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不清楚莫梨说的到底是什么结局,只知道自从认识莫梨开始，她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她见威廉半天不说话，不假思索挡在莫梨面前,催促道：“威廉,同意还是不同意你给句准话。”
威廉垂下脑袋,细碎的金色刘海遮住蓝色双眼,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发出的轻笑：“克莉，怕是即便我出绳子把你捆起来,你也不会安生的,对吗？”
蒂娜连忙退到莫梨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语气恶狠狠地：“你休想把我绑起来。”
希瑞原本一副颓废样，听闻这话,她立马单手握住剑柄，亲卫队见她的动作，齐刷刷抽出银剑对准希瑞。
辛德瑞拉左看右看，快速挡在蒂娜身前,小鸟们停在她的肩头,也不甘示弱对着威廉发出愤怒的‘叽叽喳喳’声。
“我们不会让你带走蒂娜的！”辛德瑞拉说道。
王子朝妹妹摇摇头，表情颇有些无奈，可当目光落在一旁希瑞身上之时，他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王子。
“希瑞,我不会把她绑起来的。”
希瑞轻轻点头，放下握剑的手。
威廉又抬手摆了两下：“你们把武器收起来。”
亲卫闻令同时收剑入鞘。
蒂娜皱紧眉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单手按在剑柄之上：“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在履行作为王子职责的同时，尽可能当一个好哥哥。”
蒂娜发出一声轻哼：“后者你肯定失败了。”
威廉并没有反驳,反倒轻轻颔首：“我的确是个失败的哥哥。”
蒂娜有些惊讶他的坦荡，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威廉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看向他认为好沟通的莫梨，说道，
“玛丽安夫人，我可以暂时不送希瑞去教会，只要你们在舞会结束之前找出真凶，我便不会追究今日过错，但前提是你送给我和父亲的结局，当真是父亲想看见的。”
“自然。”莫梨点头。
蒂娜见威廉答应，连忙拨开两边亲卫，蒂娜说到底是前公主，还是威廉认定的亲妹妹，亲卫们面面相觑不敢推搡公主，竟真让她成功上前握住希瑞的手：“希瑞你别担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找出真凶！”
威廉摇摇头，抬手让亲卫将公主拽离，蒂娜死死拽着希瑞的手臂不肯放，大声嚷嚷道：“威廉，你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莫梨上前轻拍了两下蒂娜肩膀：“你先松开希瑞，他们不敢对你下重手，希瑞那边可就未必了。”
蒂娜心有不满，但又不想希瑞受伤，只能不情不愿松开希瑞。
莫梨已经猜到王子的意思，见不长嘴的家伙又不打算解释，只得替他开口：“蒂娜，我想王子殿下方才的意思是，先将希瑞扣押在他那儿。”
蒂娜恶狠狠瞪着威廉：“你难不成觉得希瑞会逃跑吗？”
威廉说道：“我相信希瑞不会逃跑。”
他甚至觉得方才的愤怒太过草率，希瑞的勤勉刻苦人尽皆知，若非她从不偷懒，怕是父亲早就找了机会卸了她的职位。
蒂娜满脸困惑：“那你为什么非要现在抓他，别告诉我又是王子的职责。”
威廉说道：“职责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克莉，我也并非完全不了解你，我清楚你若是今晚找不到证据，明日绝不会让希瑞乖乖去教会自首，你多半会直接打晕她，将她送出城。”
威廉话音刚落，蒂娜的脸颊便涨得通红，她的声音比方才更为洪亮：“你简直瞎说！”
莫梨轻轻摇头。
笨蛋公主，真实想法都偷偷藏不住了。
威廉知道时间紧迫，没有继续和蒂娜扯皮的打算，看向一旁莫梨说道：“玛丽安夫人，我会在城堡之中等候您的答复，以及，我的剑暂时交由你，免得查案遇到什么阻碍。”
她现在已经清楚王子之剑的分量，多少有些诧异威廉的信任，想来，他虽然不得窍门，也的确做过错误的事情，但他不想一错再错，此刻对妹妹的关心并非弄虚作假。
她也不客气，接过剑别在身侧，看着王子问道，
“殿下，您带走希瑞之前，我们能再问她几个问题吗？”
威廉颔首，让亲卫往两边退了一些，正好将几人围在其中。
蒂娜速度比莫梨还快，直接问道：“希瑞，你们今天的晚餐是谁送的还有印象吗？”
希瑞思索片刻，回答道：“是新来的，说家里有些关系。”
蒂娜鼓起腮帮子：“我觉得是大公塞进去的人。”
莫梨摸摸下巴：“买菜的，做饭的，送饭的，甚至是今日在场的所有队员，都有可能是凶手。”
希瑞思索片刻，语气肯定：“我肯定我睡着之前和苏醒之后，吃饭时候的队员一个没少。”
“下毒的人应当不会用餐，所以暂时可以排除队员。”
至于为什么是暂时，因为不排除谨慎之人，会留下来监视希瑞何时苏醒。
辛德瑞拉推测道：“我觉得犯人不止一个，门口的石头肯定不是一个人能推过来的。”
蒂娜举手表示赞同。
希瑞目光飘到一旁的石头之上，点点头：“一个人很难做到，即便是两个人也有些吃力。”
威廉发出一声轻笑：“其实光给警卫队下药这点，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莫梨嗯了一声：“我只觉得他并非唯一一个想对我们出手的。”
威廉表情十分惊讶：“还有别人？”
蒂娜语气颇有些自豪：“大公父子，乔尼，汤姆，哈里斯，露丝隔壁服装店的店长，被警卫队新考核制度刷掉的想要投机取巧的人，还有看歌舞表演被伤到的男人们，除了乔尼谁都不好惹呢。”
威廉皱着眉头刚想出口教育，但又觉得现在的自己没什么立场，只是单手捂着额头摇摇脑袋。
莫梨说道：“汤姆和乔尼还在监狱里，倒是能够排除。”
汤姆的名字太过大众，威廉本也不能联想到具体是谁，但恰好有个和希瑞相关的汤姆，两人的矛盾还闹得人尽皆知。
他觉得她们应该想知道，
“如果你们说的汤姆是警卫队前副队长，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前几天刚被保释。”
莫梨倒也没关注过后头的事情：“是他的家人？”
希瑞知晓他家里的情况，摇头道：“希里夫人与汤姆感情并不好，我前段时间去探望她，她正打算离开王都回老家。”
莫梨啧了一声：“他一贯爱收人钱财予人便利，想来也不是没可能抱过谁的大腿，要不然怎么能偷鸡摸狗这么久都不东窗事发？”
威廉语气中带上一丝嘲讽：“玛丽安夫人猜得真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谁保释的他，但既然连我都难以查到真名，想来应当地位极高，而且听说，保释他的人——出了约莫两千个金币。”
两千个金币，外加王子都难以查到。
蒂娜发出一声呵呵：“好难猜啊，是不是大公呢~”
她收敛起玩笑表情，露出的表情满是指责：“你放在就不惊讶大公报复我们，也知晓他到处做出违反律法之时，你明明不喜欢，为何总是视而不见？”
威廉苦笑道：“克莉，我没有证据，即便有，也不能用这些在贵族们看来，与平民相关的微不足道小事，来给大公定罪。”
他闭上眼睛满脸疲惫，
“克莉，这样的事情三天两头就要发生一次。”
莫梨实在是忍不住开口，
“殿下，首先我不觉得这是小事，其次，即便所有贵族都如此认为，你将小证据一个个收集起来，积少成多，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威廉眸子闪了闪：“会吗？”
辛德瑞拉凝视着自己的继母，郑重其事的点头：“一定会的。”
威廉抿抿唇，又发出一声轻笑，
“我为先前觉得克莉在外头过不好的想法道歉，她在你们这里，或许真比在城堡里要好得多。”
莫梨坦荡接受王子的夸赞，继续梳理案情，
“如果大公是在威尔伯被砍手之后，才去保释的汤姆，那么十有八九，他会撺掇汤姆报复我们，即便最后抓到凶手，大公承认人是他保释的，他也绝对会否认放火下药与他无关。”
辛德瑞拉嗯了一声：“前者对贵族来说微不足道，后者，因为有蒂娜的关系，所以若是能够拿到确切的证据，便能想办法将凶手绳之以法。”
威廉点头：“父亲虽然不会恢复克莉公主的身份，但在他看来，克莉无论如何都留着贵族的血脉。”
蒂娜发出一声啧：“还真是讽刺，无用的阶级竟然摆在律法之上。”
辛德瑞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妈妈，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查起？”
莫梨摸摸下巴继续道，
“乔尼的母亲，还有汤姆的妻子，她们一定知道点什么。”
蒂娜举起手：“我不擅长对付老人，她们通常都不喜欢我，所以我去找汤姆的妻子，但愿她还没来得及离开。”
辛德瑞拉说道：“既然这样，乔尼的母亲就交给我吧。”
莫梨嗯了一声，又扭头看向希瑞问道：“希瑞我还有个问题，既然所有人都被下了药，而且根本叫不醒，你是怎么醒来的？”
希瑞抬手指着门口的树说道：“是那只小夜莺把我啄醒的。”
蒂娜看到夜莺的瞬间，便认出它就是当时在宫里陪着她的那只鸟。
小夜莺昂首挺胸唧唧两声，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几秒之后，它又想起什么似地，咕咕几声，扭过头摆出一副生气模样。
蒂娜难得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更好的办法。”
小夜莺一个俯冲，生气地在蒂娜肩膀上使劲啄了两下，蒂娜疼得龇牙咧嘴也不躲，反而用脸颊蹭蹭它的脑袋，它虽然没有消气，但明显态度缓和不少。
莫梨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提议道：“蒂娜，汤姆的妻子那边还是交给露丝吧，若是她已经离开王都，以露丝的人脉也方便向邻居打探些事，你带上匹诺曹去马戏团看看。”
蒂娜快速眨了两下眼，表情有些犹豫。
辛德瑞拉鼓励道：“蒂娜，我相信你可以。”
蒂娜瘪瘪嘴，大声道：“我当然可以！莫梨你呢，肯定又要搞什么大动作吧。”
莫梨眯起一只眼睛，笑容灿烂无比：“秘密~我只能告诉你，我要先去一趟警卫队，记住，无论调查进行的如何，下午一点在玫瑰服装店集合，到时候——”
她要准备一出好戏。
第52章 第五十二支舞
太阳刚爬上山坡,辛德瑞拉便抬手敲响翠丝夫人的家门。
她的儿子乔尼，从前是她家里的马夫，当时的乔尼便已经初露端倪,他好吃懒做,总在背后辱骂身为主人的玛丽安严苛。
诚然,玛丽安的腔调即便放在今日的辛德瑞拉眼中,也是无法接受的，可这并不代表她认为乔尼的做法正确。
甚至就连她当时自以为是的善良，现在看来都称得上愚蠢。
玛丽安的辱骂与惩罚过分,并不代表乔尼工作时间偷懒,偷吃家里东西的事情合乎情理。
她当时自以为包庇能够帮助到他，实际上是纵容罪恶的再次发生。
可即便她知晓乔尼罪有应得,还是下意识将翠丝夫人现在的状态，描绘成一幅凄惨大作。
年迈的母亲拥有一个如此没出息的儿子,从前肯定没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失去儿子，必然郁郁寡欢。
所以在她的想象之中，翠丝夫人应当是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她在等待开门的短暂时间里，已经开始准备如何安慰现状凄惨的露丝,谁知道刚敲开门,出现的女人竟然与她想象之中截然相反。
翠丝夫人不仅算不上憔悴，甚至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
她年过半百脑袋上的头发白了一半，却还是整整齐齐盘在脑后，脑袋两侧拧出两股细小麻花,一大早竟已经擦上粉，口红是艳丽的红,身上穿着一条玫红的裙子，她对门口出现的人感到吃惊,
“竟然是辛德瑞拉小姐，您最近还好吗？”
她与辛德瑞拉见过几次，从前佝偻着背唯唯诺诺，今日完全不同，向前一步直接张开双臂将她楼进怀中。
辛德瑞拉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艳红的唇张得老大，明明是她敲的门，可半晌了连句‘早安’都说不出口。
翠丝夫人近日家里没了最糟心的东西，日日都觉得神清气爽，再加上来人是帮助过她好几次的辛德瑞拉，她不说话，她也不着急不懊恼。
他松开辛德瑞拉，单手拿起梳妆镜不紧不慢继续捣鼓头发，还一边问道，
“辛德瑞拉小姐，您向来是城里最时尚的那批，帮我看看我今天的头发梳得如何？”
辛德瑞拉表情讷讷地，呆滞点头：“好，好看。”
翠丝夫人双手叉腰，笑得豪迈无比：“辛德瑞拉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呢？”
辛德瑞拉连忙摇头，如实道：“翠丝夫人，您盘头发的手艺精巧无比，想要练成怕是要些时间。”
翠丝自豪道：“那倒是。”
辛德瑞拉握着翠丝的手，笑道：“所以我可没敷衍你，不过您几天涂的口红颜色，我觉得不太搭衣服。”
翠丝把梳妆镜拉远一些：“我瞧瞧。”
她艰难地在狭小的镜子里观察全身，辛德瑞拉见状便替她举着镜子站远一些，翠丝跨出门槛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刚想询问颜色哪里不对，隔壁的洛里夫人正好推开门，单手端着盆出来。
她满脸嫌弃地看着翠丝摇摇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离谱，怎么大清早的就开始臭美。”
翠丝哼了一声：“我今年都五十九了，指不定明年就躺进棺材板里去了，要是再不抓紧时间穿漂亮衣服，死掉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洛里抬起一条腿，空着的手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语气笃定：“你那裙子算得上漂亮吗？现在流行的是裤子！”
她扭头看向辛德瑞拉，朝着她竖起大拇指：“你看，人姑娘穿裤子多好看啊，又漂亮又方便干活，我反正是这辈子都不想穿裙子了。”
翠丝翻了个白眼：“她长得这么漂亮，套个麻袋都不会难看的。”
洛里摸摸下巴，盯着辛德瑞拉半晌，发出一声啧：“倒也是，多好的皮肤啊，嫉妒死我了。”
辛德瑞拉笑得腼腆：“谢谢您的夸奖，我倒觉得容貌美丑不在皮囊，穿着如何只要自己觉得舒心便是好的。”
翠丝哼了一声：“可不是吗，我早三四十年的家里穷买不起裙子，后来又舍不得花钱买，前几十年就穿快破布头，现在好不容易下决心穿漂亮的，管它方便不方便，而且——我现在可不用伺候人，家里就我一个，光着屁股都不怕被人看见。”
辛德瑞拉倒吸一口凉气。
她说的道理没错，可话实在是有点糙。
洛里张望一眼翠丝此时空无一人的屋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向前迈了两步，凑到两人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我磕真羡慕你啊，老头死的早，儿子又啧啧，希瑞队长还真给你搞定一个大难题。”
翠丝咧嘴笑道：“可不是吗，感谢教会和骑士团的判决结果，我现在真是彻底没烦恼了。”
辛德瑞拉又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满脸写着惊讶：“夫人，我以为乔尼的事情您会”
她本想说‘我以为您会想着救乔尼出来’或是‘我以为您会担心乔尼’，但看见翠丝如此开心快乐，又加上方才说的话，想必她不仅不担心，还对结果乐见其成。
辛德瑞拉，你真是个笨蛋，如果妈妈在这里绝对不会这么问。
她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吞咽一口口水顺道把问题也咽回去。
即便她不说翠丝和洛里对视一眼，也能猜个大概，要知道这样的问题前段时间，问过的人不计其数。
两人同时摇摇头。
洛里挑挑眉毛：“我也该打水去喽。”
随后她哼着歌，抱着盆欢快向着井边走去。
辛德瑞拉抿抿唇：“抱歉夫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提起乔尼。”
翠丝朝她挑挑眉毛：“辛德瑞拉小姐你可别说抱歉，你要说想知道我的王八蛋儿子下场如何，我还乐得告诉你呢。”
辛德瑞拉小心翼翼地点头：“夫人，我知道这问题无理，请相信我绝对无意冒犯你。”
翠丝夫人发出一声轻哼：“小姐，您明知道乔尼的德性，却还以为我会担心他，的确冒犯。”
辛德瑞拉抿抿唇，双手放在胸前竟然朝着翠丝鞠了一躬，再次郑重其事道：“抱歉夫人，我与您和乔尼认识这么久，竟然一直没能看透他的本性，现在居然还想问出如此失礼的问题，请您千万别责怪我。”
翠丝夫人连忙扶起辛德瑞拉，语气颇为无奈：“别别别，你从前帮我这么多，如今这么客气，我怕是又要折寿！”
辛德瑞拉连忙道：“呸呸呸，您绝对能活到一百岁！”
翠丝哈哈笑了两声：“总之你又没帮他一起偷我的钱，千万别给我道歉。”
辛德瑞拉瞪圆了眼睛：“他还偷你的钱？”
翠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是啊，从前有薪水的时候还算过得去，后来——三天两头从我这里拿钱，我要是不给，他便打算动手动脚，要不是洛里还算热心，拿着菜刀来帮我主持公道，不然”
辛德瑞拉发出一声惊呼：“天哪，他怎么能对您做这种事？”
翠丝摇摇头：“我哪知道。”
辛德瑞拉跺跺脚，生气道：“看来教会对他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翠丝对此倒是深表赞同：“我也觉得对他的惩罚太轻，不过，哼哼，我至少能清净个几年。”
她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问道：“辛德瑞拉小姐今天前来，难不成是来问乔尼的事情？”
辛德瑞拉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翠丝夫人，我知道”
她连忙捂住她的嘴，大声嚷嚷：“您一个劲道歉才是真的冒犯。”
辛德瑞拉讷讷点头。
翠丝哼了一声，好奇问道：“你们最近还好吗，那个女人我看过你们的表演，她变得好不一样。”
辛德瑞拉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提起莫梨的时候笑容甜得不像话：“妈妈和原来完全不一样啦，多亏有她，我们才能度过难关。”
翠丝小声嘟囔道：“真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变化竟然能如此之大。”
辛德瑞拉单手按在胸口，垂眸道：“是啊。”
翠丝点点头：“小姐您可能不知道，但你们的表演真的让我想明白很多事情，所以无论您想知道什么，我绝对不会隐瞒。”
她作势还要抬手向光明女神发誓，辛德瑞拉连忙按下她的手，摇头道：“夫人，您也别这么严肃，我们就当是闲聊，好吗？”
翠丝拍拍胸脯，咧嘴笑道：“好啊就当是闲聊。”
翠丝说，乔尼就是个藏不住事的，喝了酒就喜欢到处吹牛，说自己认识了什么大人物，他们有打算如何帮助他，不单单翠丝，邻居全都听过他的酒后胡言。
辛德瑞拉喃喃道：“这就是妈妈说的人证”
她又抬头问道：“夫人，您有物证吗？唔，就是能够证明他与那些人有关系的证据。”
翠丝思索片刻，立马跑进屋子里翻箱倒柜，她拿出一本册子双手交给辛德瑞拉：“小姐，我那倒霉儿子将每笔贿赂都记在本子里，而且还写着为何贿赂，又得到了什么，您看有用吗？”
辛德瑞拉打开本子快速翻阅，竟然还在上头找到大公的印章。
她双手抱着本子，语气有些兴奋：“翠丝夫人，这可太有用了。”
翠丝摸摸鼻子，笑得愈发灿烂：“能帮到你就好。”
辛德瑞拉往外头走了两步，又想什么似的回过头，再次握住翠丝夫人的手：“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翠丝眨眨眼：“什么？”
辛德瑞拉斟酌语句，看着翠丝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既然您也希望乔尼获得应有的惩罚，认为这是正确的，我认为您也该加入进来。”
翠丝嘴唇动了动，
“加入进什么来？”
辛德瑞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
“您是受害者，应该明白他是个坏蛋，而上头那些纵容他作恶的人如果无法根除，那么还会有千千万如同您一样的人，要不要试着和洛里夫人一样帮助别人？”
翠丝的眼睛比红唇还要明亮，她问道，
“我也可以吗？我们真的可以吗？”
辛德瑞拉点点头又摇摇头，
“您肯定可以走出这一步，可我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说实话我没法保证，但我觉得无论如何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她从前总觉得善良的包容一切，就能让罪恶彻底消失，可实际上这何尝不是另类的‘包庇’，让那些真正无辜之人失去公平，无法得到帮助。
妈妈说过，莫梨也说过。
她必须要勇敢地，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
第53章 第五十三支舞
天还没亮,莫梨便来到警卫队训练营。
通常来说，训练营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换站岗，今天门口倒也不是没人,只是左右两个守卫在地上躺得四仰八叉。
莫梨也不客气,拽着两人的头发噼啪两巴掌,直接把人从睡梦中呼醒。
他们似乎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睡觉呢，躺在地上依旧闭着双眼,呼吸又有逐步平稳的趋势。
莫梨给了他们一人一脚,并用她所能发出最温柔的声音，开口道,
“再不起床太阳就要晒屁股咯。”
二人迅速睁开眼睛，在见到蹲在一旁的莫梨之时,他们从地上弹起的模样，活像是两只煮熟了弹出锅的虾子。
更搞笑的是，结巴说话的时候下巴就像是隔壁匹诺曹，
“玛玛玛——”
莫梨继续露出和善笑容。
左边的守卫摸摸脖子笑得尴尬：“玛丽安,我们不是故意睡过去的。”
右边守卫左看右看一副贼偷狗脑表情,发现希瑞没在之后他松了口气：“我，我知道我们不应该，但能不能拜托你别告诉队长，我不想被开除”
莫梨摇摇头：“希瑞已经知道了。”
两名守卫脸色瞬间煞白。
莫梨抬手指着里头,挑挑眉毛：“其实你们也别太担心，今天睡过去的可不止你们两个。”
守卫顺着她的手臂方向回头一看,里头的景象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本该夜巡的队员们,竟然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在莫梨来到警卫队之前，是有很多人仗着家里的关系，即便被希瑞教训，依旧我行我素在工作时间喝酒，后头因为莫梨提出的考核制度被教会认可，再没人敢公开偷懒，更别提聚众偷懒了。
左侍卫吞咽一口口水：“玛玛玛丽安，队长不会已经在写公告，等天一亮就把我们所有人都开除了吧？”
莫梨：
也对，法不责众是她可能会做的选择，但要是换做希瑞，如果她今天没有中药，绝对做得出把所有人都一起开除的事情，最后她成为光杆司令。
她咳咳两声，看着两人严肃道：“你俩脑子是坏掉了吗？所有队员一起睡着，你们难道感觉不到有哪*里很反常吗？”
两名守卫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本来就不太聪明，即便莫梨点破他们还是思考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左守卫倒吸一口冷气：“说起来，我以前值夜虽然犯困，但像今天一样眼皮耷拉到根本睁不开的程度，还真是头一回。”
右守卫拉开衣袖，看着手上的掐痕嘟囔道：“我还以为是做梦呢，没想到是真的，我睡着前还因为犯困然后掐了自己一把，今天竟然一点没用。”
莫梨看着他手上的淤青，就知道他到底有多用力。
她挑挑眉毛问道：“你们都是在吃饭之后觉得犯困吗？”
左守卫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是，大概是吃完饭之后半个小时，我突然觉得困到睁不开眼睛，莫非，是有人在饭里下药？”
右守卫皱紧眉头，怒道：“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药，难道想害我们都丢了工作？天哪，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人。”
莫梨抬手按在额头上轻轻摇了两下头，说道：“你们就别担心被开除了，希瑞也中招了，就比你们早醒没多久。”
左守卫倒吸一口凉气：“那那那，希瑞队长会不会先把我们都开除掉，再自己去教会请罪吧？”
莫梨仔细一想，觉得这也的确是希瑞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也许会背一根藤条跪在教会的门口
右守卫掉眼泪的速度极快，声情并茂开始哀求莫梨：“玛丽安，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十六岁小女，我，我老婆最近刚学着把菜刀当剑用，力气比我还大呢，你可千万要救救我！”
莫梨拍拍两人肩膀安慰道：“放心，希瑞被王子带走了，没法开除你们。”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王子为什么要带走队长？”
他们没等莫梨回答，表情又变得焦急无比。
左守卫问道：“玛丽安你快说说为什么，希瑞队长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莫梨眨了两下眼，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会松口气呢。”
右守卫连连摇头：“虽然我们都觉得希瑞队长严格，但说实话”
他抿抿唇，左守卫继续道：“希瑞队长公平公正，即便自己做错事也决不轻饶，而且她会平等的给我们机会。”
右守卫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们又不是白眼狼，希瑞队长做的事情说白了，都是为我们这些平民谋福利！”
左侍卫嗯了一声：“即便外头的人说让女人进入警卫队是队长在放水，可我们太清楚了，她们都是靠自己的能力考进来的，而且队长能打败威尔伯，玛丽安你也能打败乔尼，不就说明女人也是可以的吗？”
莫梨十分惊讶两个守卫竟然能想到这层，她省略掉‘凶手’的部分，简单地告诉两人家里失火，还有后头王子来之后发生的事情。
最后她总结道，
“总之，只要我们能够在舞会开始之前，调查出纵火案，还有下毒案的真凶，王子就会免除希瑞的惩罚。”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说出了最大的困惑：“王子有这么好心？”
莫梨眨眨眼：“他这也算是秉公执法吧。”
左侍卫发出一声轻哼：“外头都说队长是自己放弃骑士团首席的位置，我们可清楚得很，即便队长不放弃，国王也绝对不会让她管理骑士团的，她就算不是女人，也是个平民，哈，我从前倒是没看透我们看不起女人的同时，贵族眼里的我们也是这样被看不起的存在。”
右侍卫翻了个白眼：“玛丽安，你是从上头掉下来的，难道不清楚如果王子真想管，贵族还能如此不拿我们当人看吗？”
莫梨这次倒真是有些诧异了。
左侍卫耸耸肩膀：“你也别这么惊讶，你演那出戏不就想表达这些？我们虽然没读过书，但也不是傻子。”
右侍卫朝着莫梨竖起大拇指：“我们承认最开始有些看不起你，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我们是真心觉得，你制定那些规则，实在是帮我们太多。”
左侍卫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说道：“总之我们一定要查清真相，帮队长脱罪，我可不想上头再丢过来一个汤姆。”
右侍卫点头道：“玛丽安，我们两人充其量就是个守门的，里头的弟兄和新来的姐妹？她们也未必有头绪，你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一定照办。”
莫梨也不推辞，指着里头说道：“你们先把所有人都弄醒，然后我再一个个盘问，至少搞清楚那个送饭的，到底有没有和队伍里的人勾结。”
左守卫眨眨眼直接道：“玛丽安，我觉得队伍里的人不会做这种蠢事。”
莫梨问道：“为什么？”
右守卫说道：“虽然大家都装不知道，可其实大家对蒂娜的公主身份心知肚明，这种摆明了得罪王子的事情，傻子才做呢。”
她摸摸下巴：“如果对方给你们一千个金币呢？”
左守卫的表情有些迟疑：“一千个金币啊”
右守卫拒绝的果断：“我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一千个金币，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骑士，但我才不干背叛希瑞队长的事情！”
左侍卫摇了两下脑袋把荒唐想法甩出脑子，他握紧拳头：“希瑞队长拒绝首席之位绝对是明智的选择，贵族都不拿我们当个人看，我们为什么非要去抱人家的大腿？凭什么认定，我们警卫队就不如骑士团，就因为我们是平民吗？”
右守卫连连点头：“我们不仅要做得比王国骑士团更好，还要比他们更加公平公正，我们是平民又不可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燃得就像是天边没升起的太阳。
莫梨十分赞同他们的想法，朝着他们缓缓竖起大拇指。
她等到所有人苏醒，简单地盘问之后，愈发觉得方才猜测着实有些草率。
他们被贵族压着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不必舔着贵族，又能获得荣耀的办法，怎么会舍得回去继续抱别人大腿谋生呢？
一千个金币难道就能买断人一辈子的尊严吗？
她从不觉得钱是全部。
好吧，这世上可能还真存在这种人，但莫梨愿意相信眼前的人之中没有。
她检查完食物的残渣，在绝对不会出错的‘系统说明’帮忙之下，成功找到饭菜之中有问题的部分。
成功让所有人昏迷的，是一味经过魔法加工的异域药材，如果她记的没错，药材的归属地应当是哈里斯的故乡。
她蹲在地上用筷子拨弄残羹，将证据小心装进放证物用的袋子里。
成功得到证据的莫梨打算早些回到玫瑰服装店，进行她的下一步准备，一名最近刚进来的少女颤颤巍巍抬起手，
“玛丽安，我，我可能有线索。”
她的名字叫做莱莎，原本咖啡色的长发直到腰部，进队没多久就咔嚓一刀，长发就变到耳上齐平的位置。
她脸蛋圆圆的，不怎么爱说话总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开口声音也是细弱无比。
莫梨却一点不觉得她懦弱，反倒是颗黑芝麻夹心的软糖。
甜，但不止是甜。
她只要手中拿着剑，便会眼神坚定立马判若两人。
“那个，玛丽安，那个送饭的，我好像”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莫梨。
莫梨停下脚步，温和道：“莱莎，无论你想说的，是你实际看到的真相，还是单纯的猜测，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莱莎轻轻点头，再次开口的时候表情有些艰难，一开始莫梨还稍稍反省，时不时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太严肃，所以小姑娘这么怕她。
可莱莎一开口，她便瞬间明白她到底在怕点什么。
她害怕的甚至不是施害者本人，而是她说出真相之后可能要接受的异样眼光。
她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却依旧倔强地仰着头，
“我见过他，是，是在威尔伯威尔伯强迫我之后，就是他把我装进麻袋丢回家的。”
莫梨不知道她在经历那样的事情之后，别人到底是如何看她的，可她既然站在这儿，就说明她需要的压根不是安慰。
她经历的事情，不该是伴随她一生的耻辱。
莫梨微微张嘴不过片刻，她立马将表情恢复成以前模样，微笑着问道，
“莱莎，我印象里你的记性一直不错，也不喜欢坐以待毙，你愿意帮我一起找到罪犯吗？”
莱莎握着拳头放在胸前，她不再忐忑，而是甜甜笑道，
“当然，我想将所有罪有应得之人绳之以法，这就是我加入警卫队的理由！”
第54章 第五十四支舞
如今的木偶马戏团早不如最初。
匹诺曹离开之后,他虽然依旧能够做出有意思的木偶，可终归比不上匹诺曹，再加上,他之前自作聪明花钱雇人,非要去莫梨家门闹一闹,已经将自己名声搞臭,更加增加玫瑰服装店门口那出戏的可信度。
她大方告诉所有人——王子，猪倌，马戏团长,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欺骗公主抛弃公主，还倒打一耙的元凶！
久而久之,他的生意自然越来越差。
假设哈里斯真与大公勾结在一起，造成昨夜那场大火,那么以他的谨慎程度，绝对会留下最后能防止被大公灭口的证据。
他吃住都在马戏团之中，他们若是想要寻找证据，必然只能来这儿。
蒂娜看着门口关门大吉的牌子,彻底绝了买票混进去的想法。
她自我安慰道：“好歹我们不用给他送钱了,你来带路吧。”
匹诺曹还没彻底清醒，现在还是有些呆呆地：“带什么路？”
蒂娜翻了个白眼：“你和莫梨她们，当时是从哪个门出来的。”
匹诺曹后知后觉哦了一声，迈开小短腿走在蒂娜前头,然而到了入口处却傻了眼。
原本敞开的门，今日竟然挂了锁。
其实蒂娜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哈里斯要么是个傻子，不然为什么会明明丢过一个木偶,还是忘记给木偶间上锁。
匹诺曹阿巴两声，认真问道：“蒂娜，你做了这么久的流浪儿，一定会撬锁吧？”
蒂娜也不客气呼，屈起手指在他的木头脑壳上敲打两下："笨蛋匹诺曹，我又不是小偷，只是个偶尔翻窗拿点东西吃的流浪儿罢了。"
匹诺曹发自内心感到困惑："主人没有邀请你吃饭，但你不请自入，和小偷有什么差别吗？"
其实没有，但蒂娜拒绝承认。
她双手环胸开始在原地踱步，肩膀上的夜莺却突然发了力，爪子勾紧她的衣服，使劲朝着一边扇动翅膀，
"叽叽叽叽！"
它的鸟喙也朝着一个地方使劲啄啄啄。
蒂娜面带困惑："我不是辛德瑞拉，不会鸟语。"
夜莺愤怒地用鸟喙啄了两下蒂娜的肩膀。
蒂娜捂着肩膀忿忿不平道："你干嘛，很痛的诶！"
“叽叽！”
夜莺扇动翅膀在她头顶飞了一圈，然后加快速度，朝着方才翅膀指着的方向像是箭矢一样冲出。
匹诺曹被蒂娜敲过之后好像清醒一些，他语气有些不确定：“蒂娜，它是不是哈里斯送你的鸟？”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夜莺是哈里斯送给她的鸟，当时她赶它离开之后，无处可去的小鸟，应当会尝试回到原来主人的身边，然而哈里斯这个真正的势利家伙，应当不会再次收留这只‘没用’的小鸟。
后来，他建立马戏团的时候，小夜莺应该也来看过，所以知道从哪里进去并不奇怪。
她想到这里，立马拔腿跟在夜莺的屁股后面，果不其然找到一个狭小的洞口，正好够他们三个钻进去。
他们成功进到马戏团里头，再找哈里斯的屋子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匹诺曹带着一人一鸟，来到马戏团内最华丽的房间，门框的边缘用金子涂抹，上头竟然还镶嵌着宝石。
蒂娜震惊于他的财富，但想到现在的她可能比他更有钱，便又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将目光落到一旁玻璃窗户之上，哈里斯并不在屋内。
蒂娜心中并没太多喜悦，竟然还有些失望。
她发现自己竟然很想在此时见到哈里斯。
如果他不在这儿她怎么能理直气壮的揍他一顿呢？
他不仅要现在在这里，最好还要一点不差看完她们表演的歌舞剧，王子拥有的结局多么适合他呀。
公主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将王子变成了一只癞蛤蟆！
她有点遗憾自己没和那位夫人学魔法，不然她肯定要在现实里也这么做。
她的拇指在玻璃窗上轻轻摩擦两下，末了，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怎么想都觉得好可惜。”
匹诺曹眨巴两下眼睛，疑惑道：“蒂娜你在可惜什么？”
“没什么。”
蒂娜话音刚落，便抄起别再腰间的烛台，对准玻璃窗户狠狠砸下。
玻璃突兀地碎裂，把一偶一鸟都吓了一跳。
匹诺曹抱着脑袋满脸震惊：“蒂娜，你砸之前就不能告诉我一下吗？”
蒂娜咧嘴笑道：“下次一定。”
她单手握着窗框上没有玻璃渣子的部位，轻巧地翻窗而出，随后将脑袋只比窗框高半截的匹诺曹也一并抱进屋内。
而小鸟
它轻轻啄了两下门板，哈里斯卧室的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它轻松从正门飞进屋内，歪着脑袋看向蒂娜：“叽？”
蒂娜：
匹诺曹的木头脑袋又卡了壳：“所，所以我们为什么要从窗户进来？”
蒂娜笑得有些尴尬：“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们赶紧找线索，不然等哈里斯回来就麻烦啦！”
她才不打算告诉他们。
她可一直希望哈里斯快点回来呢，她的烛台要是只能砸玻璃，那也太可惜了一点。
她这么想着，原本只被推开一条缝的金门，突然被人彻底推开，重量不轻的门撞在墙上，发出震得人耳朵疼的一声巨响。
她轻巧放下刚拿起的信件，回头对上张分外愤怒的脸。
他英俊的面容因为扭曲变得丑陋无比，被吊起的断手，更让他身形都变得有些扭曲。
他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震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抬手摸摸肩膀上的夜莺，笑道：“哈里斯好巧啊，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你。”
他吞咽一口口水，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害怕。
蒂娜想，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事情呢？真的好难猜啊。
他半晌没有说话，她垂下金色睫毛，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哈里斯涨红着脸，转而只想一旁的匹诺曹，他大声道：“匹诺曹，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带她来我的卧室，你是想害死我吗？”
匹诺曹木头眼皮碰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几声咔哒，他有困惑便直接问道：“哈里斯，你对我很好吗？”
哈里斯被噎得不轻，但这也不影响他强词夺理：“我对你不好吗？如果不是因为我收留你，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流浪呢，结果你竟然不打算报恩，直接就逃跑了！”
匹诺曹反驳道：“你瞎说，是你想要拆掉我，我才逃跑的！”
哈里斯哼了一声，又将矛头指向一旁蒂娜，半点没有道理，却不影响他声音比刚才吼匹诺曹还要大，
“还有你克里斯蒂娜，你也是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
“你对我还有恩？”蒂娜笑不出来了，手指着自己满头问道。
哈里斯朝她扬扬下巴：“我对你难道没有恩情吗？你以为你现在能够赚钱是靠的谁。”
蒂娜嘴角抽了抽，快速报出一长串的名字，可这里头肯定没有哈里斯。
哈里斯罔若未闻，自顾自说道：“如果不是我带你离开城堡，又下定决心要磨炼你的能力，你怎么可能有机会遇到她们，又靠自己赚钱呢。”
蒂娜眉头皱成M模样，只觉得再和哈里斯多说几句话，她都要忍不住呕吐的冲动了。
她拽了两下披在肩头的长卷发，为了自己能够平稳说话，她先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如果不是因为伟大哈里斯王子的帮助，我父亲肯定不会如此轻易放我离开。”
哈里斯竟然觉得这是个台阶，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沾沾自喜。
他单手环胸，朝她扬扬下巴：“克里斯蒂娜你明白就好，其实只要你向我道个歉，我不是没可能原谅你，等拿到咳，等过段时间回我的国家，倒也不是不能带上你。”
“我应该谢谢你吗。”
蒂娜挑挑眉毛。
“谢倒也不必。”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这人的优点就是大度，原谅一个人犯过的错事对我来说并不难，克里斯蒂娜，只要你诚心悔改，我的王妃之位还是你的。”
蒂娜总算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说，人气到极点的时候会无语，她现在真的什么话都不出口了，单手按着额头竟然只想笑。
他到底是多大的脸，才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她以为他是傻子吗，昨晚家里被人放了火差点烧死，今天就去找嫌疑人求和？
哈，他不会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吧。
如果不是辛德瑞拉和莫梨都告诉她，即便哈里斯激怒她，她也应该冷静，她根本不会听他说这么多。
现在，她的冷静期是彻底结束了。
她开始回想起希瑞的话来。
比如，打架的时候可以用脚踹别人的腹部，控制好力道对方就死不了。
她知道自己力气不至于踹死人，所以毫无顾忌用尽全力狠狠一踹。
哈里斯被踹得始料未及，被踹得向后倒去之时，单手指着蒂娜，瞪大眼睛表情难以置信，嘴里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单词：“你——”
匹诺曹脑子动得向来没有身子快。
他不知道后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蒂娜是他的朋友，而哈里斯绝对是他的敌人。
他没有一丝丝犹豫，出于本能将倒地的哈里斯压住，让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还不够，他抱着他的手臂就是重重一口。
哈里斯疼得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夜莺也不甘示弱对准他的额头冲去，哈里斯吓得闭上眼睛张大嘴，蒂娜抄起一旁刻了一般的木头手臂，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蒂娜享受了片刻完美的胜利，只觉得神清气爽，冷静下来之后很清楚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她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却发现地上躺着的王子竟然晕倒了。
“真没用啊”
蒂娜嘴角抽了抽，将哈里斯绑好便开始继续在屋内搜查。
哈里斯靠着马戏团赚了不少钱，再加上原先再穷也是个王子，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多，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
可上流社会流通的一些珠宝，很多时候是身份的象征。
蒂娜用手指在珠宝堆里勾起一根项链，银色的边框包裹着璀璨的红色宝石，而金属边缘刻着一行细小，但很难看不清的字。
‘祝我亲爱的儿子威尔伯十周岁快乐。’
蒂娜只拿出这条项链放在口袋里，除此之外她并未在屋内找到其他的证据。
她刚打算离开，但夜莺却从哈里斯的兜里叼出一封信。
她死死盯着红色火漆上头熟悉的纹章，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一样隐隐作痛。
第55章 第五十五支舞
莫梨和莱莎一同抓到给警卫队下药之人,立马将犯人押送回警卫队监狱审问，她向警卫队成员交代完后头安排，方才离开。
所以,她是最后一个回到玫瑰服装店的,还顺道带上早就想亲自去看看的莱莎。
莫梨料到并非她一人会带‘客人’,但却压根没想到,现在的玫瑰服装店竟然热闹的不像话。
最为显眼的便是以辛德瑞拉为中心的圆圈，陌生的妇人在她周围站得整齐，现在的她们活像是一个圣诞特供的年轮蛋糕,特色就是五彩缤纷。
唯一相同的,便是她们都用同样崇拜的目光，牢牢盯着辛德瑞拉。
莱莎躲在莫梨身后,脸蛋红扑扑地：“莫梨，辛德瑞拉小姐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有魅力。”
那可不,她的魅力可是闪亮的‘？？？’
她站在人群中，安慰人都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她本身就是让人信服的理由。
再者，现在的她比起从前更加成熟,莫梨竟然从今日的她身上,看出些许政客的天赋来，但并非那些虚与委蛇的虚假承诺，而是发自内心为其余人思考的真心。
莫梨挑挑眉毛问道：“你想和她聊聊吗？”
莱莎不假思索点头，过后又开始变得有些畏畏缩缩,她抿抿唇，看向莫梨的眼神都有些小心翼翼：“莫梨,辛德瑞拉小姐会不会讨厌我？”
莫梨刚呼出一口气，甜美但坚定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如果说以前的辛德瑞拉，是甜蜜的棉花糖，现在的她则更像是一颗硬糖，糖衣是晶莹剔透的漂亮，甜味丝毫不差，却比从前更加坚硬。
她走向她们之时，两边人群自然而然退开，替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砂金的发一如既往熠熠生辉，浅笑的时候不再像是从前一样，非要标准的露出，或是藏起几颗牙齿，她朝她点点头，
“妈妈。”
随后，她又朝着莱莎伸出手，
“您也是警卫队的成员吧，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辛德瑞拉。”
莱莎死死盯着举在面前的手，竟然紧张道后退好几步，莫梨可没给她退出大门的机会，走到她的身后轻轻一推她的脊背，在她的耳边又似笑非笑的声音说道，
“你在作证的时候也打算躲在我的身后吗？”
莱莎连忙摇头强迫自己开口，声音还是免不了有些结巴：“辛辛辛——辛德瑞拉小姐！”
她不过是喊出她的名字，便觉得自己做成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她单手按在胸口重重松了口气。
辛德瑞拉睫毛抖了两下，又把手向她面前伸了伸：“嗯，我是辛德瑞拉。”
她不询问莱莎的反常，也不催促她开口，耐心地等她调整完情绪，最后成功说出一句完整的自我介绍：“您好，我的名字是莱莎，我，我是警卫队的成员！”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彻底找回丢失的自信心，单手放在身侧长剑之上，挺直腰板也成功朝辛德瑞拉露出一个微笑：“教会审判大公之时，我会站出来指证他包庇儿子的罪责。”
辛德瑞拉眸中光芒快速闪了两下。
她真诚地朝着莱莎鞠了一躬：“十分感谢您愿意站出来。”
莱莎连忙将辛德瑞拉扶起，摇头道：“不不不，我才应该感谢你们，如果不是莫梨加入警卫队，后头不仅演这么一出歌舞剧，还将入队考试彻底改革，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勇气——或者说是机会，站在您的面前。”
她握紧剑柄，灿烂笑道，
“况且，我也并非为莫梨或是您站出来的，我为的是我自己。”
“那很好啊。”辛德瑞拉握紧莱莎的手又快速松开，她指着身后的人群，看着她笑吟吟开口，“莱莎，我想你可能想和她们聊聊，她们都是或多或少受到大公，直接或是间接压迫之人。”
莱莎本想拒绝，结果莫梨直接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说道，
“莱莎，你别忘了你是警卫队的队员，我还有别的事情，时间紧迫你和她们聊聊，然后把供词收集起来，到时候方便我们一同交给教会。”
莱莎牙齿在下唇上轻轻一咬，点头之时，眼神已经变得和她站在决斗场上一样坚定。
辛德瑞拉和莫梨一同来到角落单独谈话，顺道喊上一同来的翠丝。
她知晓继母挑眉是什么意思，便主动说出这些人的来历：“妈妈，她们都是乔尼的邻居，是乔尼的母亲一同帮我喊来的，而这位就是乔尼的母亲。”
莫梨惊讶于，乔尼母亲与想象中的差别之时，对方大抵是因为从前玛丽安留下的糟糕印象，所以不免开始变得惶恐。
她双手放在身前，刚使劲搓了两下。
莫梨便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位”
辛德瑞拉难得抢话，笑容颇显得有些无奈：“妈妈，我知道您从前健忘，但现在我们是同伴啦，您可千万别再忘记翠丝夫人的名字哦！”
莫梨严肃点头：“自然。”
她朝着翠丝伸出手咧嘴笑道：“翠丝夫人，我早就不是从前的贵妇人玛丽安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是警卫队的莫梨，你可以直接喊我莫梨。”
翠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讷讷道：“我之前听说您加入警卫队，还以为是什么同名同姓的人，歌舞剧也大抵是辛德瑞拉小姐的主意，被迫说成是您的主意，现在一看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辛德瑞拉皱着眉头连忙解释：“翠丝夫人，拜托您就相信相信我的话吧，歌舞剧的主意，完完全全是妈妈提的，又是由妈妈实施的。”
翠丝挠挠脸颊，发出一声哂笑：“小姐，倒也不是我不想相信，只是这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
如果不是她这属于魂穿，肯定是瞒不过去的，但现在无论谁来查验，她完完全全就是玛丽安本人，莫妮和莫娜都认不出来呢。
她面上当然不会让人看出她的想法，双手环胸表情随意，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我想，即便是从前的自己站在这里，也未必会相信人竟然会如此‘面目全非’。”
她又朝着翠丝扬扬下巴：“翠丝夫人，你不也是吗？”
翠丝原本还担心玛丽安威胁辛德瑞拉，或是她伪装太好，现在算是彻底相信她‘改头换面’了，警卫队的希瑞队长她见过，她应当相信她的眼光才是，她才不会选一个恶毒的女人加入警卫队呢！
而且，莫梨说的一点没错，她自己都变得如此‘面目全非’，怎么还质疑别人呢！
她单手叉腰爽朗，另一只手握住莫梨悬在半空中的手，她笑了两声：“您说的一点没错。”
莫梨握着翠丝的手，接下来的感慨倒是发自内心的：“翠丝夫人，无论是什么让你做出如今改变，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站出来帮助我们。”
翠丝笑道，
“我本来也有些害怕，所以只想拿出证据交给辛德瑞拉小姐，但我又想起我每每想到我现在愉快的生活，是因为你们的帮助，若是哪天你们帮不到我，我又该如何？我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应该鼓起勇气，这才算是真正追求自己想要的！”
辛德瑞拉握紧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现在的她像是一头斗志昂扬的小狮子：“没错翠丝夫人，您很勇敢！”
她鼓励完翠丝，将她带到莱莎身边‘录笔录’，方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东西没交给莫梨。
她连忙将揣在怀里的笔记本双手奉上，
“妈妈，这是翠丝夫人亲手交给我的，乔尼的笔记本，你快看看。”
她说完，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莫梨，满脸写着‘快夸我’。
莫梨咳咳两声，抬手摸摸她的金色脑袋，夸赞道：“哎呀不愧是辛德瑞拉，真厉害呀。”
辛德瑞拉现在又不像是方才那般大气，腼腆地垂着脑袋：“嘿嘿。”
露丝刚看完自己带回来的‘证据’，走到两人身边，笑道：“看来大家都收获颇丰啊。”
莫梨嗯了一声，指着她怀里的木箱子说道：“汤姆的妻子给你的？”
露丝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完全是，汤姆的妻子已经离开了很久。”
莫梨点头道：“摊上这么个烂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露丝耸耸肩膀：“我保证你想不到，他的妻子到底是个多聪明的女人。”
莫梨皱着眉头，随口猜测：“难不成，她早在汤姆进去之前就打算离开了？”
露丝严肃点头：“没错。”
辛德瑞拉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天哪。”
莫梨啊了一声，又指着她怀里的箱子说道：“那她是怎么把这个留给你的？”
露丝拍拍箱子：“所以我刚才说不完全是。”
在汤姆的邻居描述之中，朱诺是下嫁给汤姆的，早几年汤姆还选择‘忍耐’，随着他在警卫队的职位一路高升，便不再甘于听朱诺的话。
他夜不归家。
她与他吵过几次未果，便也三天两头回自己家。
后来，不知道汤姆和朱诺的父母说了什么，朱诺从那以后倒真的不再三天两头归家，甚至从那时开始也不再与他大吵大闹。
她每天做的就是送汤姆出门，再等汤姆回家，不吵不闹只对他微笑。
邻居都以为朱诺是‘学乖’了。
直到汤姆开始接受审查，朱诺也一直是一副‘好妻子’的模样，教会和骑士团的人*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她唯一出的一趟远门，是在汤姆彻底定罪之前几天，她回了一趟家，但家里大门紧闭，显然是不想再与她扯上关系。
据说，她那天到家已经是深夜。
邻居们理所当然认为，朱诺是去托关系，让汤姆好成功脱罪。
然而事与愿违，几天之后汤姆还是被定了罪，再无出来的可能。
自那天之后，她便开始整日里闭门不出，邻居以为她是接受不了丈夫入狱的现实，所以天天躲在屋子里以泪洗面。
她唯一主动愿意见的，只有来自警卫队的希瑞，还有就是三天两头前来搜查的骑士团。
再之后，希瑞和骑士团都不再到访，朱诺也压根不主动离开屋子。
热心的邻居掐着日子，想她竟然将近半个月都未出门，实在是担心家种附近的宅子枉死什么人，害他们的房子也变成凶宅，于是强行破门而入。
如果他们没有这么做，否则怕是——
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人会发现，朱诺的家中早就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第56章 第五十六支舞
莫梨稍加思考便能搞明白,露丝到底夸朱诺哪儿聪明。
朱诺本就与丈夫感情不深，知道他这么做早晚会出大问题，她出于好心试图劝阻丈夫,但是被无情拒绝,还被他侮辱,
“女人就是目光短浅。”
她懒得和丈夫扯掰到底是谁目光短浅,只想着来日东窗事发千万别被连累，试图割席却连亲生父母都无法理解。
莫梨觉得朱诺之后的行为并不是妥协，而是明智地藏拙,实际上是反其道而行之。
她纵容汤姆的罪恶,不再做出任何干涉，而是在他犯下桩桩件件错误之时,耐心将罪证仔细收集，以供来日之需。
她只需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推上一把，便能将汤姆的罪行钉死。
可是她压根没想到，汤姆后头的人比她想象之中更加难以对付，骑士团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搜查绝非巧合。
她当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也知晓汤姆的死对他背后的人来说,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背后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平民死活，他只是不希望更多罪证流露,所以她身为汤姆的妻子，早晚性命难保。
于是,朱诺继续装‘乖巧’，佯装悲伤过度不愿出门,只等敌人以为，她就是个待在原地等人杀的蠢货，不必将她视作优先对付之人，她等对方彻底放松警惕，寻到机会夜半出城。
邻居们不知晓，骑士团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莫梨盯着她怀里的盒子：“我猜，你手里的东西对大公十分不利。”
露丝点点头：“你要是看过肯定会震惊，他做的事情真是惨绝人寰。”
莫梨有些好奇：“骑士团没有直接动手杀她，大概也是想要这玩意，她出城后他们不可能不搜她家里，你这是怎么找到连骑士团也找不到的东西？”
露丝伸手在箱子轻拍两下：“所以我才说朱诺聪明，她意识到她手里的证据，与汤姆最后被定的罪根本无关，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她的催命符，她就想办法把关键证据先隐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莫梨没想到，朱诺不仅聪明还十分有耐心，真是个实打实的机会主义者。
她拇指在铜锁的锁眼上来回摩擦，
“我听邻居说，她先前为了救汤姆典当不少家里的东西。”
莫梨说道：“当时就连国王都盯着行贿一事的结果，如此风口浪尖根本不会有人敢收这钱的，而且，我觉得朱诺也不想救汤姆，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露丝耸耸肩膀：“我猜她拿这钱，是给逃跑准备的。”
莫梨摸摸下巴，推测道：“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典当了不少东西，你是在当铺找到这个盒子的？”
露丝摇摇头，笑得神神秘秘：“她当掉的东西骑士团早就一一检查过，可她那玩意实在太过不起眼，所以无人在意。”
说罢，她从口袋里掏出与木箱上锁同色的钥匙。
她目光盯着掌心的钥匙，继续道，
“她把钥匙随意丢在杂物堆里，无论是骑士团还是当铺老板，都觉得这是把没了锁的不值钱铜钥匙，我去的时候老板正想丢掉这‘垃圾’，所以我没费几个钱就成功把它带走。”
莫梨指着箱子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拿到钥匙，箱子就自动送上门了。”
露丝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捏着钥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时候，路过的流浪儿说只要给他一个金币，她将能被我手里钥匙打开的箱子卖给我。”
莫梨还在思考，露丝就说出自信满满得到的结论：“我觉得肯定是朱诺特地交代，将箱子卖给拿着钥匙的人。”
“或许吧。”
莫梨若有所思点点头。
露丝当着莫梨的面打开箱子，只见里头躺着一沓用昂贵纸张写下的信件，她随手一翻，上头的纹章五花八门，即便她对这个世界的贵族并不了解，也很难忘记这上头的纹章，与威尔伯剑柄上的如出一辙。
露丝等莫梨翻完，用力合上木箱子，她似乎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我最初开店的时候也遇到很多阻挠，后头才知道原来没有向附近的地痞交保护费，就会被恶意捣乱，我当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听话交钱，后头希瑞当了警卫队长，这些事情才变少的。”
莫梨翻了个白眼：“地痞再嚣张，也不会胆子大到在王都收取保护费，想来这一切都是在警卫队的默许之下。”
露丝点头道：“而警卫队里头全是平民，又直接隶属于骑士团管辖，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想来也是因为上头默许。”
莫梨深深呼出一口气，她早就奇怪为什么她们明明文件准备齐全，骑士团为什么还要特地‘路过’找她们的茬，原来是因为她们没交保护费啊！
哈里斯的马戏团阵仗可不比她们小，号称贵族和平民全都爱去，甚至还无人敢插队。
她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即便国王真对公主‘抛弃’哈里斯感到愧疚，可全国上下都知道国王不爱提起这事，他却毫无顾忌，得寸进尺用公主做噱头，这事实在是反常。
如果背后收钱的是大公，那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该死的，她竟然还以为这儿是童话世界，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呢！
她想要问问蒂娜，在哈里斯的马戏团有什么发现，却发现她今天异常地沉默，她们都聊了这么久她也没过来的意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辛德瑞拉看出莫梨的困惑，解释道：“她回来之后就这样，我们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匹诺曹怎么说？”莫梨问道。
辛德瑞拉表情有些无奈：“他十分兴奋地说了至少十来分钟，他们是怎么暴打哈里斯的。”
莫梨叹了口气：“我想蒂娜肯定不是因为这事才不说话的。”
辛德瑞拉耸耸肩膀：“我也觉得。”
她让辛德瑞拉和露丝去忙自己的，并让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的两姐妹，继续挤回人群中帮助莱莎录笔录。
她独自走到蒂娜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蒂娜猛地抬头，两只眼眶红彤彤，语气却恶狠狠地：“你才被人吓到了呢！”
莫梨打算先想办法安抚蒂娜，再慢慢劝她讲出所见所闻，结果她在调节好情绪之前，先选择遵循本能行动，猛地从凳子上站起，用用力地握住莫梨还悬在半空中的手指狠狠一拽。
莫梨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但蒂娜却压根不理会她，头也不回地把她拽进后头的屋子里，砰得一声甩上门。
她逼迫莫梨背靠在门板之上，啪得抬手不客气地按在她的肩膀边上。
她冷眼看她的表情，让莫梨忍不住想起某些弱智霸总小说。
她说出来的话也大差不差，
“莫梨，你最好搞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莫梨快速眨了两下眼，表情略显无辜：“我在调查真相？”
蒂娜抿紧双唇摇摇头，眼眶比方才更加得红：“很多时候，知道全部真相并不是什么好事。”
莫梨垂下眼眸，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
“有的人就喜欢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真能傻乐一辈子，别人或许会指责他是个傻蛋，但他本人的快乐我们根本想象不到，所以我并不希望莫妮和莫娜，非要明白什么道理，她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是啊。”
莫梨嗯了一声，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一下下抚摸她后脑勺的头发：“你知道我很羡慕辛德瑞拉什么地方吗？她总是能轻易发现别人的优点，我可做不到。”
蒂娜有些闷闷不乐：“我也做不到。”
莫梨发出一声轻笑：“因为我们注定是另一种人，明知道现实世界痛苦无比，却还是做不到自欺自人，比起不明不白的快乐，我宁可一辈子都清醒着承受痛苦。”
蒂娜抬起眼皮，可眼前却漆黑一片，她知道推开莫梨就能重见光明，可此时此刻她想要的还真只有一个怀抱这么简单。
她需要一些时间，但着实不多。
几次深呼吸之后，她还是决定回到所谓的‘现实’之中。
她向后退了两步，将被捏得皱巴巴的信件，直接拍到莫梨掌心，
“哈里斯身上掏来的。”
蒂娜回来那么久，却依旧没勇气撕开上头的火漆，可光是上头的纹章，也足够让莫梨与她一起瞳孔地震。
蒂娜笑了，但却是自嘲：“你可千万别憋着，任谁看到都要跳起来大喊一句‘哦我的光明女神啊’。”
莫梨拇指在纹章上来回摩挲，若有所思道：“如果他才是幕后推手，其实一切会更加说得通，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蒂娜闭上双眼，满脸疲惫。
莫梨抬手在她的头顶来回摩挲，安慰道：“你想不明白就学习莫妮莫娜，直接放弃思考，拒绝内耗自己，相信肯定不是你的错。”
蒂娜哼了一声：“我的脑子又不是可拆卸的，抛不掉。”
莫梨伸出手指戳了两下她的额头，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拆开它？”
蒂娜摇摇头：“我觉得没什么必要，里头写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从前也就罢了，今日出现在哈里斯手里的信件，必然和昨天那场火有关。
莫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非要赶尽杀绝……外人目光真有这么重要吗。
莫梨又在她的脸颊上拍了两下：“你觉得威廉他的想法吗？”
蒂娜表情愈发闷闷不乐：“你别看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但我知道他到底有多藏不住真实情绪，所以他绝对不知道。”
莫梨提议道：“我们直接告诉他吧。”
蒂娜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没必要告诉他，而且，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应不应该继续下去，本来我们的打算是找到证据，告诉威廉，再一同举报给教会，现在，根本没人能够帮到我们。”
莫梨摇摇头：“我觉得没有差别，因为本来就没人能帮到我们。”
蒂娜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没有差别？如果大公真要杀人灭口，威廉还能帮衬一二，可如果是他——”
莫梨打断她的话，直白问道，
“蒂娜，你怕死吗？”
蒂娜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我怎么可能怕死？”
莫梨眨眨眼睛，理所当然道：“好巧，我也不怕。”
第57章 第五十七支舞
蒂娜朝着蒂娜做了个鬼脸,毫不客气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觉得我贪生怕死。”
莫梨眨眨眼睛满脸无辜：“我倒也不是觉得你怕死，只是想到如果我们要逃跑,又要瞒过王子又要打晕希瑞的,想想就很刺激。”
蒂娜没好气道：“你一天不找乐子就浑身难受是吧？”
莫梨理直气壮：“人活着要是不找乐子,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蒂娜也是个乐子人,自然反驳不能只有竖起大拇指，以示支持。
她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我俩下定决心又有什么用,总归不能拽着外头这些人一起去送死吧？威廉那边我肯定有办法能够骗过,可我怕即便打晕希瑞带出城，她找到机会必然还是会回来的,我们总不能丢下她跑吧？”
以莫梨对希瑞的了解，蒂娜的分析一点没错。
即便最终她无法回到王都‘认罪’,虽不会因此怨恨她们，但以她的执拗程度，必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莫梨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当然不能丢下希瑞。”
蒂娜鼓起腮帮子发出一声哼哼：“我肯定不会丢下希瑞，也不要窝窝囊囊的逃跑,可是我想的好又有什么用,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
蒂娜气急了，拿起信件丢在地上，将脚掌对准纹章狠狠踩了几下，却也没法真的泄愤。
莫梨怕她把信踩坏,到时候丢了一个重要证据，连忙拨开她的脚将信件揣进自己兜里。
她朝蒂娜挑挑眉毛,笑道：“别急，我已经想好应该怎么办了。”
蒂娜眼睛瞪得和铜铃龄一样大,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Damnit，你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
莫梨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当时也是不大相信的，警卫队里的成员不论男女，都不希望希瑞出事，而且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愿意听我的指挥。”
蒂娜发出一声惊呼：“你的意思是，你带着警卫队所有人杀进城堡里，直接拿刀架在国王的脖子上，让他宣布希瑞无罪？”
莫梨头顶蹦出两个问号，怎么就突然走进谋反线了？而且逼着国王承认希瑞清白，和把希瑞打晕了带出去到底有什么区别，希瑞都不可能接受的好吗！
蒂娜见莫梨不说话，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她眉头紧蹙认真思索片刻之后，又顺利得出了个南辕北辙的答案：“我明白了，国王的亲卫队我们打不过，但是威廉的亲卫队我们可以试试，拿到架在威廉脖子上，强迫他主动说出希瑞无辜，对吧？”
她表情莫名变得兴奋无比，取下腰间挂着的烛台，在空中像是剑一样搜搜挥舞：“我从小就想和威廉决斗，可他们总觉得我在开玩笑，莫梨，我觉得我不会输的！”
莫梨觉得自己沉默了有一个世纪这么久，她抬手按着太阳穴，表情略显痛苦：“蒂娜，在你心里窝窝囊囊跑掉的反义词，难道是死的轰轰烈烈吗？”
蒂娜眨巴着大眼睛，半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不然呢？”
莫梨抬手按在突突做疼的太阳穴上，无奈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初，为排演歌舞剧的初衷是什么吗？”
蒂娜说道：“为了让所有人知道哈里斯是个人渣，我只是被骗了。”
莫梨重重点了两下脑袋：“是，我们从最开始就没想过往国王‘磕头认错’，后来也只是顺道赚赚钱，让女孩们获得更多自力更生的可能，现在无非是多了一条‘救出希瑞’，我们可以活下来的。”
蒂娜有些闷闷不乐：“之前，我之所以相信我们会成功，是因为我知道他也想要除掉大公，我们做的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顺手推舟，可现在我发现了他给哈里斯写的信，就该清楚他也希望能够‘顺水推舟’把我们一起处理掉。”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蒂娜面前晃了晃：“蒂娜，她想要处理掉我们五个固然简单，可如果反抗他的不止是我们呢？”
蒂娜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所以你还是要带着警卫队造反。”
她上下打量莫梨，煞有其事点点头：“好，我认可你做国王了，哎，没想到兜兜转转，我竟然又做回了公主，只是上头的国王换了人。”
莫梨嘴角抽了两下，实在是忍不住一拳头捶在蒂娜的肩膀上，怒道：“都说了我不想死的轰轰烈烈，扳倒谁对我来说也没太大的意义，统治者换成我，这个国家也未必会变得更好。”
蒂娜却十分相信莫梨：“你怎么也开始妄自菲薄了？相信我，你要是成为国王，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受人民深爱的国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但知道玛丽安肯定不能成。
不对，她怎么也扯这么远去了？都怪蒂娜。
她看向蒂娜的表情有些严肃：“蒂娜，我们之所以尝试推翻你父亲，是因为觉得他不够公平，可如果我们真以国王之位为目标，谁又能保证我们在行进路上要做出的选择，每一个都称得上公平公正吗？”
蒂娜摇摇头：“行进的过程或许很难，但有些举动是无可奈何的，只要我们不忘初心就好。”
莫梨按在蒂娜肩膀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一次次犯错，一次次告诉自己‘我是无可奈何’，当我们将底线彻底抛弃之时，我们或许称不上和大公一样的恶人，可做的事情和你父亲现在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蒂娜想要推翻父亲的想法十分简单，因为他做的不好，所以她不认可。
只是，她压根没有考虑过莫梨所说的话。
她震惊与，自己竟然已经默认‘无可奈何的犯错’是合理的，因为她希望的是一个更好的结局。
她在心里打算牺牲那些人，和父亲牺牲的那些人，都是无辜之人。
她想做的事情，和父亲正在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如果没有人去做，那么——
不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她吞咽一口口水，表情呆得不像话。
莫梨伸出一根手指，使劲戳了两下蒂娜的额头，
“其实不必非要得出哪一种做法是正确的结论，不忘本心总归没错，我们要还你清白，也要还希瑞的清白，活下去送匹诺曹回家，仅此而已。”
蒂娜点点头，小声嘟囔道：“莫梨，每次我觉得我很对的时候，你总能打我的脸。”
莫梨弯弯眉眼，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啦。”
蒂娜接受夸奖，大方道：“我当然做的很好，哼哼，我不指手画脚啦，你快说你打算怎么做？”
莫梨眯起一只眼睛，说道，
“我们原本的打算是收集证据交给王子，然后交由教会审判，现在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把战场从教会转移到——宫廷舞会之上。”
蒂娜倒吸一口冷气，眼睛又瞪得老大：“我怎么觉得，你这就是打算带我们去轰轰烈烈送死啊。”
莫梨表情神神秘秘，
“肯定轰轰烈烈，可绝对不是送死，要说没有风险，那也是没可能的。”
她说完便拉开身后的门，浩浩荡荡的偷听大军，此时齐刷刷跌进屋子里头，成了一堆叠叠乐。
莫梨低头看着叠叠乐问道：“既然你们都听见了，也免得我再复述一遍，各位有异议吗？”
辛德瑞拉在最上头，拍拍裤子轻松起身，她满脸兴奋：“完全没有！妈妈，我感觉我好像更加期待舞会啦。”
辛德瑞拉说完之后垂下脑袋，双手捧着脸，脸蛋左右摇晃，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欢快，
“天哪，如果是过去的我站在这儿，肯定会惊讶于有朝一日对舞会的期待，竟然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莫梨搓了两把她的脑袋：“你喜欢这样的改变吗？”
辛德瑞拉重重地，连续点了两下脑袋，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莫妮和莫娜果断选择和莫梨统一战线。
莫妮举手发问：“妈妈，可是我们的礼服被烧得干干净净，还怎么去参加王国舞会呢？”
莫娜低头看着身上被熏黑的裙装，总得来说还算能看：“王子给了我们请柬，穿这身应该也能进吧。”
露丝向来热心，特别是在钱的问题上，她从不吝啬：“你们要是不介意款式过时，我那儿有很多能穿的。”
莫梨拒绝地无比干脆：“过时倒不是问题，可你的衣服都太普通了，我觉得既然外头都喊我们巫女，为什么不做点更加巫女的刺激事情呢？我还偏要穿之前准备的。”
蒂娜此时心情显然十分不错，她双手叉腰：“你说的对，与其灰溜溜的逃走——真不如选大大方方的被火烧死。”
莫妮双手捧着脸惊恐：“活生生被火烧死？听起来就好疼。”
莫娜伸手在脖子的地方比划了两下，表情严肃：“莫妮，我们提前上吊吧。”
辛德瑞拉摇摇头表情无奈：“莫妮姐姐，莫娜姐姐，蒂娜只是打个比喻，妈妈才不会让我们被活生生烧死呢。”
她安抚的是莫妮莫娜，最先松口气的却是匹诺曹。
他放下捧着脸的手，木头脸颊彻底湿润：“呜呜呜，蒂娜你可把我吓死了，你们被烧可能还有救，我就真成燃料啦。”
莫梨双手环胸，表情严肃地看着挤在狭小屋子里的重任：“总之——如果与他们不一样，不认可他们的就被会称之为巫女，不如就大方承认！旁人为了辱骂女性，创几个女性专属的词汇可不容易了呢。”
辛德瑞拉撸起袖子斗志昂扬：“我同意妈妈说的话，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动起来，能做多少衣服就做多少衣服！”
露丝愁眉苦脸：“我们有这么多人，重新做来不及吧？不如我提供样衣给你们改动，应该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辛德瑞拉刚想点头，莫梨却又拦住了她。
她笑道，
“辛德瑞拉，我都说了用点女巫的法子，可用不着你动手。”
蒂娜再次恍然大悟：“你想去找那位夫人帮忙？”
莫梨表情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站在你父亲那边呢。”
蒂娜翻了个白眼：“当然不！她甚至算了，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吧。”
蒂娜罕见地露出些许敬畏表情，垂下眼眸摇摇头：“你既然敢说，就应该早就准备好万全之策，你就当我是我多嘴，免得再去吃个闭门羹。”
莫梨没在那位夫人的事情上深究。
她看向辛德瑞拉：“辛德瑞拉，我觉得是时候向你妈妈祈求新衣服了，她一定会给你的！”
谁能想故事崩得连格林兄弟都不一定认识，最后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要走原来的剧情。
辛德瑞拉虽然不解，但是听话照做。
她握住莫梨的双手，眼睛亮闪闪的像是一只撒娇讨食的金渐层：“妈妈，求你给我一套衣服。”
第58章 第五十八支舞
妈妈心头一跳,只想现在的辛德瑞拉，哪怕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她也一定要给她摘下来。
她差点像撸猫一样,逮着撸辛德瑞拉的脑袋狠狠薅一把。
好在她现在的智力在努力培养之下,已经彻底摆脱负数,掐自己一把便能勉强找回理智。
她咳咳两声,表情严肃：“辛德瑞拉，我指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亲生母亲埃莉诺。”
辛德瑞拉张着一双大眼睛,半晌都没搞明白莫梨又在开什么玩笑。
匹诺曹小声嘟囔道：“辛德瑞拉的亲生妈妈不是死了吗,怎么找她帮忙呀，难道是通灵？”
蒂娜皱着眉头说道：“莫梨,这玩笑可没什么意思。”
莫梨摇摇头：“你们觉得，我想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
她知道无法解释,便干脆转身朝着几人招招手：“跟我来。”
众人虽然困惑，但出于对莫梨的信任，真就‘听话’的跟她一起上了马车，回到被烧毁的住所前头。
房子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一眼望去全是漆黑木炭,只有门口的小树还是和从前一样的绿色，过了季节也没掉多少叶片，郁郁葱葱的不像话。
辛德瑞拉看着倾注心血的房子，多少还是有些难过：“虽然我们早就想好要搬家但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是我们亲手购置,重新摆放，现在看着它们一点不剩,总觉得有点难过。”
露丝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我们所有人都没事,想要复原不过是多费几天时间的事情。”
两姐妹十分同意露丝的观点，半点没有难过，只是对为什么要来这里感到困惑，正四处张望呢，突然发现原本房间的位置，房梁下头压着的金属箱子，似乎还保留着原有形状。
她们对视一眼，同时飞奔而去抱起箱子，惊喜发现里头的钱币竟然没被烧毁，便开始抱着彼此蹦蹦跳跳。
辛德瑞拉站在树下正惆怅着呢，看到两姐妹这幅模样，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她吸吸鼻子抹掉眼角泪珠之时，头顶的叶片也跟着抖动两下，两滴不该出现在黄昏的晨露啪嗒一下落在她的肩头。
辛德瑞拉还以为要下雨了，抬头看着变得昏黄的天空，表情有些许困惑。
莫妮正兴奋着呢，半点没察觉到任何异常，脸贴着箱子也不嫌脏，快乐地哼哼唧唧：“反正我们这么能赚，买回以前的房子也不过是没多久的事情。”
莫娜连忙摇头：“不不不，以前的房子离服装店太远，住在那里每天上班也太累了！我们新买的房子就很好，辛德瑞拉你要是喜欢，重新装修吧！”
蒂娜发出一声哼哼：“新家还没装修完吧，我现在只在乎舞会结束之后，我们要睡哪里。”
匹诺曹安慰道：“蒂娜别担心，我们多半要睡在牢里呢。”
蒂娜：？
她担心死了好吗！
辛德瑞拉掩着唇瓣笑得非常开心。
她单手按在树桩上，手指微微弯起，看着莫梨说道：“妈妈，你的意思该不会真是让我对妈妈撒娇，让她掉下几片能变成衣服的叶子吧。”
莫梨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辛德瑞拉抿抿唇，表情略显无奈：“妈妈，你就别把真正的办法藏着掖着了，赶紧告诉我们吧。”
她话音刚落，王都正中央大钟敲响之时，太阳也正正好落山。
她的周遭并未掀起什么微风，可头顶的树叶却抖动得厉害，刷刷刷，刷刷刷，直到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人从天而降。
她衣服的质感十分奇怪，衣服本身就亮亮晶晶像是天上繁星，若是低头仔细观看，甚至能够看到布料像是海水一样流动。
她面容和蔼身形胖乎乎的，手里捏着魔杖，咧嘴笑得十分开心：“你们好呀，我辛德瑞拉的专属仙女。”
哦天哪她有点想唱歌，比如什么她拥有一个专属仙女，哪里还需要什么别的愿望之类的。
莫妮满脸惊恐：“有有有有——”
莫娜抱着莫妮：“鬼鬼鬼鬼——”
匹诺曹缩在两人中间：“我不好吃我不好吃。”
露丝见到仙女的时候只是有些惊讶，可看着莫梨这幅淡然表情，她实在是困惑无比：“你早知道？”
莫梨没有否认，轻轻点头。
蒂娜最为见多识广，摸摸下巴露出了然表情：“我还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用眼泪浇灌出的树木，真能唤来实现愿望的仙女。”
辛德瑞拉嘴巴张得老大：“您真是属于我的仙女？”
仙女轻轻点头：“我是因爱的滋生才能出现在人世间，是你对母亲的爱让我能够出现，所以作为报答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辛德瑞拉吞咽一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抖：“所以，是因为妈妈你才能出现在这里的吗？”
仙女轻轻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辛德瑞拉没有着急说出愿望，而是先一步问道：“您可以告诉我，妈妈现在过的好吗？”
仙女遮掩不住面上惊讶，眼神变得愈发温柔，当辛德瑞拉上前之时，她张开双臂自然而然将她抱在怀里，手掌来回轻抚金砂一样的头发，温和道：“她对我说，看到你现在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够如此快乐，她为此感到无比开心。”
辛德瑞拉没听到想听的答案，松开仙女摇头道：“她当然会为我感到开心，我的意思是，她自己呢。”
仙女表情变得愈发错愕：“什么？”
莫梨挑挑眉毛，解释道：“她为辛德瑞拉过得好而感到开心，辛德瑞拉自然也想听到她的喜讯，才会为此感到甘心，不是因为看着她快乐所以快乐，而是她本身找到的快乐。”
仙女的睫毛抖动两下，再次灿烂笑道：“*原来如此我想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想明白。”
辛德瑞拉快速点头，握着拳头在空中快速挥舞两下：“仙女夫人，如果她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助的，请您务必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使我妈妈感到快乐！”
仙女眼睛快速眨了两下，表情愈发错愕，完全没想到来实现愿望的她，竟然被人告知，她愿意帮助别人实现愿望。
惊讶之余，她看着辛德瑞拉坚定表情，胸口位置的热流开始源源不断涌向四肢。
她知道，这是爱带来的魔法。
她抿抿唇，笑道：“好，我一定会告诉你如何会让她变得开心，现在，让我先来满足你们的愿望吧。”
她抬起握着魔杖的手在空中挥舞两下，面前的木炭竟然从平地而起，变成一座更为精致的屋子，材质也从木头变为坚硬且漂亮的岩石，材质已经大相径庭，外貌更是与她们最初的屋子十分不同。
最直观的改变，便是每个人都有了自己单独的卧室，就连露丝和希瑞借住都不必再旁人床上挤上一晚，所有卧室的家具完全符合她们个人风格。
她朝着张大嘴的辛德瑞拉眨眨眼：“我想你肯定会喜欢这个，哦对，你们还想要穿去舞会的衣服对吗？”
辛德瑞拉因为看呆了，所以反应了好久才木讷点头。
仙女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我看过你们原本准备的衣服，非常非常非常的漂亮，要是没法穿去舞会，那简直太可惜了！”
她的魔杖像是在空中跳舞。
一下，一下，一下。
最开始发生变化的，是本没法去的匹诺曹，仙女竟然给他变出一套小孩穿的小西装，胸前还打着红色领结，可爱无比。
莫妮和莫娜是黑白及膝短裙，两人的衣服款式一样，颜色彻底相反，为了方便她们行动，仙女贴心的给她们变出一条黑色南瓜裤，头顶的小礼帽也自带发卡固定。
露丝开服装店的理由，就是因为喜欢漂亮裙子，所以她准备的本来就是层层叠叠的礼服长裙，她从不觉得穿裙撑累，因为她穿这些纯粹是为了取悦自己，可仙女身为女性早就深受折磨，能帮的事情为什么不帮呢？
她动动手指就能将裙撑改良变得轻盈无比。
蒂娜的衣服是让她生出去舞会想法的原因，是的，她就是为那套衣服才去舞会的。
莫梨出的主意，她一拍大腿就开始说‘好好好’。
她因为逆反心理不再想穿裙子，可有不觉得裙子本身有哪里不好。
裙子也好，裤子也罢，如果她能同时满足两个愿望呢？
她就是单纯想要气气老国王。
她穿的衣服像是长裙，前头的裙摆却剪到大腿上方，然后，她不穿打底裤，却在里面穿上一条紧身裤。
颜色十分要紧，一定要比全场蜡烛更惹眼的火红。
至于辛德瑞拉。
她反倒最为‘中规中矩’，准备的是一条十分舒适的纯白色长裙，仙女灵机一动，在白色长裙上头下了不少心思，魔杖在裙身上编织出各式各样的白色花朵，裙摆与袖口位置也用上些许不会太过惹眼的蕾丝，唯一不同色的点缀，只有胸口处的绿色叶片胸针。
仙女双手叉腰：“完美！”
她刚想放下魔杖，看着马车又摇摇头：“啊，差点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我讨厌乔尼那家伙，导致他那里弄来的马车都看着臭臭的。”
马车摇身一变，成了精致的南瓜车，前头两匹老马也成了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
几人对视一眼，同样对现状满意无比。
辛德瑞拉提议道：“妈妈，你今天不用去巡逻，你也问仙女夫人要一套衣服，和我们一起去舞会吧！”
莫梨挑挑眉毛：“我当然会和你们一起，你们先回服装店告诉大家计划，我要再和仙女好好‘交流’一下，到时候城堡会和。”
辛德瑞拉有些迟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想要和埃莉诺多说两句话，却被蒂娜拽上了车。
“哎呀，莫梨这么做肯定有莫梨的理由，她指不定又要干什么大事。”蒂娜说了一半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莫梨，你要是想刺杀——”
莫梨瞪了蒂娜一眼：“没有刺杀，你赶紧走！”
蒂娜朝她吐吐舌头，关上南瓜车车门，跨到前头抓紧缰绳充当车夫。
莫梨待马车离开视线，才再次看向仙女。
仙女表情愉快，手里拿着魔杖温和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我都能给你变出来哦~”
她双手环胸，似笑非笑道，
“衣服先放一边，我想知道，你是希望我继续喊你辛德瑞拉的专属仙女，还是直接喊你埃莉诺？”
第59章 第五十九支舞
圆脸仙女并不感到惊讶,但却故作出一副苦恼表情，单边眼皮眨了两下：“哎呀，这都被你发现啦~”
莫梨想象之中的埃莉诺,大抵就是年长版的辛德瑞拉,当然,是没有遇见过她的那个。
她打量圆脸仙女的同时,圆脸仙女也好奇地看着她：“我想到瞒不过你，但还是猜不到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莫梨眯起一只眼睛：“你听过一句话吗？”
圆脸仙女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但我猜没有。”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她满脸高深莫测，心里却多少兴奋无比。
天知道她有多想在异世界,说一遍福尔摩斯的至理名言。
很装很中二，她喜欢。
埃莉诺复述了一遍她的话,脑子里的困惑似乎比刚才更多。
她好奇问道，
“我还以为对你来说，应该是仙女的存在更加难以置信呢。”
莫唯物主义梨：。
完全没法反驳呢。
她咳咳两声：“我更相信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如果你真的是因为她对母亲的爱,所以吸引来的仙女,根本不可能这么清楚知道她想要什么。”
“也许，是有人告诉我她想要什么的呢。”埃莉诺说道。
莫梨摇摇头：“报恩与母亲的爱是完全不同的。”
当然，决定性的证据是，她能够打开眼前仙女的角色卡。
埃莉诺并不知道真相,只是单纯被她的话给说服了。
她很清楚母爱是什么样的，所以并不惊讶被另一个母亲看出来。
或许,也不该喊她‘另一个母亲’。
她又提起魔杖在空中挥舞两下，萤火虫一样的光芒笼罩她的身躯之时,她长高的速度比春雨天植物抽芽还要快上不少。
她原本身形高高瘦瘦，此时穿的裙子与辛德瑞拉的礼裙一样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她的面容与辛德瑞拉有七成相似，气质更是如出一辙。
她们母女要是站在一起，绝对附和童话刻板印象之中的王后与公主。
变身完成，她并未放下手中魔杖，而是将尖尖对准莫梨点了两下。
她原本穿着警卫队特质的轻便皮衣，没打算为了去舞会特地变装，谁知道仙女竟然也送了她一份大礼，将皮衣变成软甲。
软甲的质地如同蝉翼一般轻盈，却比钢铁更加坚韧。
她拉扯了两下超越时代材质的软甲，满脸写着惊讶：“我竟然也有礼物。”
“当然。”埃莉诺眯起一只眼睛，“你们在房子里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见，我早觉得你提出新型铠甲的概念很有意思。”
莫梨又扒拉了两下软甲，颇有些爱不释手：“我还以为当代科技无法锻造呢。”
埃莉诺点点头又摇摇头：“科技不行，但魔法可以。”
她围绕着莫梨走了一圈，愈发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你能喜欢真是太好啦，就把它当做我送你的礼物吧，为了感谢你照顾辛德瑞拉，嗯——我是不是不该叫你玛丽安？”
莫梨猜到自己的身份可能瞒不过仙女，就像埃莉诺不惊讶自己身份暴露一样，莫梨也面色如常，她坦荡点头，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莫梨，不是Molly，是来自东方的莫梨。”
“东方？”埃莉诺握住她的手，魔杖抵着自己的脸颊，满脸写着心向神往，“我早听说那是个龙在天上到处飞的神秘国家，那儿的所有人打架都非常厉害，难怪你能加入警卫队呢。”
莫梨：
难道这就是西方人对东方人的刻板印象吗？
她开始胡言乱语：“对，我们那里不仅所有人都很能打，而且大家都会飞。”
埃莉诺发出一声惊呼：“你也会吗？”
莫梨叹了口气：“原来可以，但这具身体不行。”
埃莉诺好奇问道：“你是被困在玛丽安的身体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莫梨毫不犹豫摇头：“我来这里有自己的目的，总之过段时间玛丽安就会回来。”
埃莉诺半点不怀疑莫梨有坏心，她笑得和自己女儿一样甜：“我觉得玛丽安肯定会感谢你的。”
她眨了两下眼，笑道：“我觉得她肯定不会喜欢我。”
埃莉诺摇摇头：“莫梨，我觉得没人会讨厌帮助自己的人。”
莫梨张张嘴，笑道：“并非人人都像辛德瑞拉一样，会喜欢所有人，也会原谅所有人，她是个很好的孩子。”
埃莉诺轻轻点头，丝毫不掩饰女儿的存在带给她的自豪感：“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孩子。”
她话锋一转，笑道：“其实，我觉得莫妮和莫娜本质也是很好的孩子，你对她们的教导，将会改变她们的一生，所以我依旧相信玛丽安回来之后，也会感激你来过。”
“也许吧。”她跳过这个话题，“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亲自出来见她，而是用仙女的身份？”
埃莉诺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我确信她知道是我，肯定会忍不住掉眼泪的。”
莫梨摇头：“她或许会难过一段时间，可如果让她自己来选，即便开始痛苦，她依旧会选择真实，而非谎言。”
埃莉诺眸子闪了闪，苦笑道：“她当然会选择真相，可身为母亲，我一点不希望她为我放弃亲眼看大海。”
莫梨发出一声轻哼：“以前身体不好丈夫不让，现在还有谁能拦着你呢。”
埃莉诺笑容愈发苦涩：“我不能离开树太远，这是我维持身体的力量源泉。”
莫梨问道：“维持你身体的，到底是树，还是辛德瑞拉的爱。”
她看着埃莉诺惊讶的眼神，就知道她为了女儿的幸福，压根不敢赌这一把。
或许，格林兄弟故事里的仙女，也是辛德瑞拉的亲生母亲，而她不展示自己真容的理由，只是因为不想阻拦辛德瑞拉嫁给王子。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树干，在埃莉诺震惊地眼神下，摘下一片离自己最近的叶子放在胸前，笑道：“今天和我一起去舞会看看吧。”
*
舞会已经开场，一个个漂亮的女孩需要先向他做自我介绍，若是他有兴趣便能留下，若是他没兴趣，她们才被准许与旁人跳舞。
说是全城的女孩，实际上都是些贵族，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已经有不少贵族男性，眼睛早就不黏在漂亮女孩身上，只等他说‘不’，他们便能挑选属于自己的‘商品’。
威廉厌恶这样的规则，愈发觉得场面简直令人作呕，完全无法专注于这场舞会。
他现在开始理解蒂娜，为何当时如此抗拒于寻找一位王子结婚。
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轻易爱上只见过一面的人，并发了疯想要同对方结婚！
他打算随便应付过去，就和父亲说自己对这里的女孩都没兴趣，他现在想的只有自己妹妹的安全。
舞会已经开始良久，他还是没见到蒂娜等人，心情不免开始变得愈发忐忑，甚至，他有些后悔。
他必须抓捕希瑞是因为公事公办，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希望希瑞受到不该属于她的惩罚。
他很清楚希瑞的为人，若非有人从中作梗，她绝对不可能因为困倦就错过夜巡。
再者，他承认方才看到妹妹差点被烧死，心情糟糕到差点没办法理性思考，所以惩罚的确带着些许怒气。
现在，他有些后悔没有让感情压过理智，就该直接放她们出城。
如果她们无法找到真相。
如果她冲动到闯入舞会。
威廉根本不敢想象后果，总之他是绝对不愿意对蒂娜刀剑相向的。
国王见他一直在走神，便主动问道，
“怎么，是觉得这里的女孩都不够漂亮吗？”
威廉知道不该随意忤逆父亲，但偏偏忍不住，问出一句国王绝对不爱听的话来：“一定要在这之中找吗？”
国王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他抗拒的原因，点头道：“若是按照你母亲的标准来，这里的女孩都不够格。”
威廉抿抿唇，低声道：“父亲，母亲不是物品，我的妻子也不该是，我不认为应该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爱情。”
“爱情？”国王皱紧眉头，不愉快彻底露在外头，“威廉，我早说你别再和克里斯蒂娜联系，她已经不是公主，你看看你，如今竟然也同我提什么爱情，简直可笑。”
威廉心中不满比方才更胜：“父亲，克莉之所以被称为是公主，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她现在的身份变化，也改变不了她是您女儿的事实。”
国王发出一声冷笑：“事实？我倒是后悔，她小时候我竟然没看出来，她天生就不该是我的女儿。”
威廉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说自己的亲生女儿。
国王强烈克制住在此地发作的冲动，掌心摩挲着权杖：“你给我记住，你要找的妻子必须要和你母亲一样温柔贤惠，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威廉张张嘴，说道：“我不觉得蒂娜不懂。”
她只是不想。
母亲也的确什么都懂，她不是不想做，而是无法去做。
她的所有温柔贤惠哈，这难道是什么很好的词汇吗？
他最讨厌虚伪之人，可实际上他们所有人，谁不是在违背本心活着呢。
父亲或许不是，因为他早就忘了什么是本心。
他还在继续教育威廉，
“首先血统是最为重要的，低贱平民家的孩子必然也是低贱的，若是运气好些家里有些钱倒是能出现个例。”
“我本来也不想邀请非贵族家的女孩，只是这一代女孩儿少些，而且我也不觉得你看的上她们，都请来倒是能博一个美名。”
威廉无法理解，
既然父亲知道他们的看法重要，又为什么看不起他们？
既然血统最为重要，那为什么蒂娜会变得不重要。
穿着华丽的女孩一个个，像是蝴蝶一样在他面前翩跹而过。
他无法否认她们的美丽，可爱情从来都不会只是因为皮囊而永恒。
他想，如果没有最近发生的事情，大抵今日，他会选择一个容貌最漂亮，气质最像是她母亲的女孩。
他们会和父亲母亲一样，一辈子成为旁人觉得恩爱的榜样。
他们是未来的国王与王后，他们本人的喜怒哀乐根本不重要。
她们现在脸上期待的笑容，终有一天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他又开始期待起蒂娜的出现。
他的妹妹才是真正破茧而生的蝴蝶，她绝不会再回到茧中。
她的翅膀，必然是这世上最为绚烂的。
她，她们的出现。
必然会为这无趣的世界带来乐趣。
她来了。
她穿的不是裙子也不是裤子，但又并非什么都不是，她将两者彻底结合在一起，身前的裙摆短到根本遮不住大腿，肉色却并未暴露，因为里头穿着一条紧身裤。
她没有像是夫人小姐一样迈着小步，跨开步子的时候，身后的拖尾带起一阵不容忽视的清风。
“父亲，看到我开心吗？”
第60章 第六十支舞
蒂娜拿着威廉给的请柬走在最前头,卫兵接过请柬便开始面面相觑。
“怎么，我不能进去吗？”
她的唇瓣被涂成如裙摆一样艳丽的红，露出的牙齿洁白到像天上的月亮,弯弯一片。
卫兵吞咽一口口水,表情有些许紧张：“当然不是！”
他手捏着请柬,额头使劲往外冒汗。
若是从前的克里斯蒂娜,他们当然不会随意放他进去，可今日不仅是因为宫廷舞会，她手里还拿着王子亲笔写下的邀请函。
王子态度就是国王的态度。
所以,即便国王现在还没宣布恢复她公主的身份,那也绝对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
他扭头看着她身后跟着的，完全可以说是浩浩荡荡的人群。
国王虽然没有特地吩咐,可谁都知道想要进入城堡，多少是对着装和身份有所要求的,这些人摆明就是下贱的平民。
可，她们跟前站着的是公主。
蒂娜双手叉腰，唇瓣中间的月牙稍稍收敛，粉色的舌头抵在左边虎牙之上,双眸下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我的请柬有什么问题吗？要不你让威廉出来，我亲自问问。”
卫兵当然不可能让王子出来，他吞咽一口口水,斟酌语气小心开口：“殿下，您身后的侍女是否有些太多？”
蒂娜刚叹口气,两姐妹便气势汹汹站到她的两侧。
她们已经好久没拿出这幅趾高气昂模样，如今重拾起来也如鱼得水,顺利的很。
“你说谁是侍女？我们是蒂娜的朋友！”莫妮双手叉腰。
“识相就赶紧放我们进去！”莫娜抬手指着卫兵鼻子。
卫兵讷讷道：“殿下她们的身份似乎有些”
商人，渔女，甚至还有流浪儿。
辛德瑞拉最擅长打圆场，朝着卫兵温和一笑：“她们的身份有何不妥呢？”
卫兵不仅不敢得罪公主，前头几位可能是谁家小姐的漂亮女孩，他也不敢得罪，只能心一横大声道：“几位小姐可以进去，后，后头这些不得体的下贱平民，别以为你们仗着公主殿下善良，就能得寸进尺混进宫廷舞会！”
蒂娜没有客气，对着卫兵反手就是一巴掌，卫兵被打得偏过脑袋，满脸错愕地盯着公主。
蒂娜语气十分不悦：“她们自力更生，你凭什么说他们下贱？”
露丝抬起扇子摇了摇：“再说，国王不是宣告全城，所有女性都能来参加舞会，我们难不成看起来像是男人？”
卫兵捂着脸颊不敢与蒂娜对视，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恪尽职守，却还要被公主扇一巴掌。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又压根找不到任何漏洞反驳。
贵族小姐参加舞会向来有喊女伴的习惯，从没人控制带几个。
一个可以，一百个也没人说不行。
国王也的确说过，所有女性都能参加今日舞会，至于什么身份什么穿着，这些都是不能说出口的潜规则，向来没人会主动质问。
再者，即便真不合规的地方，公主执意要带人进去，她手里还拿着王子亲笔写下的请柬。
他只能放人。
她们运气真好，能够得到公主赏识。
他有些嫉妒地想道。
*
蒂娜是最先走进宴厅的，熟悉的金色装饰晃得她眼睛生疼，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她倒是能坦然地全盘接受。
她虽不记得宾客的名字，却确信自己见过里头九成的人。
她就知道，说是面向全国的宫廷舞会，其实仅限于贵族之间，最多再多几个新晋的有钱人。
有钱，或是有权。
否则是绝对无法出现在这里的。
她没什么兴趣给她们太多目光，径直走到已经呆滞的国王和王子面前。
她可喜欢看国王这幅像是吓傻的表情。
他肯定不开心，但她绝对开心。
她明知故问，
“父亲，看到我开心吗？”
她的衣服十分精巧，虽然裙子短，但却半点不用担心走光。
莫妮和莫娜的穿着更是有意思，特别当她们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之时，红裙的冲击力比方才更加强烈。
她们二人都穿着黑白相间的小西服，黑白的分部又正正好对称，长发盘起隐藏在头顶礼帽之中，胸部并不特地用绷带勒起。
两姐妹同时双手叉腰，在国王面前比方才更加趾高气昂，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诉说‘国王也不过如此’。
露丝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长裙，她的裙子虽然精致，但这宫廷舞会之中并不出挑，可她的表情却与她们格格不入，手中的扇子小幅度摇摆，正正好遮住半张脸，露出的双眸也不畏惧国王不悦的神情。
匹诺曹。
他的衣服没什么好说的，其实他本身就是最为惹眼的存在。
国王脸色铁青：“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蒂娜故作惊讶：“您不是说全城的女孩都能参加宫廷舞会吗，难不成我失去公主身份的同时，还失去了我的性别？”
他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仇人，眼眶之中冒出每一根血丝，都让威廉对自己父亲的陌生更多一分。
金发少女也站到蒂娜身侧。
她的衣服与几位姐妹比起来‘朴素’非常，白色的及膝长裙很好勾勒出她的身段，胸口点缀的绿色叶子倒是有些意思。
国王正想，这群古怪女人之中，好歹还有个正常的。
哦不，她也有不大一样的地方。
她脚底并未踩着什么水晶鞋黄金鞋，而是一双与白裙子同色的蕾丝布鞋，鞋尖上倒是点缀着一些碎钻。
参加舞会竟然不穿高跟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知道这家的一家之主到底是谁，凶狠的目光成功锁定一旁莫梨。
他可太清楚她最近在他的国土之内，到底掀起怎样的一阵风，今日侥幸参加宫廷舞会，竟然敢穿着一身铠甲。
她和那个希瑞一模一样，真以为自己换身衣服就能装成骑士了？
不可能。
只要他活着，这辈子都不可能！
然而这还不够，她们身后——竟然跟着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女孩。
她们的衣服都是平常穿的，不仅不华丽，甚至粗陋无比，八成人的衣服裙子或是裤子上，都打着丑陋的补丁。
她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走进这儿之前，都不知道拿镜子看清自己的低贱模样吗。
她们这样的女人，竟然还妄想嫁给他的儿子，简直，简直是在侮辱他！
蒂娜伸出手在国王面前晃了两下，难得露出一副俏皮模样：“哎呀父亲，不会是因为见到我，所以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吧？”
威廉心中的不愉快已经消散不少，他竟然开始有些享受现在的场景，但他知道不能随意惹怒国王，于是试图成为父女之间的柔顺剂：“克莉，父亲早知道你会来，想来是你的装扮实在没法不让人感到惊艳。”
蒂娜挑挑眉毛：“哎呀，你竟然也会夸我，而不是劈头盖脸对我一通骂。”
威廉咳咳两声：“我既然敢邀请你来，就做好你不会穿普通衣服的打算，而且，我觉得父亲肯定知道我给你的邀请函，他应该也有所准备。”
蒂娜摇摇头，头一回觉得自己哥哥可能是个笨蛋。
她一想到自己父亲做的事情，好心情又很容易消失地干干净净。
她不打算给父亲留面子，
“他当然知道我今天打算来，所以才会千方百计阻止我呀~”
威廉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感觉。
他当然不是笨蛋，蒂娜在这里说这话，他怎么能够不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但是，这可能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怎么能够狠下心做出那种事情。
他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进行最后的挣扎：“克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蒂娜左眼皮跳了两下：“舞会结束之前，我会如约交出能够给凶手定罪的真相，我是来履约的。”
威廉身子僵硬，缓慢地摇了两下脑袋：“不可能。”
国王握紧权杖的手指逐渐收紧，
“简直荒唐，如此低贱的一群人怎么配出现在我的城堡之中，来人，给我把她们全都抓起来丢出去，不，一个不剩全都丢进大牢等待教会审判。”
威廉连忙挡在国王面前：“父亲，你不能这么做。”
他一把推开自己儿子：“我是国王，这个国家之中所有东西都属于我，我有什么不能做的？你给我让开，小心我连你一起抓起来。”
国王的呼喊让卫兵蜂拥而至，蒂娜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打算，她双手环胸直面微笑，甚至嘴角依旧带着轻快笑容。
莫梨抽出属于王子的长剑，剑尖指着站在正对面的国王。
辛德瑞拉拿着烛台挡在蒂娜面前。
莫妮莫娜闭着眼睛四处挥舞拳头。
匹诺曹龇牙咧嘴，扬言要咬死所有靠近的人。
露丝是非常不擅长格斗的，她便用硕大裙撑抵着试图靠近的人。
她们后头跟着的那些朋友，也没有一个因为被刀剑相向所以想要退缩，她们变作人墙挺起胸膛对准卫兵。
蒂娜已经做好直接被按在地上的准备，压根想不到，竟然就这样被安安全全的围在正中央，没被碰到一根头发。
她眼眶免不了有些湿润。
她就说被赶出宫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不离开城堡，她怎么能够遇到她们呢？
她得到来自朋友们的勇气，愈发无所畏惧。
她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们血脉相连，却互相认为彼此陌生。
她问道，
“父亲，你这次竟然只打算把我们关起来，而不是一并烧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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