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师兄师兄!你看,我们已经拿下两个魁首了!就差你出马了!”


    沈昔笑嘻嘻地跑到青炎宗座位前方,辛勤地帮陆传朔捶背揉肩:“你看,师兄你也多出出力,咱们一起把这次宗门大比的魁首包场了如何?”


    “包场?前两次你们能赢,纯属大家没有防备,大乘期以下都是小打小闹,宗门大比的第三组才是一切的核心!”金禅宗看着青炎宗属地内一片氛围雀跃,再次忍不住出来泼冷水。


    金禅宗前两组的比试结果十分不理想,精心培育出的精英弟子连连撞上了好几个大宗门弟子,展翅高飞的小翅膀还没挥起来,就直接折戟沉沙了,这也导致他们全体心情郁郁,看谁都不顺眼。


    此刻,看到青炎宗拿了如此好的成绩,他们更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凭什么!明明之前还与他们同属倒数,甚至远不如他们的宗门,竟然能够在这次大比中大放光彩,远远将他们甩在身后!


    金禅宗的主事人心中算了算,他们宗没有大乘弟子,根据前两组的成绩,没了青炎宗的再次垫底,他们已然成了新的倒数第一。


    他内心流出宽面泪,青炎宗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能有如此大的改变!


    “哦哦哦,我懂了。”沈昔也不见怒色,她转过身来,视线在金禅宗所在的区域环视一圈,“你的意思是说所有大乘期以下的修士都没有存在意义?”


    “可是我见你们金蝉宗,好像还没出现过大乘期的弟子呀?”


    犀利的话语如同利剑,一下子捅到了金禅宗主事人的心窝。


    精心培育,百般教导,金禅宗却迟迟出不来一个大乘期弟子,这已然成为了他们的心口重疤。


    他脸一横:“你们也别得意!你们青炎宗也就一个大乘弟子,能比我们强上多少!”


    沈昔微笑:“可是我们可以参加宗门大比的第三组比试哦!”


    “还是刚升上的大乘期,怕是第一局就要被淘汰下来吧!”


    沈昔摊手:“可是我们可以参加宗门大比的第三组比试哦!”


    “这么多强敌,你们还是担心他的修为会不会直接被打退到大乘期以下吧!”


    沈昔鼓掌:“可是我们可以参加宗门大比的第三组比试哦!”


    对方一句顶十句,把金禅宗主事所有未出口的嘲讽全都堵到了嗓子眼,最后对方只能悻悻地瞪上一眼,乖乖滚回原本的座位。


    ……


    青炎宗的几场比试,显然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无论是袁润知扰乱心绪的乐声,还是沈昔搞出的永远弄不清作用的刺绣,每个修士都在备战他们的时候伤透了脑筋。


    然而,在看到丁鸢君的比试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不就是服用丹药吗!


    虽然好像并没有人在打斗期间吞过丹药。


    不就是丹药功效奇特吗!


    虽然修仙界至今没有出现过类似功效的丹药。


    不就是打败了渡劫修士吗!


    好像凭着元婴修为当场突破到化神还反杀的情况从未出现过。


    不过大家还是把丁鸢君的打法视作了常规,也算是缓解一下被其余两个人震惊到的心情。


    所有人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中默认了陆传朔并不会什么稀奇古怪的打法。


    毕竟沈昔和袁润知不过金丹和元婴修为,所以可以随着心情自由折腾,而对于距离飞升只差一个大境界的大乘期来说,他们明显不会对外物再有着什么多余心思。


    备战陆传朔,应该不需要再耗费什么大的精力了吧……


    陆传朔第一场的对手是三千宗的牟勤,可怜它三千宗,刚刚应付完裴宏惹下的烂摊子,现在便要绞尽脑汁思考起如何面对这个棘手的对手。


    当*然,他们更是无数次地后悔,没有制止元清宗抽签的小动作,导致他们落到如今的尴尬境地。


    毕竟,若不是第一个与陆传朔对战,他们至少还有观看对战影像,琢磨应对之法的机会。


    只是现在,多想什么都迟了。


    牟勤是一个精壮汉子,他擅长使刀,脸上肌肉横飞,明显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对于自己的对手,牟勤自然是一副看不在眼里的模样。


    对面那个叫陆传朔的家伙,身条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就是个不经事的小白脸,自己大乘后期,对方大乘初期,自己只要一刀砍过去,就能将他轻易劈成两半。


    也不知宗内其余人都在紧张个什么。


    至于青炎宗其他人的对战影像他也看了,无论是乐声还是刺绣都是群花里胡哨的东西,自己只需一力降十会,便能轻松应对!至于丁鸢君的越阶作战,还不是靠了程蓁蓁的丹药?这等珍惜的东西,想来也不会分给陆传朔。


    一套十分自洽的逻辑在牟勤心中运作完毕,他咧起嘴,目露凶光地盯着面前的陆传朔。


    “小子!就让爷爷我来好好教教你!宗门大比,可从来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


    陆传朔没有出声,他只是凝神看向指尖,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要以哪种方式应战。


    在丁鸢君昔日的一番言语中,他自然也知晓了另一种修行方式的存在,可是一切前路未知,作为青炎宗自始至终的支柱,他并不敢放肆去赌上一把。


    他剑修天赋本就不错,而且,他真的有直接改道重来的勇气吗?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青炎宗,就该是一个追求本心的地方不是吗?我这个大师兄,也得一脉相承啊……”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牟勤充耳不闻,他右手提刀,直直劈向眼前的人影,可随着大刀劈砍而下,面前的人影却兀自化作一团青烟,直接消散在了空中。


    幻术?


    牟勤猛然转身,锃亮的刀锋闻声再次狠劈到身后,却又是一抹白烟消散。


    比试台四周不知何时起了白雾,雾气缥缈,直接将整座比试台淹没。


    触目全白,见不到一点多余的色彩,四周寂静无声,牟勤却是哼笑一声。


    用幻术对付他,想要在他无提防下近身是吧?对方这可就打错算盘了!


    牟勤朝两手喷出两口气,左右搓了搓,再次抡起了刀。一把刀被他直接抡出了残影,最后形成了一面厚实圆墙,却是蚊虫都分毫近不得身。


    台下的一众怔怔看着水镜传播过来的影像,全然不知台上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视角中,就是随着陆传朔一声叹息,牟勤就开始了一通原地乱劈,他如此卖力,腮帮子憋胀得通红,可却是一直都在原地蹦跶,不见半分挪动。


    如此诡异的画面,直叫人心底发凉。


    直到最后,陆传朔清冷而立,他指尖拨动,牟勤也立刻变了动作。


    只见他一直挥刀,一直大步向前,牟勤就这样……直接走下了台?


    改变环境,处藏杀机,可走路径全随人心念而动。


    这不是幻境,这是阵修。


    ……


    程蓁蓁看着面前一道又一道的水幕影像,面色一片凝重。


    她竟有些后悔主动提出要参与此次大比了。


    那个该死的青炎宗!似乎就是从自己为了隆邱矿脉,与青炎宗第一次接触起,对方就好似成了自己的克星,处处都叫自己不顺!


    青炎宗那个蒙面女,掌握着她都不曾拥有的炼丹秘籍,让她一次又一次大丢颜面,而青炎宗这个叫陆传朔的,招招看不清底细,处处莫名其妙,直到现在,她都想不出一个应对之法。


    难不成她第一次决心为宗门出力,就要以失败告终了?


    一次又一次,为何就次次不顺了!


    手指用力攥向身旁扶手,直直在上面捏出一道裂痕!


    谢秋痕远远藏在人群之中,默默凝望着程蓁蓁的背影。


    向来桀骜不逊的脸上挂满了沧桑,眼中是一片死水,一直注重仪表的他,下巴处却有着一片参差不齐的胡茬,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如今沉郁阴暗,甚至堪比流浪汉的存在。


    呵,可不就是流浪汉呢!


    这些日子,他过的并不算好。


    因着他擅自对丁鸢君出手,师尊季阙之为以示惩戒,已经许久未理过他,可除此之外,灵气海重创,宗门捧高踩低,他也着实经受了一番人情冷暖,挨了不少欺凌者的拳头。


    作为同病相怜者,他自然也时时关注着徐光成的境况。


    原本他还有些嫉妒徐光成可以捞到这样好的一个任务机会,不仅可以重拾崛起机会,还能几度与程姑娘亲密接触,然而那猝不及防袭来的结局,却是叫他直接哑言了良久。


    抱着试一试的转机心态,他同样参加了这次的宗门大比,只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原本的化神变成金丹,灵气海的隐伤迟迟未愈,他甚至在比试中连袁润知都未碰上,就直接被淘汰了。


    眼前一片灰色,他的前路,再也见不到光明。


    只是心中,对程蓁蓁那抹隐晦难言的情感,却时时鼓动他衍生新的小动作。


    他时时关注着程蓁蓁的动向,自然也知道她最终必然要面对青炎宗那个名叫陆传朔的家伙。


    只是从目前的境况来看,所有人面对陆传朔时都变得束手无策,在比试台上滑稽地动来动去,却从来没有半分碰到过对方的衣角。


    从程蓁蓁脸上忧愁的神情来看,也知道她暂时未想出应对之法。


    他是妨碍程蓁蓁取得最终胜利的最棘手的对手!


    谢秋痕视线变得阴沉,转而看向手中那枚小巧的果子。


    削弱陆传朔,就当是他能为程蓁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第52章


    谢秋痕鬼鬼祟祟,他怀里揣着一枚果子,视线左右提防着,直到到了无人之处,他才将那枚果子掏了出来。


    无极果,一株生两颗,一颗有毒,一颗无毒,但二者极为相似,食之可以破坏修士的灵气海,令人连跌两个境界。


    可以说,徐光成最后之所以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实在是与这颗果子关系甚重。


    昔日,他将丁鸢君所言置之耳旁,直到不可挽回的意外真的发生,他才将她当初所言牢牢记在了心间。


    作为灵气海破损,修为连跌两个境界的受害者,谢秋痕也尝试了不少挽回的法子,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无极果的身上。


    他本想通过研究无极果看看有没有可以恢复灵气海的办法,只可惜他找不少外门弟子试验过,最后只找到了催化无极果生效时间的办法。


    本以为这个发现毫无作用,没想到在如今却有了别的效用。


    除程蓁蓁外,无人在乎这种偏僻地带的灵果,就算知道这等灵果的存在,也很少有人知道它们的毒性特点。


    因此,拿它来下毒,最合适不过。


    只是,修士一般不食外物,如何让陆传朔吃下,倒还真成了问题。


    小小的一枚果子在谢秋痕手中抛来抛去,他暗中潜伏到青炎宗附近,默默注视着那里的一切。


    陆传朔首胜归来,青炎宗附近一片热闹,沈昔和袁润知围着喳喳来喳喳去,聊得多了,视线就移到了大比开始前掠夺来的灵果之上。


    充沛的汁水滋润嘴巴,配上随之而入的丝丝缕缕灵气,嚼起来倒是格外有趣。


    谢秋痕神情一动,他有办法了!


    为了装饰,灵果的外貌大小并不统一,也就更方便了无极果的混入。


    谢秋痕悄悄唤来服务的修士,暗示他们直接将手中的无极果混入陆传朔面前的果盘之中。


    事情也确如谢秋痕所料,陆传朔被沈昔和袁润知缠着讲述打斗的细节,见沈昔和袁润知果子嚼得正香,陆传朔的手指也摸向盘中为数不多的果子……


    “等等。”丁鸢君眼尖,她手掌一拦,挡住了陆传朔即将入口的果子。


    作为一名炼丹师,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各种灵果的效用。


    陆传朔面露疑惑:“师妹?”


    “这果子可能有毒。”丁鸢君言简意赅,她一边让陆传朔伪装着吃下,一边视线朝着四周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偷偷把果子塞进来的人影。


    她心头一动。


    果盘中的果子由四大宗门提供,他们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故意害人,如今果盘中出现异常,只有可能是有人怕对付不过陆师兄,因此故意下毒。


    通晓无极果,又同在大乘期。


    能与之有关的,大概只有一人。


    “程蓁蓁。”


    “程姑娘。”


    远远看着陆传朔吃下了果子,谢秋痕百般纠结,最后还是不舍地来到程蓁蓁身旁,唤出她的名字。


    “谢秋痕?”程蓁蓁面露讶异,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谢秋痕垂头,心中一横,语速飞快:“程姑娘,你不用担心与陆传朔的比试了!我亲眼看到他吃下了有毒的无极果!”


    “你……”谢秋痕虽未直言,但话中语义明显。程蓁蓁愣怔在原地,似是也想不到谢秋痕会为她做出此举。


    程蓁蓁心中明显一松,她也知道吃下有毒无极果后的陆传朔,将会不足为惧。


    只是她面上并未显露半分,反倒对着谢秋痕连连摇头:“你何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就算输了,那也只是我技不如人。”


    “我不想你输!”谢秋痕却是未等她语落,便直接插话。


    他不想看到她输后失落的目光,也不想看到她输后,大概会遭遇到的未知创伤。


    程蓁蓁敛眸轻叹,最后只得无奈认下。


    “谢秋痕,谢谢你。”


    面前的画面如此温馨,仿佛接下来程蓁蓁的比试,已经胜负分明。


    这暗算放到其他人身上,其他人大概还真得吃下这个暗亏,只是这次,他们偏偏碰到的是丁鸢君。


    小花招用到了发现者面前,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舞大刀!甚至无形中还将他们的身份,直接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可悲的是,面前的两人,到现在还并未发现这一点。


    ……


    程蓁蓁之所以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与她的实力自然息息相关,她一路过关斩将,大部分对手都不敌于她,加上一路签运,竟还真走到了最终决赛。


    当然,决赛场上,她的对手也毫无例外地只剩下了陆传朔。


    程蓁蓁看着对面的陆传朔,细细打量着。对方面色如常,神情淡淡,看不出半分不适。


    她想起谢秋痕找她时说过的话,七天之内,若要想催动无极果的毒素提前发作,只需要让对方闻到另一种植物的异香。此刻她的身上,正佩戴着这种香味的香囊。


    香气徐徐散发,她只需要多加等待一会,面前的对手便会不攻自破。


    只是。


    “程姑娘,你喜欢无极果?”对方语调淡淡,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完全不需要她的回答。


    程蓁蓁闻言,心头却是乍然一惊。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无极果!


    亦或是,他究竟有没有吃下过无极果!


    程蓁蓁只觉不妙,她当即不再犹豫,举剑出招刺向陆传朔,可对方嘴角微勾,一个侧身就消失在了一片丛林中。


    丛林?哪里来的丛林?


    程蓁蓁仰头望去,却见台上不知何时已然浮现出一片巨大的果林。果木枝条虬曲盘绕,遮掩了天空。


    眼前一片翠绿,见不到半分路径,一棵又一棵的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可是再细看,却发现那些果子全都是无极果的模样!


    无极果并非生长在树上,可常识配上这等场景,只会叫人愈发生寒。


    陆传朔很有可能就藏在这片密林之中,可是现在的她却对如何找到他没有半分头绪!


    连对方的半分衣角都碰不到,她还能怎么攻击!


    程蓁蓁神情紧张,环视四周,提防着随时可能攻来的袭击,只是半天下去,却依旧见不到半分异动。


    只是转瞬之间,一切真的开始动作。


    天上不知何时笼罩了一层细云,小雨突如其来,雨丝打在枝叶之上,发出沙沙的响动。


    雨滴同样落在程蓁蓁的身上,打落在她的额头,由着重力从上到下,先是眼角,然后鼻梁,最后是嘴唇……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入了她的喉咙!


    这等情境之下,对方出于报复心理,只有可能是无极果的汁水!而她此刻,还正佩戴着那枚香囊!


    程蓁蓁心头一惊,当即便揭下身上佩戴的香囊,用尽全力朝着一旁丢去!


    只是一切已然迟了。


    入腹的果实,配合着催化的清香,一切交织成破坏灵气海的主谋,程蓁蓁满心绝望,只是一切早已不可逆转。


    她半依靠在地面,依稀还能听到皮囊漏气时发出的噗嗤声,那是她体内灵气无可阻拦地溃散的声音。


    就在这时,陆传朔终于慢悠悠地登场了。


    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近前,他垂眼看着这个间接导致自家师妹被驱逐下场的祸首:“害别人,就要做好自己随时被害的准备,你说是吗,程姑娘?”


    “我承认,你是运气好。”程蓁蓁不服输地仰着头,“你本该不慎吃下无极果,而高高在上站在这里的,也本该是我!”


    “那可不一定。”陆传朔眼皮清冷一撩,“即使你们暗算成功,阵修,本就不是什么依靠修为境界的存在。”


    阵修,靠的是蕴含灵气之物的排兵布阵,灵气的浓厚程度虽然略有影响,但阵修靠的,主要还是列阵的天分。


    说完,陆传朔也不屑再多言,随着胜者的宣告结束,陆传朔直接背身离去。与此同时,一群关切程蓁蓁安危的修士也一齐冲上了台。


    程蓁蓁已经无暇顾及太多了。


    体内四散的灵气终于到了尽头,程蓁蓁嘴皮颤抖着,最终徒劳地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从徐光成到谢秋痕,再到程蓁蓁。


    他们还真是一脉相承地,修为跌落。


    ……


    谁都没有想到青炎宗在这次宗门大比中,竟然能够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


    青炎宗不过精心培养了四位精英弟子,结果,一位弟子得了第一组的魁首,两位弟子分别得了第二组的魁首和第二,就连厮杀严重的第三组魁首,也被青炎宗斩获。


    还真如沈昔前几日所说,这所有组的魁首,全都被他们包揽了。


    以往一直倒数的青炎宗,这次竟一下子蹦到了第一,这般飞跃,简直叫人瞠目结舌!


    当然,有人得就有人失,青炎宗三人包揽了魁首,原本在比试中占据优势的四大宗门,在此刻就显得格外尴尬。


    从来顺风顺水的四大宗门,在这次大比上竟然狠狠栽了个跟头,一些小宗门就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呦,还自诩四大宗门呢,结果连一组魁首的名额都占不住,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资源。”


    “所以说,人呐,不能太过自傲,不然总有栽沟里的一天!”


    “说起来,姐姐家的孩子马上要入宗门拜师了,原本觉得四大宗门是最好的选择,现下也该多些别的考虑了。”


    “……”


    四大宗门的主事人听着人群中对他们的指指点点,脸面就变得格外挂不住。


    当然,也有人厉声为自己做着找补。


    “刚刚结束的不过是个人比试,但这不还有小组比试吗?咱们可以直接让五位大乘修士一同组队,我就不信还能输给精英稀少的青炎宗!”


    “青炎宗那些稀奇古怪的招式都是歪门邪道!修士哪里该用那些庸俗的东西?它们迟早会有被淘汰的一天!”


    “对!还有小组比试!接下来的比试我们一定可以把他们青炎宗打得落花流水!”


    有些东西也开始在悄然中发芽。


    “不过他们用出来的那些乐器刺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原本以为修士仅能掌控刀剑或自然元素,这样看来,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


    宗门大比的第一阶段正式落幕,至于小组比试,则在大家充分休息养伤过后,才再度开始。


    在此期间,自然少不得青炎宗众人翘首以盼的颁奖环节。


    由四大宗门一起见证,各宗门里最接近飞升的大能修士亲自出面为每组前三颁发稀有丹药和法宝,以及赐予一些修行中的独家感悟,算得上是无上的荣耀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可是数不清的灵石和法宝啊!


    青炎宗一众眼睛直接瞪成了铜钱的形状,两手摩擦得要冒烟,迫不及待地想着把奖品快些捞到手了。


    是日。


    约莫是近些天来天气最好的一天,天朗气清,温风和煦,日光温度适宜,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四大宗门派出的代表人,还正是宗门大比开幕上的四位主事人,季阙之,董缮,温如许,胡修文。


    这些人,对于四大宗门中的弟子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榜样般的存在,可放到青炎宗身上——


    那就是略过,略过,快快略过!


    一群人精神高昂,四个人无精打采,两相对比起来,就格外显眼,一旁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接下来的步骤也很简单,三组比试的前三名分做四堆,依次被分到四位颁奖的主事人面前,接受他们的授予。


    丁鸢君被分到的那组,正好就站到了季阙之的面前。


    也就在此时,大概天意如此,一道不小的清风从人群缝隙中擦身而过,一直牢牢系在丁鸢君脸上的面纱,却突然间松了扣,就这样自由地随风滑落。


    而后,她便与季阙之重新对上了视线。


    “丁鸢君?怎么是你!”


    旁侧惊讶到破防的叫声直接盖住了所有嘈杂,顿时,齐刷刷的目光一起直视而来!


    第53章


    “丁鸢君?那是谁?”


    有人把这三个字在脑中转了圈,实在想不起哪位俊杰或是风云人物与这名字沾了边,可看着前方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不明情况的修士不由得心里犯起了嘀咕。


    是他们错过什么大新闻了?


    也有细心的修士觉察到面露异色的人皆是出自元清宗,开始仔细回想起听闻过的、出身元清宗修士的名姓。


    等等,这样一来,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耳熟,像是经常听过,却从未往心里记过的。


    出身元清宗,看起来与元毓剑尊似乎有着什么关联……


    他想起来了!元毓剑尊的原配未婚妻,不正是叫丁鸢君!


    元毓剑尊的感情纠纷史近日也算得上是众人皆知了,当然,其中最受关注的几条,还是那丁鸢君修为平平,却仗着出身攀了元毓剑尊的高枝,害得他与程蓁蓁不能终成眷属的传言。


    不少人忍不住看了看站在首席台正中,静等宗门大比奖赏的丁鸢君。


    就这?修为平平?


    修为平平能一路势如破竹,打败这么多宗门,甚至四大宗门中的元婴化神修士,夺得宗门大比的魁首?


    要是这算得上修为平平的话,他们也想当一回修为平平啊。


    赤裸裸的事实摆在面前,一众修士不由得思考,这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中,到底是不是藏着什么内幕?


    而青炎宗的沈昔和袁润知等人却没有闲心八卦,他们面露紧张,齐齐朝着丁鸢君的方向冲了几步,生怕元清宗突然发难,他们赶不过去帮手。


    至于元清宗的一众,凡是亲历过那日丁鸢君叛离的,却皆是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谁都忘不掉阴云之下,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否定世界,对他们落下直锤心房的掷地宣言,也忘不掉那日重伤索命了无数修士,给他们留下巨大心里阴影的熊熊业火。


    事后他们派发了无数的通缉令,都找不到这人的身影,原来是跑到青炎宗那小角落里缩着去了?


    也算她丁鸢君运气好,刚好碰到青炎宗不知乘了什么东风,在宗门大比上混了个好名次,不过她的好运也算是到头了!


    他们倒是完全用不着出手,毕竟,与她纠葛最深的季阙之,正站在丁鸢君的面前。


    那可是曾挨过丁鸢君一剑的元毓剑尊啊!


    当然,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意识到,青炎宗之所以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元清宗口中那嫉妒又装作不在乎的东风,全然与丁鸢君息息相关。


    可不管四周纷纷扰扰,作为所有人视线最中心的两人,却岁月静好得像是一幅水墨画。


    丁鸢君依旧淡然地伫立在原地,毕竟该给的奖品还没有发放到手中,就这样直接离去,岂不亏大了?


    四周喧嚣纷扰,季阙之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与丁鸢君的再次碰面,竟然会是今日这般模样。


    印象中的丁鸢君不擅修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拽着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后,所以,当那天的丁鸢君头也不回地乘空而去时,他并不曾有过担心。


    他比太多人知道修仙界是怎样残酷的地方,这样的世界,容不得弱者的存在,他总觉得,要不了多久,丁鸢君便会灰头土脸地重新回到他身边,求着他的庇佑。


    可是,面前的女孩神情淡漠,却仍掩盖不住周身的意气风发,她衣着简单却讲究,看不出半分过得不好的模样。


    熟悉了几百年的面孔,如今细细端详起来,却显得格外陌生。


    “你拿了宗门大比第二组的魁首?”季阙之声音中带着讶然,许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情。


    “是,所以我的奖品呢?”丁鸢君伸着手,不欲与他多谈。


    如今身份暴露,元清宗估计又要继续找麻烦,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出手,最明显不过的,就是会在接下来的小组比试中使绊子。


    早早拿到奖品,她也好早些回去做准备。


    “你我之间何必生分至此?”季阙之轻轻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想要抚上她的顶发,却被她一个侧身躲开了。


    “你我之间?”丁鸢君慢条斯理地咬着这四个字,脸上似笑非笑,“你不在乎我曾经捅你的那一剑?”


    季阙之面上忍不住一僵。


    丁鸢君捅的那一剑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重创,神剑的业火缭绕不熄,纵然他吃了无数颗程蓁蓁用以疗伤的丹药,都毫不起效,最后他还是靠着体内的灵力,才一点点将鸿瀛附着的暗火扑灭,本就停滞不前的修为,更是直接倒退了一截。


    这也是事后他并未第一时间找寻丁鸢君的原因。


    让她在不安稳的修仙界碰撞一下,也算是让她受些教训。


    没想到,元清宗出动多半数人手都未发现她的踪迹,厮杀激烈的宗门大比更是让她直接借此扬名。


    再次见面,他的小青梅仍然惊艳到了他。


    “你之前,从来都不敢上比试台的。”季阙之深深凝视着,浅棕色的眸中藏着怀念。


    “我以为,上次我捅你的一剑,你就应该已经知道我再也不怕这个了。”丁鸢君双手抱臂,句句往他伤口上捅。


    季阙之面色再度一僵。


    但他没有放弃,依旧循循劝道:“是青炎宗逼你上比试台的吧?这些小宗门就是这样,为了自身的利益,强迫着门下修士做着他们不愿做的事。”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回来?”


    丁鸢君不为所动:“回去做什么?再捅你一剑?”


    季阙之轻轻叹气,他曾经也以为自己可以由着心意,无所不能,直到经历多了,才知道大宗门庇佑的重要性。


    他相信,只要由着他的青梅再多碰上几次壁,想法便不会再这样天真了。


    人已经不听劝诫,他自然还有别的目标。


    季阙之的视线落在丁鸢君的腰间,那里是一把素净且不知名的普通长剑,让丁鸢君得以隐藏身份,泯然众人。


    “鸿瀛剑呢?”


    季阙之若有所悟,轻笑一声:“你不敢用它?”


    丁鸢君面色一异,却不是因为被戳中了真相,而是因为从季阙之开始对着她逼逼叨叨起,被她放在储物镯里的鸿瀛剑就开始搅动天地个不停,一副要不管不顾冲出储物镯的态势。


    比她这个当事人都还要激动。


    刚刚季阙之的一句话,更是让储物镯里的鸿瀛剑跳起了踢踏。


    联想到朱夙一贯的暴脾气,丁鸢君心领神会,这是季阙之叽叽歪歪的话,再度惹起朱夙捅人的心思了。


    对面的季阙之却悟错了丁鸢君的意思,还在继续。


    “何必呢?”季阙之摇了摇头,带着些名剑蒙尘的遗憾,“以你现在的修为,全然没有光明正大御使它的能力。”


    “怕成为众矢之的而不用,怕被众修士围剿而不用,它在你手中,无异于是把废铁。”


    就连他在初掌鸿瀛之际,都面临过无数穷凶极恶修士的抢杀,最终还是以雷霆般地实力震慑住了众人,最后才拥有光明正大称主的机会。


    季阙之继续道:“更何况,一些阴邪修士寻名剑的小花招,叫人防不胜防,总有一天,持着鸿瀛的你会被人盯上。”


    “所以,将他归还与我如何?”


    丁鸢君嘴角一抽,耳朵一动,倒是真把储物镯里的鸿瀛剑掏了出来。


    而随着神剑的再度面世,一直关注着这里的修士们也发现了鸿瀛的存在。


    “鸿瀛剑?怎么在她的手里?!”


    “那不是季阙之的本命剑吗?本命剑不该是与剑主生命息息相关,从不离身的吗?”


    “莫非那条传言是真的?”有人回想起看到过的,鸿瀛剑灵拐着丁鸢君私奔的绯闻。


    “神剑竟然在一个化神修士手中吗?倒是妙极!”这是有人开始动小心思,打算伺机抢剑的。


    季阙之对剑投以一怜悯神情,心中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他目光仍注视着丁鸢君掌心,口中却开始低声喃喃,念着御剑的咒语。


    俄而一声震响!


    “——剑来!”


    只见丁鸢君手中的鸿瀛剑果真剑身震动,季阙之忍不住心头一喜。


    有效!


    果然如此!身为整个修仙界独一无二的神剑,却迫于剑主能力不足而无法彰显自身的华彩,这对于自傲的名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怨念?


    如今,鸿瀛剑对他的召唤有反应,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而且,丁鸢君你可莫要怪我,今日你持剑的事实已经为众人所知,若是剑不能回到我手中,它只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我也是为了你好。


    另一头的丁鸢君看着手中的鸿瀛剑,眉头一挑。


    从刚刚起,朱夙剑灵就一直在她耳边叨叨着,让她把鸿瀛从储物镯里放出来。


    而她永远忘不掉,朱夙曾经自豪地对她说他曾经捅死过三任剑主的光辉事迹。


    手中的鸿瀛剑震动愈发激烈,随着季阙之口中又一句口诀落地,鸿瀛剑终于彻底脱离了她的掌心,凭风而动!


    随后,就在所有人的亲眼见证之下,被认为是季阙之本命剑的鸿瀛剑,一往无前地朝着季阙之的方向直直飞去。


    “唉,本命剑就是本命剑,终归是要回到剑主手里的,这下我夺剑的心思也该早早打消了。”


    “这丁鸢君算是有几分识相,将来把她捉住,倒是还可以考虑减轻几分惩罚。”


    “完了!这是师妹好不容易抢来的名剑啊!”


    旁观的修士纷纷羡慕嫉妒,元清宗的修士一脸得意,青炎宗修士则是满心担忧。


    鸿瀛剑散发着熠熠光辉,周身红茫耀眼,急切的速度带来一阵气旋,发出“噼啪”的破响。


    鸿瀛剑终于彻底到了季阙之身前,季阙之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便要接剑。


    然而。


    “噗嗤——”


    殷红的鲜血高扬三尺,明艳如火的鸿瀛剑,就这样,狠狠插入了季阙之的掌心。


    第54章


    他们,是在做梦?


    不然,为什么会看到修仙界的第一神剑当众噬主,狠狠扎穿了季阙之的掌心?


    周遭的修士们不可置信地揉了揉了眼睛,再度瞪大了眸子确认着。


    白刃进,红刃出,不仅噬主了,还把元毓剑尊的手掌戳了个大洞!看起来还在呼呼漏风!


    那可是仅差一步便能飞升的渡劫大能啊!


    众人视线的最中心。


    季阙之嘴角勾起的笑意还未消散,就彻底地僵住。随着手掌被贯穿,他瞳孔有一瞬间的涣散,随之而来的,就是再熟悉不过的痛楚。


    从掌心,蔓延到臂膊,最后到心脏,大脑有一瞬眩晕,额角的青筋鼓胀着跳动着。


    蕴含着灵力的精血涂满了整个洞口,却仍嫌不够似的,欢脱着拓展新的阵地。四指仿佛成了水龙头,源源不绝地洒落着红色的血泉。


    地上已经积满了一眼小泊,随着清风涤荡,泛起圈圈涟漪。


    鸿瀛剑依旧悬浮在半空,刃尖还在滴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自大。


    是丁鸢君?


    不,不该是。神剑有剑灵,又脱离了丁鸢君的掌控,此番作为,应该都是鸿瀛剑剑灵自行决定。


    可是为什么?


    他犹记得自己与鸿瀛剑的初遇,危险丛生的上古秘境,他披荆斩棘才得以行至最深处,靠着自*己的精血唤醒了沉睡的剑灵。


    他几番炼心,又对着鸿瀛剑亲口许下他誓要荡平天下魔物之愿,鸿瀛剑欣然助他,这才为他驱使。


    明明天下魔物还未被全部诛灭,鸿瀛剑它怎敢叛这昔日之诺!


    就像他不懂昔日的鸿瀛剑为何直奔丁鸢君而去,也不懂今日的鸿瀛剑为何视他为敌。


    如今的季阙之又有几分心念还在这魔物之上?


    失信的从来不是鸿瀛剑,而是他。


    趁着季阙之还在愣怔的时候,丁鸢君却已经直接上前几步,从桌面上摸来还未认主的储物袋,里面装着的,正是本该颁发给她的一应灵石法宝丹药。


    丁鸢君从未想过这番重逢,季阙之会对着她说上这么多恶心的话语,她本想看着领奖品的份上忍了。


    结果,逼叨半天都不给,还得靠她自己动手!


    粗略将手中储物袋检查一遍,确认数额无误后,丁鸢君甚至顺路帮沈昔的储物袋也取在了手中。


    完毕,丁鸢君朝沈昔使了个眼色,正要伺机下台——


    “元毓剑尊,且慢。”


    一道声音骤然在众人耳旁响起,这声音音量不大,却能精准传达到所有人耳边,语调温润和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着话落,只见一蓝袍男子斯文地从椅子处站起,迈步,转瞬便到了近前。


    丁鸢君打量着他的容貌,却是宗门大比那日有过一面之缘,四大宗门的主事人之一,董缮。


    对方在这个时候出面是为了什么?就算神剑动人心,大多也只是暗中下手,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当面提出。


    鸿瀛剑瞬间归鞘,丁鸢君趁着季阙之分神,赶忙溜下了台,窜进人群,和沈昔、袁润知等人再度汇聚到了一起。


    董缮的眼神仍旧钉死在季阙之身上,不见半分挪移,果然不是为了鸿瀛剑。


    那又是为何?


    季阙之将右手背在身后,强行扼住手臂的痉挛,他冷冷与董缮对视,明显也是知道来者不善。


    “董道友唤我何事?”


    董缮摇摇头:“找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随着董缮话落,紧接着果然又站起两人。


    温如许捋了捋侧发,温婉勾唇,足尖轻点,落步到台前。胡修文豪迈一笑,紧跟其后,与先到的董缮温如许二人,形成对季阙之的包围之势。


    季阙之周身绷紧,暗中蓄力,镇定道:“三位这是为何?”


    率先挑头的董缮,自然接任起解释的主责,他道:“季剑尊,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四大宗门同为一体,这福叫你们元清宗独占,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季阙之眉头皱起,不明他们何意:“福?什么福?”


    “都到这地步了,再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温如许半眯起眼,不满地摇摇头,“这福,自然是那能让修士境界突破,灵力回复的丹药了。”


    随着温如许话落,在场的所有修士齐齐立起耳朵。


    自从丁鸢君掏出这种功效的丹药后,修仙界哪个修士没有把这丹药的来源放在心上?青炎宗一个小宗门不至于有这种本事,程蓁蓁被元清宗紧紧保护着,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只可惜这么多天下来都没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


    倒是这三大宗门的突然发难让他们眼前一亮,想着能否伺机分上一杯羹。


    季阙之闻言冷着脸,一口否决:“我们没有这种丹药。”


    “哎呦呦,没有?”温如许掩嘴轻笑,“这丹药,青炎宗那破落小宗门都已经用上了,你跟我说这修仙界唯一炼丹师,程蓁蓁的身上没有?”


    程蓁蓁确实没有掏出过这种功效的丹药,他们出身同宗,程蓁蓁倒不至于藏私,这未曾拿出来过,应该就是未有炼制过。


    倒是青炎宗。


    季阙之视线在人群中草草掠过,已然看不到丁鸢君的身影。


    他知道丁鸢君爱好炼丹,也经常鼓捣这些东西,几百年前听丁鸢君闲谈时,他也曾闻过类似几个词从耳畔飘过。


    只是那时的他并未在意。


    会是丁鸢君吗?


    可她若真有这种本事,这么多年来,何至于一直龟缩在宗门,落得声名狼藉?


    季阙之最终还是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眼见得季阙之一直矢口否认,董缮、温如许、胡修文都齐齐拉下脸来。


    “季道友,原本我们并不想出手,可你愚弄我们至此,我们倒不得不叫你正视一下了!”


    话音一落,三人点头对视,一齐攻向最正中的季阙之!


    董缮架起雾气,温如许隐匿其中,胡修文持刀劈砍,三人时隐时现,攻之即退,就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鳅,格外棘手。


    季阙之是修仙界剑道魁首不假,可同时面对三位强者的夹攻,他应对得仍有些吃力。


    不仅如此,手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未有一刻停歇的痛楚直叫他额头沁出冷汗,同时没了持剑的右利手,他的本事足足被砍了半!


    这也是三位主事人在接到各宗掌门围攻命令后,选在这个时机发起进攻的原因。


    一是季阙之重创,对打起来自然会变得轻松不少,至于二,自然就是那逐渐迫近的小组比试,有着这种功效丹药的撑腰,他们宗门小队的排名自然会变得遥遥领先!


    “你们够了!”随着一声娇呵,一道身影直直插入了四人的战斗之中,来者正是三人此行的目标,程蓁蓁。


    目标人物插入,几个人的攻势也渐缓,温如许继续与她商谈道:“程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只想要你分出丹药供给份额的半数而已,可你们若是迟迟不曾同意,我们倒也不介意与你们元清宗开战。”


    程蓁蓁的攻势没有丝毫减缓,她目光毅毅,像是在捍卫着什么一般。跌落到元婴的修为原本连上这战场的资格都没有,可其他三人因着怕伤到炼丹的主力,每每攻击到要害处便不得不休手,程蓁蓁便借此机会再度强攻,倒也让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程蓁蓁表面看起来英姿又飒爽,内心里却简直要发疯。


    又是这两类丹药,又是这种她根本炼不出来的丹药!


    若是她真的会炼制这种丹药,面对三大宗门的一同逼迫,她自然会为大义,就此同意下来,扬传出去也能彰显她一番美名。


    可是她不会。


    最令她癫狂的,还是她不能表现出她不会。


    为此,就算她知道自己不是三人的对手,也不得不插手一战,好表现一番自己不受胁迫的决心。


    不过今日之行,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她终于知道那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蒙面女的身份。


    丁、鸢、君!


    面纱跌落的那一瞬她也是一惊,她从未想象过,这个出身破落宗门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个叫季阙之念念不忘,最后叛逃元清宗的丁鸢君!


    这个插手她与季阙之感情,让她在炼丹一道狼狈不已,像小强一样无论如何都拍不死,处处是她克星的死敌!


    程蓁蓁咬紧牙关。叫她先撑过这一劫!


    叫她先撑过这一劫,再细细叫她好看!


    战斗愈发胶着,三人也知道再这样畏手畏脚下去行不通,他们刚打算狠狠心对程蓁蓁出手,一直包裹着他们的白雾却骤然间消散了。


    有人插手了!


    三人侧头去寻找驱散白雾的目标,可是却见不到半分可疑人物的影子,然而紧接着,就是一声要震碎耳膜的声响!


    “衍天宗,三千宗,玄虚宗。”雄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念完三个名字,每随一名字落地,对应的宗门就像是被开水浇烫的蚂蚁,必然倒下一大片的弟子。


    “是谁!”


    董缮、温如许、胡修文目光惶惶,他们再也顾不得对季阙之、程蓁蓁的围剿,纷纷跑向各自阵地,竭力在宗门前撑起防护屏障,然而那屏障却马上如枯叶般,碎得摧枯拉朽!


    就算是面对全盛状态的季阙之,他们都不会有着这样大的压力。


    到底是谁?!


    插手之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一身月白道袍,脸上发须皆白,触目精神矍铄,周身仙风道骨。


    正是元清宗的掌门,许蔚。


    他二指捋过胡须:“三位临宗的小辈,此番一起携手叫阵,欺我元清宗势弱,是不是有些太过咄咄逼人了?”


    随着每个字蹦出嘴边,三人周遭所受的压力便要加上一层,到最后,更是直接跪倒在地,连腰脊都分毫抬起不得!


    三人大汗如雨,浑身早已湿透,面对如此强的威压,却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心思。


    许蔚的修为究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这般强悍,怕不是真要原地飞升了?!


    修士渡劫之后,就是飞升。包括他们、季阙之、各宗掌门,都已是渡劫后期,可以说是距离飞升仅差半步之遥,可是就这半步,也有着大海深浅般的差距!


    没有人知道,修仙界已经许久未曾有人飞升过了。


    修为停滞不前,最后的半步跨起来像是原地踏步,境界屏障厚实如铁,灵气海的灵气难以凝实,再多的精力投入进去,都没有分毫进展。近千年来,谁都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而今这许蔚展现出来的修为强度,莫非他真就能够成为那唯一的奇迹?!


    随着猜想愈深,几位主事人倒是愈发不敢再随意动作。


    一是打不过,二自然是因为,得罪一个马上要原地飞升的修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都不知飞升当天会有怎样的迹象,是立刻脱离,还是短暂停留。万一这许蔚因着旧仇,看他们三个宗门不爽,直接把他们夷为平地呢!那样损失就大了!


    见三人想明白,许蔚也撤开了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


    三人依依不舍地眺望了程蓁蓁的方向一眼,最后还是狠心一别头,齐齐朝许蔚行了个礼。


    “我等无状,多有冒犯,希望许掌门不要计较,赔礼改日我们将登门送上,必将令您满意。”


    四大宗门联盟已久,许蔚倒也没有彻底与他们撕破脸,他挥了挥手,今日事也算就此打住了。


    几位主事都没了点拨的心思,剩余的奖赏都由后勤修士各自送到对应修士手中,这典礼也算就此散了。


    人群一股一股地朝外走着,围观这一场惊艳绝伦斗争的修士舔了舔嘴唇,期待着能否在修行上有着更深的感悟。有的修士哀叹死在许蔚手下的亲朋,亦有的修士摩拳擦掌,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小组比试,誓要在这上面一雪被小宗门压到头上的耻辱。


    隐藏在人群中的丁鸢君同样目光凝重,她忍不住叹道:“这元清宗愈发强势了,三大宗门一起联手,最后都只能无奈致歉。”


    “想要成功报复季阙之,看起来我也要达到许蔚这样的水平啊。”


    丁鸢君尽管一脸肃然,态度上却也未见半分退缩。


    倒是朱夙双臂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跟在丁鸢君身侧,脸上却是一副不同于周身气质的庄重沉思表情。


    他凝望着许蔚离去的方向,半晌,突然开口。


    “许蔚带给我的感受,很不舒服。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一种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55章


    宗门大比的小组比试内容,在几日后由元清宗当众公开。


    每届的小组比试,都由该届的主办宗门提议,由四大宗门认可或否决,这种方式无疑让四大宗门在比试前多了准备优势,今年同样不例外。


    比试内容在宗门大比的比试台台柱前,用白纸黑字大幅张贴,按照等比例拷贝的复印介绍纸,也被元清宗后勤施加了个小术法,飞到了每位参比修士的身前。


    五人一组组队,没有任何修为上的限制,确定好同队名额后一起报到元清宗后勤处登记,随后在比试当天一同进入元清宗提议的一个叫须弥秘境的地方,在里面采集一种叫做四象果的果子,装入元清宗提供的容器里,最后按照成功提交的果子数目,判定最终获胜的小组。


    规则听起来很简单,也很容易理解,无外乎组队的修士成了群兢兢业业的果农,辛勤地在划定区域里寻找四象树,并小心地摘下果实丢进筐里,期间还要提防着各路凶恶之徒的打劫。


    当然,再细致点,里面的每处都有不少讲究。包括陆传朔在内的四人,清早特意出门打探了一圈,花费了不少灵石,才从四大宗门修士的口中,淘来了几个十分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因着五人组队没有修为上的限制,谁都知道若是一群大乘修士组队,魁首必然唾手可得。可修为越高的修士越有着自己的傲气,组队中的指挥问题,行进中的冒险先锋选定问题,以及获胜后的奖品分配比例问题,各个都会叫他们纷争不止,到最后,干脆就直接拆伙,各走各的。


    而关于小组间修士的磨合,更是叫所有人头痛。


    这对于向来和睦的青炎宗而言,倒是不成问题。


    此刻,他们就齐聚在一起,汇总着从四面八方收集来的讯息,为即将到来的小组比试做着计划。


    陆传朔落坐在正席的方向,指尖捻着枚棋子似落飞落,他主动开口请道:“若是有什么探路之类的前锋任务,可以随时叫我出动,毕竟一群人中我修为最高,相应的风险也会少上很多。”


    比起其他宗门中相互推诿,强者直接派弱者去当炮灰的做法,有着天壤之别。


    沈昔动了动脑筋,紧跟着举手:“防御方面的任务,尽管交给我好了!”


    沈昔刻出来的各种石塑,融合了她释放出后的灵力,扛伤效果拔群,这是最适合她发挥的地方。


    丁鸢君点头:“丹药后勤补给充足。”


    为了比试顺利,她特意在开始前炼了不少各种功效的丹药,以备应付秘境中有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那我就负责在旁干扰喽。”袁润知很快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解决完小队分工问题,接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就汇聚到比试地点之上。


    元清宗规定的比试地点须弥秘境,这也是一个叫修仙界众修士至今都摸不透的地方。


    元清宗原本是想把比试地点定在他们自己掌握的小秘境中,可这样元清宗掌握的优势太过明显,其他三大宗门对对此表示不满,最后才定了这个被他们一致认可的须弥秘境。


    袁润知把自己搜集到的资料拍到桌面,大声念起自己得到的结果。


    “据传,须弥秘境是几位关系友好的上古大能共同居所,所以更多的危险都是屋舍对外人的自我防御。不过,他们房域相邻,里面风景地貌处处不同,游览起来别是一番滋味。”


    而听着袁润知所言的沈昔逐渐瞪大了眼睛:“诶?可是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须弥秘境是上古神界中,专门为犯人打造的囚牢,所以里面危机重重,对随意走动者毫不留情,还有着各种阻拦修士离去的离奇幻境!进入者,更是九死一生!”


    两人对视一眼,挠破脑袋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个完全迥异的结果。


    雪上加霜的是,一旁的丁鸢君又插上了一嘴:“哦,我得到的消息是,这须弥秘境是某上古宗门的驻地,因为宗门实力强劲,所以融合了各种陷境,专门为了磨练门下的弟子,所以,纵然里面危险重重,但也绝不会出现死局,只要肯动脑筋,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啊?!”


    闻言,袁润知和沈昔齐齐发出一道哀嚎。


    其实他们得到的消息都出自亲自进出,或在须弥秘境历练过的修士,而这些关于秘境的背景信息,都是他们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分析所得,倒也并非都是虚假。


    只是,就像是各个方向看杨桃,每个人得到的消息都很片面,谁都说不清楚它的本象究竟是什么。


    青炎宗四人面面相觑,怕被片面的讯息误导,最后只能无奈决定,到时候看情况伺机而动了。


    就是可怜那些花出去的一大笔灵石。


    接下来,所有人的注意点都落在了此次任务的核心——那就是四象果的采摘问题上。


    四象果自然不会凭空而生,它生在在魁梧的四象树之上,产率凄惨地达到一棵四象树,最多生长一颗四象果,还别提一群完全长不出果子的寡树。


    至于宗门大比为什么会把采摘四象果,设为这次比试的考核目标,自然也有着再简单不过的原因。


    其一,四象果是须弥秘境的独产,而且难以寻找,这既避免了有人拿一群秘境外的果子充数,也大大提高了完成任务的难度。


    其二,作为须弥秘境的特产,四象果自然也有着它杰出的功效,它不仅可以加阔修士体内的灵气海,还可以扩展灵气流经的筋脉厚实度,食之可以大大提升修士的自身潜力。而且宗门大比结束后,所有采摘下来的须弥果都可以由采摘者亲自带走,这也能大大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其三,除了难以寻找外,不少四象果都有各种异兽在旁驻守,并且四象果的成熟期极短。想要成功采摘四象果,必须先判断出其是否处在成熟期,是否适合采摘,还要打败防护兽,才能将果子成功拿下。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当然,想要采摘四象果,自然就要先找到四象树。


    须弥秘境中地域辽阔,每处的地理环境同样差异巨大,从山地到平原,从泥沼到荒漠,几乎包揽了天下所有地貌。作为对生长环境挑剔的四象树,它自然也有着最喜欢的区域特点。


    四象树多生活在潮湿多雨的湿地环境中。知道它的生长环境,寻找四象树本该是手到擒来的事。


    可最奇特的一点是,这树平日里跟个地鼠似的,全都深深地躲藏在泥沼地里,看不到半分存在的痕迹,只有在四象果成熟期即将到来的时候,它们才会像雨后的春笋,大变活人般地整个从土里拔出来。


    而且他们还不能早早跑到土里去挖树,这样多会导致四象树受惊,将还未成熟的四象果早早脱落,最后落得个劳心劳力还没有收获的下场。


    青炎宗几人提出了问题,自然就要解答问题,针对采摘四象果期间可能会遭遇的情况,他们都一一做好了应对的预案,至此,大方向也算彻底搞定了。


    最后,也就还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问题,比如说秘境之中除了任务目标四象果,自然还有着其他的秘境珍宝,以及各种不世出的传承秘籍。所以,如何权衡探索秘境传承和完成宗门大比任务,就是对人心贪欲的一项极大考验。


    此外,自然就是叫不少人心生退却的生死问题。


    宗门大比的个人比试,都是上了比试台生死不论,遑论小组比试?


    秘境中暗藏的无数防卫机关,各种凶态毕露的蛮横野兽,以及修士之间为抢夺四象果痛下杀手……


    这种时候,他们自然要团结一心,面对各个挑衅的小队,当然,若有人聚群围剿,他们也得三十六计走为上,早早溜得飞快。


    既然溜的溜,跑的跑,自然就可能出现人员分散的情况,这种时候,他们就得商讨出一个万一四散后的汇合地点问题。经过几番讨论,他们最终确定了,把存在四象树湿地的东北角,设为重新汇合的区域,到时也有特殊的暗号加以提醒。


    唠完一圈,青炎宗的几人心里都有了数,可是,他们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至今都没有解决。


    “五人一组啊,五人一组!”袁润知拿着到手的通知,每每扫上几眼,就要摇头叹气几回,到最后,甚至痛苦地拿着通知纸拍起了脑袋。


    他们青炎宗现在拿得出手的修士,陆传朔,丁鸢君,沈昔,袁润知,任他翻来覆去数上个百遍,数得眼睛都花了,都凭空冒不出来那第五人。


    其他的小队,有的为了取胜,大乘修士都达到了两位之多,而他们,却要为了拼凑名额,不得不加上个筑基修士,这般大的差距,光是想想,就叫袁润知哭成了泪人。


    差距拉大,想夺魁首就变得难上加难起来。


    主要是个人比试,他们青炎宗已经把魁首包了个圆场,要是小组比试不能同样拿个魁首回来,总觉得人生之路就要被横斧一劈,多了个永不磨灭的缺憾了。


    “第五人啊,第五人啊,什么时候能凭空蹦出来个本事不错的第五人啊!”袁润知还在一旁抱头哀嚎,陆传朔和沈昔倒是变得格外佛系。


    硬件不足,他们也没办法不是吗?在丁鸢君加入青炎宗之前,他们的境况甚至还要更差,现在能捞到个这种结果,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这时,腰间的鸿瀛剑似乎也感知到了他们的焦虑,开始格外兴奋地颠动着。


    丁鸢君安抚地拍了拍剑身,在袁润知的泪眼汪汪中清了清嗓子:“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个人选?”


    ……


    一周时间的修整准备期很快到了尽头,参加宗门大比的所有修士再次齐聚在一起,只是这次没了开幕式,看起来倒没那么花里胡哨了。


    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当然也有不少人悄悄盯上了丁鸢君。


    谁都没有忘记,丁鸢君手中还握着一把修仙界独一无二的神剑,他们若是能将此剑掌握在手中,实力不知又得提升个多少倍!


    秘境嘛,境况险恶,千变万化,生死不论,正是下黑手的最佳地点。


    不少人会心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嗜血。


    接下来,依旧是熟悉的规则宣读时间,规则页其实早就已经下发,现在复念,只是为了再次强调一遍。


    语毕,许蔚亲自出场,他指尖一点,划出了连接开启的须弥秘境的通道。


    大概是许蔚前几日留下的威压太过深入人心,随着他的出场,不少人齐齐匿声,不敢有半分不敬的小动作,随着通道打开,视线更是乖乖地汇到了通道处。


    那入口也就成年男子高度,可以同时容纳四人并行,周遭是一圈又一圈杂乱无章的色彩,看得叫人眼睛发疼。


    随着比试开始的钟声再度敲响,不少人立刻全神贯注起来,他们蜂拥着,朝着秘境的入口奔袭着,生怕晚上一秒,就少捞到一颗四象果。


    此次秘境的入口,倒是离青炎宗一队不远,丁鸢君一队的五人对视一眼,知道要抓紧机会,也不再迟疑,抬脚迈入了这绚丽眼晕的光圈之中。


    “沙沙——”


    最先感知到的,是声音,微小的刮擦声像是哈一口气就会被掩盖住,却可以被四处捕捉到。


    紧接着,是触觉。细细的,颗粒状的黄沙毫不迟疑地兜头朝着面部扑来,气势凶狠,试图钻入每一位闯入者的口鼻。


    秘境是开辟在时空间隙的小空间,这里动荡多变,任何一点轻微术法,都会造成极其狂暴的空间乱流,惹得不少人殒命于此。


    因此,纵然风沙扑脸再难受,也没有一个修士敢伸出手指,掐出个再简单不过的护罩法诀的。


    丁鸢君把衣裙的口子牢牢扎紧,顺便掏出本以为已经谢幕的面纱,整个糊到了脸上。还别说,面纱成了防风纱,挡住了脖子和耳口鼻,倒真叫她舒服了不少。


    青炎宗的几个都是闹腾的性子,就算被风沙拍脸,嘴巴却仍时刻不停地叨叨着。


    丁鸢君起先还能听到沈昔痛苦的吐槽声,袁润知吐出细沙的“呸呸”声,以及陆传朔被吵得无奈地安慰声,渐渐的,一道又一道声音在耳旁逝去,只有裹挟着她的黄沙愈发庞大。


    慢慢地,咆哮的风声止息了,脸上再也感知不到细小的拍打,也不知是脸庞已经彻底麻木,还是真的已经在秘境中着陆了。


    丁鸢君试探着睁开了眼睛。


    漫天的黄色铺天盖地,腿脚稍微一动就要深陷到流沙之中,远处的天地交界只剩下一片混沌,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


    约莫是没有的。毕竟无论是风沙拍折的枯枝,还是偶然露出个利角的石头,它们的存在都不会长久。只需要经过风沙的下一轮起舞,眼前的地形就会大变特变,也许露出它身子的全貌,也许被彻底埋没,再也找不到它存在过的丝毫痕迹。


    这样的环境并没有叫丁鸢君感到恐惧,但她的心脏仍旧重重一跳。


    这里干旱,缺水,松软的沙土下面,不知埋伏着多少不知面目的攻击生物,危险,而且与四象树生活的湿地环境毫不相干。


    也就是说,她若想要摘到第一颗四象果,必须先穿越这片充斥着层层危机的沙土域,并再次找对了适宜的环境,才能在辛苦的奔走之下,幸运地找到苦觅的四象树干——还一定生有果子。


    别人有的在起跑线上,有的在起跑线前领先几步,她倒好,直接在领跑线之后,还倒着跑了个两百米。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丁鸢君眯起眼睛,解下防护的面纱,朝着周围环视一圈。因为风短暂地和煦,加上四周足够空旷,方圆几百里都能看出个到底有没有东西存在。


    ——她很确认,她的周边没有任何人型生物的存在。


    换句话说,他们的小队刚一开始,就已经分散了。


    同样的现象不止发生在丁鸢君这组小队的身上,还发生在无数个同样出身中小宗门,企图在宗门大比中捞到大富贵的队伍身上。


    此刻,他们大都凄凄惨惨地呼天不应,呼地不得,至于呼到队友,那更是只有做梦才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探听到的消息,没有关于可能失散这方面的,他们甚至大意到,连身上栓根绳子防止走失的警惕心,都升不起一点,至于约定汇合地点的这种高级操作,更是提都别提。


    最后,他们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悲痛地决定自己一人孤军奋战。而这种做法,修为较高的倒还好些,至于那些修为低下的,稍不注意就会沦为强势凶兽的盘中餐。


    不知多少修士,早早就死在了这小组比试的开头。


    与此同时。


    出自四大宗门的修士小队们,同样因着须弥秘境的不可抗力,与他们的队友天各一方,只是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失散的慌乱与愁绪。


    他们拍拍身上的薄土,慵懒地伸个懒腰,朝着天空会心一笑。随即,他们便从身上的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类似罗盘的家伙,最核心是一根古朴的指针,再四周,清晰地标注着四个亮点,正是他们队友的所在方位。


    四大宗门齐齐商议,作为绝不外传的要秘信息,通过人人一手的寻人罗盘,拥有最先整合整个小队的机会。


    这就是他们的优势之一。


    第56章


    丁鸢君站在原地,第一时间没有乱动。


    和煦的热风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像是一个早就出轨的浪子,花言巧语地诉说着这里并不存在着任何危险。


    她松开扎好的衣服口子,用力抖了抖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哗哗”地从里面流出来一堆沙土。


    细小沙石的不知何时悄悄长出了锐角,变得锋利无比。这东西要是长久地黏在衣服上摩擦来摩擦去,也足够叫皮肤好好喝上一壶的。


    丁鸢君眺望着四周。


    不像那些毫无防备,与队友失了联系,就如无头苍蝇般不知去往何处的修士,他们在出发前倒是商议过若是失联,该朝着哪个方向集合。


    生长着四象树湿地的东北角,很显然,这里绝对不符合条件。


    她现在最先要做的,自然就是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只是,须弥秘境作为独成空间的地带,自然也与外界在细节上有着极大的不同。


    比如说修士常用来指引方向的罗盘到了此处,却根本不会再指出个东南西北,反倒像被卷入风暴的物什,转得人眼花缭乱。


    罗盘没法用,怎么走出这片沙域就成了极大的问题。


    毕竟,每阵风暴过后,这里的地貌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力的方向标。前一秒还在你眼前的巨大沙岩石,可能眨眼间就被流沙推动,跑到你左侧百里以外的地方去了。


    漫无目的地在这里乱走,最后只会落得个迷失其中,被这里隐藏的野兽吞噬殆尽的下场。


    就在此时,挂在腰间的鸿瀛剑灵光一闪,化作人形的朱夙直接在旁落了地。


    作为小队的五人之一,*朱夙在进场时,自然是以人形态进来的。


    只是涡流将他们分散的时候,朱夙早早预感到了什么,他作为一个剑灵,更是提前就跑进了鸿瀛剑里面,这也是他们侥幸没有分离的原因。


    丁鸢君抬起腿脚,松软的黄沙已经快淹没小腿,随着她的挪动,地面露出两个深塌的窟窿。


    只是她换了新的阵地不多时,黄沙便再次慢吞着她的腿腹,丁鸢君便只得时不时换个位置。


    不是她不想用灵力让身子浮在半空,只是在一切都未明晰之前,保存体内灵力才是要义。


    朱夙倒是完全不同于她,作为剑灵,他的身躯可虚可实,此刻就悠悠地飘在半空,丝毫不受风沙的侵扰。


    “我似乎认识这里。”


    认真环视了一圈的朱夙着重地开口。


    一向暴躁跳脚的小凤凰,这次脸上竟挂上了格外认真的神色,这也叫丁鸢君尤为好奇起来。


    朱夙也没继续卖关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须弥秘境,应该是那些上古神、兽的墓冢。”


    墓冢?


    丁鸢君想起他们搜集过的资料,有人猜这里是住宅旧址,有人猜这里是监狱牢笼,也有人猜是宗门试炼之地,结果谁都没碰到正确答案。


    冢,高坟也。


    简而言之,就是那些上古大能的墓地。


    一想到他们在秘境里进进出出,其实就是在他们的坟头上蹦迪,只能说,难怪这里险境重重。


    只是还来不及细说,天地间就再次起风了。


    经过一轮的休憩,狂风似乎也重新补足了电力,这次刮起来就显得格外卖力,天地间被一片昏黄色充斥着,整个世界变得浑然一色。


    最关键的还是脚下。


    腿脚深陷的沙土,像是一张蛄蛹个不停的长毛毯子,一会凸起一会凹陷,叫人找不着一个着力点。幸运的是这次不再是穿梭秘境的途中,丁鸢君可以大胆地使用体内灵力,因此她很快便撑起一个透明的防护膜,抵御着风沙的侵袭。


    眼见得折腾半天,却侵扰不到核心正中人物的半点,狂风像是再度发起了怒,暴风一层一层地打到屏障之上,沙膜也像个茧子一般将人包起。


    随后脚下一空!


    却是不知陷落到何处去了。


    黑长的甬道在一阵漫长的滑行后见了底,放她进来的入口早已在不知何时关拢,没有再漏下半粒沙土。


    入目是一道黑色的古朴大门,周身散发着底蕴深刻的气息,大门四周的石柱上,则是刻画着五彩斑斓的画像,像是在讲述着什么故事。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通行路口。


    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确实有着那么一丝盗墓故事开头的味道,不同之处在于,她是直接被邀请进来的?


    丁鸢君忍不住调侃:“刚刚还说秘境里是墓冢,这下子,咱们这是直接进了人家的墓穴了?”


    朱夙分出心神打量着石柱上的刻画,虽然色彩美丽多姿,耐不住上面的线条崎岖诡异,简直连五岁小孩画的简笔画都不如。


    朱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过还是坦然承认:“我认识这儿的主人。”


    “我生前与他相识,他性喜飞沙环境,此外,这柱子上的画约莫就是他亲自所作。”


    “这里正是肥遗的亡地。”


    朱夙语调平平,没了往日的跳脱,大概此刻心中也在不好受?


    一想到昔日的故友早早化为一抔黄土,默不作声地回归天地,而他却只能以灵的形式存在着,感受着一切的物是人非,丁鸢君心中就油然而生一种荒凉感。


    只是她还来不及安慰,一旁的朱夙就豪迈地一捋袖子:“我们还等什么?我知道这家伙有着不少好货私藏,趁这机会,不得赶紧把他墓里的陪葬品掏个干净!”


    好家伙!


    朋友活着,我们称兄道弟,朋友死了,我连他的墓葬陪葬都不放过。


    丁鸢君一脸震惊,她承认,是她感动得太早了!


    大概是丁鸢君脸上的惊诧太过明显,朱夙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


    “这孙子生前借了我不少好东西,到我死都没有还给我,此行正好算是讨债了!”


    所以说,人,能不欠债还是不欠债的好,不然说不准哪天,你的墓就得找债主给掘了。


    眼下不管怎么说,地面上黄沙乱动,难辨方向,此时沿着地下行走,路途条条四通八达,倒是变得容易确认许多,或许还真能找到前往别的区域的路径。


    因此,丁鸢君也不再迟疑,她右手握剑提防,一边伸手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大概是大门久未挪动,刚一推开,一股子灰尘就扑面而来,惹来一阵咳呛。


    待到稳定下来,丁鸢君终于有心思打量起面前的一切。


    与此同时。


    程蓁蓁作为公认的修仙界唯一炼丹师,纵然她的修为跌落,不比以往,但仍有不少修士,眼巴巴地等着与她组队的机会。


    毕竟那可是他们获得丹药的唯一途径啊!就算不能参加宗门大比,只要丹药管够,他们都毫无怨言,也因此,程蓁蓁很快找够了四个修为强劲的得力帮手。


    身为元清宗的一员,他们自然也拥有可以查阅队友方向的罗盘,幸运的是,他们虽然四散分开,但间隔的距离并不遥远,因此,在丁鸢君还在探索墓穴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已经汇聚到了一起。


    只是接下来的行动,他们却并没有绞尽脑汁地寻找着四象树的踪迹。


    毕竟,丁鸢君,才是程蓁蓁此行的唯一目标。


    第57章


    触目的感觉,就是空旷。


    黄砖堆砌起的地下空间,经过时间的侵蚀,显出几分破败,四周边角各支撑着四根涂有黄漆的柱子,整体一片泛黄,与外界黄沙遍天的氛围并无不同。唯一的亮点,就是四周确实有着几条看不到终点的黑漆漆的小路,似乎通往着外界的方向。


    怎么说呢,如果这里确实是什么墓冢的话,倒着实让人有些失望。毕竟面前的前室看起来太过简陋,实在不像藏着什么珍宝的样子。


    丁鸢君拿手指叩了叩地面,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也不像有着什么通道机关。


    她起身,转而看向四个方向蔓延,不知通往何处的甬道:“在这里?”


    朱夙得意地摇了摇手指,指了指头顶:“在上面。”


    埋在地下的墓葬直接转了个弯,跑到了上面,还真是出人意料。


    说完,朱夙就直接来到了南方的那根黄漆支柱前,屈指敲了敲,随后指尖弹出一道灵气,紧接着,在一声闷哑的响声过后,那根支柱直接打开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里面全然是真空的。


    朱夙拍了拍柱子:“这东西光是找出来还不成,还须得我们这些上古人施以特殊的灵气,才能打开。”


    “走。”


    朱夙在前带路,丁鸢君紧跟其后,爬了也就不一会,眨眼前方已是一片空旷。


    再往里又走了几步,面前多了一道门,朱夙同样弹出一道灵气,门转瞬间就开了。


    只是门开以后,并没有看到什么堆积的法宝秘境,空荡荡地只摆着一具实木棺材。这次的棺材倒不像外面黄扑扑的墙面,无论是触感还是视觉上,都显露着它的矜贵。


    “这里面是……”丁鸢君顿了顿,“你朋友的尸骨?”


    朱夙也不避讳,他直接走上前敲了敲棺椁:“我们神兽身上可都是宝,死后的尸体时时被人觊觎,为了防止尸体被偷,这棺椁上面更是设了道非同族不得见的术法,要是换做除我之外的人最先走进这里,估计马上就要被里面的机关戳成筛子了。”


    说着,朱夙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与他非同族,看来今日是不能带你长长见识了。”


    谁家靠看尸体长见识啊!


    只是随着朱夙语毕,他却直接定在了原地,好像陷入某种沉思,久久不见动作。


    丁鸢君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朱夙托着下巴,闻言也不掩饰:“我在思考,我以身铸剑的时候,有没有残留下来什么尸骨,如果有的话,可能也埋藏在这座秘境里。”


    说着,他一拍掌,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凤凰骨可是除邪的好东西,如果找到了,或许还能送给你玩玩。”


    “……”拿自己尸骨送人?


    丁鸢君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你认真的?”


    朱夙当即炸毛:“你这是什么表情!换做其他人,小爷我还不会送呢!”


    他脖子不屑一扬,当即推搡着她朝后:“走走走,尸体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找别的宝贝。”


    朱夙继续在前面引路,也不知他朝六个方向怎么扭了扭,走了一会,还真又到了一处门前。


    眼前的石门看起来和主室的石门并无区别,只是防御上明显差了许多。


    朱夙敲了敲石门:“喏,这里面放着的,应该就是他平日里搜集到的一些法宝武器们了。”


    随着石门的打开,一团乌压压的庞然大山赫然呈现在丁鸢君面前。


    像是邋遢人毫不尽心的摆置,左丢一团,右摞一摊,有的东倒西歪,有的盖子大张,丝毫没有金山银山堆叠在一起的霸气,看起来更像是一些没用的被丢成一团的垃圾堆。


    而摞在最上面的一份书简,因着开门的震动,更是直接从坡顶滑落了下来。


    丁鸢君把滑落在她面前的书简拾到手中:“这是什么?”


    她粗略看了眼拿在手中的书简,上面记载的,都是些上古修行的故事,比如说那时候的修士在修行上面更需要修心,除此之外,每跨越一个境界,都需要经历雷劫的锤炼,倒是更符合她在一些修真小说中看到的事实。


    丁鸢君还在阅览的时候,朱夙直接穿过跳到了堆顶上,从里面饶有兴致地翻了翻,最后丢过来一个镜子:“你看看这个。”


    丁鸢君一手接过被抛来的镜子,打量着手中的东西。镜子周边是黄金所铸,上面雕刻着神兽花纹,最中心是一块透亮到分毫毕现的明镜,但无论如何打量,都只是一块看起来有些昂贵的镜子而已。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做什么的?”


    翻到目标,朱夙不多停留,也从那一堆东西上跳了下来。他努了努嘴:“据说是一块可以呈现一个人过往中,对她最终要的一段留影,一个人只能照一次,听起来挺玄乎的,我那朋友照过几次,也找人照过几次,不过大都是些美好回忆之类的,翻出来让你开心开心。”


    对她最重要的一段留影?


    “也不知这镜子里会浮现个什么景象?”说不准会浮现出她现代生活的一些记忆?


    抱着些期待,丁鸢君右手掐诀,朝镜子注入灵力。


    浅金的光斑在四周浮跃着,随着镜面的水纹涟漪逐渐散去,里面的画面逐渐清晰。


    浓浓的夜色充斥了巴掌大的镜面,随着视角逐渐朝下,一袍月白色的衣角在夜风中猎猎飞舞,而随着那人在镜中露出全貌,丁鸢君也算彻底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忍不住面露惊讶,镜子里出现的画面,并不是什么车水马楼的现代景象,而是……丁千砚?


    为什么会是丁千砚?


    至于镜中的景象,她更是不陌生。


    那里是元清宗的后山,是昔日丁千砚最先发现魔物存在,并将它们阻隔在宗门之外的起始,更是丁千砚的埋骨葬身之所。


    像是要印证丁鸢君所想,无数条黑黢黢的暗影从四面八方涌现而来,包围了只身一人的丁千砚。可纵然强敌无数,他却面无怯色,长剑一挥,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宗门之前。


    丁千砚完全可以直接撤回宗门,唤来同门支援,只是这样,这些突如其来的魔物们就能直直闯入山门,而宗门中那些毫无防备的、无数低等修为的弟子们,都只会沦为率先被碾灭的炮灰。


    所以他没有撤。


    丁鸢君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个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天,一只血迹斑斑的纸鹤送来她父亲最后的遗讯,无数人冲到了后山,应对着偷袭失败的魔物们,只有她愣愣地走到父亲身旁,拥着他的尸体大哭出声。


    从那天起,她再没了无条件护着她的爹爹,也正是从那天起,拉开了他们与魔物持续几百年的鏖战。


    丁鸢君想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不会看到他死亡的终局,可她却又强迫自己大睁着眼睛,逼着自己抓住这最后一次得见父亲容颜的机会。


    魔物的偷袭派出了他们中的强力精干,纵然父亲修为再高,也等不到传信纸鹤的回归了。


    那道身影彻底倒在了地面之上,侥幸不死的黑影们嫉恨地在他身上撕咬着,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仿佛怎么都流不完似的。


    丁鸢君眼睁睁看着镜中的一切,嘴唇被她咬得一片狼藉,可她却恍若无知觉一般,毫不松口。


    镜面开始变得黯淡,画面也即将迎来结束,然而就在这时,丁鸢君猛然睁大了眼睛!


    因为就在这时,一双脚突兀地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画面逐渐拉远,丁鸢君也彻底看清。确实有这样一个人,赶在所有人之前,出现在过她父亲面前!只是来者用一团黑雾挡住了面貌,叫人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何模样,唯一清晰的,就只有他腰间挂着的,一个绣着奇怪图案的香囊。


    丁鸢君攥紧了拳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镜面,纵然画面已经结束,她的视线却从未从上面离开,好似这样就能把一切牢牢记在心中。


    镜中所呈现的一切,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她父亲的死,竟是另有隐情?


    在她爹爹死去的那天,有人比所有人最先赶到现场,又或者说,在她爹爹孤军奋战的时候,一直有人潜伏在旁边,淡然围观着这里的一切。


    而这样一个人,亦是元清宗的一员!


    第58章


    “快点!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四象果交出来!”


    只见五位穿着深蓝道袍的修士,正持剑围着一名白底青花袍的修士,堵住了他前后左右上的所有逃跑路线,逼着他将筐中的四象果上交。


    被围修士也知道自己一拳难敌五脚,最后只得凄凄地哀叹一声,不情不愿地将好不容易才采到手中的一颗四象果,拱手递了过去。


    只是手中的四象果才刚刚交了一半,那修士便眼前一亮,却是因为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位同穿白底青花袍的修士碰巧路过。


    他们出身同门,这下子肯定有救了!


    而那路过修士也仿佛注意到了同门人的视线,却只是在一阵沉默中,抓紧了手中的筐子,加快了脚步,匆忙离开了!


    “呦呦呦,指望什么呢?还不动作快点!”围着他的修士不耐烦地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那修士尽管心中再如何愤懑,最后也只是把递过去的手伸的更高了些。


    这样的景象,近几日在须弥秘境中时时刻刻发生着,已经算是屡见不鲜了。有的小队围剿修士,甚至还会因为心情不爽或贪图被围修士身上的法宝,直接将对方砍死的!


    不是这些被围修士太过懦弱,升不起反抗之心,实在是因为小队率先集结的四大宗门,比其他人员分散的中小宗门,简直是优势十足!


    毕竟,五对一,还是有着大乘修士坐镇的五对一,无论面对哪个落单的修士,都不会落于下风。


    就算是偶遇同门之人,如果不是同小组的队员,他们也绝不会伸出援助之手,毕竟,硬抗上那些人员齐全的队伍,他们打不打得过都两说,要是激怒了对方,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更何况,细分一下这些同宗之人,还算得上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呢!


    就这样,近些日子,这些第一时间就聚集起来的四大宗门修士们,一边搜集着路上可能出现的四象果,一边打劫着那些沿路而来落单的修士,日子可谓是过得好不惬意!


    ……


    顺着一条甬道,丁鸢君也算从遍是沙土的地域中,彻底走了出来。


    四周高木耸立,丛林遍布,就连深呼吸一口,鼻尖都带着舒适的青草香,脱离了干燥的沙漠,肺部也好像被浸润了起来。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呼吸上几口,就听到密林之外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她心神一动,直接跃到树上隐藏了起来。


    一行人边走边谈,丁鸢君透过林叶间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他们是整整五个人,刚巧凑够了一个小队的人数。


    集结得这么快?


    来不及深思,下面的一行人已经聊到重点,丁鸢君迅速屏息,细细聆听着。


    “徐师兄,四象果虽然难得,可我们现在手中也算有了三颗,这样下去,我们夺得优胜指日可待啊!”声音雀跃难掩,是站在队伍中第二位的年轻女修。


    一个偏粗的男音感叹地插嘴道:“不过这四象果确实得之不易,我们找了这么多天,最后才仅仅找到了一颗,剩下的两颗,全靠从别人手中打劫而来,只能说,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啊!”


    “还有,背靠大宗门好乘凉!”排在队伍最末尾的人,赶忙朗笑着附和。


    “说起来,我到现在都能回想起,最后那位修士四象果被夺走时的表情。”依旧是那位声音偏粗的男修,他细细回想着,语调中带着丝嗜血的享受,“只能说他是年轻气盛,乖乖地把四象果送上来不好吗?非得生了动刀的心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还没出手就被宋师妹你提前觉察,早早一步了结了他的性命,真是死得可惜啊!”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说,人啊,要学会乖乖放手才是!”


    明明是打劫者杀死被劫者,他们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的愧疚,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领头的被称作徐师兄的男修终于出声,他压了压手掌,示意身后人安静下来。


    “三颗四象果可算不得稳赢,我们还是莫要骄躁,打起精神来仔细搜寻才是!”


    “三颗已经够多了!”被称作宋师妹的女修摇了摇头,“我向隔壁的两组小队打听过,他们至今手上才缴获一颗,足足比咱们低上三倍!剩下的这些时间里,我都想着去四周的遗迹里探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稀有法宝,若是能成为什么上古大能承认的继承者,更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啊!”


    徐师兄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松了口:“若是你们想去遗迹中探索,倒也并非不可,只是接下来搜寻四象果的动作,就要更加勤奋了。”


    “好耶!徐师兄你最好了!”宋师妹当即忍不住跳了起来,“只是希望接下来在遗迹中的运气,也像我们搜集四象果时一样,动不动冒出个大收获,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师兄挥舞了下剑鞘,遗憾地摇摇头:“都说这秘境中,处处都是机遇,可在我看来,最大的机遇,还是得落在那个人身上。”


    宋师妹试探着问道:“徐师兄说的是……丁鸢君?”


    徐师兄点头:“若是运气再好些,能碰到丁鸢君,那才叫鸿运当头呢!”


    “现在谁不知道这修仙界唯一的神剑就掌握在丁鸢君的手里!虽然不清楚元毓剑尊为何不回收神剑,可这消息对我们而言,何尝不是一场天大的机遇?这秘境中法宝千千万,可有哪个比得上神剑?我可是眼馋得很!”


    “真希望丁鸢君马上出现在我们面前啊!”


    “哦?找我何事?”


    突然插入其中的陌生声音吓了五人一跳,他们纷纷拔剑而出,同时视线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丁鸢君一个跃身,从枝干上跳下,落在了五人身后,脚掌踩着枯叶,发出脆响,他们警惕着齐齐回头,终于看到了这插嘴人的模样。


    “你是谁?!”那个发声偏粗的男修率先质问,同时握紧剑柄的手指不见丝毫放松,时时计划着暴起,好给上丁鸢君一剑。


    虽然宗门大比之上丁鸢君面纱跌落,加上元清宗张贴的无数张丁鸢君画像,让许多人粗略记住了丁鸢君的容颜,可对于一些人来说,第一次亲眼见到丁鸢君,乍惊之下,还是有些陌生。


    “你们刚才不是还在找我吗?怎么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丁鸢君点了点方才期待着“鸿运当头”的徐师兄,朝他咧嘴一笑。


    领头的徐师兄蓦然反应过来:“丁鸢君!”


    “没错,就是我。”丁鸢君还把鸿瀛剑掏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刚刚看听到你们在打这鸿瀛剑的主意,就想过来看看究竟是哪些人?”


    这是自己的佩剑被人觊觎而心生不舒服了?


    徐师兄心生暗喜,却依旧装模作样地拱手向前:“打扰到丁道友,在下……”


    徐师兄还在说客套话间,却早已暗中朝身后四人使了个眼色,多日的默契,让这支小队根本无需发上一言,随着徐师兄叩在剑柄上的手指一动,在他身后的四人齐齐脚尖发力,朝着丁鸢君提剑砍来!


    他们都清楚,如今的丁鸢君不过化神修为,可化神,谁没有?他们这队中,除了化神,还有个大乘呢!此番出手,还不轻松将对方斩杀于剑下!


    徐师兄拱手当即收回,同时御剑在手,嘴角勾起:“丁鸢君啊丁鸢君,都说你出招惊诡,聪慧绝伦,可在我看来,摸不清情况便贸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是该遗憾你是个愣头青呢,还是该清庆幸你是个愣头青呢?”


    丁鸢君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张,她只是淡然接下五人结队而来的攻击,神情中带着丝看傻子的怜悯:“是我该感叹,你们都是群愣头青。”


    随着丁鸢君话音一落,徐师兄面色霎时一僵,他显然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状。


    “这是怎么回事!”


    握着剑柄的手指就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再也挪不动半分,随后,是四肢,到最后,甚至到了躯干!他们想沟通灵气海,冲破这莫名其妙的阻隔,可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自己的筋脉就好像失去了控制,完全再也抽不出半分的灵气!


    五个人还想反抗,可身体早就酸软得没有丁点儿力气,就连灵气海处都好像不见底的泥沼,沟通半天都见不到半分回应。


    丹可药人,亦可毒人。丁鸢君早在他们提及滥杀无辜之时,就已经开始用药。拇指大小的丸子碾成粉末,伴随着清风融入尘埃,吹入五人人群之中,在对话之间被他们全部吸入口鼻。直到药效开始起效,一切都万无一失后,她才正式出场。


    这丹药的功效也很简单,一个时辰之内,只要不大幅度动作或调动体内灵气,一切便可平安无事,反之,则会肢体僵硬,完全动弹不得。


    如果他们不是急着想要抢夺鸿瀛剑,收割她的性命,他们也根本不会中这丹药的招,可也正是这番急切收割她性命的行动,让他们彻底成为了她案板上的鱼肉。


    如今,如何处置这五人,成了摆在丁鸢君面前的一道难题。


    五个人面露惊恐,纵然身体动弹不得,却也想方设法摆出个求饶姿势,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逃得一名。可昔日陨落在他们剑下的亡魂,又何尝不是百般求得过他们的心软?


    像这种只是因为受害者反抗,便举起屠刀的败类,就算放过他们一命,他们也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在别人的身上。


    丁鸢君眼一闭,彻底收割了五个人的性命。


    这五个人怕是最后都没想到,明明是期待着丁鸢君出现在他们面前,好方便他们抢夺神剑,结果,人是出来了,可对方的招式路数远远不是他们所能应对的,最后只能落得个一齐殒命的下场。


    还真是报应有道。


    解决完这团麻烦,丁鸢君也意识到自己在沙漠地带呆的时间,让她与外界产生了信息隔绝,接下来的几天,丁鸢君并没有急着前往与沈昔几人约好的地点,而是四处游荡着,偷偷打探着各队的消息。


    只是触目所及,次次都能看到五人队伍打劫落单修士,有时遇见靠心情滥杀的队伍,她也会正义出手一番。


    而随着收集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丁鸢君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她目之所及,凡是五人聚在一起的弟子,大多出身四大宗门,而其他宗门的弟子,最多两三聚集,少见得能有个运气好的,勉强五人重新凑了个团。


    四大宗门之人,绝对有着从小组比试一开始,就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法子!


    第59章


    “程姑娘,您真的愿意给我们吗?!”


    身着青色弟子服的男子激动地捧着手中的白色玉瓶,他生怕自己手上的脏污玷污了这瓶子,连忙把手掌在衣袍上蹭了又蹭,这才再次激动地把玉瓶收进掌心。


    “那当然!”南郊站出一步,脖子一扬,带着傲意,“不过有所得必有所出,答应我们程姑娘的事,你们可切记不要忘了。”


    “嘿嘿,忘不了,忘不了!”男修讨好地笑了笑,这才将玉瓶珍之重之地放进储物袋。


    只是在他旁侧的一位男修,却好像面怀异色,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想要反悔?”南佼锐利的目光直直逼过,同时指尖一划,一道火光毫不顾忌地直冲而去,眨眼间便将男修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玉瓶烧成一团黑灰。


    火光强盛,爆发之际难免灼烧手心,男修甚至顾不上手掌的灼烫,只是心疼地看着手心的一团灰粉。


    男修当然不是心生悔意,他只是略有不满。


    程蓁蓁在秘境中集齐了自己的小队人员以后,却并没有踏上寻找四象果的路途,反倒是沿途召集了不少其他四大宗门的小队,用丹药作为报酬,悬赏一人性命。


    程蓁蓁给出的丹药也很大方,都是一些在市面上难得一寻的解百毒之丹,可以说,若是没有这次秘境之行,他们是绝无得到这种丹药的机会。


    按理来说,周长林是该感到高兴的。


    可是在宗门大比之上,他早已见识过各种效用更加惊奇的丹药。无论是可以在战斗中帮忙恢复缺失灵力,还是帮助修行之人突破,这些丹药早就勾起了他们更进一步的贪婪。


    人心难测,贪欲难填,当知道这些丹药的存在以后,程蓁蓁现在拿出来作为报酬的丹药,就难免显得敷衍起来。


    心疼地望着手中的灰烬,周长林纵然再不满,也不敢提出质疑,只得掩饰地转移话题。


    “我只是好奇,这个被程姑娘嫉恨之深的丁鸢君,到底与她有着什么渊源?”


    南佼微一迟疑,站在程蓁蓁身旁的另一位男修出声不屑道:“她?不过是一个不循门规,还叛出宗门的叛徒罢了!”


    “你们不需要管太多,只要知道,凡是成功缴获其性命者,我们元清宗必不会亏了你们!”


    丁鸢君身上有从程蓁蓁身上偷走的丹药,还掌握着鸿瀛神剑,就算元清宗给出的报酬不尽人意,这一行也绝不会亏了。


    周长林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


    ……


    “四大宗门都离谱到这种程度了?堂而皇之地作弊?”


    瞥了眼刚刚被逼问完毕倒地的修士,朱夙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嗤。


    明明大宗门底蕴深厚,差距就不是一般小宗门能够比拟的,结果他们尤贪心不足,连各种作弊手段都用上了,真是坐了主位还得把盘子舔上个一干二净,生怕给其余人留下一点残羹。


    朱夙不禁表示,他当初以身铸剑,救下的就是群这么些玩意儿?


    真是丢了老祖宗的脸!


    “他们能做出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丁鸢君见怪不怪,没有给倒地的修士分去半分注意,她从袖口取出一方手帕,将剑身上沾染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随后长剑归鞘。


    只是她才方一抬头,就对上了朱夙奇怪的眼神。


    那是一种羞恼混合着愤愤,还夹杂着几分颓然的视线。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丁鸢君不解地摸了摸脸颊,她与朱夙同行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的脸上,能够流露出这种神情来。


    “谁、谁看你了!”朱夙猛地别过头去,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忍不住对着袍子懊恼地抠抓着。


    洁白的手帕一尘不染,细细的纤维浸染了剑身上的血渍,被染得透红,纤白的五指轻柔地抓着帕子,在剑身上轻拭,尾指触及到冰冷的剑体,温软与冷硬相对,没有束好的一缕乌发从鬓角散落,随着微风飘摇着,鬓发掩映的脸庞微垂,脸上的神情温柔又认真。


    就像是在对待着什么举*世无双的珍宝。


    这显然是朱夙在多想。


    事实上,类似这样的多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追溯得更早些,这种多想从他与丁鸢君签订那名为本命契,实为婚契的操作开始,就一直存在着,然后时不时地跳出来糊脸。


    他开始还能全不在意,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影响也变得愈发强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凤凰一族的婚契还有着这种后遗症啊!


    朱夙板着一张脸,内心抓狂地想要撞墙。


    面对朱夙恍若被戳中真相般地恼羞成怒,丁鸢君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


    懵懂夹杂着问询,歪头的样子似乎也格外可爱!


    朱夙的心中就像是住进了一只小鹿,小鹿难以遏制本性地跳啊跳,尖尖的鹿角,戳得他的心脏也痒痒得厉害。


    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支付看到这幕的报酬。


    胸膛一热,他将自己原本要交代的东西直接丢了出去。


    “这是……四象果?”丁鸢君小心翼翼地接过朱夙扔来的果子,细细端详了一番。


    紫棕色外皮,淡淡的清香,的确是四象果没错了。


    丁鸢君把果子放进用来盛装的特制筐里,孤零零的一颗果子在里面打着转,她好奇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果子的?”


    他们这一路行来,没有碰到一棵四象树,朱夙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位修士,从其他人手中得到的这点可能也可以排除了。


    这颗果子看起来,就像是他对着空气空手一抓,四象果就直接到手似的。


    “这也是我从地底出来后才发现的。”朱夙清了清嗓子,他闭上眼睛,好似在感知着什么,蓦地一睁眼,手掌朝前一探,一颗新的四象果真就再次突兀地,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怎样?惊不惊讶?”朱夙挺起了胸口,他口中继续解释着,眼睛却早已偏到了丁鸢君的脸上,描摹着她的表情变化。


    “要知道,这秘境可是一群上古老怪物们的墓地,而作为上古神兽的一员,小爷我自然就有了改变这里环境的能力!”


    “有我在,四象果绝对管够!这下可不用担心打败不了那些四大宗门的老阴登了!”


    看不见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啊摇,像是只要听到一点赞许,就要控制不住地张起羽尾,展开一根根绚丽多姿的凰羽,炫耀个不停。


    片刻过后,朱夙面庞猛地一僵。


    等等,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第60章


    火光憧憧,丁鸢君捡起一节枯木丢入火堆,爆发出一阵“哔剥”声来。


    树影摇曳,衣摆飘摇,寒风入骨,只是这点寒度对于修仙者来说,实为不值一提。


    “所以你这是……太热了?”丁鸢君仰头盯着树上人影,思索半天,才勉强为对方的行为想出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谁热?!啊……是,火堆下面太热了。”树上的朱夙吞吞吐吐,到最后还装模作样摇起袖子扇起了风。


    树下的丁鸢君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与朱夙相处中的这些日子里,丁鸢君对他的性子不能说摸得一清二楚,也算了解得大差不离。


    朱夙仗着自己无人能敌的武力值,向来是一副拽的二五八万,把谁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更何况他把拯救自己视为己任,一向对自己盯得紧,生怕一个眨眼,自己又被季阙之那家伙拐带走了。


    只是从昨天开始,对方就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仰的恨天高的脖子直接没了影,动不动脸红不说,还经常恨不得离她八丈远,就像她身上长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实在叫她摸不着头脑。


    呆在树上的朱夙却是有口难言。


    昨天他的各种反应都太过不对劲,他咬牙切齿,屏气凝神,把自己万年的记忆翻了个顶儿朝天,才终于找到了相关的描述。


    凤凰身为神兽的一员,自然存在着一种名为“发情期”的阶段,不巧,朱夙他现在的种种异常,就与这发情期脱不开关联。


    按理来说,发情期对于那些尚未缔结伴侣的凤凰影响并不大,顶多是浑身燥热,找几个敌人打上一架发泄一顿就好了。


    至于那些已经缔结伴侣的凤凰,这还不好办?找自家媳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呗!


    偏偏,朱夙夹在了两者之间。


    他当初为了护丁鸢君平安离开元清宗,与她缔结了婚姻关系,可这一切都是瞒着丁鸢君进行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远远达不到亲密的程度。


    对于其他族人来说,应对发情期的方法再简单不过,可对他而言,这能怎么解决?难道要他对着全然无辜的丁鸢君直接提出非分要求吗?他朱夙才不是季阙之那种小人!


    发情期这种能够加深夫妻亲密关系的阶段,对于此刻的朱夙来说,倒是直接成了一场折磨。


    朱夙愤恨地咬牙,一把火燎了千米之外的一片树林。


    林间重新恢复静谧,丁鸢君也像是悟了什么一般,不再追询他上树的原因,泰然自若地拾了根木棍,拨动着眼前的篝火,可是孤零零的朱夙却又开始变得心有不甘,眼巴巴地盯着火堆下的影子。


    为什么不再问他上树的原因了?是就这样放弃他不关心他了吗?


    为什么不再看他了?是因为他的吸引力还比不上那一堆死物吗?


    为什么对他漠不关心了?是不是嫌弃他年老色驰,想另结新欢了?


    脑中的怨念一个连着一个,一个比一个离谱,简直如同久不见夫君的深闺怨妇一般,可偏偏他们之间连着最基本的伴侣关系都不存在。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朱夙蓦地耳翼微动,隐匿地视线投向密林深处。


    沙沙的动静纵然轻微,可放到静谧深夜,也难免如暗夜星光般瞩目。


    正在拨弄篝火的丁鸢君动作微顿,她知道,自己要钓的鱼,终于到了。


    修士体格强健,她此番生火,自然也不是为了驱寒。


    而是为了引人上前。


    托朱夙的能力,这次秘境要求的寻找四象果任务,她们可以说得上是完成的不费吹灰之力。


    打量着被放置在筐中的五枚圆溜溜果子,丁鸢君暗中勾了勾唇。


    既然四大宗门的人为了夺得优胜名次,耍这些作弊的小花招,那也别怪她使些小手段。


    ……


    身为名不经传小宗门的一员,杨淳参加宗门大比,并没有什么深宏伟愿,所求不过是增长一番见闻,于俗世之中历练一番。


    只是他不曾想到,不过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秘境试炼,他的小命竟然差点丢在了这里面。


    这场秘境大比从一开始就沦为了某些人的围剿场,无数落单修士在面对多人的围剿之中,纷纷成为被收割的稻草,仅被掠去身上的四象果,竟然还是所有遭遇中最好的一种。


    杨淳就是刚从一场围剿中,侥幸逃脱的幸运儿。


    他运气好,被包围之时,刚好和另一位落单修士凑到了一起,对方也是胃口大想着通吃,这才叫他们抓住破绽逃脱了出来。


    只是杨淳的现状也着实不怎么好。身上的刀剑伤痕一道连着一道,被用布料草草包裹起来,生怕血腥气惹来什么野兽,他步履踉跄,只觉四周皆是敌意,而自己早已无路可去。


    所以,当看到那团耀眼的火光之时,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杨淳不知道篝火那端究竟藏着什么,也许是因着人类对光明的向往,他还是朝着这里直戳戳地赶来了。


    如果是围剿者,自己索性与他们拼上性命,或许还能为不知如今处在何方的队友尽上一份力。


    如果是别的……别的?这种情况下,出现的除了饱含恶意的修士,还能是什么呢?


    杨淳怀着孤注一掷地心情,拨开了面前遮挡着的最后一丛灌木。


    他愣住了。


    眼前岁月静好,并不埋伏着什么凶神恶煞的围剿者,而是静静倚坐着一位女修,对方以纱覆面,叫人一时不能看清她的容颜。


    对方的话语更是有如天籁。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队友究竟所在何方?”


    杨淳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浑身创口的他已经浑浑噩噩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觉自己好似面见了那传说中的仙人,对方句句所言,皆是他心头所愿。


    随后,一张黄皮纸便被丢在了他的面前。


    杨淳拾起纸张,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绘制着所有人都无从知晓的地图,地图之上,被着重描黑了四个点。


    而在那四个点的上方,皆是标注着他的队友名姓。


    ……


    “宋师兄,你有没有发觉,我们似是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落单的修士了。”远远望着又一群结队而过的修士,周缨眉头忍不住蹙起。


    领头的男子不以为意:“随着时间流逝,不少流散的修士们,都按照约定好的方式与队友汇合,我们想要打劫的难度难免提高不少,这点并不奇怪。”


    周缨忍不住辩驳:“可是他们聚集的速度也不该这样快啊!”


    据她估算,这秘境内环境难测,就算有什么集合地点约定,也很难与秘境内的地况对应起来。按理来说,在这点时间内,大部分修士应该还处于没头没脑,四处奔逃的状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她现在看到的这样,人人抱团不说,来去还目标坚定,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地藏着四象果似的。


    “嗐,我说周师姐,你也太多疑了吧!”旁侧一男修见宋师兄脸上不虞,连忙跑过来讽道,“也就是咱们一早仗着寻人罗盘,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在一起,其他宗门可不像咱们这样有着先见之明。周师姐,你就算反驳,也得先有理有据吧?”


    周缨急道:“就是因为现在表现出来的情况不对劲,所以我们才要查清楚……”


    “好了!”宋师兄一声厉呵,打断了还在争吵的两人,他偏了偏头,指向密林缝隙中匆匆而过的一道孤影。


    “吵什么?这不落单的修士就来了!周师妹你就是多想!”宋师兄一句话定了性,随即手一挥,“走吧,让我们看看这么多天来,这家伙到底捞到了几枚四象果?”


    随着宋师兄一声令下,跟在他身边的其余三位修士皆是提剑在手,周身御气,准备着一场随时到来的围剿。周缨不好脱节,只能压下心头的那抹违和,将自己的佩剑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


    已经打劫过不知多少次的小队明显对这套流程熟稔在心,随着宋师兄挥手示意,三名修士暗自出动,于那位落单者的前方和左右进行埋伏,待到一切布置完毕,宋师兄留一名修士于后方围堵,自己则飘飘然落到了那位修士的身前。


    本就风声鹤唳的落单修士听到动静,立刻抬头注视着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同时周身肌肉绷紧,指尖落到剑柄处,目光警惕俨然。


    “不知这位道友为何来此?但请行个方便,让在下过去。”


    “过去?”宋师兄发出一声大笑,“看你警惕的样子,应该也知道秘境中流传的那条落单修士被打劫的消息吧?很不巧,我们就是打劫的一员!”


    听到宋师兄的指令,早就埋伏好的四名修士从密林中显现而出,封锁了落单修士的所有退路。


    “所以,你们就是那些恶贯满盈的围剿者?”


    宋师兄眉头皱起,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对方还能说出这种有可能激怒他们的话。


    他以往打劫过不少修士,到这种地步,对方大都直接跪地认输,直接将自己所获拱手相让,甚至连连磕头乞怜,生怕迟上一步,围剿者就动了杀心。


    眼前这人紧张是紧张,可为什么自己却看不到他身上的惧意?就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宋师兄直觉地后撤半步,而在这时,被重重包围的修士终于不再伪装,他眉头舒展,露出一抹畅意的笑。


    正是先前从丁鸢君手中得到过地图的杨淳!


    他点点头,满意道:“你们的包围收紧了,那么我们的包围,也要收网了。”


    他们的包围?这修士不是还未找到队友的落单者吗?!


    宋师兄目露悚然,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样环视四周,却见自己派出去守在前后左右的四名队友,皆在无声无息中被人从身后贴了上来,脖颈间更是抵上了一把利剑!


    这是一场以落单修士为饵的陷阱!


    迟钝的宋师兄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而在他惶惶然之际,杨淳的利剑,也在此刻直直地抵到了他的心口。


    反杀,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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