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做饭 我总会想起你


    先生是在关心他暴露真名后, 会不会被以前认识的人影响到。


    吴啸编造的那些谣言,整个六中的老师学生都有所耳闻,如果他们在网上乱说, 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之前孟朝直播举报的事。


    孟朝心中温暖,“不是,他们问过我要不要化名,我觉得没必要。”


    他望向陆徐行, “我想, 我不应该沉溺在从前的旧事里, 那样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少年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坚韧和勇敢。


    “更何况,以前的我从没有做错过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直,我不会再害怕。”


    “对。”陆徐行很欣慰,少年的想法有了变化。


    从前孟朝会想, 被欺负是不是真的是他的错,现在, 他认清了一切。


    陆徐行重复了一遍, 固化少年的认知, “你没有做错过什么,也没有对不起谁, 当然不用害怕。”


    一个打心底里善良的人, 本就不该承受诸多谣言和非议, 他们不应该承受本该是加害者才会有的恐惧害怕。


    只有加害者会感到恐惧和害怕, 他们动手之前,才会思考是不是真的要付出整个未来的代价, 去完成心里扭曲的欲望。


    孟朝伏在陆徐行怀里,他很喜欢拥抱,有种整个人被包裹住的感觉, 很安全,外界所有的风雨和伤害,似乎都会被陆徐行遮挡住。


    窗外天色逐渐变暗,陆徐行去了厨房做饭。


    做排骨要将近一个小时,孟朝没什么事做,就去了画室。


    距离青艺赛作品提交时间不到半个月,他的画还没画完,要抓紧时间了。


    他不知道自己更喜欢哪个画种,最终选了油画。


    十一岁那年,孟朝被养父母派去半山腰干活,遇到了一位很慈祥的老爷爷。


    那位老爷爷带着很多学生在画画,他那会儿很少见写生的人,在旺盛好奇心的驱使下,干完活后,他偷偷在旁边看一群人画画,却被老爷爷发现。


    他以为老爷爷会生气赶他走,没等对方出声,就先跑了。


    他生命里出现的大人们,脾气都很怪,他怕被老爷爷抓住会挨一顿打。


    谁知他着急忙慌之下没看清路,摔了一跤,被赶来的老爷爷逮了个正着。


    老爷爷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到学生们旁边,还问他有没有摔疼。


    孟朝不敢说话,说多错多,他很小的时候就懂这个道理了。


    但他眼睛止不住地偷瞄,看学生们画的画。


    老爷爷好像发现了这一点,笑着问他:“喜欢画画呀?”


    孟朝还是不说话,但或许是他年龄小,脸上藏不住事,老爷爷问完,就仿佛知道了答案。


    老爷爷说:“喜欢画画,可以坐在我旁边看,我也能教教你,只是我们的声音不能太大,哥哥姐姐们要完成作业的。”


    孟朝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猛地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他干完活就去找老爷爷,坐在旁边看对方画画,老爷爷也会教他一些很浅显的绘画技巧。


    老爷爷和学生们画的画不一样,他画的是油画,学生们还在练基础,所以画的是素描。


    孟朝心底那颗画画的种子,就是在那时种下的。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接触绘画看的就是油画,还是因为在绘画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引路人擅长油画,孟朝对油画的感情,总归和其他画种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在几个画种间来回纠结了一天,就选了油画。


    孟朝画得专心,一不留意,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朝朝,吃饭了。”


    他听见敲门声,放下画笔后,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才闻到浓郁的排骨香味。


    刚才认真画画的时候,一点都没注意到这种勾人馋虫的香气。


    孟朝出门,跟陆徐行坐在餐桌前,深深地吸了一下饭香,“只是闻着就好香……”


    两人动了筷子,他越吃越想问一个问题,就直接说了:“先生,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我记得六年前,你只会蒸包子。”


    陆徐行那时只会蒸包子,还是因为在包子铺打工,学不会就没工作。


    他认不清五谷,连一些长得很像的菜都分别不出来,不会用煤气罐,更不会烧火灶,也不懂饭菜什么时候应该加调味料,更不知烹煮煎炸多久饭菜才会熟。


    不客气点说,实在是个做饭白痴。


    孟朝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心里觉得你一点做饭的天赋都没有。”


    年纪尚小的他只觉得,所有人到了十几岁都应该学会做饭了,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很小的时候就被养父母要求下厨学习做饭,他拿不动将近十斤的大铁锅,还会被养父母骂。


    但是只要细想,就会明白陆徐行不懂那些实在很正常。


    陆徐行是城里人,此前从未下过地,家里都是用的煤气灶,也没自己做过饭生过火,不会做饭,再正常不过了,就像村里的孩子去到大城市,也不会坐地铁高铁飞机一样。


    “我学会做饭,是紊乱症病发之后了。”


    陆徐行把一大块排骨放进孟朝碗里,“病发后,我的身体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坐飞机会耳鸣,吃饭的口味也变得挑剔,再贵的餐厅,吃着都味同嚼蜡。”


    那段时间,他一直很健康的身体,忽然敲响了几十个警钟,提醒着他的病情。


    要接受这些,对一个长久以来对自己身体情况都很自信的人而言,是很难的。


    因为病情,有些以往会忽略的小事,他都要格外注意。


    陆徐行捏着孟朝的手,“为了不让自己饿死,我只好试着做饭。”


    “因为你教过我做饭,所以做饭时,我总会想起你,想起你的声音,像是你就在我身边指导,我会觉得平静很多。”


    孟朝没想到自己教先生做饭的事,竟然有这种奇效。


    原来陆徐行说的做饭会感到平静,不单单指做饭本身这个行为,还有做饭所关联着的他。


    先生每次做饭,都会想起他。


    陆徐行想起那些日子,也觉得好笑。


    “第一次做饭,烟雾报警器就响了,差点把火警引来。国外的报警器很敏感,做中餐十次有九次都会响。”


    “我做饭没怎么翻车过,就算刚开始上手,也没做出过不能吃的黑暗料理,只是味道一般,后来熟练了,就越做越好了。”


    “先生好厉害。”孟朝吞下排骨,“我觉得做饭不比学习简单。”


    从完全不懂做饭到精通,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而陆徐行说,做饭会让他感到平静,是不是意味着陆徐行心情不好时,就会自己动手做饭呢?


    那他娴熟的做饭技巧,其实都来源于每一次的坏心情。


    与其这样,孟朝更希望先生至今仍是个“做饭白痴”。


    “是啊。”陆徐行笑着,“我记得做了两三年,做出来的饭菜才变得很好吃。”


    他学什么都很快,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也能应付得来,成绩从来都是前三。


    唯独做饭,从入门到堪称优秀,用了两三年的时间。


    提起包子铺,孟朝倒是记起一些别的事。


    六年前有一天,养父母回家拿厚被褥,却从邻居那里知道,他在包子铺打工。


    邻居本身是好意,想提醒养父母多给他一点钱,别把半大孩子逼去打工生活。


    但养父母嫌他丢人,觉得他让两人颜面尽失,也怕被村里的人说虐待孩子,被指指点点,就杀去包子铺,在门外大叫他的名字。


    孟朝知道自己一定会挨打,但店里还有客人,不能影响到老板的生意,只能硬着头皮出门。


    养父母把他拖到不远处就开始骂他,一边骂一边打,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以往这种时候,就算在外面,也没人敢拦,因为这是“家务事”,外人管也管不了。


    可陆徐行跑了出来,从养父母手里把他拉出来,护在身后。


    孟朝第一次被回护,站在陆徐行身后时,大脑都空白了,只望着哥哥高高的背影,心里酸得发疼。


    “你谁啊?谁家的孩子?”


    养父母不依不饶,想把陆徐行扯开,但陆徐行寸步不让。


    “他做错了什么你们要打他?”


    “我们教训自家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滚!”


    陆徐行没见过这种阵仗,根本说不过他们。


    最后,还是老板出来,把养父母骂了回去。


    “两个老不死的,不给孩子生活费不嫌丢人,看到孩子出门打工就觉得丢人了?孩子才刚上初中,每天累的要死要活就图口饭吃,你们养不起,当初别生啊!叫的这么大声,都影响我生意了,你们有本事,去大队大喇叭那里喊,让全村人都听听你们干的好事!”


    “我告诉你们,我女儿在京大学法律,父母虐待孩子是违法的,要判刑的!你们要是被抓走,孩子可是三代不能考公考编,自己想清楚了!”


    养父母就算不顾孟朝的前途,也要为他们唯一的亲生孩子想一想。


    包子铺老板的女儿,是近几年村里唯一考上京大的孩子,京大对村民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大家因此都敬着她三分,她说这些,没人会怀疑是假的。


    养父母被这番话吓住,放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孟朝照旧去陆徐行那里补习时,却心不在焉,被陆徐行问起,他说担心这一闹,养父母会不会觉得他翅膀硬了,不肯让他上高中。


    陆徐行却安慰他,说新的教育法已经推行,年内就会实施,高中也会变成义务教育,每个孩子都必须上完,父母要是阻拦,真的会被判刑。


    孟朝不敢相信,陆徐行就用手机查出官方文件给他看,他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也是那天做完了题后,陆徐行跟他讲起外了面的天地。


    那也是陆徐行头一次说起自己的事,以往被问起,他都会模模糊糊地说一嘴,就提起别的事。


    就此,两个人的命运,深刻地绑在了一起。


    第72章 护照 “多给我点信息素就好。”……


    十一月中旬, 孟朝带着作品去了学校。


    自从他有了车,都是自己开车上下学,车子和司机来接他时一样, 停在学校的地下车库里。


    孟朝抱着半人高的画框穿梭在校园,今天是提交大赛作品的最后一天,很多人都是直到今天才抱着画作去行政楼。


    他进到负责人陈老师的办公室,室内墙边摆满了参赛作品, 被层层打包好, 右上角贴着参赛者的个人信息。


    办公桌边立着牌子, 上面有提交作品的流程。


    孟朝照着流程来,拿了个人标签填上信息,再和陈老师一起把作品打包,以防弄坏, 最后贴上标签。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做完这些, 他鼻尖出了一层细汗。


    隔着层层包裹, 依旧能看清楚别的作品的样子。


    江大美术系在全国都排得上名, 看到这些作品,孟朝才有了实感。


    陆徐行一直夸他有天赋, 其实江大的美院, 才是天才如云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 习惯性地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跟陈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办公室, 匆匆去上课。


    下午,孟朝收到出入境管理总队的短信,他的护照办好了, 可以在工作时间去领取。


    还好周五的下午只有一节大课,总队下班之前,他应该赶得上。


    等放了学,孟朝就开车去了总队那边。


    和陆徐行结婚后,他的户口就从山石村迁到了江城,他已经是江城人,所以能在江城办理护照。


    现在,他和陆徐行是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到了总队,不到二十分钟,孟朝就领到还热乎着的护照。


    护照和结婚证大小差不多,个人信息那页需要横过来看,他看到自己前些天刚拍的证件照,没有了过长的刘海,整个人的眼神气质,似乎都和以前不同了。


    他不自觉笑起来,合上护照,开车回家。


    天色全黑的时候,孟朝从电梯上来,到客厅放下挎包。


    叔叔阿姨们在厨房忙碌,饭香飘得满屋都是,马上就该吃饭了,书房的门却紧闭着,陆徐行还没有出来。


    孟朝抱起蹭着脚踝的七月,来到书房前,尚未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脚步声。


    这几秒的时间里,他突然心下一动,抱着七月躲在房门侧边。


    “吱呀”,门开了,一只脚迈出了房门。


    “先生!”


    孟朝猛然跳出来,拦在陆徐行面前。


    陆徐行先是愣了一下,差点后退半步,却看到少年仰起的脸上狡黠的笑。


    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中,只觉得眼前的孟朝,可爱到让他想用力揉捏。


    他带着笑意抬手,揉了揉孟朝的脸,“朝朝回来啦。”


    “嗯。”孟朝声音被先生揉得模糊,“先生,该吃饭啦。”


    他没有真的想吓陆徐行。


    陆徐行用的力气很小,揉了一会儿就放开手,看孟朝的脸没有红,才放下心来。


    他拉着孟朝的手去到餐桌边,将筷子递给少年。


    “朝朝,我决定投资那家研究所了。”


    “嗯?”孟朝刚吃了一筷子肉,“考察结束了,这么快?”


    他以为考察一个研究所,需要一个月起步,毕竟制药不是小事,投资数额也比其他项目都要大。


    陆徐行解释道:“我派去的都是相关专业人士,他们觉得可以,我就决定投资了。”


    决定得这么快,他也有私心。


    除了临时标记这样的小事,他没办法再为孟朝的病情做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能在钱这方面出出力。


    相关的治疗项目,就算亏本他也要投。


    孟朝不懂投资,他只相信先生,既然是先生的决定,那就没什么可质疑的。


    面对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陆徐行心中说不出的舒坦。


    孟朝从口袋中取出护照,“先生,我护照好了,今天下午刚去拿的。”


    陆徐行摸着那红色的小本,“还有一个半月,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


    江大的寒假,一般在一月上旬开始。


    一个半月听起来似乎很长,但是和孟朝在一起,这点时间也不算什么。


    孟朝点点头,好奇道:“先生,我们第一站去哪里啊?”


    他没出过国,想去的地方,就是小时候陆徐行跟他说过的那些,让陆徐行决定更好一点,他更了解那些地方什么时候更适合旅行。


    陆徐行倒是犹豫了一会儿,“美国吧。”


    他望着孟朝的眼睛,“我还没开始做规划,现在只是设想。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去的地方,要好好选。”


    “选美国是因为研究所在那边,我们可以亲自去看,心里有个底。再者,我在那边生活了五年,想让你看看我看过最多的风景。”


    “好啊。”孟朝凑近了陆徐行,“你生活过的地方,我想去。我还想去你的大学看看,美国的大学和国内区别很大么?”


    陆徐行忍不住摸了摸孟朝的腰,少年凑近他的时候,他总想和对方更紧密一点。


    “国外大学毕业更难一点,学习强度和难度也很大,就算效率很高,每天的学习时间也都在六小时以上。”


    孟朝大为震惊,难以想象陆徐行这样的人,都需要学习那么久。


    能让先生说出“强度和难度很大”,那该是多恐怖的课业?


    “难怪你工作一整天,看起来好像都不是很累,原来是大学的时候锻炼出来了。”


    陆徐行道:“其实也累。只是习惯了,不会表现出来。”


    他不会向外人表达这种情绪,在他的处境里,一旦展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和无法担责的倾向,就会被环伺的群狼群起攻之。


    但眼前的人是孟朝,他是不一样的。


    “先生辛苦。”孟朝有点心疼,“我能不能做点什么,帮你缓解一下?”


    陆徐行若有所思,低下头在他耳边道:“多给我点信息素就好。”


    孟朝本来还凑近了,竖起耳朵听解决方案,谁知道听到的是这个。


    他一下子弹开,耳尖骤然发烫,又觉得先生说的有道理。


    标记过后,对方的信息素就是很有用,能缓解疲累和焦虑,像是什么神药。


    他摸了摸耳垂,“那、那就多标记几次吧……”


    他还控制不了信息素,没办法自己放信息素出来给陆徐行闻。


    孟朝的腺体发育不全,又受了损伤,根本不知道怎么放信息素,也找不到那种感觉。


    每个Omega和Alpha生来就会的东西,他需要在信息素液恢复正常水平后,慢慢练习,才能做到。


    陆徐行笑着揉了一把孟朝的脑袋。


    到了周末,孟朝开车带着陆徐行去往郊区的墓园。


    今天是个迁坟的吉日,他找好了新的墓园,也跟旧的墓园打好了招呼。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墓园外,相关的负责人迎上前来,带他们上山。


    天气阴沉了许多天,今日终于放晴,孟朝听到周边的林中传来清脆的鸟叫。


    工作人员忙前忙后,把骨灰盒从墓碑下面挖了出来,交给了他。


    他捧着盒子,手上的重量很轻很轻,像是捧着一团羽毛,里面却曾经是一个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人。


    村里的老人死后,大多都是土葬,在此之前,孟朝没有见过、摸过骨灰盒。


    整个盒子都雕刻着图案,很是精美。


    他本来想给妈妈换一个新的盒子,可真正看到骨灰盒的这一瞬间,却犹豫了。


    “朝朝?”


    陆徐行在耳边的呼唤,让孟朝回过神来。


    他望向先生,低声道:“换了盒子,妈妈会不会住不惯?”


    而且骨灰是很难全部移到新盒子里的,总有再细小的刷子都扫不到的角落。


    他想让妈妈完整地去新家,即便这个“完整”指的,只是一团尘埃。


    “如果担心,可以不换,妈妈不会怪你的。”


    陆徐行伸手,抵在孟朝的腰间,给他支撑。


    孟朝的拇指摸着冰冷的骨灰盒,心里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不换了吧。”


    他抱着骨灰盒,和陆徐行并肩出了墓园,把盒子套了袋子放在后排,系上安全带。


    开车去新墓园时,孟朝看着前面和侧边的车流,莫名道:“人死后,原来都只有这么小。”


    他说话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山石村的人死后都是土葬,我参加过几次葬礼,好几个人抬着一口很大的棺材,在吹吹打打的声音里,把棺材放进早就挖好的大洞里,再封起来。”


    “每年春节、元宵、清明、中秋、中元的时候,全家都会去上坟,养父母不喜欢我,但每次也都带我去,可能是觉得,我毕竟还是妈妈的孩子。”


    “上坟的时候要烧很多黄纸和元宝,但今年中秋我在江城,放学那会儿,我看到很多人在街边烧东西,忽然觉得城里也没那么好,落叶归根,他们却只能凭空纪念亲人,连一个正儿八经烧纸的地方都没有。”


    孟朝从小生长在农村,不可避免被村里的观念所影响。


    大家纪念的方式各不相同,其实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是他更喜欢对着亲人去纪念和缅怀,而不是只能看着一团空气。


    陆徐行没说话,但他知道,先生在听。


    有时候,陪伴不意味着一定要说话,只要先生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内心安定。


    到了新的墓园,孟朝捧起骨灰盒,陆徐行从后备箱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新的花束,跟在他身后。


    在工作人员指导下,他把骨灰盒放进了墓碑之下的深坑中。


    孟朝起身,从花束里挑出一只开得最鲜艳的花,放在了骨灰盒上。


    他看着几个人高马大的Alpha把坑填上,褐色的土壤一点点将骨灰盒与鲜花一同掩埋。


    深坑被填平,孟朝接过陆徐行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


    他的声音低到融进冬天的冷风里。


    “妈妈,入住新家快乐。”


    第73章 传言 内涵


    江城的深冬没有山石村那么冷, 但孟朝每天都穿得很厚。


    说起来,这是他过的第一次很少感受到寒冷的冬天。


    十二月十号,是青艺赛校级评选出结果的日子, 上午十点,学校的公众号会发布入围作品。


    孟朝踩着点,文章刚一发布,就点了进去, 全文搜索了自己的名字。


    搜索结果那个“1条”出现在眼前时, 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文章就跳转到他名字出现的地方。


    “0218号作品《窗》,作者孟朝,工艺美术4201班。”


    画面以火车卧铺的视角,聚焦到中心的火车窗户, 卧铺下方是几个穿过过道的旅人,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却因为火车行进的速度太快, 拖着长长的虚影。


    这是孟朝逃离山县时, 在火车上看到的画面。


    ……入选了?


    孟朝先愣了一下,唇角下意识翘起。


    台上的老教授洋洋洒洒地讲着课, 江大的学生在学习上非常内卷, 大家都在认真听讲, 他收起手机, 遮住了嘴角压不住的笑。


    竟然真的入选了……交作品的时候,他都做好了落选的准备。


    只是这份喜悦好像没办法和人分享了。


    他想等大赛最终结果出来的时候, 再告诉陆徐行。


    而且文章最后说了,入选有公示期,过了七天的公示期, 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他不能高兴得太早。


    放学时,孟朝照常去了车库,地下光线很暗,他调亮手机屏幕,看陶辛发来的消息。


    【你也参加青艺赛了,好厉害啊,你的画比我这个正儿八经学美术的还要好,为什么不选美术专业啊?】


    陶辛也参赛了?


    公众号发布时,孟朝正在上课,只来得及看自己有没有入选,没关注别的入围作品。


    他边走边回复。


    【我不是艺术生,没有系统学过画画,也想报美术专业,但报不了。】


    【没学过???】


    从那三个感叹号就可以看出陶辛有多震惊,他发了个“跪拜大佬”的表情包。


    【你可能不知道,入围作品是盲选的,要盖住作者的所有信息,今天出结果的时候,我们老师看这幅画不是美院的学生画的,直呼不可能,他说评选时他对这幅画印象很深,觉得它至少是国奖三等奖以上。】


    三等奖以上?


    孟朝有点茫然,虽然陆徐行经常夸他,但他们是最亲密的伴侣,先生难免对他的作品和能力有滤镜,会过分夸大。


    由于缺乏专业系统的学习,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水平,这是他第一次把画作拿到这么多人的面前,心里完全没底。


    没想到不仅成功入选,还被美术专业的老师看好。


    孟朝几乎要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晕了。


    他走到车前把手机放在兜里,开门时,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望向那人消失的电梯口旁,心里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所以然来。


    地下车库停放的车辆很多,有人来也不奇怪。


    孟朝停顿了几秒,上车回家。


    吃午饭时,陶辛又发来消息。


    【今晚要不要出去聚餐?我熟悉的人里面有四个人入选,咱们一块出去庆祝一下?】


    孟朝看了一眼身侧的陆徐行,他腺体状态越来越好以后,能感受到陆徐行不自觉散发的信息素,这些天,先生的信息素浓度直线上升。


    易感期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要是出门的时候,先生易感期来了怎么办?


    他不想让陆徐行空等,那太难受了。


    “怎么啦?”


    陆徐行注意到孟朝的目光,揉了揉他的腰。


    “没什么,”孟朝关掉手机,“同学叫我今晚出去聚餐,我在想要不要去。”


    陆徐行知道孟朝在犹豫什么,“想去就去,不用担心我,有事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少年对他的易感期总是很紧张,生怕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我还是不去了。”


    孟朝摇摇头,“抛开你的易感期不谈,我的潮期应该也要到了,那个最新的大模型不是说,我的潮期就在这几天嘛。”


    他摸了摸后颈,“大模型说是快到了,但我以前潮期前一两天,腺体都会胀痛,这次却没有一点感觉,是因为腺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么?”


    孟朝吃着饭,不知道是喜是忧,“要是没有这种感觉,还真没办法准确判断潮期什么时候会来,要是在外面来了,会好麻烦,也会影响别人。”


    “没事的。”陆徐行安慰似的轻拍孟朝的肩,“医生说了,大模型的预测不一定准。”


    在潮期这些事上,少年会提前焦虑,这不怪他,从前他因为这个,受了很多苦。


    陆徐行缓声道:“别担心,来的时候平常心对待就好,我陪着你。”


    “嗯。”孟朝深吸气,靠在了陆徐行身上。


    晚上,室内地暖开得足,孟朝只穿了一件轻薄的毛衣,在书房做作业。


    暖气本就容易让微弱的气味变浓,更何况是两个人的信息素。


    书房里像是摆了香薰,葡萄酒香混合着冷茶水的味道,些微的甜意中带了点苦涩。


    孟朝挠了挠后颈,偷偷去看对面的陆徐行,先生正襟危坐,一点都没被信息素影响到,定力十足。


    他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闻着这味,总容易晕晕乎乎,像是喝酒了。


    深吸一口气,孟朝揉了揉侧脸,手边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撑着脸,拿起来看新消息。


    【孟朝,你看一下这些动态,我怎么感觉在内涵你……】


    陶辛发了个呆愣的表情包。


    孟朝不明所以,点进对方给的第一个链接,是校园墙的动态。


    “非美术生入选青艺赛,什么水平?”


    配图是他的作品截图,评论区没有指名道姓,说什么的都有。


    “天才中的天才的水平。”


    “学画画五六年没入选,人家不是专业的人入选了,哈哈,我没疯。”


    “别的不说,看到他专业的时候我是真蒙了。”


    “我记得咱学校青艺赛入选的人里面,好像从来没有过非美术生吧?”


    “可是参赛条件里也没写非美术生不能报名啊?”


    “评论区阴阳怪气的有几个美术生?这个水平入围校级评选绰绰有余好么?”


    “我感觉画的确实很好啊,我们老师今天上课说起评选这事,还夸他了……”


    “内涵的那几个人懂美术么就瞎嚷嚷,这光线、色彩和动态感超绝好么,我要是能画出这样的画,我老师得把我供起来。”


    孟朝把陶辛发的链接都看了一遍,评论区的言语越来越不友好。


    刚开始的讨论,仅限于那幅画到底有没有入选资格,后来似乎有人在带节奏,话题越来越偏,转向攻击他这个人。


    “剪辑是百万点赞的水平,画画是非专业生但入选青艺赛的水平,我反正没见过这种啥都会的天才。”


    “信他是天才的别走,老了我卖你们保健品。”


    “咱们学校是在造神么?其实让他开个人账号跟学校共创已经很离谱了……”


    “他要是被锤了,咱学校脸都要被打肿了。”


    孟朝看着那些贬低他的话,这些话在从前他经常听,也经常看,习惯了,倒是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攻击力。


    但不觉得他们有攻击性是一回事,心里为此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


    是个人被造谣都会不高兴。


    【我加了几个咱学校美术生的小群,今天下午开始,大家都在说这件事。】


    陶辛说完,又发来一串聊天记录。


    “军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他们班的方阵在我们班对面,他拿的相机很贵,我一年不吃不喝都买不起,好几万呢。”


    “他有没有钱另说,这画画的是真好啊,我羡慕得咬牙切齿。”


    “又有钱又有天赋,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同学们真的好天真,画是有水平,但是不是他画的可就说不好了。”


    “往年从来没有非美术生入选的,懂的都懂,呵呵。”


    “这么说的话,那个出圈的视频也不一定是他做的。”


    孟朝皱着眉,青艺赛是很大的美术类赛事,整个美院的学生都会被要求报名参加评选,关注度很高,消息传播的速度这么快,看上去也正常。


    小群里的讨论更加深入,不是说他利用特权入选,就是说他找了枪手代画,作品根本不是他画的。


    孟朝先回复了陶辛。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如果谣言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会报警的。】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你不是这种人。你可以关注一下咱学校的内部论坛,有好多人都是在论坛看到这些的。】


    江大的内部论坛只有本校学生和老师能登录,活跃度一直很高,只是孟朝不常上网,对此不感兴趣,没去看过。


    孟朝打开了论坛网页,看到首页有一个热帖——


    “美院什么瓜?”


    他粗粗看了一下,里面的话,和陶辛发来的聊天记录差不多。


    讨厌特权是人之常情,现在还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人在背后传谣。


    这些讨论很细碎,没提到他的名字,说话很隐晦,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没办法处理,报警也没用。


    他只能等,要么等到流言过去,事情平息,要么等到事情闹大人尽皆知,才能出面澄清。


    孟朝放下了手机,深吸气几次,心中的不适被陆徐行的信息素安抚下去。


    希望学校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话,撤销掉他的入选资格。


    但求人不如求己,他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免得被打得措手不及。


    孟朝拿起摆在旁边的相机,把一些自证能用到的东西导入到了手机里。


    第74章 举报 偷拍。


    评选结果发布的第二天, 孟朝在课间点进了学校论坛。


    他本来想看一下有没有新的流言,但进论坛以后,就看到一个长达六页的热帖在第一位挂着。


    “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帖子主楼放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一个Omega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他头上罩着一顶白色遮阳帽,看不清脸;一张是孟朝坐在大礼堂的位置上,一只手拿着手机, 另一只拿着同样的遮阳帽。


    帖子内大家讨论得火热。


    “帽子是都一样, 但是不是同一个人就难说了, 第一张一点脸都没露出来。”


    “我觉得是同一个,看身形是一样的,都很瘦。”


    “第一张他们在干嘛啊?”


    “楼主你这算偷拍吧?侵犯个人隐私,举报了。”


    孟朝顺着滑下去, 转折点出现在第一页最后几楼。


    “我想起来了,今年新生开学第一天, 我在就收拾完了在学校里面乱逛, 却闻到一股信息素味, 是一个Omega突发潮期了,那片没什么人, 只有几个志愿者把他护送去校医室了。当时我听到那个Omega说, 他钱都用来交学费了, 没钱买抑制剂。”


    这层一发出来就炸了锅, 后面几十层楼发布时间的间隔都很短。


    “穷到买不起抑制剂?不可能吧!”


    “楼上好傲慢啊,困难的人多了去了, 你没见过不代表世上没有好么?”


    “你们是不是搞错重点了?第二张图他拿的是今年刚发布的最新款手机,起步八千!他要是真没钱买抑制剂,能用得起这么贵的?”


    “看衣服, 一个是夏天一个是深秋,短短一个月他就有钱了?”


    “之前没钱买抑制剂不一定是假的,大学的Omega,来钱快的路子大家懂的都懂。”


    “楼上内涵什么呢?这是侮辱诽谤知道么!给你截图留证了,等着吃官司吧。”


    孟朝往后面翻了几页,大多数人都认定了,他和那个陷入潮期的Omega是同一个人。


    针对他为什么前穷后富的讨论不计其数。


    帖子源源不断的新回复让人眼花缭乱,他退到首页,注意到好几个热帖似乎都和他有关。


    大家都在深扒他,很多楼里都有各种各样的偷拍图。


    有人质疑那些发偷拍图的人居心不良,但那些人根本不以为耻。


    “他长得好看啊,路上看到了顺手一拍,那咋了,又没影响到他。”


    孟朝忽然后背发凉,有这么多人偷拍他,他却没有发现。


    是他这段时间过得太好,敏锐度下降了么?


    不过看那些照片的模糊程度,那些人拍照片时,距离他至少一两百米,这么远,他又不是人工智能,察觉不到也正常。


    除了深扒的楼层之外,还有人肆意开腔散发恶意。


    “我有个朋友是工艺美术专业的,老跟我说他们系有个Omega长得特别漂亮,前几天下课时遇到他,实不相瞒,是真的好看,我还想着追他呢,没想到他是这种人,我的白月光烂了。”


    “楼上别难过,现在什么人都能当白月光了?一个月就配上了最新款手机,讨好大哥很辛苦吧?”


    孟朝看得头晕,关了手机闭眼休息,却听到身侧同学的声音。


    “那个,孟朝……”


    他偏头看过去,是隔壁寝室的同学苏殷,他们出入寝室经常碰到,已经很熟悉了。


    苏殷小声道:“你刚才是不是在看论坛的帖子?”


    他凑近了些,“那些帖子我看了,都是一群神经病在造谣传谣,我相信你,你别太担心了,大不了,我陪你去报警!”


    孟朝顿了顿,声音干涩:“谢谢你。”


    这种被同学信任的感觉,和被陆徐行信任是不一样的。


    陆徐行是他的伴侣,同学是他的同龄人,人在伴侣那里获得爱,却是和同龄人进行最基础的社交,两者所产生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之前在社交这方面,他是完全封闭的状态,很少从同龄人那里获得认可。


    苏殷伸出手,犹豫片刻,拍了拍孟朝的肩膀,“你决定报警的话,咱们下了课就去,绝对不能让那些到处造谣的人逍遥法外!”


    他一开学就认识孟朝了,因为他们宿舍离得很近,每天中午出宿舍都能碰到,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孟朝晚上根本不住校的人。


    那个热帖主楼的第一张照片里,Omega身后堆了五六个行李包裹,很明显是住校生。


    所以那位Omega同学和孟朝不是同一个人,什么由穷乍富的猜测,全都是无稽之谈。


    他也帮孟朝说过话,但类似的理性讨论,很快被压了下去。


    孟朝摇摇头,笑道,“我想再等等,现在那些谣言的数量不够立案标准,等到了我再去。”


    苏殷以为孟朝看到那些帖子时,是手足无措的,那些话,他这个外人看了都想哭,却不想孟朝非常清醒明白,要等那些人攒够罪证再去报案。


    他更加佩服孟朝了,不是所有人面对这种堪称网暴的行为,都能心平气和且保持镇定的。


    “你要是决定去了,记得叫我!”


    孟朝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上课铃响起,在外面透风的老师返回教室,室内恢复安静。


    他忽然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也许是因为教室太空旷,除了老师带着回响的声音,什么都没有,那些目光就格外明显。


    看来这件事,已经闹到他们班的不少人也知道了。


    大学里,同学们的关系并不紧密,很多人直到大学毕业,都认不清自己班上的同学们,流言传播的速度一般都不会太快,范围也很小,传出一个系都很难。


    但关于他的谣言,仅仅一天,就跨学院从美院传到了这边。


    流言没有平息的征兆,反而愈演愈烈。


    下午上课前,孟朝又看了一眼论坛。


    他并非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想成功立案,就要时刻记录那些人的话,收集证据。


    论坛里最顶端的热帖变了,这个帖子热度空前,比前的页数都多,足足有十二页,按每一页三百层计算,至少有几千人同时在讨论。


    帖子的名字简单直接——


    “这是保时捷么?”


    孟朝想起前几天去地下车库时,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原来那个时候,是有人在偷拍他。


    他感知的异样没有错。


    他点进帖子,主楼果然是一张偷拍图,是他开车门的照片。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照片很模糊,却露出了他完整的脸,以及最重要的车标和车牌号。


    “我去,刚查了一下,这辆车落地一百万多?”


    “亏我之前还想着他可能被冤枉了!一万块的手机或许可以咬咬牙买,但是一百万的豪车,牙咬碎了也买不起啊!”


    “托人查了一下,你们猜怎么着,车是真的,而且就在孟朝名下,一个月前刚落地!”


    “这都能查到?咱同学真是卧虎藏龙啊。”


    “谁家大佬这么大方,出手就是百万豪车啊?”


    “好荒谬,一个月前买不起抑制剂,一个月后新手机新豪车,人生天翻地覆。”


    “不是我说,事情发展到现在,最荒谬的难道不是你们只凭一顶帽子,就认定那两张图上的是同一个人么?那么普通常见的帽子,是个怕晒的人手里都有一顶吧?”


    少部分理智的人的声音,被埋没在铺天盖地的猜测中。


    有人贴心地发了新的帖子,整理事情发展脉络和证据。


    “省流版:某位孟同学一个月之间突然暴富,非美术系却入围青艺赛校级评选,背后疑似有金主。目前的争议有两点,第一,他的画作究竟是不是本人所画,有没有找枪手?第二,他能入围,是否是大佬天降神通?”


    “青艺赛真的被这种人玷污了,能不能举报他啊?”


    “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美术,竟然比不过人家一个走捷径的,真的是笑话。”


    “你们猜他现在有没有在看帖子?”


    “在看又怎么了,骂的就是他,我不仅要骂他,我还要举报他呢!”


    孟朝心里叹了口气,把一些恶意很大的言论留证,出了宿舍。


    多数人在对“由穷乍富”感到震惊后,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评选的公平上。


    现在还在公示期内,如果真的举报到学校,而学校又不查清事实真相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被撤销评选资格。


    正值下午上课前的高峰期,楼道里人很多,他转头就碰上隔壁宿舍的同学们。


    苏殷上来一把捞着孟朝的胳膊,事情发展得越来越魔幻,就算孟朝表现得不甚在意,他也很是担心。


    “孟朝,要不最近你就别看手机了,论坛里乌烟瘴气的,眼不见心为静,你要是想收集证据,我可以帮你。”


    孟朝摆摆手,“我没事的。”


    他不想把别人扯到这件事情里来,不想让别人为他烦心。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以前,他就算脸上不表现出来,心里也会压抑着强烈的愤怒和不甘,可这次,论坛里大部分人所求的,只是“公平”而已。


    公平,也是他以前求而不得的东西。


    人要追求公平本就无可厚非,要是当初,有人能为他如此振臂一呼,他的处境或许不会有那么难。


    他不怨怪所有人,只是把带了极大恶意攻击他的人记了下来。


    孟朝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是陶辛的消息。


    【不好了,我看论坛,他们好像要联名举报你,已经把所有证据递到院里了……】


    他打开对方转发来的论坛链接,硕大的标题仿佛掷地有声。


    “我就直说了,孟同学依靠关系空降入选名单,对所有美院学生都不公平!”


    第75章 澄清 “孟同学,请问你怎么证明?”……


    事情发酵了三天, 等到周末大家都闲下来,讨论帖的长度更是创下论坛开创以来的记录。


    上午孟朝还睡着,就被一通电话叫醒。


    “是孟朝同学么, 我是青艺赛负责人陈老师。”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靠在床头,“是我。”


    电话那头,陈老师的声音很是严肃。


    “青艺赛校级评选结果出来后, 有一个七天的公示期, 是为了评选的公平设立的。昨天上午, 有几位同学向学院联名举报了你。”


    孟朝明知故问:“举报我什么?”


    陈老师压着声音,“举报你……败坏校风校纪,品行不端,疑似凭借关系入围评选、作品造假。”


    孟朝深吸气道:“老师, 这些都是假的,我没有做过。”


    陈老师顿了顿, “孟朝, 院长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重视, 要求组织公开的听证会。联名举报者和你都必须参加,如果你没有做过那些事, 请你准备好相关证据, 否则, 你的作品会被撤销入选资格, 你也可能会被学校记过。”


    “孟朝,你的视频和采访, 是咱们学校流量最好的两条视频,现在你代表着咱学校的门面,你要是有苦衷就说出来, 别害怕啊。”


    “我知道了老师。”


    还好学校没有听信一面之词,给了他辩解的机会,不然要处理这件事,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很难保证不被陆徐行察觉。


    孟朝还不想让陆徐行知道青艺赛的事,他也不想遇到什么事都需要先生出面解决。


    他自己也可以去面对、去解决所有的难题。


    “老师,听证会是在什么时候?”


    陈老师语速很快,“院长要求快点解决这件事,不想舆论越闹越大,影响到学校,所以会议时间定在今天下午三点,在行政楼602室。时间仓促,你要快点准备澄清的材料。”


    挂断电话后,孟朝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起床洗漱。


    澄清的材料,早在舆论开始的第一天,他就准备好了,就等今天。


    虽说学校给了他机会,但这准备的时间确实太短,要是不提前安排,就算他是无辜的,也要被舆论压垮了。


    孟朝下了楼,书房的门关着,陆徐行有工作的时候,都起得很早。


    新风系统也勤勤恳恳地工作着,但他仍然能闻到很淡很淡的葡萄香。


    按照在蓬山岛时陆徐行的信息素浓度来看,他这次的易感期,就在这一两天了。


    孟朝吃着早饭,心想今天下午去学校得速战速决。


    要是陆徐行易感期到了,他至少有三天没办法处理任何事。


    如果不在先生易感期之前,把事情解决掉,会很麻烦。


    陶辛说他的作品有望冲击三等奖,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他不想让这份希望的火苗,被任何东西冲垮。


    下午,孟朝照旧开着那辆保时捷去了学校。


    他把车子停在那块固定的停车位上,开门下车,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从电梯口那边传来。


    孟朝猛然转身,脚步声停了,一个Alpha站在不远处,眼神鄙夷不屑。


    “你还敢开着这辆车来,脸皮真厚。”


    这个人是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当面骂他的。


    孟朝淡淡道:“我行得正、坐得直,为什么不敢?”


    话罢,他转身就走,没有再理会Alpha。


    “你!”


    那位同学气急败坏,追了几步,却没有近他的身。


    “你装什么呢?你要不是被人包养,能开得起这么好的车,能入选青艺赛?!”


    “我画了那么多年的画,你睡睡就能入选,凭什么?”


    声嘶力竭的怒吼被孟朝甩在耳后,等会儿,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辩解,不想把力气浪费在某一个人的身上。


    他坐到602室的时候,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这是个大会议室,此刻已经坐满,大约有五六十人。


    眼见他进来,本就喧嚣的讨论声更上一层楼。


    “来了来了,他就是孟朝!”


    “长得是挺好看的,我以为论坛里夸大其词了呢……”


    “现在是长得好不好看的问题么?这种人要是代表咱学校参赛,咱学校的脸还要不要了?”


    “就是,这种人的存在,是对咱们美术生的侮辱好吧?”


    “他也叫天才的话,真正的美术天才不会寒心的么?”


    “他那么瘦,怎么看上去怪可怜的?”


    “你可怜他谁可怜你啊,咱们又不是针对他,咱们只是想要个公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点前,所有人都到齐了。


    美院院长、学工处老师、青艺赛几位负责人,还有孟朝的辅导员坐成了一排,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集合联合举报的美术生代表坐在会议桌一侧,孟朝孤身坐在另一侧,看起来势单力薄。


    会议开始后,陈老师率先声明:“今天组织这一场听证会,是为了维护江大的校风校纪,以及青艺赛评选的公平,查清事实的原委,事关重大,请大家谨慎发言,今天的对话会全程录音。”


    话罢,她挥了挥手,示意举报者发言。


    孟朝正对面的同学站了起来,那是个一脸凝重的Alpha。


    “我是姚浪,油画4202班。今天我作为美术生代表发言。”


    他打开了幕布投影,向大家展示一份PPT。


    “容我先向大家陈述事情的原委。”


    姚浪把论坛里总结帖的话重复了一遍,播放着PPT。


    上面陈列了所有的证据和猜测,配图很多,两张同样帽子的照片、手机放大的特写,还有至关重要的,孟朝在昏暗车库坐进那辆保时捷的画面。


    姚浪痛心疾首,“孟同学,证据已经全部摆在眼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孟朝心中一哂,学校还没定罪,姚浪就以审问罪犯的姿态说出了这种话。


    “第一,开学当天是九月中旬,你因为没钱购买抑制剂,在校园内光天化日之下发情,但短短几天后,你的生活水平就翻天覆地,用上了最新款手机和几万块钱的相机,开的车也是落地百万以上的豪车。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国家数年前就规定将发情期的官方称呼改为了潮期,他却仍然选用这样带有蔑视意味的旧称。


    会议室中一些同学因此皱起了眉。


    姚浪却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继续道:“第二,青艺赛这种全国性的赛事,往年只有美术生能够入选,作为非美术生,你的画作到底是如何入选的?”


    “第三,你的画作确实很好,笔触细腻、情感丰富,几乎没有短板,比经受过多年专业训练的美术生还要成熟,然而这真的是你的天赋么?”


    姚浪说话掷地有声,义正词严,“我们的举报,并非针对你一个人,而是像陈老师说的那样,维护比赛的公平和学校的声誉!孟同学,你生活的巨大转变和评选入围,实在让人感到困惑,希望你能正式回答这些问题,不要让江大百年名校的声誉毁在你身上,不要让我们这些寒窗苦读数年的美术生寒心!”


    话音刚落,会议室响起一片轰轰烈烈的掌声。


    姚浪坐下后,他身边另一个同学站起来。


    “我叫史律,雕塑专业的,姚同学说话委婉,我就直接点了。我想问你,你的生活作风真的没问题么?你能入选和你背后那位大佬有没有关系?入选的那幅画到底是不是你画的,你有没有找枪手?”


    史律的话直接捅破了那层模模糊糊的纸,让大家直面孟朝身上最尖锐的争议点。


    孟朝感受到无数注视的目光,从前他对这样的关注很敏感,也会感到惶恐,但如今,他们伤不到他了。


    他缓缓道:“你们所有的问题,都建立在我就是那位突发潮期的Omega之上,但我并不是他。”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的现场炸了锅,讨论声不绝于耳。


    “真的假的?”


    “那张照片确实没有拍到脸,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姚浪扬起下颌,“孟同学,请问你怎么证明?”


    孟朝歪了歪头,唇角扯出一丝冷笑,“那张照片上,所有人都没有露脸,你就确认定中间那个人是我。你为什么没想到要证明这一点,反而要我来证明那不是我?”


    大家最初的讨论还算理性,可到了最后,大多数人都被煽动,没人在意这极其明显的不合理之处。


    无数个帖子、无数个楼层里,没有人能够证明,那个突发潮期的Omega就是他。


    “你败坏校风校纪,品行不端,生活堕落,竟然还不承认?!”


    史律比姚浪更胡搅蛮缠,直接给他扣了帽子。


    这两个人口口声声公平正义,却不讲事实证据,只凭臆想就给他定了罪。


    孟朝没理会,沉声道:“事发当天,我看到那位同学的情况,把自己的帽子给了他挡风。那款帽子我有两三只,都一模一样。那天有几个志愿者跟我一起护送他去校医室,他们都可以作证,如果找不到人也翻不到当时的监控,可以问校医室的医生。”


    刚说完,他就听到台下沸腾的议论。


    “搞什么啊,所以这是好心帮忙却被认错,还因此被举报的戏码?”


    “这要是真的,那真是千古奇冤……”


    “开学是九月份,学校监控一般只能追溯到一个月前,再往前的画面会自动删除,在学校大范围找人不现实,对那个Omega影响也不好,好像只能问校医了。”


    史律吊着一双眼:“你说他不是你,那你倒是说说,他叫什么,在哪个宿舍楼,是什么专业?”


    孟朝皱起眉:“这是那位同学的隐私,我当时没有问,就算问了,现在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已经提出要向医生求证,求证之后,自能证明我刚才说的话,为什么你却抓住那位同学不放?”


    第76章 对峙 开除学籍


    在这些举报人眼里, 一个当众陷入潮期的Omega,似乎是一种猎奇的谈资,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公平”, 只想围观和欣赏这个Omega的恐惧和伤口。


    孟朝跟很多这种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史律却不依不饶,“你说校医能证明, 可校医也是人, 是人就有被你收买的可能, 你都能开百万豪车了,还贿赂不了一个校医?”


    孟朝冷冷道:“我看你一点都不关心事实真相,说到底,你只是仗着所有的监控都已经被覆盖, 强行把罪名扣在我头上而已,如果我能找出当初跟我一起护送的志愿者们, 你是不是也会说, 他们几个人也都被我收买了?”


    他取出一份材料放在桌上, 推给对面几人,“你们不相信‘人’, 我也有别的证据。”


    “这是我申请住校的文件, 从开学那天起, 我只有中午在学校住宿, 晚上会回家,这件事我的辅导员很清楚。而你展示的第一张照片里, 那位同学身后全是行李,有四五个大包裹,很明显他是住校生。”


    对面的几个人拿了材料, 聚在一起细看,台下的同学们也挤着头想看上面的内容。


    孟朝又取出一份复印件,放在投影仪上,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都在看幕布。


    他的辅导员适时出声道:“我是孟朝的辅导员,我证明这是真的。孟朝住校的情况很特殊,在开学之前就向院里汇报过,院长和系主任都批准了,流程和手续都很完善。”


    同学们望着幕布窃窃私语,大家的想法开始两极分化。


    “孟朝只有中午住校,每天晚上还会回家,开学第一天,是压根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对啊,那这举报不就是脱裤子放屁么?他都不是那个人,还说个什么劲儿啊?”


    “不对,还是不对,那张图拍的时候,谁都没在现场,只有孟朝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那些行李都是那个Omega的?要是证明不了,还是没法排除孟朝和他是同一个人的嫌疑。”


    姚浪和史律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可能暂时想不出来怎么反驳,就换了个话题。


    “就算你不是那个Omega,也不能证明你在青艺赛评选里没有作弊行为!”


    孟朝预料到这群人的想法和节奏,语气平静,“青艺赛评选是院长和十位老师对参赛作品进行评分,过程是盲选,谁都不知道作品的作者是谁,如果我能证明这画是我画的,你会不会又说,我贿赂了他们十一个人,包括院长?”


    诬陷江大的一位院长徇私的后果,可是比诬陷一个普通同学要严重数百倍,牵扯到院长这个级别,想全身而退就不可能了。


    对面四五人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院长,他们都是美院的学生,得罪了院长,这四年还能过得下去么?


    孟朝看了一眼美院院长,对方眉毛下压,脸色凝重。


    几人的气焰果然消了下来,史律嘴硬道:“我们相信院长绝不是与你这种人同流合污的人!”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我们相信院长!”


    他们表态的时候,孟朝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就好。”


    那几位负责评选的老师,脸色比院长还难看。


    学生只说相信院长,那不就代表他们几个老师都有嫌疑,都有可能“同流合污”?


    任谁被这样无端猜疑,心里都不会好受。


    这些举报者讨好了一个人,却得罪了一群人,院长和普通学生的生活离得很远,很少有接触,但这些老师都在院内任教。


    他们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


    孟朝在幕布上投影出一个视频,视频加速过,镜头正对着孟朝和他身前的画板,他一点点在空白的画纸上描绘出独特的色彩,窗外的日光从明亮到黯淡,轮转了无数次,最后画作完成。


    镜头里最后的画作,和孟朝拿去参赛的作品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在几个举报者脸上扫过,他们有的脸色涨得通红,有的在大喘气,看着马上要背过气去,有的脸色发绿,有的面色发灰,像是打翻了调色盘,精彩纷呈。


    画面最后停在那副画作之上,孟朝望向台下的数十位同学们。


    “这是我创作这幅画的全过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代替、协助。”


    视频一出,就是铁证,所有举报的话都成了笑话。


    “真的是画的……天才,这真的是天才啊……”


    “这不会是AI生成的吧?”


    “你到底是不是美术生,是的话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AI,现在的AI还没成仙呢,造假造不了这么逼真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视频是不是有问题?”


    姚浪看着屏幕上的铁证,豁然起身指着孟朝,“你怎么可能画得这么好,你都不是美术专业!”


    孟朝直直盯着他,“没人规定不是美术专业的人不能画画。”


    “你……”姚浪的视线猝不及防和孟朝撞上,他立刻扭头看着幕布,想从上面找到造假的蛛丝马迹。


    孟朝却换了证明的材料,“如果这都不能证明我的水平,那最近几个月的别的作品,应该可以吧?”


    他抬手指向屏幕,上面是几张画作的照片。


    “院长,还有几位评选的老师们,请你们看一下,这几幅画和我的参赛作品,画风、技巧等方面,是不是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些画是否可以证明我能画出参赛作品,没有找枪手?”


    院长和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低声讨论着,台下的学生们也在交流着。


    “这风格是挺统一的,而且能看出进步很明显,他九月份的画还稍显稚嫩,看上去只学过几个月,到了十月就很成熟了,参赛作品更是水平最好的一幅……”


    “进步这么大,我老师看到了,能把不争气的我切成臊子。”


    “我服了,果然在艺术界,绝对的天才是不会被埋没的,比不过,根本比不过。”


    几分钟后,陈老师咳嗽了一下,把讨论声压了下去。


    “我认为这几幅画和你参赛作品画风、技巧一致,可以证明参赛作品是你所画。”


    这样的天才被一群人污蔑,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爱才之心胜过了亲疏远近,她只希望孟朝不要被他们影响,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旁边的院长在他说完后,也点了点头,“我认可陈老师的观点。”


    这两锤定了音,意味着孟朝彻底清白了。


    会议室顿时陷入寂静。


    几个举报者瘫坐在椅子上,个个脸色发白,瞪大了眼睛乱瞟,却看见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望向他们的眼睛里都带着鄙夷和嘲讽。


    他们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们认定的罪名全都不存在,看不起的一个外行人,竟然真的有如此耀眼的天赋。


    完了,全完了。


    他们算是把院长和老师都得罪干净了,以后在学校还能过下去么?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到了院长旁边。


    院长清了清嗓子问:“医生,这位孟同学,是不是当时那位突发潮期的同学?”


    在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终的结局。


    校医仔仔细细看了看孟朝,十几秒后,他摇摇头,“不是。他是把那位同学送过来的热心同学。”


    至此,真相大白。


    “绝对不可能,你们……你们是都被他收买了!他能开百万豪车,还收买不了几个人么?我不相信!一定是背后有大佬在施压,院长、老师们,你们不能向资本妥协啊!咱们江大百年校风不能毁在孟朝身上!你们说话啊!”


    史律发疯般地怒吼,“哐当”一声踢翻了椅子,跑到孟朝身侧,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领。


    全场的人都惊呆了,几个离得近的老师和学生想拦住史律,却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史律你干什么!”


    “住手,你想做什么!”


    孟朝起身向旁边一闪,止不住冲势的史律一脚踢倒了椅子,背椅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大叫了一声。


    学工处的老师赶紧上前把他按住。


    孟朝望向院长,“院长,既然已经查明真相,那么这些举报人居心不良,恶意造谣举报中伤我,已经对我造成极大影响,论坛上更有同学偷拍不慎陷入潮期的同学,多次跟踪、偷拍我,这些事该怎么处理?”


    他认真道:“如果不惩罚恶意举报者,让他们付出代价,就是在纵容这种行为。”


    院长则是看向那群举报人,眼里满是警告,吓得他们缩了缩脖子,叫嚷着诬陷孟朝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恶意造谣、煽动舆论,严重破坏校园风气,全部记大过,入选大赛的取消资格,大学四年内不得评优评先!”


    “你们所有人向孟朝当面道歉,不仅如此,还要在学校论坛发布道歉声明,永远不得删除!后续视情况再决定是否追加处罚。”


    “论坛上偷拍的人,责令他们删除照片,取消评优评先资格!”


    “至于史律,不思悔过还想伤害同学,留校察看,如果还有再进一步的行为,开除学籍!”


    孟朝攥紧了衣袖,在他看来,这样的处罚实在是太轻了。


    道歉只是打几个字的事,记大过、取消评选和评优评先资格,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处罚,对于不想内卷的学生而言,这样的惩罚不痛不痒,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如果举报成功,他要遭受的,会是比记大过更可怕的事,远比在六中要更骇人,因为现在关注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一个众人眼中横空出世的天才,骤然间变成了出卖色相换取奢侈生活的败类,并且扰乱评选公平,这种新闻是会上头版头条和热搜第一的。


    孟朝几乎可以想到,到那时词条下方的评论会是多么不堪入目。


    第77章 解决 第一场雪。


    几个举报人呆愣的呆愣, 惊恐的惊恐,只有姚浪保持着清醒。


    他两只手在身前交握,不安地扣来扣去, 在美院院长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之下,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支支吾吾地开口。


    “孟、孟同学,我不是恶意举报你的, 对不起, 我向你道歉。”


    “我就是在论坛上看到了那些图, 我也是美术生,还是学油画的,也参加了评选,我、我只是不想让关系户入围, 影响到学校……”


    孟朝有些困倦,不知道是被会议室的暖气吹的, 还是听这些狡辩的话感到疲倦。


    合着坏事都是别人干的, 姚浪只是被误导, 清清白白。


    姚浪说到这里就停了,像是在思考接下来怎么诡辩, 接着孟朝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是院长那边发出来的。


    咳嗽声刚落, 其他人如梦初醒, 听到姚浪在道歉,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


    “对, 我就是想你刚开学的时候那么……呃,那么困难,没几天就用新手机, 还开了豪车,你又接收了学校的采访,也入围了评选,成了风云人物,我怕你的事被别人发出去,影响学校的形象,就……”


    他们眼神乱飘,像是背不出课文,正在努力回想。


    “我也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们都知道错了!”


    孟朝歪着头,觉得这些人不应该学美术,应该学表演。


    但他们的天赋太差了,表演系可能不会收。


    他们的演技简直比吴啸还要差,没有半点真心实意,嘴里谎话连篇,还抬高了自己,把恶意举报的行为说成是担心学校的名誉。


    “我知道了。”


    孟朝说话的声调没有起伏,“但我不会原谅你们。”


    到了现在,其实他们都不一定从心底里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他转头看向院长,“院长,我记得学校的处分都会发官方文件,文件什么时候出?”


    听了这话,有举报者当场哭了出来,“孟同学,我们都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让我们记过啊……”


    在他看来,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


    他们没把事情闹大,事情只是在论坛疯传,公开的网络上没有舆论,孟朝其实没有受到实质性影响,但他们付出的代价太重了。


    但没人关心他的眼泪,大家都在暗暗笑他。


    “现在知道哭了,当时举报的时候怎么那么嚣张?”


    “孟朝都没哭,他倒是哭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孟朝欺负他了呢,好不要脸。”


    “就是,把什么错都推给拍照片的那些人,好会给自己洗白啊。”


    “那些拍照片的人也该罚,偷拍理直气壮的!”


    四面八方的嘲讽涌来,几个人都慌了。


    “院长,是姚浪和史律骗我说他们有确凿的证据,非要拉我举报的!他们还说要让孟朝身败名裂被学校开除!”


    举报者们一听还有这种辩解思路,纷纷跟上。


    “对!我们都是被他们两个骗了,才以为孟朝真的品行不端,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是的是的,院长我还知道,论坛上孟朝那些偷拍图,都是他们两个拍的!”


    这群举报者竟然开始狗咬狗,互相推卸责任,重磅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在场好些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很多人本来只是想吃瓜,没想到真的吃撑了。


    事已至此,姚浪也不装了,他都这样了,当然是能拉几个人下水是几个,最好都给他陪葬。


    他的咆哮声响彻会议室,“你们装什么无辜?是谁在群里对孟朝开黄腔,谁说想睡他想包养他的?是我么?”


    史律看上去则是真的疯了,学着七八十岁的老头哭天抢地,“没天理了,这还有天理么?江大包庇有钱人,把我们放哪儿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院长狠狠一拍桌子,“够了!!!”


    他的怒吼荡开了阵阵回音,会议室霎时安静。


    院长瞥了最疯的史律一眼,向学工处的老师道:“给他辅导员打电话,让导员通知家属把他领走。”


    精神不正常的学生,要是在学校出事,他也担不起责任。


    他的目光在举报者们的脸上巡视一圈,“你们还有小群,很好啊,待会儿一个都不许走,把群里的事给我说清楚。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推卸责任怨怪别人,你们还有没有一丁点身为大学生的担当?!”


    院长说完,才看向孟朝,孟朝要求严惩举报者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同学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劝他原谅是没用的,这人也不好糊弄。


    怪只能怪这些学生太蠢了。


    他咳嗽一下,缓和了声音,“学校印发文件的程序是很繁琐的,需要的时间很长,短则一星期,长则一个月。孟同学可以等一等学校的消息,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还你一个公道。”


    孟朝点点头,“好。”


    听那些举报人的胡言乱语,最开始针对他的,就是姚浪和史律两个人,但他们不是同一个学院,甚至在今天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


    这个疑惑在孟朝脑中流过,但一个人作恶,有时候是没有理由的,就算有,他也不想再关注这些,他一点都不想了解这些人的阴暗面,只希望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孟朝环顾四周,最终看向或坐或立的老师们,“感谢老师和同学们愿意抽出时间听我的辩解。”


    话罢,他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孟朝裹紧了围巾,径直前往地下车库,开车回家。


    这回,车库倒是没有从不知名的地方跳出一个指着脸骂他的Alpha。


    回家路上,天色阴暗,大块的乌云铺满天空。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孟朝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停了下来,买了两杯热奶茶。


    从前他最怕下雪,下雪是很好看的,可也意味着刺骨的寒冷,尤其是化雪的时候,冰冷会犹如实质,变成尖锐的钢针,刺进身体的每一个关节。


    他画雪总是画不好,绘画需要对生活的万事万物有很深的洞察,可在下雪时,他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御寒冷,没有赏雪看雪的力气。


    今晚,应该可以好好看雪了吧。


    小时候,奶茶这种东西在大城市已经不新鲜了,却是刚刚开到山石村这样的村子里。


    冬天,孟朝每每看到同学捧着热奶茶从店里出来,都无比羡慕。


    热水和热奶茶同样可以取暖,却是不一样的。


    在还是个小孩子的他看来,奶茶更多的象征着闲暇的时光和足够的金钱,是在“享受”生活,而热水,只是单纯的生存而已。


    上车后,孟朝把奶茶放在保温箱里。


    手握方向盘时,他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手,他的手,早就不会在冬天刺痛了。


    虽说在六中的日子很难熬,但他的冻疮,是到了六中才没有复发。


    一个高中生,待在教室里的时间最多,要洗的衣服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不用替全家人洗得昏天黑地,所以高一的那个冬天,他的冻疮就没有复发。


    最初一两年,原先冻疮的位置还会在雪天隐约痛痒,后来就再也不会了。


    到家时,天色几乎全黑,这场会议开了两个小时,现在都该吃晚饭了。


    孟朝提着奶茶从电梯上到客厅,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书房门关着,陆徐行还没出来。


    他推门进了书房,和电脑后面的陆徐行对上视线。


    “先生还没忙完?”


    “差一点。”陆徐行快速打完最后一行字,起身绕过桌子,到了孟朝面前。


    孟朝把奶茶拎起来,轻轻晃了晃,“给你带的。”


    室内信息素的浓度又上升了,连新风系统都不太管用。


    正常的Alpha在平时是可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做到一点都不会外泄的,奈何陆徐行跟他一样,都不太能控制得住。


    但两人不同的是,孟朝是完全控制不了,陆徐行是必须倾注200%的注意力和控制力,才能勉强控制一下。


    越到易感期,陆徐行就越难控制。


    仅仅是进书房一小会儿,孟朝的腺体就在发热,被勾得微微跳动。


    望着眼前的奶茶,陆徐行笑着在孟朝额头亲了一口。


    他从孟朝手里接过奶茶,牵着人到客厅,少年明显是刚回来,外衣都没来得及脱。


    他把奶茶放在餐桌上,帮孟朝脱下厚实的外衣,伸手碰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刚才那吻一触即退,他没感受清楚。


    “外面冷不冷?”


    孟朝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特别冰。


    “只是脸有点冷,我穿得厚,身上没觉得冷。”


    陆徐行揽着孟朝的腰,“吃饭。”


    并肩坐在餐桌前,孟朝拿了自己的那杯奶茶暖手。


    出了书房,信息素浓度降低,他脑子晕晕乎乎的感觉好了不少,但陆徐行就在身侧,酒香仍然萦绕着他。


    他惦记着看雪,望向窗外,外面黑的只能看到路灯的亮光,还没下雪。


    “在看什么?”


    身侧陆徐行的声音传入耳中。


    孟朝侧过头看着陆徐行,先生的面容和多年前,和他凑在一起吃蛋糕的哥哥重合在一起。


    他缓缓道:“今晚可能会下雪,我想起小时候生日那天,我们吃蛋糕时那场雪。”


    陆徐行随着少年的话,也想起当年的事。


    他凑近了一点,“我腿受伤那段时间,每天只能窝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脑子里想的事情就很多,你提了一嘴从没过过生日,我就想,我给你过。”


    那会儿的蛋糕不贵,但也绝不便宜,因为他的骨折,两人手上仅存的积蓄都没有了,孟朝每天只能买一份饭,两个人分着吃。


    买蛋糕对他们而言,是天方夜谭。


    但陆徐行不仅要给孟朝买,还要买最好的。


    第78章 下雪 “朝朝,等一会儿再看雪吧。”……


    为了买下四五十块钱的蛋糕, 陆徐行瞒着孟朝,偷偷找了第二家店铺做兼职。


    孟朝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课,他瞒起来没有那么难。


    对陆徐行而言, 四五十块钱放在以前,花掉它就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大海里,一丝波澜都不会有。


    但当时他不仅要赚到这些,还要分担两人的经济压力, 想要活到孟朝生日那天, 需要赚得更多。


    可是陆徐行拿不出身份证明, 做不了时薪高一点的工作,只能在几家饭店之间来回跑,做洗碗扫地这样不需要任何门槛的零工。


    在江城,他掌握的技能甩出来有一箩筐, 任何一样都足够他不靠家里活得很滋润,但在山石村, 这些没有任何用处。


    什么射箭、骑马、观星, 乃至于一些乐器, 都是不能变现的空中楼阁,家教倒是勉勉强强, 但毕竟是要让他和孩子近距离接触, 就算他撒谎自己已经大学毕业, 家长们也不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在山石村找工作, 他仅有的优点,是年轻力气大且要的工资不多。


    陆徐行迎着寒风刷着碗, 渐渐的,他的手痛痒难耐,崩出了裂纹, 裂纹越长越大,血肉模糊,像一张血色的大口,似乎会把他完全吞噬掉。


    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一模一样的伤口,孟朝手上也有。


    于是他拿着好不容易赚来的钱,买了一只冻疮膏。


    冻疮膏没有让他们的伤口愈合,但至少减轻了一些疼痛,不至于变成手指无法动弹的残废。


    他们的手指如果不能动,那就真的完了。


    孟朝生日那天下了雪,陆徐行买下那块早就看好的蛋糕,送给了他。


    两个人吃蛋糕时,窗外下起大雪。


    在孟朝分化成Omega后,陆徐行有意和他保持距离,他是Alpha,就算把孟朝当成弟弟,也不能太过越界。


    但他们的衣服都不够厚,只能紧紧挨着,互相取暖。


    而现在,屋内暖气开得很足,他们穿着薄毛衣,一点都不会冷。


    “哥哥……”


    提起六年前的事,孟朝本能地叫着哥哥。


    他靠在陆徐行怀里,两种信息素交缠得厉害,他有点头晕,不过不难受,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头晕,不如说是喝了点酒的微醺。


    虽然他没喝过酒,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喝着热奶茶,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陆徐行望着孟朝闭着的眼,笑着问:“困了?”


    孟朝摇摇头,尾音拖得很长,“醉了,被你信息素熏的。”


    陆徐行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的信息素倒是神奇,能在孟朝不喝酒的情况下,让他看到少年醉酒的样子。


    比平时还可爱,声音也比平时软糯。


    空气中,白兰地的酒香似乎超过了新风系统净化的能力,冷茶水的味道也很浓郁。


    两种信息素的味道,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孟朝闻了白兰地,会像喝了酒一样变得醉醺醺。


    而他闻到冷茶水味,倒是不会提神醒脑,只觉得淡然清新,心神平静温和,易感期将至的躁动也被压制得死死的。


    饭吃完了,奶茶也见了底,陆徐行抱着孟朝回房。


    走之前,他给周叔发了条消息,让所有人等半个小时之后,再进到别墅内。


    在家里工作的人,ABO三种性别都有,为了不影响他们,只能等空气彻底净化信息素后,再让他们进来了。


    到了房间,陆徐行把孟朝放在床边,卧室的空间比客厅更小,信息素浓度会更高。


    孟朝攥着先生的手,慢慢地摩挲,室内很安静,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他忽然张开手臂,“先生……”


    信息素闻多了,就特别想跟先生近距离接触,只摸着手,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陆徐行笑着抱起孟朝,让少年坐在自己怀中。


    他喜欢孟朝依赖自己。


    “酒味好浓……”


    孟朝一直对白兰地的味道有些畏惧,总觉得太浓烈了一些,尤其是被临时标记的时候。


    但信息素让他昏了头,他睁开眼望着陆徐行,好奇地问:“真正的白兰地是什么味道?”


    “想喝?”


    陆徐行理了理孟朝的头发,以少年的口味,可能喝不惯,但尝一下也可以。


    “家里有,我去取。”


    “好……”


    孟朝抱紧了陆徐行,没有把人放开的意思。


    陆徐行失笑,将人托着抱起来,来到酒柜前,取出一瓶白兰地,倒了一点,将杯子递到孟朝唇边。


    孟朝动了动鼻子,酒杯里的味道,和陆徐行后颈传来的信息素味不太一样,要更浓郁。


    他就着陆徐行手浅喝了一口,当即皱起了眉,“有点辣。”


    陆徐行知道孟朝对酒精耐受度不高,特意找了 一瓶还算柔和的白兰地。


    “那就不喝了。”


    他料到孟朝的感受,放下杯子,顺便接了一杯温水给孟朝压味道。


    孟朝喝完后,趴在陆徐行肩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先生,你的易感期,是不是今晚就到了?信息素好浓啊。”


    现在的浓度,已经和隔离室那次闻到的差不多了。


    白兰地的味道虽然浓烈了些,但带给他极强的安全感,心里那点忐忑被抚平,根本想不起来焦虑和担忧。


    他的腺体像是做好了准备,有些肿胀发麻,小腹深处酸涩得难受。


    “应该是。”


    陆徐行抱着孟朝回房,后颈的腺体跳了一下,不自觉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


    孟朝坐回陆徐行身上,贴着炽热的身躯,浑身的温度也随之上升。


    “朝朝。”


    “嗯?”


    陆徐行等着易感期的到来,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那年被爷爷抓回家后,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会发现我在山石村,明明我掩饰得很好。”


    “所以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也是孟朝疑惑的问题,他抬起头,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陆徐行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你还记得那个流浪汉么?”


    Alpha和Omega分化后半年内,还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会不自觉散发出来,需要贴阻隔贴阻止信息素扩散。


    孟朝的信息素泄露后,引来了一个流浪汉。


    他买不起阻隔贴,也闻不到自己泄露的信息素,同学们也没提醒他。


    刚分化一两年的A和O,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的信息素,都还不敏感。


    信息素也不是一整天都会泄露,陆徐行跟孟朝相处的时候,就没有闻到过。


    因为这一点信息素,孟朝被那个流浪汉跟踪了好几天。


    他当时为了提升成绩,学得昏天黑地,警惕心放松了些,一直没有发现那个流浪汉。


    有天晚上放学,他刚拐过回家的第一个小巷口,就被一股大力拉到了暗处。


    流浪汉笑得猥琐,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压得他骨头生疼。


    孟朝一下子反应过来,猛然踹出一脚,他这一脚踹在关键位置,流浪汉大叫一声松了手,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这时,陆徐行正好来接孟朝,却见他被陌生人拽走。


    陆徐行捡了块砖头冲过去,他没刹住脚,照着流浪汉的脑袋来了一砖。


    流浪汉的尖叫声越来越大,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最可怕,报警是没用的,陆徐行就直接拉着孟朝离开现场,先买了阻隔贴才回家。


    之后很多天,孟朝一想起流浪汉那叫人恶心的笑都心有余悸,陆徐行没办法缓解这种对于生命安全的恐惧,只能教给他更多防身术,让他最起码有自保的能力。


    庆幸的是,孟朝学得很快,而且力气很大,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孟朝坐直了身体,“记得,难道是他?”


    可一个流浪汉,怎么会和陆氏扯上关系?


    陆徐行心下叹气,“是他报了警,他骚扰别人,竟然有脸报警,说自己被人故意伤害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拍下了我的照片,交给了警察。”


    “警察把我的照片录入了系统,被陆氏发现了。”


    孟朝没想到陆氏手眼通天到这种程度,低声道:“山石村距离江城有一千多公里……”


    这么远,消息竟然可以传到江城,陆氏比他想的还要更可怕一点。


    陆徐行呼出口气,“爷爷要找人,警方那里是最快的,也不奇怪。”


    孟朝若有所思,“你走以后,我倒是再也没看见过他。那些年山石村发展很快,流浪汉影响市容,可能是被安置在别的地方了。”


    他不经意间转头,看见窗外飘零的雪花。


    “下雪了?!”


    孟朝跳下床跑去窗边,外面漫天飞雪,好似飞絮。


    雪花落在地面上,不过几秒就像是融在水中,消失无踪。


    这是江城今年第一场雪。


    他打开窗户伸出手去,雪花飘落在手心,一片冰凉。


    从前,他从未用手接过雪花,也讨厌下雪,雪那么冰,要是落在冻疮的伤口,会更加痛痒,落在身上,会沾湿本就很薄的衣服。


    现在家里的暖气让人浑身发热,恨不得主动开窗,让屋里进一些凉意。


    孟朝正看着雪,一股炽热就贴上后背。


    陆徐行的手伸出窗户,抓住了他的手腕,滚烫无比,雪花落在两人双手上,顷刻就会化开。


    白兰地的味道,浓得仿佛置身于酒桶之中。


    他的腿霎时软了下来,却被陆徐行掐住腰身。


    先生低着头贴在他耳边,“是啊,下雪了。今年的雪天,不会再冷了。”


    孟朝感觉到不对,“先生……”


    他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


    接雪花那只手被陆徐行牵着收回来,接着,陆徐行的大手关上窗户,拉好了窗帘。


    厚实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一切。


    陆徐行贴在他侧脸磨蹭片刻,吻在他的颈侧。


    “朝朝,等一会儿再看雪吧。”


    第79章 双星 密近双星。


    浓烈的白兰地铺天盖地, 涌向孟朝。


    他浑身无力,彻底陷进陆徐行的怀抱中,却感受到更为炽热的东西。


    大脑瞬时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口,却因为被信息素笼罩,一时说不出话。


    陆徐行的易感期到了。


    “朝朝,别怕。”


    陆徐行贴着他亲, 声音低沉, 带着点哑。


    孟朝的腰腹被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绕着, 恍惚间,他像是被一条瞳孔漆黑的巨蟒深深地缠绕着,无法脱身。


    他被打横抱起来,放进柔软的被窝里, 翻了个面。


    孟朝趴在枕头上,后腰被大手牢牢按住, 屋内只开了一盏小灯, 陆徐行的手伸出去, 把昏黄的光晕调得更暗,只剩一点微弱的光。


    半明半昧之间, 呼吸声更加明显, 孟朝咬着唇, 阴影自上而下罩住他, 像是把他包裹在密不透风的壳里。


    发尾被温度过高的指尖拨开,露出深埋其中的腺体。


    接触到空气, 腺体突突地跳了两下,从深处发起热来,微微地胀。


    孟朝下意识叫道:“先生……”


    声音很低, 细弱难辨。


    “朝朝,我先临时标记一次。”


    先标记再进入正题,能让孟朝有个适应的时间。


    陆徐行安抚地揉了揉少年颤抖的腰身,俯下身去。


    孟朝腺体散发的信息素,浓度比之前任何一次临时标记都要高,应该已经进入潮期的临界点。


    少年许久未至的潮期,可能会在他的引诱下到来。


    这样也好,潮期时孟朝不容易受伤,那些很过分的行为,也能很好地消化掉,不至于太难受。


    陆徐行维持着所剩不多的理智,亲在孟朝的腺体上,少年颤抖得越发厉害,和之前几次临时标记一样。


    孟朝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即便在信息素影响下,他没有紧张焦虑和恐惧,但他的身体实在敏感,他压不住这些本能之下的反应。


    标记了这么多次,他还是不习惯。


    肿胀的腺体被亲了又亲,他软得一塌糊涂,陷在柔软的床里,连抓紧什么东西的力气也没有。


    陆徐行像是从蟒蛇变成了大狗,舔来舔去,孟朝晕晕乎乎的脑袋冒出奇怪的联想。


    每次打针和抽血之前,护士都会用棉签给即将被扎的地方涂上碘伏。


    好像哦……


    针刺的微末痛感打破了空白的思绪,孟朝轻轻皱起眉,没等他脑袋开始乱想,信息素便汹涌而来,将理智冲垮。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在陆徐行的按揉之下,那点不适应感迅速消失。


    腺体好似干涸的土地,被从天而降的甘霖灌满,险些溢出来。


    直到陆徐行后撤离开,腺体的温度也没有下降,反而越升越高,烧得孟朝神志不清。


    “好热……”


    小腹酸涩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和以前临时标记后的感觉不一样。


    他伸手触碰后颈,想知道怎么回事,手腕却被捉住。


    室内冷茶水味的浓度骤然上升,把酒味都冲淡了些许。


    “朝朝。”


    陆徐行知道孟朝的疑惑,在他耳边解释道:“你的潮期到了。”


    “唔?”孟朝睁开迷蒙的双眼,动了动鼻子,果然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


    大模型的预测有这么准?


    他被翻过身来,望着陆徐行的眼,几乎被卷入其中的深海里。


    “陆徐行……”


    他喃喃着,环住了对方的肩。


    陆徐行低下头,用一个吻回应他。


    黏黏糊糊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孟朝的心脏越发鼓动不安,却不是在害怕,反而有些期待更进一步。


    早就做好准备,终于要到最后一步了。


    “朝朝。”


    孟朝被亲得发晕,就算听到陆徐行蹭着他的唇叫他,也只能“唔”一声。


    接着,深感酸涩的地方被一只手覆盖住,暗示地向下压了压。


    “嗯?”


    隔着皮肤,那个正难受着的地方像是被揉了揉。


    “如果你不想……一定要跟我说。”


    陆徐行不想让孟朝在这种事上,有一丁点的勉强和不适,箭在弦上,还跟少年反复强调。


    “不一定非要进去,也不是这次一定会永久标记,一切以你的感受为主,好么?”


    事到如今,孟朝都有些觉得先生太过啰嗦了。


    “嗯嗯嗯。”


    他抱紧了先生,睁开眼和先生对视,让陆徐行知道,他此刻很清醒,知道彼此都在说什么。


    “我知道了哥哥……”


    这声哥哥落下,陆徐行呼吸一滞,竭力压制住的火瞬间烧得连天,将理智烧成灰烬。


    他低下头,堵住了孟朝泛着水光的唇。


    浓烈的酒香和清冽的冷茶水难舍难分,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孟朝的脸埋在枕头里,颈间被项链磨得刺痛。


    “先、先生……”


    声音带着抖,陆徐行闻声凑在他侧脸,“不舒服?”


    孟朝这才能够喘息片刻,“项链……帮我摘掉……”


    陆徐行看了一下少年的颈边,项链虽说打磨得非常光滑,但对于脆弱的肌肤来说,还是略显尖锐,磨得孟朝颈间微微发红。


    他抬手将项链解开,动作变化间,孟朝忽然动了一下,项链下滑到腰间。


    链条很长,能轻松绕过孟朝的腰身,项链顿时变成了腰链。


    昏暗的室内,链条上的宝石在白皙的肌肤上,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陆徐行盯着那截细腰,眼神危险地暗下来。


    把这条项链送给孟朝的时候,他不知道它还能有这种用途。


    孟朝腰身很痒,有些茫然的转过头,“陆徐行……”


    他的唇又被堵住,链条也没能拿下来。


    孟朝的视线被眼泪冲刷得一片模糊,恍惚间看到床头柜上陆徐行送的手表,上面刻着的两颗恒星带着细微的蓝光。


    陆徐行俯身靠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手表。


    “双星系统里,有一个种类叫密近双星,其中一颗恒星的物质,会流向另一颗……”


    孟朝腰身猛然绷紧,意识在陆徐行不断的亲吻里回笼。


    他缓了好久才想,怎么现在还要上天文课啊……


    而且、而且怎么会这么贴切?


    他以后没法直视双星系统了。


    陆徐行轻笑一声,“物质交换以后,恒星的特性还会发生改变。”


    说的是双星系统,实际是指他们俩。


    “先生……”


    孟朝求饶似的叫了一声,陆徐行终于安静下来,亲了亲他有些红肿的唇。


    休息的间隙,他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雪落在地面白白的一层,反射的白光穿透了厚实的窗帘,将屋内映照得亮了一些。


    孟朝的眼睫被泪水打湿了,借着雪光,他看陆徐行更加清楚。


    他整个人懵懵的,大脑空白,只剩下最本真的想法。


    从上到下看过去,他的脸烧得更烫了。


    先生的身材,比他想象的还要好,手感也是。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陆徐行带着笑意的眼望向他,故意问:“在看什么?”


    先生明明都知道,还要问……


    太坏了。


    孟朝“唔唔”两声,模糊了过去,没有回答。


    他没想到,接下来先生还会更坏。


    风雪来了又走,地面的积雪被清扫干净,堆在道路旁边,又随着时间逐渐化开。


    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再睁开眼时,孟朝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


    他哭得很厉害,眼睛却没有酸涩,身上也不痛。


    腺体残留着充足的信息素,像是温水浸泡着他。


    精神头也比以前醒来时好很多,浑身上下,除了关键处有那么一点感觉,没什么不适。


    这一觉,他睡得很好很好。


    空气里交缠许久的信息素退去了,只剩淡淡的清甜。


    “朝朝。”


    腰身被紧了紧,孟朝侧过头,望向陆徐行。


    先生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三天了,不过别担心,我帮你请了假。”


    果真是好长啊……整整三天都在卧室,门都没出过一次。


    吃的饭菜都是周叔送到门口,陆徐行拿进来喂他吃。


    他倒是想自己吃,但实在没力气。


    从信息素浓度看,陆徐行的易感期和他的潮期都过去了,持续时间比他想的更短一些。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记着周一早上要跟辅导员请假,但这三天里,他的意识浮浮沉沉,没有完全清醒过,自然早就忘了请假这回事。


    脑子清楚以后,最先想到的,不是落下的学业和被举报的事,而是这三天难以忘记的细节。


    “身上疼不疼?”


    陆徐行的话让孟朝回了神,他摇摇头,“不疼的。”


    这一说话,才发觉嗓子好像哑了,磨砂一般干涩。


    他艰难地咽了口水,陆徐行便抓了一杯温水,把他扶起来,递到他唇边。


    孟朝抿了抿唇,这一动不要紧,不可言说的地方有点怪异,好像……好像还没有结束。


    他脸色通红,就着水杯慢慢地喝,想把脸都埋在水杯里。


    喝完了水,陆徐行伸手按了按他的小腹,“这里呢?”


    为什么要问得这么细……


    孟朝从陆徐行怀里滑下去,用被子盖住了脸,“不、不疼,不难受。”


    “真的?”


    陆徐行没信他的话,追问个不停。


    “真的真的!”


    孟朝身体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升高的趋势,这个问题不断把他的思绪往那三天里拉,怎么控制都忍不住要回想。


    他以为自己能接受永久标记了,但被碰到紧要处,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不仅哭湿了枕头,还止不住地要逃。


    陆徐行见他这么抗拒,当然没有强人所难。


    只是……可能是潮期作怪,他内里越来越难受,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异样,他看过的科普里,没有一个说起过这种情况。


    他吓得不轻,哭着问陆徐行怎么回事,结果……


    第80章 处理 本能。


    结果就是陆徐行告诉他, 潮期的时候,Omega有更深的渴求是正常的。


    孟朝一边害怕,一边难耐, 最终没能抵抗过本能。


    腔体本就狭小,骤然被庞然大物闯入,他哭得险些晕过去,最后也真的丢脸的晕了。


    但是心理上没有任何网上说的那种天塌了的恐怖感觉, 可能因为是他主动想的。


    晕了又醒, 他清醒过来, 还是忍不住地想。


    他想,陆徐行哪有不满足的。


    就这样晕了一次又一次。


    每次到最后,整个人像是被榨干,带着轻微的抽痛和麻木, 他委委屈屈地说疼,陆徐行没办法, 只好伸出手按住。


    堵不如疏, 但再不堵, 他可能真的要耗空了。


    不过这么多次,他们都没有永久标记, 一直没成功。


    孟朝半闭着眼, 偷偷按了按小腹, 却发现陆徐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按了上去, 他这一下,正好碰到先生的手。


    “朝朝。”


    陆徐行圈住孟朝, 看少年的小动作,就知道他在想永久标记的事。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永久标记,别着急。”


    孟朝呼出口气, “没有着急……就是,和医生说的一样,果然好难啊。”


    数不清多少次,都没有成功。


    之前腺体状况恢复得真快,给了他希望,让他觉得永久标记似乎不是那么难的事。


    但事实证明,他的生殖腔比腺体更顽固一些。


    和有缺陷的身体相处,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一时的赢,不代表一直会赢。


    腔体被隔着肚皮轻轻按住,孟朝才发觉里面也残留着一些感觉。


    在此之前他都没想到,自己那么小的地方,竟然真的可以……


    不能再想了。


    孟朝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陆徐行亲了亲少年的颈侧,“是很难,但是我陪着你,总有一天能成功的。”


    孟朝被亲得有些痒,眯着眼“嗯”了一声,“是,总有一天能成。”


    他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健康很多,如果不知足,就总是会陷在焦虑和失望里无法自拔,他不想再那样了。


    要对自己有信心。


    更何况,还有先生陪着他,在满世界帮他找办法呢。


    孟朝翻过身,抱住陆徐行,“先生……”


    他倒是没有话要跟陆徐行说,只是单纯想叫一下对方。


    即便没有永久标记,但更深入地亲密接触过后,他更喜欢拥抱和亲吻了,完全没办法抗拒这种本能。


    AO的信息素,本就不只存在于腺体中,亲密接触时,信息素随之涌动,就算没有永久标记的联结,也会产生更多依赖的感觉。


    陆徐行从来不让孟朝的话掉地上,蹭了蹭少年的额头,“嗯,朝朝,我在。”


    事事有回应,句句不落空,孟朝原本空旷的内心,被陆徐行用心填满。


    “要是能一直和你躺在这儿就好了。”


    不用上学、不用工作,就这么抱着彼此,永永远远、长长久久。


    陆徐行轻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孟朝的腰,“我也这么想。”


    倒不是他们两个因色丧志,只是人总有那么几个片刻想要休息,想和眼前心爱的人一起待到天荒地老,摒弃这世间所有纷扰。


    到了晚饭时间,仍是周叔送饭上门。


    孟朝可能走不了路,两个人身上的信息素也太浓,下楼吃饭太麻烦,不如在屋里吃。


    陆徐行把饭菜摆好,抱着孟朝来到小客厅,把他放在沙发上。


    许久没有正常坐下过,孟朝刚一接触到沙发,唇角就绷紧了。


    那种感觉还是没有消退,而这一切都源于块头过大、存在感过强的某个东西。


    他没来得及想更多,就被陆徐行抱起来,坐在他腿上,这下好多了。


    “还是难受?”


    孟朝捂着脸,老老实实道:“也不是难受……好奇怪。”


    更多的,他说不出口了。


    只是他心里仍然疑惑,同样都有的器官,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难道每个Alpha都这样天赋异禀?


    陆徐行猜到他是哪里不舒服,就没有逗他。


    易感期时间太长,孟朝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睡一觉到明天应该就会好。


    吃了这顿饭,孟朝才真正神清气爽起来,这三天里他不太能吃得下饭,每顿都吃得很少,这次总算吃饱了。


    被陆徐行抱回房后,他这才打开手机,查看这些天错过的消息。


    这三天,他一次手机都没看过,实在是没空。


    同学们听说这件事,纷纷来安慰他,他一个个回过去,才点开辅导员的消息。


    那些举报者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院长深入调查后,发现他们那个小群里有很多偷拍照片,不仅有他的,还有其他同学的,有男有女,ABO三个性别都有,几乎是无差别偷拍。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群里说了不计其数的污言秽语,发到网上都会被直接屏蔽的那种,不堪入目。


    学校更上层的领导知道了这件事,十分重视,亲自督办,最后给出的处罚结果,是小群里所有人开除学籍,移交公安立案处理。


    下周一,学校会针对这件事出一个官方文件。


    孟朝心里那口气终于散了,这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院长最初的处理方案,只是开除学籍,也太便宜他们了。


    这下,他们不仅学籍作废,还会留下案底。


    【你说他们会不会报复你啊,感觉是一群疯子……】


    苏殷收到回复后,秒回了他。


    【这件事闹得特别大,好像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我有个高中同学在江大别的校区,他们也听说了。】


    这三天,事情发展得这么快?


    孟朝先回复了苏殷。


    【没事的,我除了学校就是在家,遇不到他们,别担心。】


    就算被找上门来,他也不怕。


    在山县,他遇到的找上门来的人还少么?


    这种烂人烂事,不是害怕就可以躲开的。


    他们要是聪明,就该就此收手,这个案子查到底,蹲监狱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但如果是蓄意伤害之类的罪名,蹲的时间可就长了。


    “朝朝。”


    “嗯?”


    孟朝回过头,陆徐行凑近他,唇角噙着笑意,“山县那边有好消息。”


    刚想起山县那边,就有新消息传来,真巧。


    他放下手机,“开庭了?是吴啸的案子?”


    “对。”陆徐行发给孟朝一份判决书,“无期徒刑,不得减刑,他要在里面待一辈子了。”


    孟朝扫过判决书,“他没有上诉?”


    “没有,可能是认命了吧。”


    陆徐行眼眸深深,“律师说,他在看守所里,几次想要自杀。”


    自杀?


    这可不像是吴啸会做的事。


    孟朝盯着陆徐行,“先生……”


    是不是陆徐行做了什么?


    他不想脏了先生的手。


    那样的人渣,有法律惩处就够了。


    陆徐行知晓孟朝的猜测,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做。看守所那种环境,本来就容易逼疯一个人,何况吴啸从前那样自命不凡。”


    他不会对孟朝说谎,也不屑再去对一个余生注定出不了监狱的人动手。


    是吴啸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


    换了别人,陆徐行不会这么想,但伤害过孟朝的人,经历什么生不如死的事,都是他们活该。


    孟朝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不知道看守所是什么环境,能把一个鼻孔朝天的人逼疯。


    但他相信陆徐行,陆徐行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陆徐行一贯的手段,都是证据收集齐全之后交给警方,很文明。


    吴啸他们的罪名板上钉钉,不会有什么反转,先生才懒得多此一举。


    在陆徐行面前,他心里有疑问时,是先问出来,他知道陆徐行一定会回答。


    等先生说完,他的脑子才会转起来,想通其中的关窍。


    “刚刚医生在群里发消息,说针对你的情况,有新的疗法,让我们有时间去医院了解一下。”


    陆徐行帮孟朝理了理碎发,把人抱在怀里。


    “新疗法?”


    孟朝望着陆徐行,心脏微动。


    陆徐行明白孟朝的期盼,缓缓道:“据说是注射一种新型药品,能调节生殖腔状态,让潮期恢复正常,提高永久标记成功概率。”


    “这么厉害……”


    孟朝打开手机看了眼日期,“明天周四,上午有课,我们下午去吧。”


    陆徐行轻轻按在孟朝小腹上,“明天你能上课?”


    这会儿,那种异样感减轻了很多,孟朝脸色微红,“可以吧。明天早上再看看,要是……要是还不行,就再请一天假。到明天下午,怎么着也该能下地了。”


    陆徐行皱着眉,“是不是我太过分了?”


    “……没有。”孟朝声音变得很小,“可能是因为、因为我太小,你又太……”


    他说不下去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落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上面放着项链和手表。


    孟朝直接挡住了眼睛,不想再看。


    他想让陆徐行帮他摘掉项链,但不知怎么回事,链子落在了腰上。


    那时先生好像被刺激到,他叫不出声,也说不出话,项链就这么挂在腰上好久。


    不知道过去多久,陆徐行仿佛才看到项链,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


    至于手表,更别提了,现在孟朝还能回想起陆徐行说的密近双星的冷知识。


    陆徐行恍然,“以后,我会再小心一点。”


    这三天看孟朝的神情和反应,不像是被他吓到的样子。


    看来他控制得很好,没有伤到孟朝,也没让他难受。


    易感期到来之前,他还担心控制不住。


    说明这几个月的临时标记很有用,这次易感期症状比较轻微,所以他对身体的掌控感上升了。


    孟朝抿着唇,尺寸摆在那里,再怎么小心也没什么效果。


    先生已经很尽力控制了,从头到尾,他都没觉得难以忍受过。


    他转身碰了碰陆徐行的后颈,“这次易感期,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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