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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真心与孤胆相伴而生,至死不离◎


    赵平秋看着只剩一半人形的赵亭峥,有些惊诧,半晌,冷笑道:“把自己弄成半人半鬼,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这些日子常常来赵平秋门口,里头供着母亲的灵牌,日日都有经人前来供奉诵经,赵平秋被强按在灵前。


    半面是人,半面是刃,赵亭峥气定神闲,懒洋洋道:“倒也不关你事。”


    赵亭峥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的,一半的身体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闻言,赵平秋又冷笑了:“……你又来做什么。”


    赵亭峥懒懒道:“这副模样不好看,与其吓死路人,不如来吓死你。”


    赵平秋:“……”


    她怒极直了直身体,又被一旁的僧人按下去跪着诵经,赵亭峥抱臂倚着门,懒洋洋看着她。


    赵亭峥的身体好像维持人形维持得很艰难,赵平秋背对着她,额头被压在灵牌前,半晌,却道:“你打算就这模样一辈子?”


    大宁女帝的刃是为世代先祖所传承,从来都是在体中,没见过人的一半都成了这副模样的。


    “暂时的,”赵亭峥吹了吹飘到眼前的落叶,微笑道,“我还得去看楚睢生孩子呢,吓着孩子怎么办。”


    赵平秋:“……”


    僧人照旧压着她诵经赎罪。


    戒了仙人香后,赵平秋的身体犹如万蚁噬身,每日间光是这般折磨便是犹如地狱。


    听说,赵亭峥登基后,血洗了仙人香的祸首,宫中那些个仙人被她拉去活剜示众,靠倒卖起家的富商们祸及三族,满门抄斩。


    只是如今的赵平秋,已经无暇去听外头的消息了。


    du瘾发作,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痛苦,从前还能勉强维持一副端方的帝王人样,到了后来狼狈不堪,痛哭流涕,赵亭峥每日都来看她,看着她跪在母亲的灵前哭嚎打滚。


    终于有一日,在她疲惫地瘫在灵前时,赵平秋叫住了赵亭峥。


    “给我个痛快。”她枯瘦的唇动了动。


    闻言,赵亭峥有些讶异,她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讨一口仙人香,倒是比我想得要有骨气。”


    赵平秋看着她,这只小怪物的身体已经慢慢地变回了人形,唯有脸上的眼睛与耳朵还在流淌黑水。


    她不知道赵亭峥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但是从人变怪物,又从怪物变回人,想必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


    “……想不想知道当年楚睢为什么要叛你?”赵平秋盯着她,呵呵道。


    登时,赵亭峥皱了皱眉,她好像想到什么非常不愉快的事情一样,道:“当年的事情早就过去,楚睢秉性刚直纯良,叛我定有他不得已的缘由。”


    赵平秋道:“你听不听?”


    “……”赵亭峥眯了眯眼睛,果然,赵平秋说:“你给我个痛快,我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殿中一片沉默,半晌,赵亭峥看着她枯瘦干瘪、只剩一层皮的身体,闭了闭眼睛,开口道:“说。”


    女人笑了两声,不知笑什么,半晌,平静道:“当年朕缠绵病榻,只得你进京封太女瞒天才得以活命。朕不放心身边的所有亲眷,尤其是荣贵君之众——当年荣氏一族势大,朕实在怕封太女的大典被荣君等人设计毁掉,扶老二登基。”


    赵亭峥很注意地听着。


    “于是朕遣了楚睢母亲来,命她接任太傅一职,护你入京,免得中途被荣氏一众下手,出了岔子。”


    “但人即将出京时,朕又不免心生疑虑。”


    说到此处,赵平秋老态尽显的眼睛闪过了几分暗色。


    “……若她也不动声色地叛了,站到了荣贵君一边,朕亦是必死。”


    闻言,赵亭峥牙齿紧咬:“你可真是多疑。”


    赵平秋嗤笑一声:“不疑者不智。如你这般放纵手下的帝王,才是坐不稳屁.股的蠢货。”


    “明面上出京的太傅,是她的孩子。楚睢虽根基尚浅,但楚文絮乃我近臣,但凡你途中有难,楚文絮定会动手相助,且为了保他,楚文絮亦会竭力拦住京中荣氏之众。”


    “——朕为了你能顺利进京,可谓是竭尽心力啊。”


    “……”赵亭峥冷冷地看着她。


    赵平秋眼中露出了几分自得之色,她斜睨了赵亭峥一眼,又道:“听说你当时调用京卫,用的是皇姐的兵符——哈!”


    赵平秋大笑:


    “你以为朕会容下一批贰臣拱卫京师?——那虎符是个死物,朕才是活着的皇帝!京卫副统领认虎符,而京卫统领,是朕的人。”


    “……”赵亭峥声音有些涩然,她看着越来越兴奋的赵平秋,心头只忍不住地发沉,“他一早就知道我叛不成。”


    楚睢站在必死之局的终点,寂然地望着必死的她。


    “不错!”赵平秋从地上爬起来,杂乱的白发映着她枯槁的脸,声音洪亮高昂,“他早就知道你叛不成,也知道你进京本是必死之局!可他不只有你,还有楚家满门的命!”


    殿中的灰尘几乎要被赵平秋喊下来。


    那是她距离杀死赵亭峥最近的一次!


    良久,她平复了几口气,慢慢地冷笑起来:“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连我亦被他骗了。”


    那两箭擦着致命处而过,保住了楚家,保住了赵亭峥。


    楚睢射艺惊人,可一箭穿过两只麻雀的眼睛。


    “而京中自开始追杀你后,便屡屡收到四面八方的假消息,追杀屡屡受挫,从京城到北狄那么远的路,硬是叫你给逃了,”闻言,赵平秋嗤笑,“消息来得毫无规律,朕无从下手去查。”


    ……楚睢在入京的路上收了许多书文。


    还有宫变前她逃出宫见他与何无咎争执之时——宁肯打翻了墨汁也不肯让何无咎看见的东西。


    赵亭峥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但自你跑了之后,朕便不太愿用他了,封了他做闲散侯爷,只等哪日指个尊贵的亲王,顺理成章地关在后宅就是了,现在想想,楚睢这一辈子刚冒头,就干了这一件大事。”


    “干完之后,便进了我天家,折后院里头了此余生了。”赵平秋说完,打了个哈欠,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来,毒酒还是白绫?”


    赵平秋自顾自地说着,而赵亭峥目光呆呆的,不知投向了哪里,一回头,拔腿就跑!


    “——!”


    年轻的女子风也似地跑了,缓过du瘾的赵平秋目光平静,良久,倚上了神台的桌脚。


    “算我给她一个成全吧?”她不知是对着谁说,神情有些幼稚,“总归是你的孩子,傻起来可真是一模一样。”


    丢掉皇位不要的赵尔夏,把自己变成怪物的赵亭峥。


    赵平秋摇了摇头。


    荣邬曾说,她会死在“真心”二字上。


    她不懂皇姐的选择,但此时此刻,却忽然就懂了“真心”。


    真心不可怕,可真心与孤胆往往相伴而生。


    一如楚睢,一如赵亭峥。


    赵平秋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砸,笑得院子的鸟雀从树上扑梭惊起,掠下一树一树摇晃的花枝。


    三声钟响,日暮。


    殿中僧人推开殿门,进来道晚颂,一推门,惊得扑通一生软倒在地。


    苍老憔悴的先帝已经睡着了。


    赵平秋怀里抱着一张折断的牌位,碎裂的木碴刺进颈里,她安详地闭着眼睛,一地落英。


    春末的风已经有些热了,而赵亭峥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瑟瑟发冷。


    前程不要,名节不要,性命不要。


    “混账,”赵亭峥咬牙,“混账!”


    在北狄那些孤执而又疼痛的时日里头,赵亭峥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伤心的人。


    楚睢呢?


    这些年楚睢一句也不提。


    赵亭峥不敢想,他一言不发、独自跑来北狄找她的时候怎么想的。


    穷途末路,鼓着天大的胆子,跑到视他为死敌的北狄外头,像只不会说话的鹿一样眼巴巴地等着见她一面,被她伤了,被她恨了,看一眼就死心了,再垂着眼睛呆呆地走回大宁。


    他怎么不说?


    因为她太过弱小,没法为他保全楚家?因为她早就恨他,解释一句也听不进?


    楚睢分明早就在等着她了。


    楚睢安安静静的,明明那么爱她。


    龙栖殿的大门被轰地一脚踢开,太医正在为楚睢把脉看诊,手还没收起来,便看见一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猛地抱住了楚睢的脖子,楚睢瞳孔猛地一缩,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抚上了赵亭峥的后背。


    一旁的太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进退两难之际,楚睢悄悄摇了摇头。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忙走了。


    赵亭峥眼睛湿漉漉的,小兽一样埋进他的颈间,楚睢又怕肚子被她压着,又怕她出了什么事,艰难地转了转身,才要瞧她,又被赵亭峥一头扎进了颈间,湿漉漉的眼泪让他的脖子有点痒,她闷闷地伸手捂他的眼:“别看。”


    楚睢抿了抿唇,依言闭上了眼睛,唇上忽然被重重地一咬,紧接着她乱七八糟地吻了进来,清苦的药气弥漫在二人的唇齿间,赵亭峥吻得仓促又生涩,好像还有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好像怕吻过这次后再也没有以后一样,楚睢闭上眼睛,温文地张开唇舌,任由她小兽似的吮咬,他无比贪恋赵亭峥身上的气味与温度,仿佛这么吻下去,天荒地老也可以。


    良久,赵亭峥才松开了他,楚睢看着她湿哒哒的眼睛——哭得好厉害。


    他想要问问赵亭峥怎么了,小腹却陡地一抽,紧接着,一阵难言的钝痛。


    楚睢陡地蹙眉,捂住了小腹。


    赵亭峥霎时呆住,喉咙一紧,只听楚睢艰涩道:“……去叫太医,陛下。”


    “方才动得厉害……大概是要生了。”


    闻言,赵亭峥的心头当啷一声,霎时炸开了一道惊天动地的锣。


    【作者有话说】


    啊哈,我又大半夜来发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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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帝封楚氏君后,大赦天下◎


    赵亭峥不记得她是怎么把太医赶了回来,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不由分说地请到了内堂外的,她方要留,楚睢便盯着她,目光中有几分哀求。


    “别看。”他说。


    “……”


    反应过来时,太医们已经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开始接生了,赵亭峥站在内堂外,听着里头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呆了许久。


    生,生了?


    亲了一口,就要生了?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像在做梦。


    赵亭峥一直对楚睢的怀孕月份没有实感,原因无他,楚睢实在太不显怀了,哪怕她知道孩子已经九个月大,在瞧见楚睢的肚子时,依旧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寻常孕夫大起肚子来和揣了个西瓜一样,楚睢的肚子不像西瓜,除去胸腹,他看起来甚至算是清癯。


    这孩子生得这么突然,不会被她亲得出问题了吧?


    赵亭峥忐忑不安,急得在外头团团转,理智告诉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楚睢身体好,这孕期又是太医死死盯着的,孩子又有刃兽护体,一定不会让他受罪。


    眼见着催产的药一碗一碗地往里端,赵亭峥也急了,她心里头六神无主,随手招了个宫人来,谴急令去请老道的吴嬷嬷。


    只是话还没被请进来,里头便惊道:“出来了!楚郎君,孩子出来了!”


    什么?


    赵亭峥在外头险些把自己急疯,里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哇——”。


    哭声洪亮,长牙舞爪。


    宫人们兴奋地出来,跪地叩头道:“恭喜陛下喜得贵子,是个圆胖的小皇女!”


    霎时间,外头的宫人也齐齐地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亭峥呆了片刻,耳边萦绕着新生儿的哇哇大哭声,她当机立断,丢下一句:“赏!”脑子里什么也不想,提起脚步飞也似的冲向了内室里头,把些个太医宫人撞得东倒西歪,抿唇就笑。


    世人皆言宁帝好战征伐、冷血残酷,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却觉得陛下与传言相之甚谬。


    至少在楚郎君这里不是,都是做母皇的人了,还莽撞得和什么似的。


    楚睢有些疲惫,正在闭着眼睛小憩,苍白的皮肤泛着湿润的汗水,听见有些踉跄不稳的足音,长睫微抖,睁开了眼睛,赵亭峥早把脑袋凑了上来,眼睛湿润润地道:“……难受么?”


    宫人将孩子带了出去,楚睢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道:“比臣预料得容易一些,陛下不必担心。”


    只是腹中空空的感觉让他还是有些陌生,他不确定地摸了摸:“孩子还好么?”


    赵亭峥点了点头:“很好,方才抱出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太小了,怎么就那么点儿大。”


    楚睢闭着眼睛,闻言有些失笑:“方出世的婴孩都是这么大的,陛下尽说些孩子话。”


    闻言,赵亭峥也笑了,她把脸埋进楚睢的颈间,生完这个孩子,楚睢的身上忽然有了些温和而柔韧的部分,叫她拔不下眼睛,只想在他身边上呆着。


    楚睢也不说话,两人一坐一卧,安宁静谧。


    还是宫人小心翼翼地来打破了这番宁静:“陛下,小殿下有些饿了,是乳母来喂,还是……?”


    一般来说,男君奶水少,宫中皇嗣的哺育都是由乳母来的,但楚睢独独是个例外。


    他看着清癯,其实是能自己喂饱孩子的。


    赵亭峥这才直起身来,楚睢有些面热,道:“把她抱来吧。”


    孩子被裹着锦被送过来,赵亭峥看着楚睢坐起来,方要撩衣,又顿住,耳根通红,无奈道:“陛下是要在这里盯着臣么。”


    “我又不是没见过,”她理直气壮地眨了眨一团黑水的眼睛,“你连孩子都给我生了,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


    楚睢:“……”


    熟悉的撒娇耍赖、死缠烂打又上来了。


    他从来拗不过赵亭峥,便由她去了,视线有些火辣辣的,楚睢硬着头皮,就当一旁的赵亭峥是个风景。


    身体丰足,楚睢胸口泛着玉白的色泽,孩子被抱到胸前,原本正哇哇着呢,叼到口粮,心满意足地安静了。


    咕嘟,咕嘟。


    安静的室内只有哺育婴儿的声音。


    赵亭峥安安静静的,楚睢有些意外,正以为她是做了母亲稳重许多时,空着的茱萸却被一只凉凉的小东西猝然地一牵,然后试探地拧了拧。


    楚睢:“——!!”


    他吓了一跳,看着溅出来的痕迹,怒道:“陛下!!”


    赵亭峥的刃滑溜溜的,但楚睢只恼火,简直是胡闹,于是空出手来拍了那条作恶的小刃:“她未必吃得饱,不可玩弄浪费。”


    只是赵亭峥也没想到这一拧就拧出来了,但楚睢的担心实属多余,孩子很快就吃饱了。


    “大殿下还没有名字,”宫人笑道,“还请陛下和郎君为大殿下取个名字吧。”


    闻言,赵亭峥倒是刚想起来,她还真没想过这孩子的名字,于是探头看向楚睢,果然,楚睢垂着眼睛——他一定是早就想好了。


    他说:“臣想叫她长思。”


    这个做父君的,终究有要走的时日,他无法护佑自己的孩子一生,只希望赵亭峥在日后常常思着二人曾经的旧情,多多善待她。


    赵亭峥垂了垂眼睛,道:“记下来,录玉牒,就叫长思。”


    宫人觑着眼前不对,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赵亭峥自顾自道,“我已令礼部着手相关事宜,皇女满月之时一同册封君后。”


    楚睢道:“陛下,恕臣不敢——”


    赵亭峥静静地看着她,“不敢?楚太傅,你瞒天过海、欺君罔上的一腔孤胆去了哪里?”


    陡地,楚睢僵住。


    “……”赵亭峥垂了垂眼睛,“为什么这副表情,想瞒我一辈子么。”


    知道他的筹谋,知道他的挣扎,知道他的痛楚。


    “我从前怕你恨我惧我,”赵亭峥不容置疑地吻了吻他的唇,“如今得知你只是骗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良久,楚睢叹了一口气。


    “儿女情长之于家国,不过是零露之于沧海。”


    赵亭峥嗤笑说:“我偏都要。”


    “做了我一辈子的太傅,如今也该我来同你讲学了,”她认真道,“君后,朕之所授,只一堂课。”


    年幼时的她,年少时的她,盛年时的她,专注又认真、永远亮晶晶地看着他的眼睛严丝合缝地重叠。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夏初,皇女满月,帝封楚氏君后,大赦天下。


    同日,为祝祷君后与皇女,帝降神于大宁,神迹显,圣娘娘临。


    此之神迹,布泽于苍生,万民叩服,山呼万岁。


    北狄七十二部异族尽入宁朝,受圣娘娘庇佑,荒地长出水草,凛冬止作春风,为福祉,为繁衍,为生生不息,为世代相合。


    大典之上,北狄千里迢迢,送来了一头雪白的马,雪白的牛,雪白的羊。


    三牲圣礼,是为举族之祝祷,恭贺宁帝新婚。


    北山站在城墙处,看着遥遥的远山,单手托腮,风将她的北狄大氅遥遥地吹起,她对身边的人道:“啊,我真的是很意外的。”


    身边的壮硕男人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冷哼了一声。


    “把异族融入大宁先祖,圣娘娘的庇护之中,”北山道,“祖祖辈辈的,打了这么多年,世仇累累,也不太容易。”


    把血仇化作庇护的子民,祖宗们会抽得她天旋地转找不着北的吧。


    大宁往上数十代,往下数十代,都不会再见到这种乱来的皇帝了——话说回来,她又是怎么和圣娘娘搭上线的?。


    南狼斜睨了姐姐一眼,耸了耸肩道:“陛下是北狄与大宁的孩子,不是异族。”


    “……”北山也不与他争辩,道,“以后兴许会有更多北狄与大宁的孩子,什么时候动身你?”


    抗命,抗旨,私刑,劫狱,每一条罪名的分量都重得不可思议。


    今日赵亭峥能保下他的命来,来日趟进洛京这趟浑水之中,便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了。


    新年过后,赵亭峥没有将他再关进天牢,而是将他封去了北狄故地,做镇北大将,北山留在京城,镇守京师。


    洛京的纷杂不适合野狼的生存,他在北狄辽阔的草原上,才有着一生一世的自由。


    “明日就走,”南狼懒洋洋跳下城墙,*冲她挥了挥手,“但总得见完大典再说。”


    “真是不想见着那人春风得意的脸啊,”南狼皱了皱鼻子,道,“现在世上所有人都知道大宁的君后了。”


    赵亭峥站在庙宇的尽头,身着帝王衮服,看着从下而上,一步一步向上走的楚睢。


    楚睢很少穿这种鲜艳的颜色,深夜回到龙栖殿,见着披上君后冕服的楚睢,赵亭峥几乎有些拔不开眼。


    时至如今,她仍有些怔怔,直到上了当前,把手钻进了他的手心,赵亭峥才对当前的情形有了切实的感觉。


    楚睢没走,他留下了。


    天地见证,万民祝颂。


    楚睢垂着眼睛。


    预想中大宁的动荡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和平与祝福。


    她是做到了。


    “朕不离苍生,”赵亭峥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亦不离楚睢,做到了吧?”


    她的样子变了,从吊儿郎当的稚嫩亲王,变成了真正君临天下的大宁女帝。


    赵亭峥的手潮湿,可握住他的力道却是温暖又坚定,龙凤红烛燃着,毕剥,炸出几朵漂亮的灯花。


    怔地抬起头,看见她一只金色的眼睛。


    楚睢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去,被赵亭峥下意识地抓住,顿了顿,又自己把脸放进他手心蹭了蹭。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怔忡,心头钝痛。


    “一点很小的代价,”她闭着眼睛说,“洞房花烛,不说那些扫兴的了。”


    她的额头触上来时,楚睢滚下一滴泪来。


    像在做梦,他想,原本以为这腔心意要被她无声无息地带进棺材里,可如今赵亭峥真的站在他面前了。


    “你不走了吧?”赵亭峥眨眨眼睛道,“今日可是见了天地和祖宗的,要你还跑,我丢人丢大了。”


    楚睢有些面热,良久,轻声道:“不走了。”


    此后余生,不必生离,不必死别,唯有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少年时泥泞的暴雨,带血的伤疤,冷宫中守望的岁月,北狄的羌声,于此刻尘埃落定。


    他此生执拗又守礼,而在此时此刻,却俯身下去,重重地吻上了赵亭峥的唇。


    赵亭峥有些意外,片刻,闷着声笑了,道:“喂,原本可是打算放过你的。”


    无言,只是工匠们精心刺绣的衣袍被一件一件地胡乱丢在地上,发冠簪环丁零当啷滚了一地,他吻上来,清冷出尘的脸上满是情与泪。


    楚睢白玉般的脸上滴下了汗,样子依旧清冷端方,汗珠落在赵亭峥的颈上,她很乖巧地眨了眨眼,盯着楚睢的胸口笑,但紧接着,一记动作,楚睢就在这乖巧的妻子面前落下泪来。


    “叫出来吧?”


    他混沌一片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失焦,唯有看向赵亭峥时,总是羞赧又纵容的神情。


    纠结半晌,红着耳根,他认认真真,别别扭扭地叫了。


    “轻……轻点……啊……”


    声音有些抖,还有些放不开,嗓音湿润沙哑,她从不知楚睢还有这声音。


    一叫就给赵亭峥叫得额头青筋直跳。


    她忍无可忍,一个翻身把楚睢压了下去,叼着他耳朵,闷笑道:“夫君……再生一个吧?”


    隐隐约约,昏昏沉沉,楚睢颠簸不已。几乎找不到自己身体的知觉。


    东方微亮时,楚睢耳中听见太庙金钟连响三声。


    太庙祝颂,山呼帝后长乐无极。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正文完结!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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