?”


    言晚接过礼物道了声谢谢,又把自己的礼物送过去。


    “没有啊。”


    关月怪异,“那你们最近感觉……”


    言晚拆开关月送的礼物的礼盒,笑着道:“我们本来就只是普通同学啊,之前麻烦别人请吃饭,还帮我出头,已经够不好意思啦。”


    理是这么个理,但关月还是觉得有些有些不对劲。


    “是这样,但是……”


    话被言晚的惊呼声打断。


    “啊,月月你怎么送了两份礼物?”


    粉色精美包装的礼盒里,躺着一条白色围巾和一条粉蓝色襄钻手链。


    关月朝后指了指,“蒋雪送的手链。”


    “可是这看上去就很贵……”


    关月似乎早有预料,她拍了拍言晚的手背,说道:“蒋雪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所以提前跟我说,让我告诉你,这是文创店买的,一百来块。”


    言晚仔细看了看那手链的细致处,钻石晶莹透亮,切割平整又光滑,甚至在光影下还在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好奇地嘟囔一句,“现在文创店做工都这么好了吗?”


    关月大大咧咧,一把拽过她的手,给她将手链戴上,“你管呢,买了就是赚了,来我给你带上,瞧瞧……”


    抓着她的手满意的看了看,关月继续说:“你肤色白,带这个多好看啊,蒋雪真有眼光。”


    言晚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又问她,“蒋雪送你的也是手链吗?”


    关月摇摇头,“当然不是,是我喜欢的乐队的签名专辑!”


    果然,蒋雪很懂关月。


    正说着,蒋雪从后门进来。


    言晚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回头递给蒋雪。


    “是水粉,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蒋雪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惊呼道:“言晚宝宝,你是天使吧!”


    言晚有些羞涩,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朋友喜欢,她也很开心,眉眼都荡开笑意。


    “谢谢你。”


    说完她就转过身回去。


    蒋雪拿着水粉礼盒一愣,然后扭头去问旁边一直沉默的少年。


    “她送我礼物,她谢谢我?”


    少年从数学竞赛题上抽了一分眼神抬眼看了看前方纤瘦的背影,漆黑的眸中墨色翻涌。


    蒋雪听见他说。


    “可能就是家教好,有礼貌吧。”


    短暂的疑惑很快就被教室里热闹的送礼氛围打散。


    蒋雪没再纠结,“你怎么没送我礼物?”


    贺厌收回眼,语气很淡,“贺呈不是送过了。”


    蒋雪不乐意,瞪他一眼,“贺什么呈,那是你哥!再说了,他是他,你是你,贺厌,你真小气!”


    贺厌无所谓的笑笑,“嗯,我小气,缺什么让贺呈给你补,我没有给别人养女朋友的习惯。”


    蒋雪有一瞬间的脸色潮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扯开话题。


    “我那房子弄好了,上次也不知道怎么就漏水,我要搬回去住了,要不是贺呈还有我爸强烈要求,我就算住酒店,都不会去住你家!”


    贺厌轻嗯了一声,忽然就想起那次蒋雪家漏水。


    家里贺宗堂和贺呈接连打电话,说蒋雪一个小姑娘不能一个人住外面,然后就让许婧将人领回去住。


    那天早上接了贺宗堂的电话,许婧就犯了病。


    贺厌不得已在家陪了很久,直到镇定剂起了作用,许婧睡下,他才穿好校服匆匆赶到学校。


    那天早上的天气好,贺厌赶到学校的时候,主席台上的演讲接近尾声。


    贺厌站在行知楼的侧面,遥望主席台上纤瘦的身影。


    那大概是第一次他听见小姑娘那么有力地说话。


    他听见那句。


    “挂席拾海月,乘风下长川。”


    倔强又有力。


    突然就不自觉地笑了。


    觉得自己换的这身新校服也没算白费。


    那天晚上下了场雨。


    走到门口的时候,贺厌瞧见早上国旗下那道身影正狼狈地躲在树下。


    少女头顶的伞被风掀开,雨丝下是一张狼狈的脸和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贺厌忽然就想。


    怎么能美成这样。


    这幅画面。


    后来和她带着小猫一起去宠物医院。


    天知道他多想把这只小东西带回家。


    可是许婧才刚刚发病……


    思绪被眼前挥动的手打断。


    贺厌听见蒋雪问:“贺厌,你觉得呢?要不先回京市一趟?”


    【作者有话说】


    前面的伏笔,都解释啦!


    第26章 第26章


    ◎“言晚……宝贝?”◎


    从马颖提出停课那天过后,在期末周前,学校安排了一场大型防霸凌的动员会。


    动员会细分到每个班级的班会上。


    马颖站在讲台上,神色严肃。


    她扫了一眼下面的安静的同学们,然后缓缓开口。


    “杨城不算是一线城市,可这里是一座历史很厚重的城市。”


    “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我拜读过不少有关杨城的先贤史记,古人有云,以史为镜可以明得失,以人为镜可以正衣冠,从那些源远流长的历史里,我看到很多先贤的牺牲和无奈,可也正是这些,让我们后来者,拥有了非常多宝贵的财富和实践经验。”


    “我以为,杨城一中,并不比一线城市的任何一座高校差在哪儿,我相信诸位考进这座高中的时候必定也是日夜秉读,不敢懈怠。”


    “可踩在先贤的肩膀上,踏在自己的刻苦里,你们都做了什么呢?”


    “你们霸凌自己的同学,传播无知的谣言,甚至给女同学造黄谣。”


    “同学们,这里是杨城一中啊,你们是祖国的未来啊。”


    “当然了,不仅是你们的错,最大的错误,源自于我,我太过关注你们的成绩,所以忘记了告诉你们,多停下来,看看身边的人。”


    “你们是同学,是战友,是青春里最不可或缺的一笔。”


    “恶语相向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自己的少年心气正在缓缓逝去?”


    “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将别人踩在脚底下并不能让你的未来熠熠生辉,反而,那些出口的恶心秽语,会伴随你的一生,叫你堂而皇之地下坠,从此与恶魔为伍。”


    “司马迁写史记,写的是对历史人物的颂扬,即使权威在上,依旧不改初心,以史为正。”


    “你说他执着吗,他执着,他执着的不是身后名,而是自己的初心啊。”


    “我希望各位,能够有少年人的样子。”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珍惜身边的同学,切莫失了善良。”


    马颖的话后,班上迎来了持久的沉默。


    大约这个年纪的大部分人,只是心智不坚,但不是不善良。


    言晚明显感觉到投掷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了很多。


    那些谣言,也渐渐消散在冬日的每一场雪里。


    期末结束的时候,言晚听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陈克转学了,不知道原因,总之很突然。


    第二件事,是言晚没想到的一件事。


    陈欣月被贺家提告了。


    说是之前贩卖贺厌家庭信息的事,她就是幕后主谋。


    结果是怎么样的,并不知晓,不过她也再也没来过学校。


    除夕前一天,薛从之从外地回来,上门给外婆送了不少营养品。


    外婆推说着浪费,薛从之却坚持。


    那天刚好是言晚十八岁成年的生日。


    趁着外婆在张罗做饭,薛从之敲了敲言晚的房门。


    “进。”


    破旧泛黄的房门打开,薛从之一张硬朗又略显成熟的脸出现。


    言晚下意识回头,“薛叔。”


    薛从之点点头,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朝她扬了扬。


    “成年礼物。”


    言晚眼前一亮,立刻起身走过去。


    “这是……机车?”


    薛从之将钥匙递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之前你还没成年,不能让你骑,今天开始,我们杳杳是大姑娘啦,可以自由了。”


    言晚欣喜若狂的接过钥匙,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我还以为薛叔一辈子都不会让我再骑了呢!”


    之前薛从之教她骑车的时候,都是在无人的地方,保证绝对安全,控制时速。


    但没想到看上去温软的言晚是个胆子大的,时速直上200.


    那时候,薛从之就开始剥夺了她练习骑车的权利。


    没想到,十八岁这天,她收到了最想要的礼物。


    薛从之看着她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


    “趁着还没天黑,带你去骑两圈?”


    言晚忙不迭应下。


    “好。”


    临了还不忘给关月发信息分享这个好消息。


    【月月,薛叔给我送了辆机车!】


    然后就把手机丢进包里。


    黄昏已至,杨城山的山脚下空无一人,前路康庄。


    言晚穿着短款的防风服,一脚横跨到黑色机车上。


    发动机不断轰鸣,昭示着驾驶人内心快要破土而出的兴奋。


    薛从之嘱咐,“一定要小心。”


    “知道啦!”


    下一秒,轮胎极速划过地面的次啦声划破宁静,在杨城山的上空不断震荡。


    今天没下雪,但风很大。


    带着头盔,言晚躬身趴在机车上,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调动她身体的每个感官,甚至连血液都在兴奋的发烫。


    她喜欢听声音。


    尤其喜欢听这种极限的风声。


    周边景色不断掠过。


    山路的陡*峭更加加重刺激感。


    言晚神经叫嚣,整个人都放松无比。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为,她最开心的一刻。


    两圈过后,言晚估摸着时间停下车。


    薛从之走上来,接过她刚脱下的头盔。


    “怎么样?喜欢吗?”


    言晚点头,转而又有些犹豫,“这应该很贵吧?薛叔。”


    薛从之带着她骑回汽修店,然后又开车带她回外婆家。


    回家的路上,他才笑了笑回答。


    “你这个年纪,考虑开不开心就好了,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


    薛从之转眼,又看到她手腕上的粉钻手链。


    “这是……”


    言晚听见他问,大方地抬起手腕晃了晃,“你说这个吗?同学送的圣诞节礼物。”


    薛从之不动声色,“男同学?”


    言晚摇摇头,“女同学,说是文创店买的,一百多块呢。”


    薛从之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是吗?那确实应该好好谢谢这位同学了。”


    说到这儿,言晚才想起先前给关月发的信息。


    放假以后,两人约着出来喝过两次奶茶,越临近过年,关月妈妈的小超市生意就越忙,关月也就没了时间。


    摸出手机,关月的信息果然已经来了。


    【真的吗?薛叔果然对你是最好的!】


    【我刚刚和蒋雪打电话呢!她说他们都回京市了!】


    言晚下意识皱眉。


    他们?


    指的应该是蒋雪和贺厌吧。


    他们回京市了?


    不过也是,他们本来就属于那座城市。


    大概是关月没有收到言晚的回复,所以又来了一条信息。


    【杳杳?】


    【过完除夕我家超市就没有那么忙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鸣山寺?听说那里的签文很灵!】


    言晚想了想,回复。


    【好。】


    ——


    大年初一那天,言晚起了个大早。


    杨城本就是旅游城市,又恰逢过年假期,游客众多。


    鸣山寺作为必打卡景点,自然也是人群拥挤。


    拿着市民卡在山脚下排队的时候,关月忍不住冷地朝自己哈气。


    “真冷啊今年,明明也没下几场雪。”


    言晚朝她揶揄,“那你还穿裙子?”


    关月挽着她的胳膊,“我穿打底裤了!再说,鸣山寺这时候人最多了,万一让我遇到个帅哥,结果我裹的像个粽子,这不是白白浪费我艳遇的机会!”


    言晚无奈,将自己的围巾扯下来围到关月的脖子上。


    脖上一暖,关月立刻弯了眉眼撒娇。


    “呜呜呜,最爱你了我的杳杳。”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声,“对了,你有没有给大家发祝福信息?”


    言晚一愣。


    祝福信息?


    她一向除了关月没什么朋友,其他亲人也寥寥无几。


    能够互相祝福的亲友基本每天都会见面,轮不到要发祝福信息。


    实在要发。


    好像也只有……


    正乱想着,手机叮咚两声声。


    言晚摸出来。


    来自蒋雪。


    【新年到!祝我们晚晚新的一年继续当学神,成为杨城大状元,让我们也跟着与有荣焉!】


    来自沈琦。


    【新年发大财啊言晚妹妹!】


    明明他们年纪都要更小一岁才对。


    言晚弯唇,忽然自己暗骂了一声自己。


    怎么没有。


    明明她现在也是有朋友的人了。


    趁着等排队的时间,言晚一一编辑回复过去。


    蒋雪似乎也很无聊,信息回的很快。


    【你是不是和关月两个人在一起!】


    【哎……不像我,可无聊了。】


    言晚回复。


    【嗯,在鸣山寺。】


    【啊!我也好想去,怎么会有宴会这么无聊的事啊!】


    言晚斟酌一下,试探的问。


    【你一个人吗?】


    那边秒回。


    【还有贺厌,贺呈和周正也在,奥,他们两是贺厌的堂哥和发小,现在这几个都被迫在和几家大人周旋呢。】


    周旋?


    这个词听着就离言晚很远。


    他们的世界,确实完全不同。


    就在言晚还在和好友共享一条围巾,等着排队爬山进寺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西装革履,被迫成为大人了。


    明明还是这样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年纪。


    “哎?你怎么不回复,发什么呆?”关月出声提醒,两人跟着人流往前挪动几步。


    言晚后知后觉。


    【那祝你新的一年画更多好的作品!】


    【收到!】


    这边蒋雪刚回复完言晚的信息,那边贺厌倦怠者眉眼端着酒杯走过来。


    今天场合正式,京市几个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在,贺厌套了身黑色西装,更显身材高挺,身姿瞩目。


    他刚应付完一堆叔伯,又被灌着喝了不少酒。


    此刻在蒋雪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眼皮懒懒地垂下,眼尾还有些发红。


    他的声音很哑。


    “跟谁聊天呢?”


    蒋雪举了举手机。


    “言晚宝贝!”


    贺厌猛地睁眼,漆黑的眼眸朝她看过去,像是猎物盯紧了自己的食物。


    他艰难又奇怪的语气跟着重复一遍。


    “言晚……宝贝?”


    【作者有话说】


    咦~贺厌,我不说了,大家自己笑他吧。


    第27章 第27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言晚……宝贝?”


    蒋雪还在看手机,没什么心思地敷衍了一句。


    “对啊,言晚亲亲宝贝!”


    贺厌脱了外套,又扯了扯白色衬衫顶上的领带。


    他语气不明。


    “说什么了你们?”


    蒋雪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身上的公主裙展现姣好的身材。


    “新年祝福啊……”说到这儿蒋雪突然惊觉,“哎?晚宝没有给你发吗?”


    贺厌莫名感觉到一阵烦躁,好像是衬衫扣的太上了。


    他伸手随手解开顶上的两颗纽扣。


    巨大环形水晶吊灯的映衬下,少年露出一截漂亮又性感的锁骨,因为太过冷白,还泛着引人遐想的光晕。


    少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称呼人就称呼人,别多加那些没用的词。”


    蒋雪一副你有病的表情,“你也管的太多了吧贺厌!所以言晚给你发了什么?她发给沈琦的我都看了。”


    贺厌眉头皱的更深,“沈琦?”


    “对啊,沈琦笑死我了,他还祝言晚新年发大财,怎么发大财?出去开补习班啊?”


    贺厌腾的忽然起身,面色冷冷的。


    蒋雪还在自顾自地说话,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


    贺厌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丢下一句,“没事,贺呈找我。”


    然后就离开了休息室。


    蒋雪诡异地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继而连忙翻出沈琦的微信。


    【别把我笑死,贺厌没有被祝福,哈哈哈!人品也太差了吧!】


    那边沈琦正在打游戏,看到这条信息,愣了一下。


    【什么祝福?】


    【总之就是贺厌没有被祝福你懂吧?】


    沈琦看到这条信息,心里思索了一下,然后退出游戏,认真敲了一段五百字祝福发送给贺厌。


    发完还加了一句。


    【听说你没有被祝福?没事,兄弟想着你。】


    两秒后,他收到对方的回复。


    简洁明了,不识好人心。


    【滚。】


    这人骂人还打句号,怪有礼貌的。


    ——


    言晚和关月排到队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缆车上山的人很多,要坐的话要继续排队。


    关月提议,“我们走上山吧。”


    言晚看了看高不见顶的杨城山,又想到关月将将及格的八百米测试,有点担忧,“你行吗月月?”


    关月大手一挥,“人不是说了吗,心诚才灵呢,这不是我不怕苦不怕累地爬上去,才更能让菩萨看到我的诚心嘛?”


    言晚笑着点点头,两人顺脚拐进山路石梯。


    石梯这边就显得人影萧条了很多。


    两人一路往上。


    中途遇到个有意思的大爷,说是外地来的游客。


    本来他跟了个旅游团,但旅游团那些阿姨们闹着要拍照,吵得不行,所以大爷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独自怕石梯。


    三人也算是作了个伴。


    大爷很健谈。


    “你们还是学生吧?”


    关月热情回复,“嗯,叔叔,我们两是本地人,杨城一中的。”


    大爷闻言立刻竖起大拇指,“嗯真不错,好学校,早有耳闻!”


    “叔叔怎么想起来鸣山寺了,还以为你们来旅游都喜欢去阳山公园呢,那里喂鸽子,看雪景,不是更好?”


    大爷摆摆手,一副意味深长的架势,“小姑娘这就不懂了吧,来寺庙,肯定是有所求啊,你得时时在菩萨面前唠叨,她才能记得你,想起你呢。”


    关月笑笑,“确实,你像我,就求着菩萨能让我再多考二十分,到时候能考个京市的大学就好了。”


    “嗯……年轻人就该出去看看。”大爷转头问言晚,“你呢小姑娘,你有什么愿望要菩萨帮你实现吗?”


    关月帮她回答:“叔叔你有所不知,我这朋友厉害着呢,学习第一名,不用菩萨帮忙,想考哪考哪儿,给菩萨省心呢!”


    大爷更加赞许了,“那确实不错,既然没有愿望,就跟菩萨说说心里话吧。”


    言晚一愣,“说什么心里话?”


    大爷眉一竖,“你这丫头,总不能白来不是,有什么不想告诉别人的心里话,你跟菩萨说说,这里的菩萨灵,说了心里就没那么不舒服了。”


    “真的吗?”言晚眼睛一亮。


    大爷故弄玄虚,往上一指,“那上头不是有棵老杨树吗?你就把秘密写下来,挂上去,哎,保管菩萨看得见!”


    “树?”言晚下意识去看关月求证。


    关月疑惑,“可是那树不是姻……”


    “哎……”大爷打断关月的话,“小姑娘不懂,你净胡说。”


    关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几人说着话,就上了山。


    鸣山寺寺门大开,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前几日的雪还未化完,窸窸窣窣地坠在老杨树光秃秃的枝头,颇有梨花盛开的盛景。


    横七竖八的枝头上挂着满满的红绳。


    都是香客所求,或者是……


    难以宣之于口的秘密。


    香雾缭绕,寒风飒飒。


    远处山景中大雾弥漫,朦胧不清,鸣山寺好像处在仙境一般。


    此情此景。


    确实让香客有偷梯窥神的实感。


    言晚和关月也捐了些香油,从僧人那儿买了红绳。


    关月的愿望大概是太直接了,她没做他想就落笔写下好几行字。


    等她写完抬头,才发现言晚正对着红绳和许愿纸发呆。


    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伸手推了推言晚的手肘,好奇问道:“发什么呆呢?”


    言晚回神,“没有,在想怎么写。”


    关月摇摇头,“那你先写,我去挂,人多等下挂不上了!”


    说完她就离开。


    言晚提笔踌躇良久,然后墨点下落,写下几个字。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贺厌,你要一直都好。——


    最终还是随了大流,麻烦了菩萨一遭。


    这一趟鸣山寺之行。


    五千阶台阶,两个小时的山路。


    有人为求远大前程,有人为求无病无灾。


    却有一个姑娘,只为遥祝喜欢的少年。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我所求皆得,唯有你,是我遗憾难言的一段。


    山上信号不好,一直到下了山,言晚的手机才收到信息。


    信息内容多为新年的祝福。


    祝词大同小异,只有一个人,祝词和他本人一样。


    淡漠又疏离。


    来自贺厌。


    【祝好。】


    没有回复,因为想说的祝福都已经说给了菩萨。


    言晚按灭手机,和关月一起回家。


    ——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杨城一中出了一件大事。


    言晚上学期参加的那场各大高校举办的文学比赛,拿了全国金奖。


    一个理科生,拿了文科顶级比赛的金奖。


    为此,几所高校破格准许言晚跨选科参加高三时候的文学系竞赛,只要拿到名次,就可以保送京大。


    这消息一出,整个杨城一中直接炸了。


    杨城一中不算什么差学校。


    但对比一线城市层出不穷的竞赛王,本校学生还是以普通高考为主,只有理科班会有几个竞赛生,能拿到保送高校的名额。


    京大文学院是全国顶尖的院系之一。


    这样恳切的求才之心,足以见得得奖之人的水平。


    再加上上学期期末结束,考试成绩在新学期被公布了出来。


    言晚那个名字依旧稳居大榜第一,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被迫消失的表白墙卷土重来。


    只不过这一次风向大为转变。


    曾经谣言缠身的主角如今硬生生靠自己转变了舆论风向。


    【其实高一学神那事很多之前的学姐学长都有听说吧?学神才是受害者。】


    【而且这些人是不是酸啊,我要有言晚这成绩,路过的狗都得上去给它两巴掌,还造谣,有用吗?这姐成绩就能压的那些蠢货抬不起头来。】


    【就是,一个理科生拥有被顶尖大学文学系保送的资格,这是什么神仙人生?这不纯纯为一中争光,真不知道那些狗东西在跳脚什么。】


    【别说了,我听说之前那事儿背后是学神班上那个前校花搞的。】


    【谁?cxy?】


    【她不是喜欢hy吗?所以,是看学神跟贺厌走得近?】


    【还有之前隔壁职高xyr,也是被她下的套。】


    【我靠,我就说她不是喜欢hy吗,怎么还突然那时候跟xyr走那么近了,谁说hy心机重的,我看这女的才真变态吧?】


    【人都转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牢饭,你们还说个屁啊!】


    ……


    舆论一朝转变,言晚从深陷淤泥变成了众人仰慕的学神。


    还有人给她起了外号。


    一中神话——


    关月越看帖子越起劲,“神话姐?这下大家都改变对你的态度了,什么感想啊?”


    言晚转过脸来看着关月,突然说了一句。


    “可是月月,不是因为我成绩好我才没错的。”


    “我本来就没错。”


    关月一时语塞。


    正巧这时沈琦进来。


    他正接着电话,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是我说厌哥,开学一周了,还不回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琦松了口。


    “行吧行吧,那我等着你回来,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为了那双篮球鞋!”


    言晚闻言心中一动。


    所以贺厌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他是要回京市念书了吗?


    想去问一下沈琦好像又没什么立场。


    对话框停留在贺厌那一栏久久没有退出,删删打打半天也没发出一个字。


    正当她叹了口气,预备还是退出的时候。


    对话框那头的人先她一步发来信息。


    【找我有事?】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三章校园剧情结束,知道大家都想看贺厌追妻的都市剧情,但是不要着急,让我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说给你们听好吗?


    第28章 第28


    ◎“你亲眼看见的?”“我和人接吻?”◎


    【找我有事?】


    言晚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到地上。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找他?


    看了一眼头顶上备注变化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言晚明了。


    原来是这个暴露了。


    想了想,她敲了一条顾左右而言他的消息过去。


    【没事,就是老师让我帮你批改作文,还有背诵课文,你还没有完成过。】


    对方信息回的很快。


    屏幕冰冷,看不出对方的语气。


    【算了吧,家里出了点事,不太方便。】


    言晚心一沉。


    是婉拒?


    还是真的家里有事?


    所以是什么事?


    再问就越界了。


    捏着手机思索半天,言晚也只能克制的敲了两个字过去。


    【好。】


    聊天内容就停留在这一句,谁都没有再继续。


    那时候的言晚以为,只要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他总会回来的。


    毕竟才高二,而且以他理科的成绩,没有理由不参加高二下学期的数学竞赛。


    没想到,贺厌的消息就这样停滞在那句匆匆回复的“好”里。


    高二下学期过的很快。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一中的学生们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外套,重新穿上简单干净的蓝白校服。


    此间一共举行过两次月考,一次期中考。


    无一例外的,言晚都是牢牢占据大榜第一的那一个。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一中再也没有出现那个理科永远满分的少年。


    等到竞赛名额公布,没有贺厌的名字。


    言晚这才意识到,上学期本以为只是短暂分开的假期,或许已经成为永远遗憾的离别。


    她和那个喜欢的少年。


    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了。


    也从和蒋雪偶尔的交流中得到过一点点有关他的消息。


    比如他家里应该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所以就连蒋雪能见到他的机会也很少。


    比如他……


    要出国了。


    言晚盯着蒋雪的信息看了很久。


    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知道这个消息时内心的感受。


    大概是空白。


    情绪的完全空白。


    【对了晚宝,贺厌他可能要出国了。】


    【时间还没定,不过,应该是很难再回来了。】


    眼泪落下的猝不及防,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手机屏上,模糊了信息内容。


    关月听见抽噎声,连忙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杳杳?你别哭啊,你说话。”


    言晚在她视线触及屏幕前按灭手机,然后不住的摇头,断断续续道。


    “月……月月,杨……杨城的梧桐树……好烦啊,我鼻炎……难受。”


    关月大松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杨城不就这样,鼻炎患者的地狱,你一直都有鼻炎,严重的时候都呼吸困难,肯定难受,放学我帮你去校医室拿氯雷他定。”


    言晚不说话,只是拼命的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或许错过年少的喜欢就像是患上一场彻底的鼻炎。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天气变化的那一刻,反复折磨你,叫你逃不开,避不掉。


    叫你见不得春,就不了秋。


    高二下学期好像就在无数本《五三》和《小题狂做》里悄然逝去。


    等到夏季再来的时候,沈琦带来一个消息。


    “贺厌暑假会回杨城来收拾旧物,蒋雪约大家一起去爬武夷山,去不去?”


    关月首当其冲,“去啊!怎么不去!蒋雪到时候也一起出国,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蒋雪会和贺厌一起出国这件事,言晚是知道的。


    没什么意外,他们青梅竹马,家世相仿。


    大约毕业后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


    很相配,也很让人羡慕。


    言晚正在怔愣,沈琦捏着手机伸到她面前,“怎么样啊晚妹?我可是收到了蒋雪给的特别任务,必须把你带过去!”


    “你可不准拒绝!”


    言晚笑了笑,推回他的手机。


    “没说要拒绝啊,当然要去的。”


    当然要去的,就当是……


    和他告别。


    ——


    还以为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再次见到贺厌,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再加上少年又长了些个子,更显高瘦。


    不知道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虽然贺厌一向都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可这一次,言晚明显能感觉到他漆黑眼底下流转的漠然。


    像是完全的失去一切能够在乎的东西。


    言晚一惊,忍不住上前,主动问了一句。


    “你……还好吗?”


    武夷山的山路难走,但沿途风景很好。


    少年穿着简单白T黑裤,双手抄在兜里,一向风情的桃花眼下一片乌青。


    也不知道是熬了多少个夜晚。


    他侧眸去看面前矮他许多的姑娘,声线淡淡的。


    “还好,你呢,听说还是考的不错。”


    山间霞光骤亮,橙红光线打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上,一半明一半灭,更平添几分暧昧。


    言晚心头一动,难得多话。


    “嗯,还拿了金奖。”


    贺厌缓步上行,闻言面色缓和半许,眯着眼又瞧她一眼。


    “挺好,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言晚点点头,“想好了。”


    见她没有直接说,贺厌微微挑眉,问了一句,“我不方便知道?”


    言晚刚想说没有,又听少年轻笑一声,“成,自己知道就行。”


    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对方卡在嗓子眼,前方和沈琦打闹的蒋雪忽然回头,似乎是撒娇。


    “贺厌,沈琦又说我!你怎么管自己小弟的?”


    贺厌扬了扬眉稍,露出今天第一个笑来,他无所谓的下巴点了点前方的沈琦。


    “你就让让她,一天到晚嚷得我头疼。”


    沈琦不以为然,脱口而出一句,“您老就知足吧,等你们两出了国,想听我嚷嚷你,还没机会呢!”


    这话一出,几人之间的气氛陡然急转直下。


    这一次的爬山之行,像是几人之间一个不说出口的告别仪式。


    再次齐聚,大家都很开心,可这股开心里还是隐隐有离别的伤感。


    为了不破坏气氛,大家都很刻意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乍然被沈琦戳破,那种强装的没事的氛围被打破。


    几人皆是一愣,一阵沉默。


    还是贺厌很自然地接过话,他轻笑一声。


    “嗯,以后没你嚷嚷,我也轻松了。”


    沈琦气得冲过来要打他,“我靠!贺厌,你没良心的啊!”


    “嗯……我没良心。”


    贺厌整个人被沈琦搂住。


    两人动作大,言晚被迫退开几步。


    转眼去看上方,蒋雪看着打闹的两人笑的明媚。


    言晚忽然就想起那天阴暗的小巷子里,贺厌的话。


    “她那种好学生,我不感兴趣的。”


    几人笑闹着上了山。


    等到山顶,霞光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


    黑夜骤来,山顶的星光疏疏。


    几人靠着一棵老树围圈坐下。


    蒋雪嘟囔一句,“选的什么地儿?这么黑,我连沈琦的大脸都看不见了。


    沈琦从硕大的背包里,掏出一盏小型太阳能灯,一脸得意。


    “小爷我早有准备,你看!”


    啪嗒——


    太阳能灯被按亮。


    顿时,山顶的方寸之地被照亮。


    四个少男少女围坐一团,脸上都闪着暖黄色的光。


    坐下的时候天太黑,大家都是随便坐的位置。


    等沈琦的太阳灯亮了,言晚才发现,她坐在贺厌旁边。


    贺厌微微后仰,双手后撑在两旁的地上,白色T恤沾了些灰尘,一向爱干净的他此时也并不在意。


    从言晚余光的角度,能看见他流畅精致的侧脸轮廓,和下方凸起泛白的清瘦喉结。


    他说话的时候,那截冷白喉骨轻轻滑动。


    性感的叫人移不开眼。


    言晚记得不知道在哪个网站上看过,说是男人唯二脆弱的地方,其中一处就是喉结。


    不知道谁提议,一人说一个秘密,作为朋友之间的分享。


    几个女生还有些不好意思,沈琦颇有男子气概的站出来。


    “这有什么,我先来!”


    关月:“不劲爆我们可不能认啊!”


    沈琦面色古怪,似乎是狠狠憋了一口气,才认栽似的开口。


    “我刚开学那阵喜欢过陈欣月!”


    一阵沉默,然后就是。


    “哈哈哈哈哈……”


    “不是吧哥,你喜欢那种的?”


    “我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沈琦被两个姑娘调侃的面子挂不住,嘴上还在给自己找理由。


    “那我哪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好歹她长得漂亮,我喜欢她也正常吧。”


    关月眸光一转,“哎?她当时好像在喜欢贺厌吧?”


    “嗯。”言晚顺口接了一句。


    贺厌突然侧眸看了她一眼,看的言晚心中一凉。


    关月想起什么巨大八卦似的,忽然摇摇蒋雪的手臂。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贺厌还和她接吻了,全校都传遍了!”


    沈琦无语地看她一眼,替贺厌反驳。


    “你哪儿来的小道消息?有没有谱儿啊?”


    关月不甘示弱,指着言晚道:“还装?杳杳都亲眼看见了!”


    言晚面色一僵,她心虚得几乎不敢去看身旁人的表情。


    低着头,言晚小声想要辩驳,又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我……我不是……”


    颈侧突然落下一道阴影,有滚烫的陌生的灼热呼吸落在耳侧。


    言晚浑身一颤,然后就听见耳边传来少年极低的轻哧声。


    “你亲眼看见的?”


    “我跟人接吻?”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名场面,要来了,做好准备没有?


    今天三更了啊,下两章放在过十二点了哦?


    28号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忙一天,我尽量抽时间用电脑给你们更,如果来不及,我就放在29号!


    第29章 第29章


    ◎咬喉结◎


    言晚整个人开始升温,脚趾也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我……我就是恰好经过……”


    贺厌拉开身体,言晚脖间的皮肤得到喘息。


    夏夜星空下,灯影绰绰间,少年的声音像冰块撞击玻璃瓷瓶。


    干净又清晰,语气还带几分无奈。


    “好像是经过了。”


    “但也不能经过一下就给人扣那么大帽子吧?”


    言晚摸不准他这话什么意思,可其他人已经打闹着掠过了这个话题。


    再次主动追问显得她格外在乎。


    所以只能咽下疑虑,去听第二个人说自己的秘密。


    关月猛灌自己一口可乐,可乐罐被放在地上咕嘟咕嘟冒气。


    “我小学冲进过男澡堂!!!”


    这话一出,沈琦生生停住了去拿饮料的手,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向关月,语气中透着钦佩。


    “少女,你无敌了。”


    关月大手一挥,“那我哪知道,冲进去才知道走错了,可以说是给我的小学生涯留下了莫大的阴影。”


    蒋雪一脸八卦,“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吧?”


    关月无语怒吼,“紧张的脑子都冒白点了,看个屁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我了……”


    其余两人哄笑。


    “到你了到你了!”关月手肘碰了碰身旁的蒋雪。


    蒋雪忽然脸红,她似是而非地看了一眼贺厌,半天憋出一句。


    “以后想和贺厌成为一家人。”


    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关月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一脸震惊地在贺厌和蒋雪之间指了指。


    “你……你们……”


    蒋雪“哎呀”了一声推推她的肩膀,“你误会了!”


    任谁听,都是害羞的娇语。


    贺厌不说话,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晚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个闷热的夏夜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不然怎么从下自上地生出凉意。


    耳边不断回响的,是那句。


    “她那种好学生,我不感兴趣的。”


    所以不喜欢她这种好学生。


    喜欢漂亮,明媚的蒋雪。


    确实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但言晚还是觉得有点生气。


    凭什么要说她没有趣?


    明明两个人都没怎么相处过。


    万一她很有趣,很有意思呢?


    他这样不也是乱给人扣帽子吗?


    满脑子的思绪乱蹦,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贺厌该你了!”


    贺厌轻哂一声摇了摇头,漂亮的桃花眼懒懒地耷拉下去。


    “我没有秘密。”


    “你确实是棵铁树。”没等其他人说话,沈琦就翻了个白眼替他认下。


    “那你呢,晚宝!”蒋雪觉得没意思,越过去看言晚。


    “我……”


    啪——


    太阳能灯突然熄灭,周围陷入昏暗。


    除了周围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什么都感受不到。


    “怎么回事啊?”蒋雪的声音有些慌乱。


    接下来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沈琦在拨弄他的太阳能灯。


    “别着急别着急,可能是没电了,我书包里有备用电源!”


    黑夜总是神秘。


    也给人无限冲动和勇气。


    好像无论在这样的暗色里发泄什么,都值得被允许。


    言晚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膛里心脏擂鼓一般狂跳。


    贺厌要走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贺厌说她很没意思。


    他凭什么这样说?


    今晚是最后的告别了。


    理智被拉扯,冲动冲昏了头脑。


    恶劣的因子在此刻滋生。


    趁着夜色迷离,言晚捏紧掌心忽然起身。


    周围几个人的笑闹声还在继续。


    这样大胆的刺激叫言晚完全屏住了呼吸。


    因为失聪,她从来对周围的感知能力都比别人更强一些。


    特别是在黑夜里。


    她不可控制地慢慢靠近那个少年。


    彼时的贺厌还是维持着双手撑在后侧,微微仰头的姿势。


    三寸……


    两寸……


    一寸……


    找到了。


    两道不同的呼吸交织。


    两道人影交叠。


    黑夜成了升温剂。


    太近了。


    言晚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是紧张的。


    到这里就应该及时停止了。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


    就这一次。


    就放纵这一次。


    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贺厌也明显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


    甚至那道灼热滚烫的气息已经在自己的面上喷洒。


    他一愣,下意识要推开上方的人。


    可手指刚刚移动的下一秒,他碰到了那人腕间的东西。


    纹理清晰切割平整的碎钻,内侧还有颗颗分明的珠粒,耳边敏锐捕捉到微微晃动的轻响。


    鬼使神差的。


    他撤回了手。


    也屏住了呼吸。


    黑夜无限放大人的欲望,也给了人放纵的勇气。


    言晚索性闭上眼,捂住狂跳的心脏处,埋首下去。


    唇瓣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双方都是一瞬间的颤栗。


    言晚往下探了探,找到那截凸起处。


    与想象中不同,少年的喉结不仅清瘦,还微微泛着冷意。


    泄愤一般,言晚张唇,咬了下去。


    完全没有收力,是实实在在地咬了一口那截凸起。


    因为离得太近,言晚甚至能明显地感受到下方人逐渐加重的呼吸,还有……


    一声从齿间溢出的闷哼声。


    极低但很清晰。


    暧昧又隐忍。


    又一阵风过,却吹不散皮肤相触那块的滚烫温度。


    言晚心头一跳,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


    网上说男生这个地方很脆弱。


    那她咬的那么重应该非常痛吧?


    完蛋了!


    他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突然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去缓解一下疼痛。


    几乎是无意识的,言晚试探地探出舌尖来,然后非常生涩的舔了舔。


    本意是安抚。


    但舌尖的血腥味让她惊觉自己那口咬的有多重。


    身下人明显僵硬的更厉害了。


    甚至连他的呼吸都骤然升温,胸膛处起伏的节奏也乱了起来。


    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震荡在言晚的助听器里。


    言晚再一次后知后觉自己安抚得有多么糟糕。


    本来已经受伤了,她再这样再去碰触舔舐,那只会加重那处的痛感和不适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言晚感受到身下人的温度只升不降,喘息声也怪异了起来。


    像是某种难以压抑的情绪在暗色里要破笼而出,随时都会撕裂作恶者。


    大概是真的非常痛吧,言晚心里想。


    粗重的呼吸声,夏夜的风声,还有周边人完全虚化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在被人发现之前,言晚*吸了口气起身赶紧坐回去。


    可能是做贼心虚。


    她掩耳盗铃一般摘掉了助听器握在手里。


    周围顿时陷入寂静。


    几乎是同时,沈琦大叫一声。


    “行了!装上了!”


    啪嗒——


    灯光再次亮起。


    沈琦视线扫到对面人的时候,征了一瞬,然后开口。


    “厌哥,你怕黑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转过视线去看还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半仰的少年。


    除了一个人。


    夜色太朦胧,光线也不明亮。


    没人看见,少年极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喉结上下一滚,贺厌的声音算的上沙哑。


    “我……我没事。”


    沈琦古怪地看他一眼,没再管他,继续刚刚灭灯之前的游戏。


    “刚刚说到谁了?哦对,厌哥,厌哥说他没秘密,这事儿你们别不信,我们厌哥坦荡……”


    着呢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贺厌哑声打断。


    “有了。”


    沈琦一愣,“什么?”


    “秘密。”贺厌再次吞咽痛感明显的地方,“我现在有了。”


    ——


    贺厌和蒋雪第二天就离开了杨城。


    夏季还是那样闷热,又那样漫长。


    言晚有时候在怀疑,是不是每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都会在夏季,遇到一个这样的少年。


    他常常来的热烈,以不容抗拒的姿态闯入,而走的时候,也静悄悄的。


    好像真的就应了那句。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也不算遗憾。


    因为每一个夏天,或是相遇,或是别离。


    都被那人填满。


    高三开学的那天,从来没有逃过课的言晚第一次和老师撒谎。


    她请了假,一个人再爬了一次鸣山寺。


    五千阶石阶,两个小时的山路。


    再一次站到山顶的雾霭缭绕处。


    言晚没有许愿。


    这一次,是真的和菩萨说一说,武夷山顶没有说出口的秘密。


    菩萨,你听见了吗?


    我说,我在十七岁喜欢过一个最热烈的少年。


    他是我的整个十七岁。


    ……


    后来的日子就更快了。


    杨城一中的高三生,每天除了考试就是放榜。


    等到三轮复习结束,教室后排已经张贴起了高考倒计时。


    言晚其实在高三下学期开学就拿到了京大文学系的保送名额。


    但是努力了这么多年,又是一名理科生。


    好像不高考也是一种遗憾。


    她不想让自己的遗憾再多一些。


    这一年,她很少会再想起那个叫贺厌的少年。


    大概是偶尔早读的间隙,或是晚自习某一瞬的发呆。


    她会想起那张漂亮又桀骜的脸。


    但也只允许自己放纵一瞬。


    然后就会继续埋首。


    也有听沈琦说,贺厌和蒋雪都申请到了非常优秀的国际名校。


    思来想去,言晚给那个人发了一条消息。


    【万事胜意。】


    然后就将这个微信号删掉。


    言晚想。


    她的十七岁在这一秒就结束了。


    不问你前程远大,只盼你万事胜意。


    风雨也好,烈阳也罢。


    只要顺心,都是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


    刚下飞机,来啦!


    见光


    第30章 第30章


    ◎重逢◎


    六月底,高考成绩出炉。


    言晚是杨城的理科状元。


    430分。


    几乎可以任意选择任何想去的学校和专业。


    当晚,外婆家的电话被招生办打烂。


    无数高校向她抛出橄榄枝,还有各种诱人的奖学金。


    言晚这个名字被杨城一中的老师不断用描金熨烫,张贴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更有甚者,学校还在校门口拉了大红横幅。


    关月也考的不错,高三一年提高了六十多分。


    比当初在鸣山寺许愿的二十分还翻了三倍。


    关月举着手机笑道,“鸣山寺的菩萨真是灵啊!”


    言晚也跟着笑,顺着她说:“确实灵。”


    其实她心里知道,高三一整年,关月有多努力。


    她的每一分都对的起自己的努力。


    言晚最终顺从自己选择了京大的文学系,也和高二向她发出签约邀请的杂志社签订了合作。


    关月也跟着选了京市一所比较好的理科高校。


    九月初,关月和言晚结伴去了京市。


    八个半小时的高铁,沿路风景从南到北。


    虽然疲惫,但奔赴梦想的路上,怎么也说不出一个累字。


    京大和关月所在的科大同在一个城区,两校之间只有两站路。


    蒋雪不在,两人更加珍惜这份学生时期就建立的友谊。


    几乎是每个周末,关月都会来找言晚吃饭逛街。


    有时候为了赶稿,言晚也会熬个通宵,关月就会直接带了吃的上她们宿舍把人抓起来好好吃饭。


    言晚宿舍还有四个姑娘。


    两个京市本地人,还有一个叫李舒舒,是沈城人。


    北方人都自带豪爽,而且不认生。


    几个姑娘处的特别好。


    她们也对言晚这个唯一的南方姑娘特别照顾。


    明明言晚比她们所有人都大一岁。


    用关月的话说,言晚长着一副初恋脸,就是天生让人来疼的。


    关月经常来找言晚,所以一来二去,也和她们宿舍人玩的特别好。


    大三下学期的时候,杂志社终于磨的言晚同意了整理出版高中时期的中短篇小说《暗恋心事》。


    《暗恋心事》一经面世,直接卖到脱销。


    杂志社连夜加印了多次,才稳住读者粉丝疯狂的局面。


    关月还开玩笑,“杳杳,以后杳杳钟声晚这个笔名就是我在外胡作非为最大的底气。”


    言晚没办过签售会,也从来没在公众平台露过面。


    大约是这样的神秘感,更让读者充满崇拜。


    言晚成了炙手可热的新锐言情作者。


    大四毕业的时候,《暗恋心事》被卖给了内娱一家老牌制作公司,预备做成电影,隔年上映。


    为了尊重读者,导演团队直接邀请了言晚本人操刀,作为首席编剧,亲自完成这个本就属于她的故事。


    几乎没有同龄人毕业就陷入求业热潮的困境。


    言晚一路走的顺风顺水。


    用版权费,她在京市三环内租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公寓。


    关月和李舒舒搬来和她一起住。


    免房租。


    八月初的时候剧本完成,项目开机,言晚作为编剧负责人,需要全程跟组。


    电影在京市郊区的一个搭建的棚里拍摄。


    因为离市区远,加上拍摄时间不固定,所以剧组所有人都需要在附近的酒店住下。


    言晚就是在收工回酒店的时候接到了关月的电话。


    关月似乎有些不高兴,“杳杳,你这工作是把你卖山里了吗?一天了,你都没回我一条信息!”


    关月算是让言晚意外的。


    一向不着调的她,居然选择了计算机专业,还在毕业后拿到了大厂的offer,留在了京市成为了一名程序员。


    她的工作也很忙,但每个间隙,她都会抽空给言晚发消息。


    其实言晚知道,她是担心自己。


    因为她有听力障碍,之前在杨城可能还有一些归属感。


    现在来到了这样的大城市。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她很怕自己出现什么临时的状况。


    所以需要随时确定,她是安全的。


    想到这儿,言晚鼻尖一酸,有些感动。


    “没有,今天女主角的戏份一直在改动,所以我一直在忙,没有听到你的消息。”


    关月听到女主角三个字,顿时来了兴趣。


    “女主角?是那个刚刚拿了新人奖的赵百惠?”


    言晚一边刷开房卡进门一边朝那边轻嗯一声,“是她。”


    “她漂亮吗?网上都说她是内娱最后一位初恋女神。”


    言晚躺在酒店柔软的席梦思床上,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回复。


    “嗯,很漂亮,基本没有任何一个角度拍她不好看。”


    关月忽然提起前头的一茬,“那还改什么戏份?”


    言晚想了想白天赵百惠不断ng被导演骂的画面,还是决定委婉用词。


    “大概是她和导演理念不太契合,但是项目周期有限,如果不在时间内拍完,剧组每天都会面临巨大的损失。”


    关月听了叹了口气,“还以为这行很好赚钱呢!看来每行都不好混啊!我还是老实敲我的代码吧。”


    两人正聊着,言晚手机又进来一通电话。


    她移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对关月道:“月月,导演找我有事,我先不跟你说啦。”


    “好,好好照顾自己。”


    两个姑娘挂了电话,言晚急忙给导演吴港回拨回去。


    这个点全剧组都收工了,今晚又没有夜戏,现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急事了。


    果然,电话一接通,吴港的语气有些严肃。


    “言老师,我这边向天鸿娱乐提出解约了。”


    言晚眼皮一跳,“导演,这是不是……”


    天鸿娱乐是业内很大牌的一家经纪公司,赵百惠就是目前他们公司力推的艺人。


    《暗恋心事》女主一角,也是在天鸿娱乐的力保和大额投资下,才落在赵百惠的头上。


    这时候解约,不仅要面对赵百惠的解约费,还要面对天鸿娱乐随时撤资的风险。


    “导演,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试一试,我这边尽量把剧本在女主戏份上再改的简单一些,通过一些叙事角度加强故事性……”


    “可这都不是我要的效果!”吴港直接打断,语气有些无奈,“我在这行做了二十年,大小奖项我也拿了不少,靠的都是我拍出的质量。”


    言晚沉默,吴港是业内很有名的导演,他一向对电影的制作要求都极高。


    也是这份严苛,才向内娱交出了一份又一份高分大卷。


    想了想,言晚开口,“那如果天鸿方突然撤资,我们要怎么办?”


    吴港冷哼一声,“言老师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吴港在圈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明天我约了几个投资人,到时候会一起吃一顿饭,你到时候也来,你对这个本子熟悉,有你在,我们拉到新投资的机会更大一些。”


    说实话,言晚一直非常钦佩吴港。


    他的每个镜头里都有对艺术的执着。


    一直ng确实是对这部电影的不尊重。


    言晚叹了口气,应声,“好。”


    吴港似乎也松了口气,“麻烦你了,言老师。”


    “不会,我们一起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


    挂了电话,言晚对着天花板发呆。


    在其他人眼里,吴港是实力导演,而自己是新锐当红编剧兼作家。


    按理来说,他们的生活应该轻松很多才对。


    可面对资方,面对难缠的演员,和随时都会停摆的剧组,他们还是需要不断去妥协。


    可能这就是成长的意义。


    大学这几年,言晚渐渐不再排斥别人发现她的助听器。


    她开始扎马尾,也开始露出自己的耳朵。


    虽然还是会收到异样的目光,可言晚却没那么在乎了。


    甚至她在想,明天投资饭局上,她可以扎起马尾,然后露出自己的助听器。


    这样就可以更加直观地告诉他们,这段故事是她这一生里最美的一段故事。


    他们投资的话,一定不会失望的。


    这么想着,困意席卷而来,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饭局在晚上,白天其他人的戏份还要继续拍。


    言晚难得收拾了一番自己,扎了马尾,换一身干净利落的衬衫配西装裙,然后去了剧组。


    为了让自己显得有些气色,她甚至还化了淡妆。


    一到剧组,就感受到气氛严肃。


    本该拍的男主单独戏份被迫停下,赵百惠站在场景里,助理还在一旁给她撑着伞。


    “吴导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我的通告单直接被取消了?”


    吴港站在一旁,手持一个对讲机,面上都是不悦,“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个角色深度你完全诠释不了,我这边要换人!”


    赵百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周边人都小声议论起来。


    “换人?我刚刚拿了新人奖,你说我诠释不了,你是不是有意针对我?”


    男主角陆尘眼看气氛不对,在一旁打圆场,“都消消气,百惠,你先休息休息找找状态,等我这两条拍完,我们再试试。”


    “我说了换人听不懂吗?”吴港暴怒,手中的剧本页往空中一撒。


    纸页纷飞,然后摇摇晃晃落在言晚的高跟鞋边上。


    “我自己的电影,用个人我还决定不了了?”吴港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赵百惠见对方铁了心,也不再维持表面的好言好语,直接拔高了音量。


    “换人?我们可都是签过合同的!你别忘了,你这戏里一半的投资都是我公司给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吴港完全不受威胁,“不就是撤资!你去啊!我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怕过!我告诉你赵百惠,这辈子我的戏,不会有你任何一个角色!”


    “你!”赵百惠被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最终还是维持女明星的形象,猛跺一下脚,然后带着助理大步流星地离开。


    言晚走上前,安抚吴港。


    “吴导,消消气,咱们先拍其他戏份,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吴港看见她,面色缓和了一些,“你来了啊,今天这身不错,晚上可指望你了。”


    言晚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裙侧的布料,“我会尽力的。”


    ——


    晚上七点,滨江会所的顶级包厢内。


    吴港和剧组几个副导演以及言晚坐在下位,主位上坐着几个言晚从来没见过的投资人。


    吴港侧身在她耳边给她介绍,“主位上那个是全要资本的赵总,边上是正太药业的齐总,都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跺一跺脚,京市都要震半边。”


    言晚点点头,脑子里牢记这两位的面孔,生怕等下叫错人,惹了几个大佬不高兴。


    赵总看见这边窃窃私语的动静,笑了一声道:“吴导这位是?你也不介绍介绍。”


    吴港立马陪了笑,站起身开始介绍言晚,“这位是我们剧组的首席编剧,也是《暗恋心事》这部电影的原著作者,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新锐作家。”


    “哦?这么厉害?”齐总接话,“长得也漂亮,配得上这个名头!”


    言晚被捧的不好意思,在吴港地不断暗示下也站起身,举了举杯子里的红酒,“赵总,齐总,我是后辈,以后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我先干了,你们随意。”


    说罢,言晚愣头青一样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红酒。


    虽然大学宿舍几个姑娘加上关月也经常去大排档喝酒撸串。


    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这么猛又急的一杯红酒灌下去,言晚还是有一瞬间的眩晕。


    赵总看见这幅画面,笑的更开,“言老师真是快人快语,做事也爽快。”


    说完他也喝掉杯中的酒,然后举了举杯示意。


    言晚有几分无措,“赵总叫我言晚就好。”


    吴港也没想到言晚这么实在,怕她喝多,赶忙把话题接了过去,他转了转餐桌,“哪能就让你们喝,这样,我打个圈,算是我的诚意。”


    说完吴港端着酒杯就走过去。


    言晚坐下后长舒一口气,不太舒服的甩了甩脑袋,陆尘在这时候凑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橙汁,然后关切地问道:“言老师没事吧?你也太实在了。”


    说实话,醉倒是没醉,但要说舒服,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陆尘自从进组以后屡次主动和言晚搭话,言晚不是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


    虽然他确实长得不错,但他可是现在流量最高的小生,要是被他那些女友粉看到两人走近,言晚怕自己被她们直接手撕了。


    想到这儿,言晚拉开和他的距离,摆摆手强撑,“没事,我还好,谢谢你的关心。”


    陆尘感觉到对方的抗拒,皱了皱眉又追上来,在他开口之前,言晚直接开口。


    “陆老师,我有男朋友了。”


    “嗯?”陆尘一愣,面上一闪而过一丝错愕,“你……”


    言晚抬头,然后认真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可能是我会错您的意思了,但是我确实有男朋友了,我们靠太近的话,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陆尘闻言不死心的又凑近一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的包厢大门忽然被拉开。


    砰——


    言晚和陆尘同时闻声回头。


    因为刚刚凑得很近说话,所以回身的时候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


    热闹的包厢内霎时安静下来。


    朱红色雕漆大门双向往里推开,头顶的巨型水晶吊灯投射出耀眼的光。


    高级地毯上的花纹厚重而有质感。


    光源处,朱门外,男人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内里衬衫的纽扣扣到最顶上。


    再用绣红色领带搭配,更显矜贵禁欲的气质。


    男人身材高瘦,皮肤冷白,深邃的眼眶下是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浓而纤长的睫毛鸦羽一般垂下,叫那双眼更显漫不经心和疏离。


    光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又扫过他流畅精致的轮廓。


    好像总是这样,无论过了多久。


    连光都偏爱他。


    言晚心跳停止,呼吸一滞,默默在心里念着那个阔别五年的名字。


    贺厌。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来啦!明天不一定更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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