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有人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就算修仙界的天塌下来,我都不信程姑娘能狠下心来与季阙之决裂!”
“这消息可是纵横小报这期的头栏!”有人将手中的小报甩得哗哗作响,“我也找身在元清宗的友人确认过了,千真万确呐!”
有人不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坚持了几百多年的程姑娘猝然放弃呢?”
“听说,是在程蓁蓁生死垂危的危急关头,元毓剑尊弃她不顾,反而选择了救另外一名女子!”
“难怪难怪,放弃了这样好的一位姑娘,元毓剑尊以后可有得后悔了!”
类似的讨论在修仙界中此起彼伏,随着这条消息愈演愈烈,不少人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毕竟谁都知道程蓁蓁是修仙界唯一的炼丹师,而她又因着对季阙之情根深种的缘故,一直眼巴巴地留在元清宗,如今她与季阙之决裂,那是不是也就说明他们有机会能把这位炼丹大师挖到手了?
只是望眼欲穿的几大宗门还没来得及下手,又一条震惊整个修仙界的讯息流传开来。
程蓁蓁竟然是元清宗掌门许蔚流落在外的女儿?!
昔日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下子有了大能靠山,几条消息波折起伏,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几大宗门的掌门宗主更是欲哭无泪,只得绝了再挖墙角的心思。
元清宗,主峰。
雕栏玉砌,琉璃宫瓦,檐角飞举。
被褥是用月晕金线精心缝制成的云锦,梳妆台上摆满了数不胜数的珠玉宝匣,用以照明的烛灯更是早已失传、万年不灭的琥珀鲛灯,仅仅是粗略扫过这些摆置,就足以想象出里面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个饱受珍爱的女娇娘。
云锦被搭落在身上,程蓁蓁只着一袭白色里衣,楚楚慵懒地半依在身后的鹤羽靠枕之上,眉头是久久未平地蹙着,我见犹怜。
“蓁蓁,你这些日子可有感觉好些?”白千仪坐在床边的方凳上,目露关切。
“谢谢白姐姐,我……尚好。”程蓁蓁白齿咬着娇嫩的红唇,视线躲避地垂落,随意投向地面。
掳走程蓁蓁的魔物手段狠厉,她们几个人又赶到得太迟,纵然程蓁蓁经受了许蔚传送的灵力,还吃了不少用以治疗的丹药,身体却还是落下了后遗症,每隔一段时日,身体就会虚弱得难以动用体内灵力,只能当个废人。
那样一个灵心慧性,倔强勇敢的女子,如今却只能落得个辜负天赋、虚弱不堪的下场。
白千仪痛恨地咬咬牙,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我真想不到,蓁蓁你竟然会是掌门失落在外的女儿!”白千仪眼中闪过惊叹,嘴角动人地弯起,“这下子,我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程蓁蓁凭着唯一炼丹师的身份,在修仙界饱受尊敬,但仍有不少得不到赐药的修士眼酸,三番五次地拿程蓁蓁凡间孤女的身份说事,如今程蓁蓁竟然是堂堂掌门的独女,这怎能不让人扬眉吐气!
想到这里,白千仪嘴角一瞥:“比起那个父亲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贪生怕死,还是个亡故的上任峰主的丁鸢君,蓁蓁你才是那该受全宗宠爱的天之骄女!”
她忿忿不平道:“选择那样一个拙劣的人当道侣,迟早有他后悔的!”
“白姐姐。”程蓁蓁摇了摇头,“莫要再提他了。”
“纵然是与他相关的一丝一毫,我都不想再听到。”
“就该这样!”白千仪猛地一握拳,目露赞许,随即想到是自己率先提及那个人,忍不住尴尬地笑了下。
不过。
白千仪温和地握着程蓁蓁的手掌,给予她安慰,内心却想起了近日听到的流言。
季阙之,他似乎的确后悔了。
……
向来日光灿烂的潼临峰,这几日不知怎的竟蒙上了一层乌云,不见落雨,也不见云朵消散,连日的阴霾,叫人心情也忍不住低落起来。
潼临峰后山。
季阙之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的鸿瀛剑,眼前的清泉瀑布哗哗作响,俄而撞击在半山腰的巨石上,溅起万般雨花,水雾蒙蒙。
他提起鸿瀛剑,第无数次熟稔地按照剑法挥动起来。
出剑似雷霆,剑势如游龙,收剑万籁寂。天地扰动,瀑布因怯懦停止了倾流,鸟虫因惊惧停止了嗡鸣,就连缠绵不撤的阴云似乎都要被劈开一道口子。
一套剑招下来,季阙之心烦意乱地喘着气。
至情至性,他明明做到了,为何还是不见灵气海的分毫增长!
他到底哪点做的不对?!
从始至终,他一直坚定地选择着丁鸢君,选择着他的初心,纵然他渐渐发现幼时青梅竹马的一切美好在这里不过是虚伪空谈,只会给他带来所有人的看不起和嘲笑,可是他一直没有变过。
苍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他只是想杀死所有魔物,只不过是想成为这天地最强而已。
双眸因为激动漫起殷红血丝,分别时程蓁蓁的绝情像是利针一根又一根插入他的心脏。
程蓁蓁无论如何都是最与他相配的,不是吗?
整座元清宗,整个修仙界,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
丁鸢君带他渡过最孤立无援的幼时,程蓁蓁给过他几百年间无微不至的陪伴。
丁鸢君不过是个刚配得上成为内门弟子的金丹期,程蓁蓁却早已是可以成为元清宗峰主的大乘期。
丁鸢君是前任潼临峰主的女儿,程蓁蓁亦是现任掌门之女。
丁鸢君天真无知地追求着自己的爱好,程蓁蓁却可以凭借一手炼丹术调动修仙界全部修士。
或许,他早就该去尝试另一个选择。
“季峰主,你很让我失望。”须发皆白的男人两手背在身后,顷刻踏空而来。
季阙之目光一凝,紧紧盯着来人。
许蔚轻轻点地,他捋着飘飘胡须,摇了摇头:“我以为,从三百年前你做下第一个选择开始,就该知道你正确的路线到底该如何去走,没想到你还是幼稚地相信着那至情至性的心法。”
季阙之没有理会许蔚的多言,他只是沉思良久、苦苦抉择着。
终于,他坚定抬头:“我想挽回程蓁蓁。”
他确实错了,放着那样一个用心对待自己的人不去珍惜,反而一直对她施加心灵上的伤害。
只是,他又该如何去做?
许蔚欣慰点了点头,点评道:“你最先要做的,不该是让你心中的那位白月光,率先给我受到伤害的女儿道个歉吗?”
元清宗,一个用于众修士调理休憩的修行室内。
“你们听说了吗,自从伤害程蓁蓁后,元毓剑尊终于后悔了?”收完最后一招,有修士忍不住问道。
“早该如此了!也不知那丁鸢君究竟有什么魅力,迷惑了元毓剑尊那么久!只是他醒悟得太晚了!程姑娘被伤的如此之深,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他!”有人深深感叹。
“听说元毓剑尊打算做的第一步,就是把丁鸢君压去道歉呢!”
“是啊,程蓁蓁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竟然是丁鸢君的替身,这叫人如何能忍?先把丁鸢君压到程蓁蓁面前道歉,既可以让丁鸢君颜面尽失,挽回程蓁蓁的尊严,又可以向程蓁蓁表明自己心中早就没有了丁鸢君,不愧是一条妙计!”有人拍手称赞。
“而且啊,听说今天季阙之就要迈出这挽回程蓁蓁的第一步哩!”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潼临峰,不少喜好凑乐子的修士都忍不住站起来,立刻朝着潼临峰御剑而去!
……
丁鸢君打算离开元清宗了。
经典的追妻火葬场剧情即将拉开帷幕,亲眼见证渣男的各种追妻行为,大概她只会觉得伤眼睛。
更何况,纵然她不像那些套路中的恶毒女配一样,对程蓁蓁做过什么恶毒邪恶的事,但谁说得准自己这个“白月光”会不会被搅进其中,承担什么被虐身虐心剧情呢?
只是,她还是有些舍不得过去的潼临峰。
她浑身未拿一物,只储物镯中装满了昔日丁千砚疼爱女儿的见证,一点点走过整座潼临峰,与峰上的一草一木道别。
屋舍前重新种下的灵植才刚刚冒芽,一片翠绿绿的嫩叶恍若象征着新生,见她过来,讨好地紧贴着她的手心,只是她好像再没了采摘的机会。
远处有着一座小乐园,是曾经的丁千砚特意跑到凡间学来了秋千的做法,亲自为她搭建了一架。叠满了鲜花的秋千被丁千砚施着仙法推起,可以荡到云端,伸手触及到星星。
稚年铜铃一般的笑声在耳畔如风消散,那是再也回不去的、被人珍爱着的童年。
她最后又来到了潼临峰的正堂。
土豪又荒诞的摆置,是她无论提出多么不合理要求,丁千砚都会一口应下的纵容。
是时候该走了,她想。
“丁姑娘。”
一声冰冷的叫喊将她从回忆中唤回。
丁鸢君抬眸,这才发现正堂不知何时聚拢了一群人,此刻正面色不善地注视着她。
白千仪、乐屹、郑天伟……无数的峰主、长老、弟子聚集在小小的一间正堂。
以及。
季阙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