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盛大而恢弘的派头,丁鸢君第一时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目标竟是自己。
有些遗憾自己记忆中的最后一面会夹杂上这些无关人等,她轻轻叹了口气,就要转身离去。
“留步。”一把剑骤然横在丁鸢君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丁鸢君抬眸,看向挡路者手中的剑:“这是何意?”
挡路者是白千仪的亲传弟子,他狠狠瞪了丁鸢君一眼,咬牙切齿道:“身为季阙之和程蓁蓁之间爱情的阻碍者,如今他们终于如你所愿决裂,这下你满意了吧!”
丁鸢君:?
他们决裂关自己何事?她巴不得渣男和小三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别来碍她的事。
丁鸢君心口一紧,若有所悟,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直觉在耳边发出警示,她骤然意识到,这些人今天全都聚集在这里,似乎正是为她而来?
“丁姑娘要去哪里?”白千仪从她背后缓步而来,只是对视间,能明显看到她眼中赤裸裸的不善。
丁鸢君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离去的打算:“自然是累了回房间休息啊,怎么,白峰主对我房间的布置感兴趣?”
谁对你的房间感兴趣!
白千仪被丁鸢君如此自然又挑不出错的回答狠狠噎了一下,心头忍不住一堵,不过想起接下来马上要发生的画面,她畅快而得意地笑了笑,朝旁边让开半个身子,留下给季阙之的发挥空间。
堆砌在面前的一道道月白人影一齐避开,露出被围拱在正中的季阙之的身影。
乌发被玉冠齐整束起,月白道袍不见分毫褶皱,周身一股强势与破碎杂糅的气息,丁鸢君对上了不远处季阙之的眸光,他眼中掩饰不掉的疲惫和憔悴,让她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开口,内容也果然没让她的恶寒失望。
“丁鸢君,程蓁蓁今日抑郁难平,她需要你一个道歉。”
平铺直叙而又强硬的语气,让丁鸢君一阵莫名。
好吧,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男主追妻火葬场开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无辜白月光。
只是,她凭什么要道歉?
她行的正,坐得端,是季阙之在明明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却仍耐不住寂寞,留下了替身,是程蓁蓁在明知道季阙之尚有婚契的存在下,却依旧不愿放手,与他纠缠不清,一切的一切,充满了恶心作呕,与她何干?
只是所有人在听完季阙之逼迫的话后,却都满意地连连点头。
“这下子程姑娘应该能开心不少了!”
“终于能帮程姑娘出口恶气了!”
“真希望听完道歉的程姑娘能够心情舒畅,快些好起来啊!”
“……”
就好像,让她道歉,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一般。
她静静看着那些人或嗔或怒的正义面庞,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诞而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其实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
“你们明明知道我与季阙之有着早早定下的婚契,为何却还在四处鼓吹着他与程蓁蓁在一起?”
“你们从来就没有一点的羞愧吗?”
白千仪翻了个白眼,丝毫见不到一点对支持毁坏契约愧疚:“你那婚契不过是上任峰主对季阙之的强行要求,是他无法抵抗之下才应下的,你还真以为他对你有什么情谊?”
一些内门弟子跟着指指点点:“这就嫉妒起程姑娘来了?她比你好上一万倍,季阙之可是我们元清宗的最强者,自然值得最好的女子与他相配!”
一旁的南佼也忍不住插嘴:“因为你根本不配!程蓁蓁陪着师尊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对师尊那样深情,你却只能自私地给师尊拖后腿!你能列举出你对师尊做过的益事吗?”
做过的益事?
丁鸢君忍不住想笑。
她曾将自己置于死境,拼尽一切救过季阙之的命。
面对丁鸢君的回复,南佼有些张口结舌,白千仪却很快替她顶上:“那又如何?能发挥你那金丹期的余热帮助季峰主,是你的荣幸!”
“更何况,谁知道你救人的时候是不是自卑于自己的修为,打算用救命之恩裹挟,把季峰主紧紧绑到你这条破船上呢!”
曾经的一腔赤诚,被视作一场满怀恶意的算计。
这样啊。
她突然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那些人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明明是一场与他们毫无关系的私人情感纠葛,明明他人的爱憎全无他们插手的权利,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疯狂地参与其中,不管不顾地狂烈支持着程蓁蓁。
不是因为*在可怜着一个痴情女子,也不是感动于程季之间的情真意切。
一切只不过是因为,程蓁蓁她足够强,有着强到即将突破渡劫的实力,而她炼出的丹药,亦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变强,带着整个宗门走向强盛。
为此,他们可以将曾经的婚契视作逼迫,将昔日的救命之恩视作挟恩图报,一片虚伪的坦荡荡。
她懵懵懂懂穿越于此,因着残酷的弱肉强食心生阴影,怯懦地龟缩一处,她一直以为,是她自己的心性不够强大。
而今,她终于彻底知道自己为何一直难以融入这个世界的原因。
“这是不对的。”丁鸢君抬头,通透锐利地目光不顾威压地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任何人不经意间对上她的眸子,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就像是在被参透一切大道的神明审阅,压在心底的腐烂污泥第一次被赤裸裸地挖出,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令人作呕的腐臭心思头一次被人光明正大地指了出来。
她说:“只由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是不对的。”
因为足够强,所以可以肆意虐杀败者,让魏叔惨死演武台,因为追求着强者,所以可以漠视契约道德人伦,视所有为一纸空谈。
可是她曾经生活在那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实力不是欺凌别人的助力,有太多比实力要重要的地方,德善,护佑,扶持……她见过那样美好光明的世界。
她不相信现在这样的道是正确的,她不认可残酷自私的修士可堪为仙。
孑孓千百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修仙的初心。
所以——
所有人就见到那位姿容狼狈的姑娘,她站直了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让所有人都心头鼓噪的讽笑。
“我要证明这一点,证明这个世界的错误。”
积聚在潼临峰多日的乌云越聚越浓,大风平地而起,而后,惊雷震震!
点点金光从乌云中跃下,在空气中跃动漂浮,然而却转瞬冲入丁鸢君的身躯,气势层层叠叠,愈拍愈浓,一道雷闪劈亮了正堂大半,照映出所有人惊诧不已的双眸!
丁鸢君周身卷起细小风旋,那道横亘于金丹元婴之间,叫人头疼个几百年的阶级分割,像是折断一根枯黄焦脆的草茎般,瞬间破碎!
眨眼之间,她已是元婴修士!
“怎么可能?她为什么会从金丹初期,一下子飞跃到了元婴初期!那可是整整三个小境界的修为啊!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是在隐藏吧!她一定早就达到了金丹期,却一直装作还未曾晋升!在这里装神弄鬼!”
有的弟子张惶而不可置信:“没有吸收灵气,没有打坐修炼,修为却骤然飞起直上,这是魔物才能做到的吧?这一定是魔物吧!”
原本咄咄逼人的正堂内顿时一片杂乱,眨眼间飞跃三个小境界的奇迹让所有人心神恍惚。
以往也不是有人能做到快速晋级,可前年来天赋最强的季阙之想要做到这点,至少也要耗上个几十年,如今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莫非,这是天道的肯定?
莫非,他们错了?
所有人惴惴不安,心中一句一句否定着,满脸心慌意乱,全无了看热闹的心思。
一侧旁观了一切的乐屹面色沉下,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元清宗的一切都不容置喙!
修士与天争斗,天地资源有限,为了变强,本就应该不择手段!
丁鸢君说他们是错的?
何其可笑?
何其可笑!
忽视掉心中那抹因丁鸢君感悟后修为骤升的不安,乐屹眯了眯眼睛,转而朝身旁的人提点道:“季峰主,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初衷。”
他们本就定好,若是丁鸢君不同意主动前去道歉,他们就亲自压着她去。
不管如何,程蓁蓁因季阙之和丁鸢君而生气怨,无论是逼迫丁鸢君还是季阙之,好好安抚好她,以后才能得到更多的灵丹!
……
丁鸢君盘算着在场的所有人,脑速动的飞快。
在场渡劫期大能有着四位,修为远超于她者更是不计其数,想要穿过这些人的阻拦成功离开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她必须离开,她刚刚找到自己的求证之道,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折陨在这里!
“亲爱的少女啊~你是否还在苦恼于负心汉弃你而去,而你手无缚鸡之力,万般想报复而不能?不用忧愁,不用烦恼,快来与小爷我签订本命契约吧!你捅人的梦想将会立刻实现!”
丁鸢君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虚影。
鹅黄黄,毛茸茸的一团,带着挥之不去的傲气和臭屁。
是小鸡仔。
她没有想到鸿瀛剑灵会在这个时候钻出来。
在她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前,在她彻彻底底地孤立无援之时,唯有小鸡仔一直义愤填膺地叫喊着她受到的不平,试图带她去讨一个公道。
只是。
剑的使用,全在人。她通刀不通剑,技法全无,修为在面前的这群人中,也不过是个几欲垫底的元婴,纵然有神剑加持,她好像也是在做螳臂当车的无用功。
小鸡仔看穿了她的想法,它双手抱臂,面露不满:“小爷我觉得,你有点太小瞧我了!”
“我可不是一般的剑!信我,小爷我绝对保你今日不伤分毫!”
也对,前后已无出路,就这样轻狂一番又何妨?
她侧头一笑,轻声说道。
“好呀。”
第28章
季阙之定定看着伫立在门侧的丁鸢君。
他总觉得,她与自己记忆中的印象全然不同了。
记忆中的她,永远带着俏皮的笑,报之世界以最大的善意,纵然被人误解,也只是默默消化,让自己变得更好。
而今,她一身冷峭,圆睁的双眸像是生了一团不熄的烈火,整个人恍若传说中的神兽一般,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她变得陌生了。
强烈的心悸在胸口疯狂叫嚣,一种失去了什么的预感在脑中急促地警报着。
三百年前的那些回忆在脑中打着转,他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初遇时,他被欺辱得一身血污,张扬的大小姐眼中却带着他从未在修仙界见到过的友善,薄弱却又暖和脊背将他背在身后,一点点把他拖到了师尊面前。
他想起每次从演武台上下来,都能第一眼看到她吐得昏天黑地的身影,她却一抹嘴,担忧地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昂扬地说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能够让修仙界再无伤病的大能。
他想起她淡然地漠视着所有修士对修为的狂热,歪着头说金丹修为就足够用啦,还畅想了许多她寿命不足比他早夭的情况,扑在他怀里安慰他不要因为将来她的离去而难过。
他想起她坚韧地陪他一起执行宗门任务,纵然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得要死,却也始终不愿离去,念念有词地说着就算他们其中有人不幸被俘,她还能赶紧跑回去搬救兵。
……
但他没有错。
元清宗峰主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的助力,是整座宗门所有弟子的人心向背,而不是那些简陋的情情爱爱,不是一个连内门弟子都打不过的耻辱。
程蓁蓁的印象在脑中逐渐清晰,不就是道侣之间的陪伴吗,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可以的。
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管怎样,讨得程蓁蓁欢心,获取她的原谅,是他目前最首要要做的事情。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信念逐渐坚定,季阙之右手落到腰间的鸿瀛剑剑柄之上,转瞬却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向来如指臂使的鸿瀛剑,竟好像突然间不听自己的掌控了?!
就在季阙之思绪纷飞的间隙,围观的修士中亦有人提早一步发现了异样,他吃惊地指着丁鸢君所在的方向,言语间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那、那是什么!”
众人视线闻声而去,只见丁鸢君面前平地自生了一团火焰,火焰闪烁在阴雨天的室内,明亮比及暗夜启明星,见众人看来,原本不过是拳头大的小小一团,眨眼间却如昙花盛开,爆出万丈波涛!
比之闪电还耀眼,比之钻石还绚丽,比之烈日还灼热,比之鲜血还瑰红。
空气因灼烧劈啪作响,眼前一片红茫,就连大乘修士额头的汗珠都不间断似雨,唯有所有人视线正中的丁鸢君仍处在熊熊烈火的包围之下,猖狂的火舌不曾舔舐一毫衣角,叫人欲生欲死的灼热不曾沁入分毫。
“需要些什么仪式吗?”丁鸢君掏出匕首割开手指,殷红的血珠如玫瑰般妖艳。
在她面前,鹅黄的小鸡仔已经成了团绯红的火球,看不出本来的面容。
“不用不用,你提供鲜血,小爷我只管负责接收就好。”纵然不见样貌,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
带着琥珀光泽的血珠滴入面前火团,眨眼间便消失殆尽,面前的火团好似浮现出一个凤凰的图纹,虚浮的浅色图纹被外圈逐渐沁入,直至染作深红。
图纹被重新吞进火团,焰火一阵波动,像是被飓风卷起的海浪,滔天烈火迷了视线,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在逐渐拉长。
黑靴踏地,红色的猎猎外袍像是披了一团烈火,一头夹杂着红丝的墨发,被他潦草地用一根红色绸带不羁束起,眼眸深邃,眉梢微挑,唇形微微上翘,侧脸棱角分明,带着昂扬的少年意气。
他身躯朝丁鸢君半弯,指尖一个响指,一小团火苗在他指尖熠熠生姿。
他咧起嘴角,露出两个小巧虎牙:“请允许小爷我自我介绍一下,鸿瀛剑灵,昔日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
“朱夙。”
过了一会:“帅吧?”
……
确实很帅很酷炫。
丁鸢君沉默良久,不想回答这个自卖自夸的问题,她抬头:“所以,小鸡仔呢?”
朱夙一秒原形毕露:“都说了多少遍了!小爷我是凤凰!凤凰!”
抗议完毕,朱夙才解释道:“小爷我本来就能化作人形,先前只是因为灵力不够才勉强以凤凰幼时形象现身,现在才是我的本来形态!”
可是鸿瀛剑灵前不久才耗光过一次灵力,这么短的时间,灵力应该难以积蓄够,莫非这就是本命契约的力量?
不过现在并不是该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朱夙眼睛微眯,嘴角勾起,眺望着季阙之所在的方向,十分感慨:“啊,又到了多年一度的弑主时刻了!”
嗯?为什么听你的语气,好像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朱夙点点头:“是的,小爷我大概杀死过三届鸿瀛剑主。”
他掰着手指,一点点给丁鸢君讲述自己曾经的经历:“鸿瀛剑第一任主人,是个专门抓小孩用以修炼的邪修,这能忍?所以我把他捅死了。”
“鸿瀛剑第二任主人,是个表面伪善,实则打家劫舍的散修,这能忍?因此我又把他捅死了。”
“鸿瀛剑第三任主人,是个追求修行,最后走火入魔大杀四方的正道骄子,这能忍?所以我还是把他捅死了。”
朱夙最后自豪总结:“小爷我可是凤凰!见不得一点阴邪的存在!这种人怎堪为剑主!”
“包括季阙之这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所以!”朱夙猛地把脸凑到丁鸢君面前,哀声控诉道,“你该知道小爷我几次劝你捅了季阙之,你都不同意,那时我的心情该有多痛苦了吧!”
丁鸢君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深思道:“不过,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朱夙脖子一扬:“放心,有小爷呢!多大的修为差距都不再话下!”
“首先,你需要一点信心。”
朱夙一个响指,整张大脸瞬间凑到丁鸢君眼前:“怎样?有小爷我这样帅的人支持你,是不是信心十足!”
……我谢谢你啊。
“其次,你需要充沛的体力。”
朱夙轻轻挥手,两团火焰顿时化作神话传说中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将丁鸢君轻轻托起。
“最后,你需要一把武器。”
朱夙长袖一招,瞬间传来一声清悦地铮鸣,鸿瀛剑在季阙之的惊诧中眨眼出鞘,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落入丁鸢君的手中,霎时引来一片喧哗!
“为什么,为什么神剑竟然会飞到丁鸢君的手边!”
“那不是季阙之的本命剑吗!丁鸢君究竟使了什么龌龊手法,才把鸿瀛剑搞到了自己的手里!”
“她一定是欺骗了无知的鸿瀛剑灵!”
所有人纷纷回想起了宗内大比的那天,同样是鸿瀛剑主动出鞘,义无反顾地飞到了丁鸢君身边,带着一身血迹的她耀眼退场。那时他们只以为剑动是季阙之自己的意思,然而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却是鸿瀛剑早就在不知何时乖乖听了丁鸢君的话!
朱夙轻轻点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保你成功!”
周遭纷纷扰扰,最后只剩下朱夙的耳语,丁鸢君坚定地握住了飞来的鸿瀛剑剑柄。
她抬眸看向季阙之。
曾经好感过,也曾想过共度余生的人变成了如今这般不堪模样,她本该一腔不平,满心痛恶,只是今日所悟,早已让她抛却爱恨。
她有了更想做的事情。
曾经的欺辱总该有个结果,就这样,与过去做个了断!
她不怎么会用剑,出招时也没有太多的繁复招式,她只是盯紧了他的胸口,剑尖对准直刺而去!
谁都没有想到丁鸢君的挥剑的对象会是季阙之。
纵然大家惊诧于鸿瀛剑竟然会听丁鸢君的话,可那点讶异很快就变成了讥讽。
若丁鸢君是个渡劫期修士,鸿瀛剑在手,就算掌门许蔚今日在此也得头疼个八分。可她只不过刚刚元婴。
她能发挥得出神剑一分的神力吗!
更何况她还把季阙之选做了对手,这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众人嘴角勾起个不屑地笑,毫无期待地等着这场交锋的落幕。
直面丁鸢君攻击的季阙之纵然满脸不可思议,但还是选择了应对。
他随手从储物戒中掏出另一把灵剑来,这是他先前额外准备的备用剑。
此剑虽不如鸿瀛,但在整个修仙界也是被现世渡劫大能争抢,名号数一数二的灵剑。
毕竟鸿瀛剑未曾与他签订本命契约,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他总好应对一二。
只是他从未预想过这种意外,竟会是昔日的青梅未婚妻持着叛变的鸿瀛,对他拔剑相向。
来不及多想,眨眼间,丁鸢君便已近在眼前,季阙之目光一凝,他不想大伤她,只是提剑去挡。
几近飞升的渡劫期修为应付下元婴修士刺来的一剑,纵然有神剑加持,那也是不在话下的区区小问题。
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包括季阙之。
随后,所有人便愕然地看着季阙之附着了灵力的灵剑在抵挡之间,只一个交锋接触,便瞬息崩裂!
季阙之瞳孔骤缩!如此短的距离他已经来不及再变招,只能连连掐诀,加满了周身防御。
鸿瀛剑是堪比他本命剑的存在,没有人比他对鸿瀛剑的了解更深,他施加出的防御,纵然是他自己亲自提剑来刺,也需要几息才能破解,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变招了。
可是他忘了一点,鸿瀛剑的剑灵,是比他还要熟悉鸿瀛剑的存在。
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防御像是层一捅就破的脆皮,在季阙之惊惶骇然的目光中,被鸿瀛剑轻松破开。
最后一刻降临的时候,季阙之不知怎的,看了眼丁鸢君的眼睛。
那里面再没了对他的丝毫情绪,爱也无,恨也无。
季阙之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随后鸿瀛剑刺入□□,鲜血霎时如奔腾的长河般喷涌而出!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场面。
平滑的石制地板上积蓄了一滩粘稠的血泊,那是修士之血,滴滴饱含灵力,蕴藏着修士真气。
视线朝上,刺完一剑的丁鸢君已经将鸿瀛剑拔了出来,她目无怜悯,毫不留情地转身而去,身后的季阙之尤不可置信地盯着身上的创口,他伸出手想去挽留,可精血大失的他已经全无了动上一动的力气。
“且慢!”
一声厉呵将所有人从恍惚中唤回,乐屹嘴角下拉,半笑不笑地看着欲要离去的背影。
“丁鸢君,捅了人就走,元清宗有允许你离开吗!”
是的,事情衍变到现在这样,已经到了无法轻易收场的地步。
原本,丁鸢君只需要听他们的要求,让程蓁蓁心悦几分,便可各方无事,一切安好。
如今,丁鸢君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违抗宗内峰主的命令,反而还刺伤了一峰之主,这已经是在举着鞋往元清宗的脸面上踩了。
堂堂修仙界四大宗门之一,如今却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搅腾得大乱,他们若是不拿出些手段惩处,这事传出去可是要被其他几个竞争对手宗门嘲笑的!
如今的丁鸢君若被捉住,不仅要老老实实跑去向程蓁蓁乞怜,还得被关到戒律堂享受几番酷刑,不扒下层皮不算完。
所以说,人啊,何必这么刚呢?
季阙之若有所感,早早料到丁鸢君的下场,他虚弱地倚靠在椅子之上,眉头紧锁:“不要伤她。”
“季峰主何时这样心软了?”乐屹瞥去一眼,“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不过看在你关照的份上,我会尽可能留手的。”
乐屹趿着步子,一步一步施加着压力,缓缓到了丁鸢君近前。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呦,胖子,何必这么生气嘛!”
众人循声而望,就见大堂正中一红衣男子慵懒地靠在火球之上,他见众人望来,还淡然自若地挥了挥手。
众人提防地看着异象正中的男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他是谁?为何我先前从未见过?”
“感受不到分毫的灵气波动,像是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
“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中,却能不惊动任何人突然出现,总觉得他并非常人!”
“在这种时候出现,他是丁鸢君的同伙?”
乐屹很明显也是这样想的。
他忍住自己被唤胖子的怒火,轻蔑地瞥了眼一旁的朱夙,语气中全是看不起:“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身上一丝灵气波动也无,你以为他弱得能够保得下你?”
凭空而生的火苗骤然朝乐屹一个扑脸,乐屹心头一紧,猛然后撤几步,可头上的长发却已经沾染了一点火星,无需风势,便瞬间蔓延到整头黑发,好在乐屹反应迅疾,立刻将头发从根部削断,这才免了烈火烧身的下场。
望着乐屹头上那好似狗啃一般的发型,朱夙满脸不耐:“不过嘴上吹得厉害而已,叽叽歪歪,烦死小爷了!”
“你!”乐屹摸着凹凸不平的斑驳发尾,一脸肉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却不得不去毁损,怎一个怒字了得!
乐屹咬牙切齿,再也忍耐不得,就要动手!
大堂正中的朱夙从火球上一跃而下,轻巧地降落在地面,熊熊烈焰化作透明屏障,将丁鸢君与他包裹其中,旁人轻易靠近不得半分。
朱夙朝丁鸢君侧眸,带着傲意遗憾道:“负心汉带你捅了,本该就这样离开的。”
“只是这里这些人的嘴脸实在叫人恶心,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天,叫我积攒了这么多怨气,总得让小爷我先好好发泄一番!”
丁鸢君有些担忧,毕竟在场还有三位渡劫大能:“不会有问题吧?”
朱夙朝她自信一笑:“莫要小瞧了小爷!”
他左右活动了下手腕,转身看向满身戒备的众人,叹惋地摇了摇头:“啧啧啧,看你们一群人沐猴而冠地用着一嘴歪理指指点点,小爷我真的要被气死了好嘛!”
“如今终于能好好发泄一场,小爷我都要憋死了!”
一旁的丁鸢君忍不住侧目。
啊,他想用的成语好像是冠冕堂皇来着。
不过没事,总之都是贬义词。
“接下来,就该是小爷我发挥的时刻了!”
话音一落,乐屹早已攻至身前!
朱夙轻蔑一笑,两指轻松一点,灼热的高温立刻将乐屹手中之剑化作铁水!
“你到底是谁!”一旁善后的郑天伟忍不住上前几步,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男人,身上的气势明明平平无奇,可是他却从对方身上体会到了这么多年切磋都没有出现过的危机感。
“小爷我嘛,是你祖爷爷是也!”声起身动,话音刚落,包裹着烈焰的拳头就再次抡到了乐屹身上!
眼见得乐屹落入下风,白千仪与郑天伟对视一眼,亦是同时加入了战场!
三位渡劫大能,个个都是还差一阶便可飞升之人,招招攻势更是凌厉非常,换做同样是个渡劫期的对手,对方怕是早就落入下风,被三位围杀致死了!
可他们的对手是朱夙。
那可是神魔大战的远古时期,天地间的最后一只凤凰。
当今修仙界,渡劫期即为最强,但是在那个人才辈出的时代,修士引以为豪的渡劫期不过是个毫不起眼中间水平。
更何况,朱夙还是其中最顶尖的存在。
超脱了渡劫之威势,视天下修士为砍瓜切菜,
那是昔日神魔大战期间,天下第一战力的凤凰!
更别提,他还掌控着触之即燃,不死不灭,万般灵力皆为燃料的凤凰业火!
眼见得三位渡劫大能落入下风,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战局。
凤凰业火步步生莲,遍地开花,朱夙淡然穿梭在众多修士中,像是死神一般绞杀着一条又一条生命。
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着一切,在整座潼临峰蔓延开来!
“啊,好像时间到了。”朱夙轻轻感叹一声,朝被业火一直保护着的丁鸢君偏头问道,“走吗?”
随着整场战局的终结,拖延了十几日的大雨终于霹雳而下!
倾盆大雨之间,朱夙带丁鸢君来到正堂之外,百无聊赖地一甩手,化出原型。
“走喽!”
丁鸢君终于见到了小鸡仔口中曾经描述过的凤凰真容。
形高六尺,凤冠丹朱夺目,片羽五彩斑斓,根根末端像是生了不熄的火焰,双翅展开,遮天蔽日,尾羽拖曳,熠熠生姿,风作席来雨作帘,梧桐为巢醴为泉。
丁鸢君被朱夙一个俯身衔上后背,手指陷入蓬松的红羽,顺滑而柔软。
凤凰鸣啼,一个仰冲穿入云端!
大雨滂沱,丁鸢君伏在朱夙后背,紧紧抓着他的赤羽,豆大的雨滴还未打到身上便被烈焰消融,纵然外面大风大雨,在他背上却依旧舒适祥和。
丁鸢君忍不住回头,大雨挡住了视线,试图追上他们的修士被朱夙远远甩在身后,变成雨丝一样的细小黑影,再往后,模模糊糊中只能看到不灭凰火的夺目红光。
烈焰充斥了整座山头,宛若传说中的火山地狱。
或许,等她下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别了,潼临峰。
第29章
“你看了最新一期的纵横小报了吗?”
近日,众修士凡是出门执行宗门任务者,打招呼的方式不再是互相询问修行进度这种类似“你吃了吗”的问话,而是纷纷询问起对方有没有关注纵横小报上的最新重磅消息。
自从上期程蓁蓁与季阙之决裂的报道起,所有修士的目光便再次聚焦到这对关注了多年的恋人身上,迫切地关注着这对有情人的结局。
纵横小报的主笔也的确没让他们失望,短短几天,一条夺人眼球的讯息便再次横空出世!
#元毓剑尊跳崖重伤,目的竟是挽回昔日恋人?#
短短一个标题,喂饱了大家的胃口,小报的销量顿时连翻了好几番,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把小报买到手中,赶忙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我就说嘛!这元毓剑尊先前对程姑娘如此无情,定是要遭到报复的,你看,这不报应来了?”一修士合起刚刚阅览完毕的小报,十分感慨。
“程姑娘就该好好磨磨这元毓剑尊,让他知道女人的心是不能轻易被伤害的!”一女修连连点头,给程蓁蓁投了支持票。
“我看这报上说,那天的元毓剑尊紧紧扯着程姑娘的袖子不放,求她再多看自己一眼,只是程蓁蓁坚决没有回头,他才直接卸去大半灵力从高崖一跃而下,试图用自己的重伤换来程姑娘的注视。这般深情,真叫人感动。”
不过很显然,纵然元毓剑尊采用了自虐以证真心的跳崖方式,心灰意冷的程蓁蓁也没有丝毫回心转意的意思。
也有人压低了声音,寻找着其中的漏洞:“我听元清宗内熟人说,元毓剑尊的重伤分明是伤到了胸口!跳崖能造成这种伤害?总觉得还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内情!”
“莫不是是跳崖的时候,被半空中横出来的树枝捅伤了?”
“不清楚,我只知道元清宗现在格外戒严,我那熟人还被下了言语禁制,只是我们关系实在好,在我万般恳求下,他才与我透露几句不紧要的消息。”
“说起元清宗的戒严,我也感受到了!不仅非元清宗弟子不得靠近十里以内,我还看到一群又一群的修士面容严肃地鱼贯而出,像是要去追什么人!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惹得四大宗门之一的元清宗如此大动干戈,总不能是被什么厉害魔物偷偷潜入进去了吧?”
“……”
或心中大爽,或愤懑得以平复,或好奇心被勾起。
众修士看得十分满足,同时摩拳擦掌,对抢到下期小报跃跃欲试,迫切地希望着能看到元毓剑尊挽回程蓁蓁的新方式。
繁华仙市,一处用以休憩的道馆中。
“大消息!惊天大消息!”一名修士挥舞着手中最新一期的纵横小报,像是蓄势待发的捕食野兽般猛地冲了进来。
“葛四,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另一名修士被葛四惊得皱了下眉,他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棵据说能扩充筋脉的药草。
他最近灵气吸收堵塞,迫切地想要寻到可以扩充筋脉的丹药,可惜程蓁蓁伤重,多日不曾开炉炼丹,导致他求助无门,最后只能勉强生吞草药这种原始品。
他一口咬下一片叶子,在口中仔细咀嚼,缓缓进食着。
同时,勉强抽出几分空隙,敷衍道:“不就是元毓剑尊为了挽回程蓁蓁又想出了什么催人泪下的新方式?我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
“你不懂!”葛四猛地一拍桌子,他深吸一口气,把这个让他如此激动的消息大声叫嚷出来。
——“元毓剑尊的本命剑灵带着剑尊的青梅未婚妻私奔啦!”
吃了一半的药草骤然被卡在喉咙正中,那修士被呛的连连咳嗽,直到猛然给了自己后背一掌,才算把罪魁祸首逼了出来。
他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对情情爱爱没一点兴趣”,甚至顾不上惋惜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药草,当即就抢过葛四手中的小报,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
直到看完了全部消息,他才恍恍惚惚地跌落回座椅上。
说起来,他也算修仙界难得有点良心的人,纵然那么多修士翘首以盼着元毓剑尊和程蓁蓁能早日在一起,却只有他还记得元毓剑尊尚有着婚约在身。
也因此,面对这条搅动修仙界的娱乐八卦,他一直是抱着轻视态度的。
前几日爆火的元毓剑尊追妻火葬场行为,他也有所耳闻,那时候他还忍不住想着,元毓剑尊的未婚妻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
没想到对方一直默默无闻,可一有声响,就直接不甘示弱来了个大的?
元毓剑尊的本命剑,还具有剑灵,谁都知道那只有一把,就是修仙界无数大能厮杀想要抢到手的举世神剑鸿瀛剑!
你不顾婚约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我直接撬了你的得力助手本命剑,还跟他玩起了私奔,看谁面子最难堪!
妙极!妙极!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修仙界的各个大小角落中,不同的是,许多没良心的修士都对丁鸢君此举进行了道德批判。
只是说归说,私奔这种隐晦话题向来最能抓紧大家眼球,纵然不少修士口口声声嚷着支持程蓁蓁,可心中早就被这私奔一词挠得痒痒的,
不少修士更是好奇心大起,迫不及待地跑到纵横小报兜售处,却只是遗憾地得到一句——
小报卖脱销了?!
……
在元毓剑尊的爱恨情仇绯闻传遍整个修仙界的时候,青炎宗掌门的再次裸奔事件,自然在所有修士的关注中,也就变的无足轻重起来。
“师尊,我回来了。”伴随着门扉被打开的声音,一位身着深蓝色道袍,姿态沉稳的男子推门而入。
“徒儿呐!你终于回来了!”一声情真意切的呐喊,一位老头模样的师尊直接一个飞扑,抱住了来者的大腿。
男*子:“……师尊不必如此激动,我与元清宗谈下来了。”
“好徒儿!我就知道你最有用了!”薛琮泪眼滂沱,忍不住回想起了近日的一切。
青炎宗,一个泯然众生、微不足道的小宗门,宗内弟子寥寥稀疏,总共也就只有百来人,近日却与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四大宗门之一的元清宗扯上了关系。
究其原因,一切都是因为他这唯一的亲传弟子陆传朔在出门历练之时,发现了一座巨型灵石矿脉。
修士修行吸收天地灵气,但是在一些灵气稀疏环境、修士重伤亟需吸收大量灵力的情况,灵石不可或缺的作用便开始显现出来,也因此,灵石成为了修仙界的通用货币。
灵石矿脉一般具有天生能聚拢灵气的地势地貌,大量灵气汇聚于此,又经过千万年的沉淀凝缩,这才诞生出一座有着大量灵石可以开采的山脉。
若只是他徒弟一人发现矿脉倒还好,偏偏一名来自元清宗的内门弟子迟上陆传朔一步,同样发现了这座矿脉。
事有先来后到之分,不过修仙界可从来不讲究这个。
更何况,这座灵石矿脉着实巨大,菲额利益足以撼动人心。
元清宗当即便扭曲事实,对外宣扬这座山脉是他们两个宗门同时发现,并要求青炎宗根据宗门势力大小划分份额,分区开采这座灵石矿脉。
这不纯粹欺负人嘛!
他们青炎宗一届小门派,若按势力大小来分,能分到几成不是显而易见!
若换作其他小宗门,定然早就看清眼色,把矿脉拱手相让,换来元清宗施舍地割让些利益当做补偿。
薛琮也很想这样做,可是他做不到啊!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穷。
作为一个摇摇欲晃,三番五次濒临人散大吉的小宗门,青炎宗讲师不过两位,藏宝阁里的奖励屈指可数,宗内弟子更是几百年未曾换过衣装剑鞘,每次遇上什么宗门集会,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将主办方提供的免费用品席卷殆尽,简直是穷到了骨子里!
如今好不容易有着一个不偷不抢,还能堂堂正正拥有大批灵石的机会,这叫他们怎么忍心放弃!
而声名和实力皆是浩大的元清宗,自以为胜券极大,自然也不肯轻易放手。
就这样,两个宗门陷入了长久的胶着,你来我往地来回试探着,期间更是几番切磋交手,好在元清宗迫于面子没有出动宗内大部分势力,他们才一直保持着战果持平的状态。
不过也不清楚元清宗近日发生了什么,琐事缠身,这才同意他们提出的,由宗内化神期以下弟子角逐,根据胜负分得矿脉的提议。
纵然如此,可青炎宗内化神弟子寥寥无几,胜算依旧不到三成,着实叫人忧思。
正想着,方才还眼泪满眶的老头骤然目光一凝,他几步奔到屋外,便见一道赤红火光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青炎宗,与火有关,而今天现异火,莫不是老天在暗示他此番争夺,他们青炎宗必胜?
老头一阵狂喜,紧接着就看到那火光像是烧尽了一般,戛然湮灭。
老头:?
然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直砸落到他们院中。
硝烟散尽,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位女子,和……一只小鸡?
第30章
小鸡仔一双脚爪轻轻扒住丁鸢君的肩部,一边忍不住伸出黑豆大的眼睛仔细观察着身边人的反应,见她没有任何异状,他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其实朱夙偷偷隐瞒了丁鸢君一个事实。
当日他与丁鸢君签订的,并不只是鸿瀛剑的本命契约。
想也知道,他靠几百年的修养才回了一半的灵力,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内便回至鼎盛!
要是他早能回复自己的全部实力,他根本不必一直缩在剑中忍着憋成内伤!凭他连捅三届剑主的暴脾气,他早就自行其力,将这里的所有恶心人都捅个对穿了!
只是那日的元清宗众人实在欺人太甚!把向来耿直的他气得简直要呕血,就算他的灵力储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他也得吹大了皮子,帮丁鸢君这个孤苦可怜无依的弱女子撑腰!
凤凰擅浴火涅槃,就算灵力还没恢复完全,他自然也有别的法子。
凤凰一族,极其注重自身伴侣,也因此衍生了许多对伴侣极为特殊的保护机制。
凡是自身结契的伴侣遭遇生死磨难,就算他们凤凰死得只剩下一撮魂儿,都能够从阎罗地狱中爬出来,将欺辱自己道侣的恶人撕个七八瓣!
咳咳,所以他除了与丁鸢君签订了鸿瀛剑的本命契约,自然还签订了凤凰族中独一无二的婚契。
也因此,他能恢复到自己昔日的巅峰实力,帮丁鸢君狠狠报复了一番,将她平安无事地带离了元清宗。
就是隐瞒这种事好像有点对不住丁鸢君?
至于他为什么不向丁鸢君坦白?
咳咳,高傲的凤凰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无力到竟然要依靠婚契的!
不过没关系!等丁鸢君以后没有生命安危了,他再偷偷找机会把婚契解了,这不就万事大吉了!
自然,婚契虽然可以在他们的伴侣遭遇生死之难时,帮他们拯救伴侣于危难,可这毕竟有违常规,一切都有着时间限制。
这也是他手下留情,没有将那些恶心家伙全都搞死的原因。
毕竟若是杀的太多,元清宗全然不顾脸面,向整个修仙界发起追杀令,凭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躲不是?
虽然他脑子简单,但也绝不是全然空空滴!
所以,快些让丁鸢君的实力提上去,才是一切的根本。比如说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想办法督促丁鸢君好好修炼。
他相信,凭借自己出色的为师能力,他一定可以带领丁鸢君早日修至渡劫飞升,到时候,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想报复哪个恶心的家伙报复哪个恶心家伙了!
但是他首先要做的——
就是赶紧让丁鸢君学会用剑啊!
她那日捅季阙之这个负心汉的画面虽然很帅,但是拿剑的姿势也太丑陋了喂!
丁鸢君自然不知道朱夙的这一番所想,也完全不清楚自己在无知无觉中和他签立了特殊婚契,更不知道朱夙早已经暗戳戳为她精心研制了好一番练剑计划。
她只是打量着四周的布陈,思索着自己和朱夙在跑路之途中究竟落到了哪里。
一整个院子空空落落,看不到任何装饰性的摆置,面前的房屋屋顶由简陋的稻草铺就,墙壁灰白的墙皮已经脱落大半,墙上还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大口子,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勉强堵着,防止风雨斜漏进去。
怎一个穷破了得!
他们是流落到什么散修的家门口了么?
思索之间,她就看到一位容貌苍老的白发老翁怀着警惕走到他们面前。
“不知二位是何来意,为何突兀从天而降,不问自来我们青炎宗?”
此处竟然是一处宗门!
丁鸢君当即面露警惕,指尖摸到剑柄。
不是她太过谨慎,只是类似的情况她实在听说过太多。
修仙界宗门极为注重领地意识,时常以宗门防御强度为荣,对于不听指令的随意闯入冒犯者,他们一向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虽然他们不小心来到这里是无心之举,可谁想到对方会不会因为不满而拔剑相向?
不过丁鸢君还是放缓了语气,先耐心解释道:“在下一介散修,因为恶人追杀无意中流落至此,并非有意冒犯。”
啊,竟然是还没有拜入宗派的修士!
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还没等丁鸢君做出防备动作,他就直直扑到丁鸢君脚下,熟练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在丁鸢君一脸愕然之中,老者涕泪横下,口中还不忘连连称赞:“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进我们青炎宗?!”
与此同时,元清宗。
南佼撅着一张嘴,满脸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师兄,你真的要去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吗?”
“要知道,那边附近荒无人烟,连修士用以交易的仙市都见不到踪影,肯定处处都是恶修、刁修!”
徐光成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自从他的修为从化神中期跌到了金丹中期,他就想破了头皮,尝试了无数办法试图恢复,可惜折腾了这么多天,毫无波动的金丹修为仍赤裸裸地躺在他的丹田嘲笑着他。
事后他无数次深刻懊悔那日,他着实不该因着一腔傲气而不听丁鸢君的话,可惜都一事无补了。
现如今,除了老老实实接受现状,从金丹中期开始重新修炼,他已经别无办法。
可是修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任凭他多么天赋异禀,想要恢复到原来的修为也得熬上个几百年。
修仙界向来捧高踩低,这些日子他饱受旁人的冷眼讥语,特别是几次三番碰到昔日修为不如他的同僚,特意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他如何忍得了!
他迫切地想要快速回归原状,迫切地需要各种辅助修炼的法宝,迫切地想要重新成为那个被人人称赞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只可惜,宗内的藏宝阁非有贡献或掌门许可者不得入。
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师尊,也不知道在前几日发生了什么受了重伤,伤稍好一些又日日跑去程蓁蓁所在的主峰,无暇顾及他。
师尊靠不住,他只能自食其力。
徐光成在宗门内的功德堂中扫视了一圈,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最适合他当前境况的任务。
元清宗目前在与一个名叫青炎宗的小门小派争夺一座巨型灵石矿脉的开采权,只是因着那里荒芜偏僻,忙于修炼的、有能力的弟子们极少愿意去,可是他便不同了。
不提宗内给出的各种明面上的丰富奖赏,光是在灵石山脉中自由吸收其中灵力修炼的好处,就足以叫徐光成心动。
这何尝不是他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自大的人,接任务前还特意粗略了解了一下这个名叫青炎宗的小门派,结果对方次次在宗门大比的名次上吊车尾,简直是侮辱了他如此慎重的态度!
想来,他在他们手中夺下灵石矿脉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如此,只不过帮着宗门打败一个寂寂无名的小门派,便可以捞到大量的好处,加快他修行到金丹后期的步伐。
紧接着,百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即将开始,修炼到金丹后期的他刚好能被分到第一组,直面一群不如他的练气筑基。
凭借着昔日化神期的见识,以及同组内的最强修为,他不信他不能帮元清宗拿下个魁首回来!
到时候,他便能自豪地领着宗内宗外的各番奖赏,享受着宗内的着重培养,他看谁还敢再嘲笑他!
他的修行之路,自此以后只会是一片坦途!
那座名为隆邱的巨型灵石矿脉,就是他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