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感谢二少送的小心心。”应嘉然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特效, 熟练地对屏幕眨了下右眼,笑容甜美。
这个直播间的老板和观众都是一个人, 怎么看怎么像过家家,老板还得被平台扣掉一半的手续费。
应嘉然有点想笑,但怕周昉误会,努力压下了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周昉看着屏幕里笑容勉强的人,心想应嘉然果然被他用钱羞辱到了。
而且这一颗心才一毛钱,四舍五入等于不花钱就让应嘉然给他表演节目。
但他看到这个样子的应嘉然,心里并没有升起报复成功的快感。
周昉戳戳屏幕, 加入粉丝团送了一百个粉丝灯牌。
好了, 今天的报复就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应嘉然看着屏幕里的特效, 主动发起连麦, 打算问候一下被发配分公司的可怜老板。
连麦申请从屏幕里跳出来时, 周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想挂掉, 结果不小心按成了同意。
屏幕画面一分为二, 灰色的框里突然出现自己的脸, 周昉第一反应是去捂摄像头, 但应嘉然含笑的问候从手机里潺潺淌出时, 他的注意力习惯性地全部聚焦过去。
“二少, 这两天上班还顺利吗?”应嘉然看着屏幕里一脸猝不及防的周昉, 视线转移到他身后的房间装潢上。
“……一点也不顺利。”反正直播间里只有自己和应嘉然,周昉很快冷静下来, 觉得和应嘉然聊会儿也行。
他先是仔细看了看屏幕里的自己。
不错。
头发虽然凌乱但算得上不羁潇洒,他英俊优越的脸也没有被镜头畸变降低颜值。
尽管他周昉在新公司饱受摧残,但谁让他就是天生丽质, 没办法。
不过直播间的画质还是差劲了点,没开美颜也这么失真,显不出他百分百的帅气。
周昉不露声色地将手机换了个角度,能恰当好处地让他的脸处于画面比例最佳的位置,保证随时截个图都能以假乱真成时尚大片特写。
应嘉然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视线从他身后的床头柜落回周昉脸上,笑眯眯地问:“那新房间住得还习惯吗?”
提起这个,周昉就一肚子气。
他从自己的“美貌”中抽回神,看着屏幕里的应嘉然,忿忿说:“周稹这个骗子!我以后再也不会信他的鬼话了!你看他给我安排的什么烂房子住。”
周昉也顾不上直播画面里的自己是不是最佳形象了,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举着手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极度不满的语气如有实质突突突地炸在应嘉然耳边。
“就一个卧室!我让人搬过来的东西放都放不下,只能堆在杂物间!”
卧室目测有二十平,整屋漆着淡粉色,米色的纱帘在晚风的吹拂下不时轻晃,露出一角反光的落地窗,靠门的墙上砌了嵌入式的书柜,书桌和椅子都是配套的漆白实木,简约大方。
对应嘉然来说这条件很不错了,但对周二少来说确实很憋屈,连沙发都没有,更没有能识别二少声音的智能家居,二少喊破喉咙也没人给他关灯。
镜头一转,来到客厅,客厅挑高只有酒店这套房子的一半不到,周昉净身高接近一米九,站在屋中央显得客厅逼仄了不少。
“我上一次住这么小这么破的地方,还是我初中宿舍。”周昉的语气很嫌弃。
“哇。”应嘉然没忍住羡慕地感叹出声。
周昉一愣:?
他皱眉看向屏幕,很不爽:“你什么意思?”
奚落他?
他没让应嘉然跟过来和他一起吃苦已经很大度了,让他留在家里还没额外安排工作,应嘉然居然还敢嘲笑他!
周昉愤愤地狂戳屏幕,送出去99朵玫瑰。
应嘉然让他不高兴,惩罚!
“谢谢二少的玫瑰~”应嘉然看到屏幕上一连串的特效,受宠若惊,完全没听出他话中的愤怒不满是对自己的,有些感慨地说,“我初中的时候是八人间,宿舍只有二少现在的卧室那么大,唔不对,可能只有二少现在卧室的一半那么大?”
周昉戳屏幕的手指一顿。
“这么小,能住八个人?”他是真的震惊,连嫌弃都来不及。
“可以呀,”应嘉然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比划让他更容易理解,“我们是上下铺,横着摆两排,贴墙相邻的两张上下床之间是四张连起来的柜子和椅子,单个的话大概有50厘米左右?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那时候东西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室,回宿舍主要也就是睡觉,所以也差不多够用了。”
周昉顺着他生动的解释联想了一下,表情扭曲到脸都快要皱成一团。
他初中住四人间的套房已经很痛苦了,这还是在挨了周稹铁拳伺候之后不得不捏着鼻子忍受的结果,要是让他跟应嘉然同一个初中,他说什么也得要搬出宿舍住。
“条件这么艰苦,你还能笑得出来?”周昉看着屏幕里笑盈盈的应嘉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客观住宿条件上相比起来,当然会羡慕周昉学校的好环境,但应嘉然从来没觉得自己读的学校有什么不好,相反,他很感念那一段心无旁骛的求学时光。
“住起来是会有一点挤,可是人多热闹。”应嘉然回忆起当年的一些小插曲,很乐意向周昉分享,“有一次学校停电,学校提前了两个晚自习放学,大家回了宿舍,打着手电筒一边聊天一边玩狼人杀,输的一方在阳台唱歌。后来唱着唱着,其他宿舍的同学逐渐加入进来,一整栋楼的男生就开始合唱,再后来,隔壁楼的女生宿舍也传来了歌声。”
漆黑的校园里起初空空荡荡,只有应急灯的冷淡光亮,后来被学生宿舍阳台闪烁的手电筒和女孩男孩们轻快欢畅的歌声笑声填满。
一向严苛的宿管阿姨没有制止,甚至慷慨地拿出自己跳舞用的音响给孩子们播放伴奏,直到电池耗尽,熄灯铃声拉响。
周昉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他从小领地意识强烈,连自己的卧室都不允许旁人轻易进,更别提要和一堆压根不了解底细的人挤在同一屋檐下。
他喜欢热闹,但又讨厌拥挤,更不乐意领头做些什么,有三五成群的小跟班以他为核心吃喝玩乐就是他最舒适的社交范围。
应嘉然说的这些他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吸引他不由自主沉浸进去认真听的,是应嘉然在叙述这些故事的语气和表情。
应嘉然眼角眉梢都拢着柔和的笑意,目光像是在眺望遥不可及的过去,飘渺而邈远,视线并不显得散漫,光凝聚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清亮又澄净,轻柔且温暖,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其中。
周昉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却觉得内心的烦躁不满都被一股柔和且强大的力量给抚平了。
他觉得应嘉然如果做咨询师应该会广受好评。
至少没有人会在应嘉然这样的笑容中滋生出负面情绪,周昉也不例外。
应嘉然这一晚上自顾自说了挺长时间,自然地倾身去拿杯子喝水。
身体还保留着以前直播的习惯,他有意地在镜头外喝水,直播间的画面只能瞧见他清瘦的下巴尖和脖颈,还有上下滑动的喉结。
由于靠得更近,能一丝不落地听到他缓慢吞咽时的水声。
这是部分助眠主播在asmr中会刻意录进麦里的声音,本意是营造自然的、轻缓的白噪音使人精神放松,更好地达到助眠效果。
屏幕里那一截肌理漂亮的脖颈白得晃眼,随着应嘉然喝水时微微扬起脖子的动作,美人筋便清晰凸显,能感知到其中蕴藏的力度,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感。
似乎咬一口就可以激起一层颤栗。
周昉有些出神,莫名地感到发渴。
耳边响起应嘉然含着困惑和意外的声音:“感谢二少送的为爱启航——”
糟糕。
他怎么破例了。
怎么应嘉然直播这么有诱导性?以前兼职做助眠主播的时候也这样吗?
周昉回过神来,顿时就不太好了。
还好他早有预料单独开了个小号专门让应嘉然给他直播。
应嘉然这个样子给他看就算了,毕竟他是直男,不会有什么感觉。
给别人看不行。
“二少,”应嘉然还是没忍住,语气委婉地问他,“周总不是只给你发基本工资吗?你打赏给我,你自己会不会不够用?”
他记得之前和周昉一起实习的时候,周稹就控制了周昉的经济支出,说是让他只能用每个月公司发的那笔工资生活,所以周昉那段时间只能用幽怨的眼神剜他,或者是阴阳怪气放狠话,实质性的反击是一点也做不了。
虽然他不知道周稹实际上给周昉发多少实习工资,但按他当时的实习薪资来看,应该最多够周昉给他打赏五个为爱启航的。
其中有两个半还得被平台吃掉。
就算是额外的收入,应嘉然也觉得肉痛。
还不如直接打他卡上,至少不会被中间商赚差价。
应嘉然问这句话的时候,周昉已经后悔了。
他现在所有个人资产都不能动,他和他哥签了对赌协议,还是和上次跟应嘉然实习时候一样,他能用的只有他哥每个月拨给他的八千块工资,这八千包含除房租以外的所有开销。第一个月到分公司,工资还没到发的时候,他据理力争下预支了一万的初始资金。
他原本想着,为了羞辱应嘉然,让应嘉然给他开直播看,他每次打赏就充个一块两块的,四舍五入不算钱。
就在刚刚,他四天的生活费赏出去了。
面对应嘉然关切的询问,周昉沉默片刻,说:“你别管,我有的是钱。”
还有九千不到,准确来说,是8990。
到下一次他哥给发工资的时间还有一个月。
果然周总对弟弟还是很宽容的,应嘉然又想感叹有钱人连吃苦都吃得这么令人羡慕。
他想和周昉商量一下能不能打赏直接打他卡上,周昉突然退出了连麦。
[kingdom]:困了
[kingdom]:你再唱点助眠听听
周昉坐在床边,反复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寄希望于他哥能不能突然良心发现给他再打点钱。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一想到要和去年一样过那种没钱花的苦日子,他就难受得不能合眼。
这个直播间很明显是开给怕孤独的周二少一个人的,应嘉然也不需要琢磨什么吸引观众的技巧,专心致志地给周昉哄睡。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连伴奏音量都开到了最低,舒缓温和,仿若淌过平坦草地的潺湲溪水,连呼吸声都如春风般和煦。
周昉的眼皮自己就闭上了。
逐渐混沌的意识坠入一片迷雾,他隐约听见一段脉搏声,仔细寻找,视野中忽然出现一截藕白的脖颈,细腻肌肤随着呼吸而起伏,像是在承受什么似的,美人筋清晰地凸起。
咬一口。
周昉想。
第22章 感谢榜一少爷的豪华游轮 他要狠狠羞辱……
周昉还没啃到就被闹钟吵醒了, 半梦半醒之际他有些懊恼,恼这闹铃不识好歹搅散他的美梦, 还想再沉溺回去。
他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探出胳膊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当理智逐渐清醒,他察觉到了被子下的异常。
其实也不能说是异常。
毕竟他血气方刚才二十二岁,一觉醒来有这种生理反应很正常。
异常的是今天早上突然就有反应了。
前几天适应新环境、新岗位、新同事,他累得都没功夫打电话骂他哥,下班回出租屋倒头就睡,压根起不来。
也就是昨天终于走完交接手续, 难得领导没开会, 到点下班才有空余时间支使应嘉然开直播给他看。
——他过得这么苦,应嘉然当然也不能闲着!
但现在的反应,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休息得比较好, 还是因为应嘉然的直播……
一定是因为他能力强适应了现在的工作强度所以恢复精力了。
反正不是因为应嘉然。
周昉晃晃脑袋, 把这种让他眉心一跳的异样感觉甩出去,自顾自松了一口气, 手重新探回被子里。
他缓缓闭上眼, 比起平时做这项手工活显得有些潦草和急促, 就在脑中陡然空茫的一刹那后, 脑海里无意识地晃过被他刻意遗忘的细碎片断-
周昉的调岗来得突然, 但也给足了应嘉然带薪干其他兼职的时间。
这份兼职的限制条件比较多, 得在周昉轮岗结束之前完成, 且只能占用白天的时间,因为他晚上得给周昉直播哄睡, 而且最好是不能完全占用白天的所有时间,因为周昉工作内容慢慢顺下来之后可能随时会给他发消息,他不能一整天都不回。
思来想去, 还是做补习家教最合适。
其实之前程谦准备介绍给他的学生就很合适,可惜当时不知道周稹会安排周昉去其他分公司,也就不敢在重要的备战高考阶段耽误学生,需要尽快给出答复让学生家长有充足的时间做找新老师的准备,现在也就不能出尔反尔再去问人家还需不需要补习。
好在应嘉然一直习惯性和做过的兼职的负责人有联系,能比较顺利地去问以前待过的家教机构还需不需要补习老师。
周昉正式轮新岗的第五天,应嘉然也正式上岗了。
七月初,学生大多放了暑假,一对一的上门家教已经分配得差不多了,机构里集中补习授课的主要为有教资和曾经在编的老师,根据补习老师的过往经验和带班情况来分配教学科目和学生。
应嘉然作为助教主要负责初二年级学生的课前预习和课后答疑,包括但不限于查学生考勤以及偶尔辅助老师进行课后作业的讲解等。
和他一起做助教的大多都是附近大学的在校生,除了个别准备考公但又不愿意空窗期待在家的毕业生,几乎没有已经毕业的学生还在。
巧的是,负责初二的物理的助教童敏是他的大一学妹,午休期间偶然搭话,发现彼此是校友,于是多聊了几句,平时会互相帮忙,偶尔课间休息见到也会笑着打招呼。
“嘿!应学长!”童敏站在休息室门口,抬眼看到他,眼睛一亮,招手喊他,“快来快来!”
应嘉然从讲义里抬起脸,望见人,笑着点点头,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干脆小跑过去:“你们班今天也提前下课了?”
“没呢,”童敏努嘴往班级教室示意,“今天老师要拖堂,说是上节课的作业不太理想,得多讲十五分钟。”
“怎么了?”应嘉然第一反应是她有急事,主动问,“你们班物理今天讲到哪里了?我去你班上看着。”
“不用啦!”她连忙摇头,在应嘉然疑惑的目光中狡黠地朝他眨眨眼,用手挡在嘴边小声说,“我是提前偷溜出来的,不然哪能占到位置提前吃晚饭。”
应嘉然知道她错峰吃饭的习惯,笑起来:“外卖到了吗?”
“没呢,”她撇撇嘴角,“骑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教室,吓得我赶紧从后门出来,结果他给我说其他单快超时了他要先送那一单,让我修改地址延时。”
其他教室都还在上课,童敏赶紧拽着应嘉然进休息教室,问他:“我第一天就想问了,但前几天没这么熟我就没好意思——学长你是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才来这里过渡的吗?”
应嘉然没刻意隐瞒:“有是有,不过这段时间不怎么忙就出来做个兼职。”
“天,你都有正式工作了还要来打工,这工资是得有多低啊!”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苦着脸说,“那岂不是我们到时候毕业就更完蛋了!”
“不会的,你别太担心。”应嘉然察觉到她有些低迷的情绪,没立马安慰,斟酌着问,“最近发生什么了吗?”
童敏一顿,先是迟疑地看了看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露出烦恼的表情:“是这样的,我原本没想来这里兼职的,认识的学姐和我说,实习尽可能找有含金量和垂直的。结果她也没着落,说今年太难找了,给offer的公司条件太不把人当人,怎么看怎么不合心意,想去的公司又想要更好学历的应届生,简直是双向背刺。”
童敏和他不是同院的,刚了解完毕业的师姐师兄的就业情况,不由得发愁,但机构里的同事,就应嘉然和她是校友,天然多一层信任。
应嘉然自己也是大一的寒假就开始尝试找实习,能理解她现在的迷茫不安,努力从自己的角度和经验认真给予建议,“先别急,你现在才大一,有的是时间,试试看在寒暑假之前去投专业对口的头部企业的实习,至少也能丰富简历。”
他一边说,手上一边比划下:“比如说,你投简历之前,先拉个表把你感兴趣的、想做的几个实习岗招聘要求和内容倾向大致列一下做对比。要是有时间和耐心,你就排个序,根据他们的要求,把简历来对照着改,学校里不是有很多校院部门的活动吗?你写的时候稍微包装一下,从你最想去的开始投。”
“我试过,倒是有几个运气好能过简历,”她低头翻备忘录,“第一轮群面就毫无悬念地被刷了。十个人一组,开始自我介绍全都是名校的硕士,再不济的也是大三大四已经有过获奖竞赛作品或类似实习的,我一个大一的完全上不得台面。也有聊过几次的进三面的学姐,但她还是被挂了。”
应嘉然有些诧异,这都是他在春秋招阶段遇到比较多的情况,没想到一年不到,连实习都已经有这么严峻的趋势了。
“太吓人了,”应嘉然发自内心感叹,“一年比一年卷,我原来大一的时候听以前的学长说不用急着实习,到大四自己找不到,学校会安排。”
“那可不!”童敏得到他的认同,啪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说,“真的很烦!他们有人对面试官说可以不要实习工资,不知道在发什么癫!”
“这都还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去抢这几个实习名额,换家公司也行。”
童敏顿了下,犹豫是不是适合把这件事和刚认识的学长说。
她抬起眼,撞入应嘉然专注聆听的目光,发现他完全没有介意自己话多的意思,放心地开始哀叹:“更要命的是,今年我们专业毕业论文被抽检到的一个学长,被盲审老师看出来抄的是自己手底下一个研究生的论文,直接找到学校判定学术不端,估计从下一届开始,毕业论文又要缩紧了!”
应嘉然:“……”
作为同一届毕业生,他当时和室友也吃到过这个瓜,当时大家都在庆幸自己没被抽到,以及顺利毕业了,但没想到眼前的学妹就是该事件的间接受害者。
“校内查重都过了,谁能想到他刚好抄到人家盲审老师带学生发的小论文上了,”童敏自嘲地“哈哈”两声,“时代黑利也是全部被我们吃上了哈。”
应嘉然表情复杂:“当时是有听说这件事,但没想到是你们院。”
这是真的倒大霉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导师比我们更担心学生毕业论文不过,如果到时候有什么需要也问问可以你导师带的上一届学姐学长。”应嘉然回忆了下,笑着说,“你们院和我同一届的同学我应该有加过联系方式,需要的话,我问问他们,然后联系方式推给你?”
“算了,都是命数。”童敏一口气说完,心里畅快了不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开导,话题跳跃地转移,“不过学长你之前也做过家教,为什么这个暑假又做助教了呀?做授课老师比助教薪资高多了。”
“没有教资。”应嘉然无奈一哂。
童敏愣了下:“是没考吗?”
“考过一次,没过。”当时是大二的时候,打着三份工,还是满课,应嘉然确实力不从心没有准备到位,最后笔试成绩差一分,后来机构老师说不需要教资也可以,他就一直没再想起要去考了。
原本只是拿这个当赚钱的兼职,没想过要做这一行。
没想到兜兜转转毕业了还是来这里做了兼职。
这里的授课老师工资日薪比助教高出十倍,应嘉然想,还是得抽时间把教资考了。
“下次就考。”他笑着说。
童敏眨巴眨巴眼睛看他,举拳一挥:“本来不考也没多大影响,反正也不是真的当正职干这一行,但你考了就肯定行!”
应嘉然笑弯了眼:“好!”
“学长你晚上守第几节的晚自习呀?到时候课间休息我来找你聊天。”童敏忍不住抱怨,“一节自习一个小时三十,需要负责答疑和作业批改,看起来时薪挺高的,但要负责一整个班,我真是……”
应嘉然听她吐槽完,点着头说:“我晚上不守自习。”
“啊?”她眼神困惑。
应嘉然说:“我要回去……嗯加班。”
童敏:“……”
她眼神一言难尽,欲言又止几回,还是小声问:“现在毕业上班之后都得这样吗?”
工资不够生活需要抽空兼职来补贴,干完兼职晚上还得回去加班。
这样的日子真是想一想都想跳了。
现在这份工作太特殊,应嘉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只好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
还是不解释好了。
说出来和校公众号收集采访毕业生就业情况时,职业去向填男公关的老学长一样魔幻。
1v1服务,一晚上赚几千甚至几万,老板开心了会随手送一份天价礼物……
越对比越像,应嘉然自己都有点恍惚。
自己确实干的应该是一份正经工作吧?
看起来很像误入歧途。
当然,这份工作和他老板周昉本人都挺魔幻的。
手机响了声,是周昉的消息。
[18:58]
[散财童子]:烦死了今天又加班!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辛苦啦~/[猫猫摸头.jpg]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吃晚饭了吗?
应嘉然熟悉周昉的状态,当他开始抱怨,但没加上前因后果指明某一个人就说明他现在正准备下班,把白天在公司受的所有委屈都做一个总结陈词。
看似二少表面在说工作很烦,实际上是在给他下工作指示——到点了,快来顺毛哄我高兴!
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应嘉然已经充分掌握这项工作技巧。
他飞快给周昉秒回消息,抽暇和童敏道别,掐点赶地铁。
从机构回酒店大概四十分钟,而周昉下班要过两三个小时、洗漱过后躺床上才会要求他开直播哄睡,起码要九点半才会开始,时间绰绰有余。
今天的周二少还是先听他唱会儿歌,打赏了几十个粉丝灯牌和花,他都一一按直播标准给谢了。
按惯例给周昉发连麦申请时,公屏提示直播间进来了几个新观众。
应嘉然扫过一眼,没太放心上。
这种情况从他给周昉直播哄睡的第二天就有,不过这些误入的听众很快就会离开,不需要在意。
屏幕上出现周昉故意调整角度和冷酷神色后的帅脸。
应嘉然不动声色先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表情。
周昉斜歪在靠枕上,拿着手机的胳膊架在另一只枕头上,微微垂着眼,浓长的睫毛掩住他深黑的眸子,落下一片阴影。他刻意没看镜头,偶尔会偷瞄一眼屏幕里的自己,然后微微调动一个弧度。
应嘉然轻轻翘了下嘴角,不着痕迹压下去,扬起声音:“二少今天工作辛苦啦~”
周昉动了下嘴唇,冷着声音说:“那当然!今天开了三次会!”
应嘉然没多问他的工作内容,看了一眼日期,猜到是固定的月会周会,熟门熟路地捧场:“二少你明明才新到岗不到一个月,什么都还不熟悉呢,就去开这么多会,肯定很辛苦吧!还好二少你能力强,什么都能胜任,这要是换成我,肯定跟不上,要给带教气出个好歹的。”
他皱着眉头,似乎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自己换到周昉这个位置来的情况,叹气摇头,然后抬起眼,眼睛望向摄像头,专注的、带着点钦佩的目光跨越空间投向周昉。
他这话和原来他刚开始实习没多久时,兄弟群里说得相差无几,好像语气有一点差距,但应嘉然的话让周昉听起来感觉通体都舒畅了,白天上班郁结在胸口的那股气也开始散了。
周昉眯了眯眼,矜持地哼声:“还行吧,我也就是听听领导讲话,现在还不用我去汇报。下个月开始就得我去了。”
应嘉然瞄了眼他的表情,险些没忍住笑。
嘴巴上谦虚的二少,明明表情看起来非常享用。
他听出了周昉的弦外音,再接再厉地惊讶一声,眨眨眼,往镜头前面凑近了点,语气很是崇拜:“二少真厉害!”
周昉挑挑眉,下巴尖悄悄扬起来一厘。
应嘉然:“二少您晚上加班到什么时间呀?”
“八点多,”周昉想了想,想起晚上的情形,皱了皱鼻子,“跟着带教出去陪客户吃了个饭。”
吃得没滋没味的,他最讨厌这种场合。
大一的时候被周稹带着去过一次,被周稹一路又是警告又是勒令威胁,整场饭局他都不得不挂着机械的微笑,在周稹谈话中捕捉关键词适时举起酒杯,和他完全不认识的人觥筹交错互相吹捧。
周稹说是为了锻炼他,让他知道如今富贵安逸的生活来之不易,不许他跟着狐朋狗友肆意挥霍。
他觉得周稹扯淡,纯粹是为了折磨他。
周稹海外读完研回国就进公司做了实习ceo,就连老爸也靠的是爷爷注资才做起来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后来又和家底殷厚、风华正茂的苏总联姻,一家四口没一个人和“白手起家”四个字沾得上边。
“喝得多吗?”应嘉然忧心忡忡地看着摄像头,那双杏仁似的眸子在光下水盈盈的,近琥珀色的瞳仁清澈透亮,毫不吝啬地给予被他注视着的人温暖。
明明酒量很好,周昉同屏幕里的那双眼睛对视,忽然感到一种微醺的醉意在脑子悄无声息地晕开,让周昉恍惚了两秒。
应嘉然没等他回答,很认真地说:“二少,你住的地方有蜂蜜水吗?或者牛奶?”
他猜就算有,按周昉的小少爷脾气也不会乐意弄,直接提议:“你方便待会儿把地址给我吗?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解酒的东西卖,让他们送过来给你。”
周昉晕晕乎乎地就要直接给他说地址,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他不知道出租屋的具体地址是什么。
之前搬东西都是让周稹的助理去弄的,他都没经过手,就算平时上下班开车,也都是提前有人帮他在车上设置好了导航线路,不需要他自己去处理这种琐碎小事。
早知道就把应嘉然带过来了。
不行,带过来肯定会帮周稹继续盯他,还是算了。
哎,盯不盯的也就那样,应嘉然应该没给周稹告过状,不然周稹早来揍他了。
可是这么久了,应嘉然都和周稹汇报些什么呢?要不然把应嘉然叫过来试探一下?
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激烈地打架,周昉手一滑,手机“啪”地砸在他下巴上,砸出“嗷”的一声响。
应嘉然一惊,下意识身体前倾想察看周昉的情况,可惜镜头被衣服遮住,他没办法预估周昉的情况。
周昉沉默地捂着下巴,迟迟没作声。
尴尬。
他怎么老在应嘉然面前出糗!
这下彻底清醒了。
周昉用指腹捏住前置摄像头的位置,慢慢斜抬起屏幕,捕捉到应嘉然错愕后脸上没来得及压住的笑意。
可恶!
敢看他笑话!
他要狠狠羞辱应嘉然!
周昉憋着一口气,一个一个地点了99颗小心心,戳屏幕戳到后面指尖都有些发僵。
“感谢二少的小心心~”应嘉然带点疑惑地说完,没忘记关心他,“二少你还好吗?”
怎么突然又给他打赏?
镜头还一直是暗的,被砸晕了?
应嘉然本来是觉得好笑,这下还真的有点担心了。
虽然隔着屏幕,可周昉还是两颊有点发烫,说不清是羞窘还是因为别的。
他干脆断开连麦,在公屏里打字。
[kingdom]:嗯
[kingdom]:你唱歌吧
应嘉然稍微松了口气,知道周二少人没问题,是面子丢了的问题,不肯和他连麦了。
这也无所谓。去找他爱听的几首歌的伴奏,余光不经意一瞥,发现几条新观众的评论。
[用户31415926]:看半天了没看懂,这是什么直播间,情感连线吗?
[浪里白龙]:不知道,不过主播好帅/[色]/[色]/[色]
[这个月绝不吃土]:/[悄悄冒泡]
[这个月绝不吃土]:还以为只有我在看呢,原来还有别的人
应嘉然没想到真有人看。
擦汗.jpg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无所谓。
他按照这段时间观察的周昉的喜好,唱了首调子轻快的情歌,生怕周昉看到其他人的评论被削弱了拥有专属主播的优越感给他扣工资,唱完后软着声音问:“二少喜欢吗?还有什么想听的呀?”
[kingdom]:嗯都行
应嘉然揣摩了下他文字里的语气,一口气还没松掉,看到其他人紧跟在后的评论。
[用户31415926]:可以唱别的吗,不喜欢听口水歌
[这个月绝不吃土]:算了吧,人家花钱了
[用户31415926]:也不多啊,我看他一个钻一个钻地刷,我也可以给
周昉发出消息,果然看到后面的评论,顿时来火了。
听点情歌怎么你了!
应嘉然是他的人,直播也是只给他一个人看的,他爱给多少钱就给多少,关这些人什么事!
应嘉然的消息在通知栏应时跳出来。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别生气,我把直播间设置成私密吧?
周昉正有此意,但被应嘉然点出来,他又觉得立马这样干会显得他心胸狭隘。
周昉咬着牙,戳戳屏幕。
[散财童子]:我不在乎
[散财童子]:/喷火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散财童子]:/微笑
应嘉然没忍住,低眉笑了起来。
看起来在乎得要命,待会儿还是顺毛给二少哄哄吧。
应嘉然又专挑周昉爱听的唱了几首,休息的几分钟喝水后去了趟卫生间,一回来就发现屏幕弹出消息说直播间因为被举报而停止。
他疑惑地往回翻了翻他离开时的评论区。
[浪里白龙]:我的妈呀!这个锁骨!这个腰!链子缠在腰上也太涩了吧!我嗦嗦嗦!
[这个月绝不吃土]:主播看看腹肌!我给你投豪华游轮!/[星星眼]
kingdom 送出豪华游轮x10
接着,直播间就被举报了。
[23:04]
[散财童子]:不许在直播间给他们看/[喷火]
[散财童子]:衣帽间里有我不穿的衣服,你去挑
举报的人是谁呢?好难猜呀。
应嘉然有点可惜。
早知道就让周昉直接把钱打他卡上了!
第23章 必要时候和老板共患难 锁骨,腰,链条……
23.
还说不在乎呢, 这就把直播间举报了。
二少爷是真的不能受一点委屈。
应嘉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周昉上次叫人送来的那一批衣服里的, 两边腰侧镂空,露出劲窄的腰身,在皮肤之上悬着细细的银链,其实后背也是蝴蝶的镂空花纹。
时髦,但绝不会是应嘉然自己平时会选择的风格,不方便干活。
看吧周二少,谁让你挑这种衣服, 现在直播间被封的也是你自己的号。
自损一千, 杀敌为零。
这个月的工资五号就已经打到卡上了,应嘉然上个月拿到钱就给表弟转了一部分过去, 没太细看, 加上周昉动不动就给几万几千的加班费, 比起来工资都不算什么了,也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今天仔细看发现八千的工资居然是税后。
别的不说, 周昉做老板是真的良心。
至于那点儿死要面子的小脾气, 看在钱的面子上, 他很愿意哄一哄这位散财童子。
[23:10]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我先不去拿了吧, 二少您之前给我的衣服好多我都还没穿过呢/[可爱]
[散财童子]:别用敬称, 听着烦
懂了, 上班应酬应酬出ptsd了。
有点可怜。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好哦/[乖巧.jpg]
周昉在直播间受的气还没出,以防万一这口气滞留到以后成为不定时炸弹, 应嘉然干脆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周昉的脸出现在屏幕时,脸色相当难看。
周昉冷声说:“不小心按到了接受,不是你打电话我就会接的。”
应嘉然眨眨眼, 语气夸张:“喔,那我好荣幸呀!”
周昉只听字面意思,没察觉出他语气有什么怪异的,脸色和缓了一些,但还是刻意不看屏幕里的应嘉然,故意别开视线看别处。
视线不经意飘在落地窗上,又飞快地移开了。
这屋子他住了一个月还是很嫌弃,工资有限,他只能每周叫一次保洁上门。
“二少还想听什么?”应嘉然笑眯眯的,“我也只会一些很简单的小情歌,还好二少不嫌弃,愿意听。”
周昉听出来了他在故意说好话讨好自己。
讨不好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直播间里那些人的评论。
锁骨,腰,链条。
还有腹肌。
啧,什么时候练的腹肌,他怎么不知道?
他都没看到!居然给这些人看到了!
他为什么看应嘉然直播这些天了都没看到?
上次抱应嘉然的时候好像有摸到?好像也没有?
真的有吗?
“看看腹肌。”周昉说。
应嘉然:……
应嘉然:???
不管是谁附周二少的身了,都赶紧下来好吗?
大半夜真挺诡异的。
周昉:……
周昉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说了什么,石化两秒,耳根慢慢红了。
他脑子里嗡嗡的,顿时感觉自己有很多事需要去忙碌。
他低下头,手比脑子快地掀起自己的睡衣,轻咳一声找补说:“肯定没我练得好。”
应嘉然:…………
你们直男好奇怪的胜负欲。
应嘉然眼神怪异,习惯性地给他捧场:“二少你练得真好,其实不光我,很多人不如你。”
事情已经干了,就要干到底,他周昉的字典里没有退缩两个字!
周昉稍微冷静了一点,应嘉然越推脱他越坚持:“看看。”
为了显得不是自己临时起意,周昉干脆说:“和我比输了可以给你一万安慰奖——”
他还没说完,应嘉然欻地拉起自己的衣服,拽着衣摆咬住,一只手拿着镜头放远保证镜头能把他的身体框进屏幕,另一只手把链子往旁边扒拉了下。
其实他压根就不想看。
他是直男,怎么可能对另一个男人,甚至是他要报仇的应嘉然的腹肌感兴趣。
“——比赢了给你三万。”周昉一抬眼,不由自主一怔。
应嘉然不光有腹肌,还很漂亮。
之前穿他故意给订的衣服只漏出侧腰的皮肤,给他按摩的时候也隔着一层布料,看不真切。
这是周昉第一次直面没有任何遮挡的应嘉然的腰腹。
应嘉然的腹肌和他所熟悉的通过健身练出来的不一样。
没有完全成形或夸张的块状,而是一层薄薄的肌肉轮廓,用力时形状会更明显一点,没有一丝赘余的腰身瘦而有力,但完全不显得孱弱。
如果手掌从后往前覆上去,大概能同时握住他的腰窝和一片微微隆起的腹肌。
下播就能直接睡觉,直播也只露上半身,应嘉然为了方便索性穿了宽松的短睡裤,由于他咬着衣摆撩衣服的动作,裤腰往下滑了一截,露出线条漂亮的人鱼线,仿佛还能由此看见耻骨的痕迹。
三万!
应嘉然立马正色去看镜头里的周昉,努力想看清他的腹肌全貌,最好能截个图留个底,他要从今天晚上开始练。
他私心期望这个活动周二少可以定期举办一次。
最好是每天晚上,这样他就算输也会输得载歌载舞。
不过周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愣住了,现在的画面只能看到周昉下半张脸和肩膀。
“二少?”应嘉然唤了他一声。
画面一晃,镜头上移,应嘉然的脸重新占据屏幕,他望向镜头的眼神有点疑惑,但很耐心。
周昉莫名有点渴,他掩饰地又咳了几声,绷着脸:“还行,不如我。”
“嗯嗯。”应嘉然眉眼弯弯,期待地看着他。
结果是什么都行,周二少是货真价实的一诺千金,在钱上给他的承诺就没有不实现的。
周昉想起自己刚刚临时提出的比赛规则,联想了一下应嘉然练出夸张腹肌的情形,觉得不太能接受,忍不住说:“不过也不用再练了。”
应嘉然“嘶”了一声。
直男的胜负欲果然很强。
那就算了,他现在得先把时间留着考教资。
“安慰奖奖金——等我回来给你发。”周昉眼神闪躲了下。
他现在每个月八千都不够花,又不想破了规矩动其他卡上的钱输给周稹,只能先欠着应嘉然了。
周二少一向只有把钱往出借的经验,没有欠钱的经验,现在他一想就难受。
满脑子都是怨周稹故意克扣他,要不是周稹,他想给应嘉然多少都行。
他没明说,应嘉然一看他表情就了然。
老板现在很拮据,发不出来奖金,需要员工共患难。
“好的。”应嘉然努力展现出一个优秀员工的素养,体贴说,“谢谢二少,我不急。”
你是不急,但我急。
周昉每天看到自己工资卡里的余额都想叹气。
再忍两个月,他就能人财两收了。
“以后直播不许穿我第一次给你买的那些衣服,”周昉强行岔回话题,“你现在去我的衣柜挑几件,以后穿那些。”
按周昉的洁癖程度,但凡是自己穿过的,估计他会直接送了,四舍五入又是一笔横财。
应嘉然对当前工作的认同感更上一层楼,捧着手机按照周昉的示意目不斜视去了主卧的衣帽间。
走进屋子,应嘉然摸索着打开灯,尘封在周昉生日当晚的记忆冷不丁袭入脑海,目光猝不及防瞥见沙发,他瞬间又想起那个尴尬的瞬间,头皮一麻。
还好现在镜头是对着衣柜的,应嘉然赶紧拉开最近的衣柜:“是这一间吗?”
他的手指正好指着一件浅蓝色的提花衬衫,是周昉走之前新让人送来的一批成衣。
周昉看了一眼,可有可无说:“行,你拿。”
应嘉然和屏幕里的周昉大眼瞪小眼,很快领会到周昉以为他是想要这个,于是慷慨赠与了。
他猜得到周昉这一柜子都不会有低于四位数的衣服,原本以为周昉的意思是随便挑几件不要的给他,结果现在居然变成了他指什么周昉给什么。
天降的财太横也不行,应嘉然不指了,说:“谢谢二少,那我把衣柜给你合上,待会儿我把衣帽间再打扫一遍。”
周昉压根听不懂他的委婉拒绝:“旁边还有几件短袖,你一起拿了。”
他记得这几件衣服很素,正好适合应嘉然给他直播穿,以后就算直播间再有其他人进,也肯定看不到应嘉然的腰还有腹肌。
应嘉然迟疑地拿出来,隐隐不安的良心催促着他很想对周昉说那一万的安慰奖就抵了吧。
可转念一想,衣服也不是他要的,实打实的钱换成他平时不敢轻易穿的衣服,也太不划算了。
除了这个,不划算的还有被平台抽掉的打赏。
应嘉然顺嘴提了一句。
周昉还是若有若无地“哦”了声,心想正好,直播间没了,他就给应嘉然卡上转,这样还不会有其他人看。
今天他被直播间那些人闹得很不开心,他决定要连坐应嘉然。
就把直播间的那些打赏转成转账吧哼!
周昉按下转款确认键,屏幕上忽然跳出来一个弹窗:
【银行拒绝该交易,请联系银行客服】
周昉又试了几次,换其他方式也还是同样的结果。
后知后觉的周昉眼皮一跳,不祥的预感当场应验——
他现在唯一能用的工资卡,被冻了。
第24章 上司想法,轻松拿捏√ 凭什么你说拒绝……
24.
“二少, 怎么了?”应嘉然注意到他僵硬的脸色。
“……没什么。”周昉指腹捏住前置摄像头,手动黑掉屏幕, 声音飘渺,“柜子上有虫。”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恍惚和无力。
应嘉然:???
堂堂周二少爷,还怕虫?
“那……”巧舌如簧如应嘉然也有点不知道该给他出什么主意,卡壳了两秒,迟疑问,“二少怕的话,我帮你找找上门驱虫的师傅?”
“不用了。”周昉叹气, “已经飞走了。”
他能动用的资产也和这不存在的虫一样飞走了。
周昉不死心地又试了一次转账, 弹窗如约而至。
【银行拒绝该交易,请联系银行客服】
周昉:……
凭什么你说拒绝就拒绝!
这可是我自己赚的钱为什么不让花!
周昉越想越气, 恨不得马上冲去银行质问。
事实上他是有自己的私银客户经理的, 但当初周稹让人事按照普通应届生的身份给他办理入职, 这张工资卡则是专属于“应届管培生周昉”的,而不是周家二少爷, 不在经理的协管范围内。
更何况他要是去问了, 和直接跟周稹正面对刚“没错我又捅大娄子喽”有什么区别?
他和周稹还在对赌阶段, 不能先低头让周稹知道这件事。
否则他更不能把应嘉然要过来了。
当然, 还不能应嘉然知道!
周昉思来想去, 冷静了一点。
事已至此, 只能先忍一天, 等到明天下班去银行柜台问。
他满脑子都是完全没心思让应嘉然继续给他哄睡,闷闷地丢下一句“睡了”就挂断视频通话, 弄得应嘉然一头雾水。
不过老板都让他下班了,他也没必要强行加班。
不做卷王工贼,从他做起。
应嘉然拿着周昉给他的几件衣服回客卧, 在落地镜前拎着衣领抖开衣服,在身上稍微比划了下。
比起周昉之前给他买的那一批叮铃郎当的风格,这几件说得上朴素,除了胸口的品牌logo花纹以外,连多余的图案都没有。
衣服尺码是周昉的,在他身上只是比划一下都能明显感觉到大了一圈,又是比较宽松舒适的版型,粗略估计如果真的穿上身,下摆能堪堪垂至大腿根。
他重新叠起衣服,放进专用的一间柜子里,这一间用来放周昉给他的工作服,用以和他自己的衣服区分开,就算平时不怎么穿,也会每周洗一次,万一哪一天周二少突然要辞退他,也方便干干净净还给周昉。
周昉不在的时候,应嘉然都穿自己几十块钱批发的衣服,质量过得去还不怕弄脏弄破而心疼。
应嘉然洗漱完正准备睡觉,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
爸妈平时作息都很规律,晚上十点多就睡了,也会叮嘱他要早睡别熬夜,很少在半夜给他发消息,至少不会轻易打电话过来。
应嘉然心里咯噔一响,赶紧坐下接听,另一只手下意识攥了攥枕角。
“妈妈。”应嘉然喊了一声,喊完又抿了下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问。
“没打扰你睡觉吧?”妈妈的语气有些疲惫,应嘉然胸口里悬着的那颗心不由得提高了,他连忙说:“没有没有,刚刚在加班,还没睡。”
“哦,那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妈妈顿了下,“小然,你现在的公司,是单独配备的单间公寓吗?”
是五星级豪华总统套,和老板合住版。
应嘉然迟疑片刻,没正面回答:“也不算,你们准备过来玩几天吗?我给你和爸爸订酒店吧?”
“不是不是,我跟你爸都忙着上班,哪有那个钱出去住酒店。”妈妈连忙否认,“是这样的,现在不是放暑假了吗,我和你大姨说,把弟弟接去你那儿住一段时间,正好你给帮忙补补课,帮你大姨省一笔补习费。我之前是记得你说你们公司包吃包住,你要是没时间,不给他补也行,就是让他这个暑假住一个来月,他开学高三,等到八月中他就回学校去了。”
妈妈几乎负担了表弟全部的教育开支,以前假期也会让他有空闲就给表弟补补课,都不会过分占用应嘉然的时间,而是和他商量着来。
这次没有提前通知他就一口答应要把表弟送来他这里住一段时间,应该是出了不小的事。
妈妈感知到他的沉默,又说:“实在不方便住你宿舍的话,我给你转点钱,你看看能不能租一个月的房子,让他先住着。”
“大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应嘉然问。
“……”
电话另一头陡然一静,应嘉然都能想象到爸妈对视一眼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的画面。
“你大姨检查出来身上长了个瘤子,”妈妈语气低落,“以前她病了或者不舒服就不爱和我们说。前段时间你外婆在老家田坎里摔了一跤,是你大姨背去镇医院检查的,我回去翻你外婆的病历本,在柜子里看到你大姨的检查单,还是一年以前的了。”
“有去医院复查吗?”应嘉然眼前浮现出那张沧桑但总是带着慈爱笑意的脸,心里有些难受,“要不然带大姨来我这边的医院再做个检查吧?这边医院总归是比乡镇里的要好一些的,万一是误诊呢?”
“我们带她来市里检查过了,是良性的,医生说还没有拖得太晚,治愈率很高,现在做手术也都来得及。而且你大姨常年在老家做着活,身子骨一直健朗,到时候也好恢复。”妈妈说,“你大姨担心智诚马上要高三了,要是告诉他,他在学校里记挂着就没心思复习了,说等智诚高考毕业了再做手术。”
应嘉然:“那不行啊!都检查出来了肯定得尽早做手术,万一越拖越严重呢!”
“我和你爸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就商量把智诚接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等他开学回来了,你大姨也做完手术了。”
应嘉然听完,松了口气:“那您和表弟说了吗?”
“还没呢,怕他不愿意去你那,想先问问你能不能接表弟住你宿舍,你和他商量一下他可能没那么抗拒。”
“行,那我和他说,他来这边的事我都安排好,您别担心,也不用给我转钱。”应嘉然按开免提,开始搜就近的租房信息。
晚上六点,应嘉然估摸着周昉还没下班,先给表弟于智诚打了个电话,和他商量暑期的安排,行云流水铺垫了一通才提出让他暑假来自己这里住的想法。
“谢谢哥,不过不用了吧,”于智诚腼腆地笑笑,“你刚上班,赚钱不容易,真的不用这么照顾我,我自己可以的,你上次给我的生活费我都还没动,我暑假怎么也不能来麻烦你了,而且我也想回老家帮我妈一起照顾外公外婆。”
“不是麻烦,”应嘉然只好换了个说辞,“其实是我需要你来给我帮点小忙,就当陪我住一段时间,当然,肯定不会占用你复习的时间,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哥哥这个忙?”
于智诚没拒绝,犹豫了:“……我还是想先回去看看我妈。”
“也行啊,”应嘉然岔开话题,问了几句他学校里的事,一边和他闲聊,一边给妈妈发消息问手术日期,得到大致时间后语气更轻松了些,“这样,你回家待一周看看外公外婆也好,我待会儿给你转的钱你别再退给我了,是让你帮我买些营养品带给外公外婆的。”
“然后你15号左右过来,到时候我给你发地址,行吗?”
这样还能有几天的时间,够他去租房子给弟弟住了。
“行。”
这件事解决得还算顺利,应嘉然挂断电话,去看了眼直播间,还在封锁状态中。
[19:39]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你下班了吗?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我刚刚看直播间还是没解封欸,我还是和昨天一样给你打视频电话吧?
[散财童子]:嗯,晚点我给你打过来
周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快步走出银行。
柜员说他的卡是被国家防控抓到而冻结的,柜台没办法给他解封,必须得周昉本人写申请,提交之后等到人工审核通过才能解封,且节假日不能提交申请。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周昉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为什么要冻我的卡?我什么也没做啊!”
柜员说:“支付小额金额太多,诈骗防控中心检测到了。”
周昉无言以对。
这张工资卡余额都没有超过一万的时候,他到底能被谁诈骗?!
今天又加班,他到银行的时候,也快到柜员的下班时间了。
柜员礼貌而耐心地接待了他,说是要解封需要填写一张申请表,再由柜员操作向上申报。
“我现在申报了,今晚能解封吗?”周昉问。
“这个不确定的呢,”柜员说,“在调查期间限制时间不确定,可能需要数周至数月,调查结束后,需人工审核您的申请,一般需要5-10个工作日。”
“这么久?!”周昉睁大眼。
“您可以现在申请解封。”柜员微笑说。
周昉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下班点了。
他犹豫了下,没让柜员为他加班:“算了,我明天来。”
“周六不能提交申请,只有工作日可以。”柜员提醒他。
周昉:“……那我下周一来。”-
“二少晚上好。”应嘉然笑盈盈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无声地驱散了周昉心里堆积的惨淡愁云。
“二少今天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应嘉然轻而易举地察觉出他的脸色不佳,“或许和我说一说就不用憋在心里那么烦闷了噢。”
“……没有。”周昉很想向应嘉然抱怨,话到了嘴边,还是闷闷不乐地咽了。
他现在这么苦,都是为了把应嘉然要到身边来。
应嘉然这个亲疏不分的家伙!
这样了都还能死心塌地听周稹的话,难道他对应嘉然很差吗?
他下意识地戳了戳屏幕,想像之前在看直播时那样,不高兴就打赏花打赏心来惩罚一下应嘉然。
手指一顿,差点按到挂断。
应嘉然注意到了他僵硬收回的手指。
少爷,就这么爱直播打赏吗?
应嘉然体贴道:“对啦,二少,直播间的解封流程我看了看,要本人带证件照用面容验证来申请欸,你看你现在可以抽时间申请一下,说不定待会儿我就可以播给二少看啦。”
“不解了。”周昉心不在焉说。
“嗯?”应嘉然眨眨眼,询问地看向屏幕里的周昉。
他银行卡都没解冻,解封直播间他不就只能看不能打赏了吗,要是之前那些人又吆喝着要看应嘉然腹肌,还刷钱,他都不能狠狠打赏一笔大的来打脸,让他们知道应嘉然只听自己的!
“等我卡解封……”周昉紧急刹住嘴,别开了脸,余光偷觑屏幕里的应嘉然。
很好,他还是那副疑惑的表情。
肯定是没听到。
“视频真卡,解封的事等我加班完再说……”周昉自言自语地往回找补,紧接着以不及掩耳之势挂断视频。
应嘉然:“……”
他很快反应过来周昉刚刚没说完的话。
二少的想法全部都摆在脸上了,他真的很难装不知道啊。
第25章 事已至此,加个班吧 就怕戴了之后你承……
25.
看样子, 是工资卡被冻了。
一张管培生的工资卡,对于之前一掷千金的周二少, 大概和一张纪念书签的作用差不多。
对于现在和周总签订对赌协议的周昉,那可真是命根子了。
应嘉然不太清楚周总对周昉的资金限制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是从直播间被封就开始的,到现在刚好一天,这一天二少怎么过的呢?
应嘉然思考半晌,重新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周昉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里,应嘉然特意把他的屏幕画面放了满屏, 果然从周昉脸上看到一丝躲闪和不自然。
周昉刻意地侧过脸不看镜头, 又佯作不经意地把视线往屏幕飘,应该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听出他刚刚话里的破绽。
“刚刚我的网不好, 不小心断掉了, ”应嘉然从善如流地把错处归到自己身上, 疑惑地表示,“视频太卡了, 没听清, 可以麻烦二少再说一次吗?”
他真的没听到。
周昉放心了, 正脸看回屏幕, 若无其事说:“没什么啊, 最近忙, 等我忙完了再弄那个直播间。”
他略微扬脸, 哼声:“你都没认真听我讲话,工作态度有待改进, 这次先不扣你工资,下次就说不准了。”
真表示我听到了你又不高兴。
应嘉然笑笑,作出好奇的神色:“听我朋友说最近那边正是吃特色菜的季节, 二少有尝尝吗?”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到,周昉就开始郁闷。
从他来这边分公司开始,住的地方是周稹负责,不用他管租金,平时开车上下班的油费也都是周稹那边照单全收,他工资卡里那点儿钱全交代给餐厅了。
餐厅是会员制,定期划一次账,从前他有爹妈和周稹给的副卡,从来不操心吃饭的事。
可恶的周稹很了解他的习惯,特意和这边的餐厅负责人交代过,让周昉自己结款,不能走以前的划款方式。
本来上班就烦,起早贪黑,这座城市也没有他熟悉的朋友,更没有心情和精力出去玩,不仅如此,还隔三岔五就得出去应酬,喝一肚子酒也没几口好菜能吃,再不能吃点爱吃的东西,真觉得这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按他现在的工资,每顿都吃得抠抠搜搜。
每天早晨被闹钟吵醒他都想撂挑子走人,捧起冷水呼哧泼脸上,他的视线落到镜中人的脖颈上,又劝自己,忍三个月就好了。
而现在,卡被银行冻了,他不能动其他账户的余额,愣是在公司食堂吃了一天的饭!
这边食堂的阿姨是新来的,做菜口味重,同事们倒是都很喜欢,周昉一点也吃不惯。
一起管培的同事好奇地问他怎么吃这么少,他扯着嘴角说保持身材,在工位恹恹地坐了一天,等着下班去银行柜台解封。
应嘉然这一问,周昉顿时感到一股委屈汹涌袭上心头,萦绕着浓浓的怨念。
他撇着嘴角抱怨:“食堂难吃死了。”
一整天都没吃好,下班去银行还碰一鼻子灰,他现在还饿着。
应嘉然微微一惊,心想居然到这个地步,看来周二少是真没辙了。
之前问地址的时候周昉就没告诉他具体的,应嘉然通过他刚住进去那几天的抱怨大概能推测出他在哪个小区。
“欸,二少,”应嘉然微微睁大眼,倾身向前靠近屏幕,像是看到了什么,“窗户那边是什么呀?”
外面天色已黑,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哪里能有什么?
他唯一的邻居的屋子也是空的,压根没人住,是这地方有且仅有的能让他挑出来的好处——安静。
看着应嘉然认真的脸,他冷不丁地想起被他抛在脑后没在意过的同事闲聊——好像说是他住的这片小区出过命案,但涉事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户主,消息很快被压了下去。
周昉瞬间后颈发凉,他僵硬着脖子强迫自己别转过去看,眼睛紧盯着屏幕,强作镇定呵斥:“别胡说啊,这里是六楼,我就一个人住!”
噢,六楼。
应嘉然心里默默记下。
他注意到周昉有些怪异的表情,愣了下。
——之前没听说过周昉怕鬼啊?
“是小区的造型灯吗,”应嘉然立马换了说法,不好意思地对周昉笑笑,“在住校之前,我们住的地方都没什么绿化装饰的,好像都算不上小区,没见过这种。”
周昉松了口气,拿着手机站起来,拨开窗帘把镜头贴上落地窗给他看外面:“还行吧,挺旧的,不如我爸妈那边园子的造景。”
现在还不到十点,中庭的大树挂着星星点点的灯,温暖明亮,散开的光晕映亮街景,应嘉然能大致看清布局的方位,手上不动声色抽过纸笔迅速画了个简易的平面示意图。
他记性很好,再加上周昉之前每天晚上和他打电话会不时从客厅的窗户边晃悠过去,结合导航搜出的小区平面图和特定标志物,很快能定位到周昉所在的具体楼栋。
心里大概有了个底,应嘉然笑着说:“真漂亮呀,谢谢二少给我长了见识!对啦,小区绿化太多应该也挺招虫的,二少回房间休息吧?”
周昉也太缺乏防备心了,三两句话就轻易能被套出住址隐私,完全没意识到他随手一拍就足够有心人精细定位。
应嘉然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周昉毫无感知地拉上窗帘,随意倒回床上,继续和应嘉然抱怨工作和周稹。
随着周昉的情绪起伏,画面有些晃,应嘉然耐心地听着,时不时体贴地顺着他的话捧他几句,目光忽然被屏幕里周昉的脖颈吸引。
——周昉居然戴着他送的那条项链。
对应嘉然来说,这项链当然是下血本了,可对于随便拆一个生日礼物都比这贵的周昉来说,这东西居然能入他的眼是让应嘉然十分意外的。
记得当时乔明月说,这个款式很灵,评论区很多人都来还愿说真的克走了讨厌的领导。
应嘉然骤然一惊。
似乎从他把这项链当生日礼物送给周昉开始,周昉就一直在倒霉。
——和周稹签对赌协议结果提前被发配去最刁难他的岗,衣食住行全方位消费降级,现在连唯一能用的工资卡也被冻了,饭都吃不上。
不会吧?
这东西居然这么灵?
送给老板也能把老板克得这么惨吗???
应嘉然大为震撼,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心虚。
“我送你的手链怎么不戴?”周昉严肃的语气唤回应嘉然的思绪,应嘉然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刚刚手机往下滑了一截,他下意识去抓,画面中闪过他的手腕。
“太贵啦,”应嘉然对他笑得实诚,“我怕磕碰到,万一上面的钻掉了可怎么办?”
价格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我倒是敢戴,但您命够硬吗?
应嘉然眼角微微一抽。
就怕戴了之后少爷你承受不住。
周昉还是不太高兴:“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我送你你就戴。”
他费心思挑的礼物应嘉然却不戴,难道是怕他哥看到吗?
周昉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胸闷,直到应嘉然往手腕上扣紧那条手链,他的脸色才由阴转晴。
应嘉然抬手时,手链会顺着小臂下滑一截,愈发显得他手腕纤细白净,似乎能盈盈一握完全扣在掌中。
周昉不自觉地捻了下指腹。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周昉猛地坐直身体,警觉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二少,是我给你点的,”应嘉然没想吓他,适时出声,“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周昉回头看了一眼他,意外中也有困惑,将信将疑地起身去开门。
是他工资全部交代了的那家餐厅的上门送餐。
“请慢用。”送餐员微笑着双手将餐盒递给他,后退两步,替他关上门。
打开食盒,热腾腾的鲜香袅袅四散。
“多此一举,”周昉举起手机,压着嘴角对应嘉然点评,“你是不是想害我维持不好身材,下次赢我三万块钱。”
“呀,被二少发现了。”应嘉然做出惊讶的表情,随后狡黠地笑着冲他一眨眼,“但这好像是他们家的新品欸,听说是城市限定,本来想借二少你的名头约他们家的餐,二少太聪明,这么轻易就察觉我的真实目的了,可以别罚我工资吗?”
周昉挑着眉:“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明天可以继续。
应嘉然低下脸,无声地轻笑起来。
算他克到周昉的赔礼道歉吧。
平心而论,他还是不希望老板这么快就被他克没的。
机构的暑假第一期补习即将进入尾声,教务主管之前还问他要不要继续留到第二期补习,他当时想着表弟的事,没明确表态。
一方面是想找个合适的房子,方便表弟复习,另一方面,他私心里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的具体住址和工作情况。
更何况这份工作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说是住家保姆吧,老板被更大的老板外派出差了,留他一个人住豪华酒店,需要他真的做家务的时候少之又少;说是贴身助理吧,就只是时不时给老板提供点情绪价值,没点实质性的工作,闲得他能另外干三份兼职。
要不是周昉和他签了正规的劳动合同,倒真像包养。
应嘉然思索良久,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温凉,回绝了教务主管。
表弟是十五号下午的高铁,应嘉然提前半个小时在车站出口等,先接于智诚去收拾干净的出租屋放东西,带他去外面中餐馆吃饭。
看着表弟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应嘉然借口饭后消食,带着他散步往附近的商场走,问他长辈的近况。
“外婆外公身体挺硬朗的,她们很想你,让你上班注意多休息,别太辛苦。”于智诚一五一十给他解释,“哥你给我的钱我给他们买了补品之后还剩了些,就一人多买了身衣服。”
“好。”应嘉然笑着点点头,又问,“那大姨呢?”
于智诚微微皱了下眉:“她说很好,只是有点感冒,气色也还不错。”
直觉里有些不安,他不想让应嘉然担心,笑了笑没说什么。
手机专属铃声响了几下,应嘉然看到周昉的消息。
[18:02]
[散财童子]:在哪?
于智诚懂事地别开头往远处走了几步,应嘉然轻咳一声,纠结几秒,没回。
几番拉扯,应嘉然总算说服于智诚试新衣服,买完衣服送他回出租屋。
“哥,你不住这里吗?”于智诚注意到他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有些无措。
应嘉然举起手机晃了晃,笑容无奈:“临时通知加班,我先赶过去一趟,你晚上好好休息,别等我。”
于智诚欲言又止,想说你还没告诉我要帮你做什么呢。
他目送应嘉然脚步匆匆地离开,拘谨地在沙发一角坐下,翻开书包里的书。
应嘉然跑下楼时周昉断断续续发来几条新消息,他抽暇看了一眼,捏紧了手机,还是没回。
如果没估算错的话,今天周昉是要开周会的,下班要比平时晚一小时,再估计他开车回去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周昉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
应嘉然喘息着放慢脚步,努力平复呼吸,接起电话贴在耳边。
“你上哪儿去了消息也不回?我出差了,你就想旷工就旷工,这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到底我是你老板还是别的什么人是你老板啊?!”周昉气急的声音劈头盖脸砸来。
应嘉然呼吸还有些紊乱,他停下脚步,视线在周遭环扫一周,终于停留在路边。
他说:“二少,开车别打电话,不安全。”
周昉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挂断的通话,脸上的表情蓦地一空,回过神来简直七窍生烟。
应嘉然挂他电话!
怎么敢的?!
难道周稹又改变主意了?
应嘉然不想做内应继续在他这里待了?
周昉急得不行,满脑子都是下午看到的消息和照片,他一脚刹车踩到底,拉上手刹索性咬着牙又打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
应嘉然没接。
一阵熟悉的铃声由远及近响起。
叩叩叩——
谁不长眼这时候敲他车窗?!
周昉沉着脸扭头,错愕地睁大眼。
“二少,晚上好。”应嘉然笑着说。
第26章 偶尔顶撞是情理之中 “应嘉然,你撒谎……
26.
周昉怔怔地看着应嘉然, 没说话也不眨眼,像是灵魂出窍。
咦, 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应嘉然等了会儿,有点意外他的平静。
他眨眨眼,笑着问:“二少,能捎我一程吗?”
周昉一脸空白地在车上按了几下,副驾驶的门缓缓打开,应嘉然坐上车,乖乖系好安全带。
周昉又看他几眼, 重新发动车往车库里开, 车速很慢,期间周昉还时不时往他脸上瞟, 似乎是在不停地确认什么。
应嘉然这是第一次来周昉住的地方, 比起酒店, 这里的装潢显然要黯色许多,有些陈旧, 他跟着周昉下车走进电梯间。
他原本想解释点什么, 譬如为什么突然过来, 为什么知道周昉那个点会在小区门口出现, 为什么能够推算出来周昉的具体住址。
可周昉一副神游的表情, 像是被他的到来吓傻了, 应嘉然只好先按下不提, 准备观察一下快一个月不见的二少爷的变化再说。
周昉住的是一梯两户的洋房,还是顶层的六楼。
可惜这里没有事事为他服务的刘经理, 应嘉然正想快走两步到前面去按电梯,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一股力猛然将他拉拽向一侧,他猝不及防地跌撞踉跄, 眼前一晃,周遭的一切都随着灯光的消失陷入黑暗。
身体本能让他瞬间紧张起来,还没来得及摆出防御的姿态,霍然落入一个怀抱。
抱住他的人动作很用力,双臂从他肩上环绕过去,这是一个极具侵占性的、恨不能将他一切都纳入掌控的拥抱姿势。
可紧紧箍着他的臂膀却泄露出一丝脆弱的颤栗,或许是震惊、或许是惊喜,应嘉然不得而知。
他的鼻腔中被熟悉的香水味强势盈满。
应嘉然僵了下,感知到他紊乱的呼吸,随后尽力让自己放松肩背,顺从地倚着周昉,侧脸虚虚贴在他肩头:“……二少?”
周昉垂下头,额头抵在他耳侧,应嘉然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好像在哭。
应嘉然愣了愣。
周昉这是怎么了?
在哪受了委屈?
周昉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发闷:“谁让你来的?”
应嘉然松了口气。
很好,还是他记忆里那个臭屁又骄傲的周二少爷。
当然不能说是看你好像要吃不起饭了,怕老板饿死就没人给我发工资了。
应嘉然说:“我来看看二少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话音刚落,应嘉然就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又是一紧。
周昉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眼里汹涌泛起的一阵酸热。
应嘉然这次在哥哥和自己之间,选了自己。
应嘉然出现在车窗外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度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下午五点多,从他生日起就再也不如以前热闹的兄弟群重新出现了有关于应嘉然的消息,成峰发了张图,是应嘉然和另一个陌生女生有说有笑走在街上的照片。
[峰回路转]:昉爷,你一出差,他就偷溜出去约会了/[尴尬]
周昉很愤怒,他想也没想地站起来去茶水间给成峰打电话。
周昉:“谁让你去跟踪他的?!我上次就说过让你们不要再靠近应嘉然!”
成峰一愣,咬了咬牙:“我没有跟踪,这是我前几天逛街在路上看到才拍的。”
周昉不信:“你一个人有事没事跑去逛什么街。”
成峰:“……陪女朋友。昉爷,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就算之前是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也是关心则乱。昉爷你想想那小子才认识你多久,他怎么会和我们一样真心实意对你,二少你别被他外表给蒙住了。”
这样的话从前他也听过不止一回。
那些让他犹豫和心软的甜言蜜语,现在听着却格外刺耳。
真的是真心实意为他好吗?
从他被周稹调去轮岗之后,这些人也在群里表达过对他的关心,顺着他的话替他打抱不平。
当然,也关心他走之后会落灰的车。
周昉沉默几秒,不置可否:“以后他的事,不需要你们来关心。”
“昉爷,你……”成峰错愕的声音猝然挂断在通话里。
周昉一直都知道应嘉然不是一心一意对他的。
应嘉然在给周稹做事。
替周稹监视他,随时向周稹汇报他的动态。
照片里的应嘉然没有说话,而是耐心地听着女孩的诉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走在女孩身旁,既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也不会因为距离过近而出现意外的触碰。
夏日的阳光斜打在两人身上,热风撩起两人的衣角,张扬恣意,成峰抓拍的这张有些糊,平添了几分朦胧感。
般配。
也刺眼。
像是有一粒石子儿突如其来地啪嗒掉进了心口,滚进缝隙里,出不来也沉不下去,粗粝地一下下磨着心脏,不十分疼,可是硌得慌。
应嘉然果然是直男,周昉想。
可他居然选择去和女生约会,而不是尽心尽力地帮周稹打探自己的消息进行汇报,应嘉然明明不是会在工作上这么懈怠的人。
至少自己没走之前,他每次看向自己的视线都全神贯注,哪怕真实目的是为了周稹。
他自己在脑子里纠结了一个小时,想发消息试探应嘉然,结果应嘉然居然不回他消息,还挂他电话!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的愤怒和不安在等待的通话声中攀到顶峰,直到敲窗声响起,一切杂乱无章的、晦暗不明的情绪轰然四散。
应嘉然居然来了。
是周稹让他来的吗?
应嘉然说不是,是他自己想来的。
他是为了自己。
周昉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声音很响。
好可怜,应嘉然想,不会今天又犟着没吃饭吧?
还好他现在摸清了这位小少爷的脾性,刚刚在路上抽空给点了份餐。
应嘉然没说话,缓缓抬手,安抚地在周昉背上拍了拍。
眼睛逐渐适应周遭的昏暗,应嘉然勉强看清楚这里是楼梯间,由于是独栋,楼梯间和车库相连的,几乎没有人会走楼梯上去,连感应灯都迟钝地没有亮。
周昉抱他的时间有些久了,应嘉然能清晰地感知着他胸口的起伏和温度。
还有腹肌。
好像还是比不过?
他的感知不自觉地沿着腹肌再往下——
呃。
应嘉然悄悄拉开了点距离,脸上后知后觉地有点发热。
他没怎么用力地挣了下,小声问:“二少,上楼吗?我给你点的餐应该也快要到了。”
周昉触电似的猛地缩回手,往后站了一步,欲盖弥彰地撇开脸不看应嘉然,神思仍旧游离在外:“……你没吃饭?”
“给你点的。”应嘉然重复道。
“哦,”周昉轻咳一声,攥了攥掌心,有些局促地点着头又应一声,“哦。”
两个人顺楼梯爬到六楼,中途恰好碰见四楼的住户开门放垃圾,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俩一眼。
周昉没注意到,应嘉然敏锐地读出了那短暂一瞥中的含义——有电梯不坐非得爬楼梯?
对于娇气起来连吃饭都要人喂的周二少,应嘉然也有这样的疑惑。
只能归因于他要健身了。
按周昉一开始定的规矩,应嘉然把餐食摆盘上桌就自觉避去了外面阳台,周昉没来得及叫住他。
应嘉然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掐着点进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周昉笑着说:“屋子还挺干净的,我本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收拾的地方。就是比起酒店有些小,委屈二少了。”
“……也不委屈。”周昉说。
“二少都瘦了。”应嘉然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地专注。
周昉和他对视着,心里微微一惊,我也瘦了吗?
应嘉然给他递了话口,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决堤似的抱怨,譬如繁琐辛苦的工作,譬如不方便的生活。
来都来了,先给老板提供一波情绪价值。
从玄学角度来说,多少有他送的那条项链惹的祸。
周昉沉默半晌,问:“你是故意不回我消息的吗?”
应嘉然意外地眨了下眼,解释道:“当时在赶过来的路上,我怕来不及在门口见到二少,就没回。”
“哦。”周昉点了下头,心里梗的那点小疙瘩消失了。
他没接着问,应嘉然失笑道:“二少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会在那个点到小区门口吗?”
周昉看着他,眼神有点懵:“为什么?”
他的反应看起来对这事并不关心,似乎是已经很习惯了旁人对他体察入微的打探。
“二少这次轮岗虽然会时不时有应酬,但作息还算规律,”应嘉然娓娓道来,“每周二是开周会的时候,而且带教也会带二少和同事做复盘,所以比起固定的下班时间会晚一个小时。除非意外情况,也就不会在这一天安排额外的应酬,再算上通勤的时间,二少大概在七点半会回到小区。”
这些都是周昉之前一个多月里和应嘉然在连麦里零零碎碎抱怨的,被应嘉然拼凑出完整的作息时间表。
没等周昉问,应嘉然主动和周昉提了提自己是推测出他具体住址的过程。
周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这些消息汇报给周稹,周稹应该会很满意吧?
满意他这个桀骜不驯总是惹祸的弟弟终于乖顺,满意应嘉然这个内应的兢兢业业。
他会因为这项工作的顺利进行奖励应嘉然吗?
又会奖励些什么?
什么时候应嘉然这样上心地对待自己,可以不要是为了哥哥?
所以这次应嘉然来,也不全是他发自内心地为自己而来吧?
周昉心不在焉地垂下眼,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
他说:“应嘉然,你撒谎。”
第27章 心疼一下老板吧 “抱我。”
27.
应嘉然:???
他哪儿撒谎了?
这不是一五一十告诉他自己怎么推测的了吗?
应嘉然被周昉幽怨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颤, 纳闷地开始回忆自己又是哪儿惹着周二少了。
“你只是为了我才过来的?”周昉忍了忍,抬眼看着他。
应嘉然:……
呃, 那倒不是。
还为了给表弟找个房子方便他备战高考,顺便把老板的钱赚了。
应嘉然眼中转瞬即逝的心虚被周昉悉数看在眼里。
他果然还是为了周稹,周昉想,这个骗子。
浓浓的不甘裹住他的心脏,一下下地向内挤压着。
对周稹如此忠心耿耿的应嘉然,就算他从周稹手里要过来了,真的能让应嘉然全心全意待他吗?
周昉没再说话, 放空地靠坐在椅子里。
他一下下地按亮手机屏幕, 却也没点开其他应用,整个人都有些走神。
老板又开始生闷气了。
应嘉然很自觉地开始忙碌, 收拾餐桌、调整房间物品摆放布局, 把周二少当初让人搬过来但懒得动手收拾、于是全部堆在了逼仄杂物间的那些装饰品按周昉的喜好都重新装点上了。
忙完这些,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赫然走过了十。
按之前分隔两地的工作情况来说,他该给周二少直播哄睡了。
不过现在他人都在这里了, 直播肯定是不用了, 那还需要哄睡吗?
可表弟还在出租屋里, 今天第一天过来, 他不能就这样把小孩一个人丢家里, 得回去和人聊聊天了解一下情况, 要是力所能及, 他也愿意给表弟补补功课。
应嘉然累出一身汗,为了体面, 他放下干活时卷起的衣摆,离周昉两米远问他:“二少?您明天还要上班,要不要准备休息了?”
手机屏幕第N次灭掉, 周昉没有再摁开,他缓缓抬脸,看向应嘉然。
眼中莫名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坚定和决心。
应嘉然:“?”
好燃,但您到底在燃什么?
“去洗澡,”周昉说,“睡衣穿我的。”
“……”
应嘉然眼神怪异。
几秒钟后,他和周昉对视的目光又逐渐变得同情。
果然管培生不是谁都能干的。
看给二少折磨的,睡眠质量差到洁癖也可以不在乎了。
应嘉然没有反驳,连疑惑也一闪而过,顺从地“哎”了声,乖乖伸出手朝着卧室做出“请”的姿势。
周昉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意会到他这是在要睡衣。
啧。
怎么这么配合,一点也不反抗?
“你先去洗,我待会儿给你拿过来。”周昉说。
应嘉然受宠若惊,这种“伺候人”的活儿都可以干,二少爷也真是在这岗上被工作毒打给锻炼出来了。
“那麻烦二少啦!”应嘉然毫不扭捏地接受,笑盈盈地对周昉道谢,转身径直进浴室。
应嘉然今天突然过来,什么也没带,不止睡衣,贴身的衣物也得用他的。
周昉敲了两下浴室门,淅淅沥沥的水声应声停下,浴室门从里推开一段间隙,先探出来的是应嘉然那张被水雾淋湿后双眼润泽的脸。
他眉眼含笑,大大方方地伸出胳膊来取周昉手里的衣服,接过时手指不小心碰了下周昉的手背。
温热湿润的触感电流般顺着皮肤窜过。
周昉激灵了下。
靠,他现在在干什么啊。
周昉瞬间撤回手,应嘉然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衣服要掉地上,他赶紧两只手去接。
浴室门晃晃悠悠地打开,周昉余光瞥见一片雪白,他猛地别开头,咳嗽起来。
应嘉然接住衣服,直起身体,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少爷,你又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
“……我只是让你留这继续工作,你要注意言行,”周昉盯着门框说,“是男人,就要检点。”
应嘉然:……
应嘉然忍不住了,心里低骂一声,扯出一抹笑:“不太懂二少你在说什么。”
周昉一点点斜过眼,绷着脸不让自己看到应嘉然的身体,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往底下飘了一瞥。
依旧漂亮的薄薄一层腹肌,还挂着水珠。
可惜被浴巾挡住了一半,看不完整。
哦,系浴巾了。
周昉眼睛被烫似的赶紧背过身去,硬邦邦说:“还有五分钟,赶紧洗完,别耽误我明天上班。”
应嘉然无语,啪地关上门。
应嘉然从浴室出来,周昉匆匆和他擦肩而过进浴室,他张嘴想问点什么被直接忽视。
找不到吹风机,应嘉然只好用肩头的毛巾勉强擦干发尾的水,站到阳台让晚风给他自然吹干。
按原来在酒店的作息来看,周昉洗澡很磨蹭,起码要在浴缸里泡半个小时,还得要挑喜欢的香水味的浴盐球,撒上花瓣,这些东西他刚刚在浴室的储物格上也看到了。
趁这个时间,应嘉然赶紧给于智诚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上不回去了。
“哥你晚上是要通宵加班吗?”于智诚很担忧。
“也不用通宵,”应嘉然往客厅方向看了一眼,“但回来太晚了,公司这里有给员工休息的小床,我眯一会儿就行。你记得开空调,这边的费用都是公司出的,别故意给我省钱,别复习到太晚,早点休息。”
他不想给表弟太大压力,正想挂断电话,于智诚犹犹豫豫地又喊了他一声。
“嗯?怎么啦?”应嘉然耐心地等着。
“哥,你之前不是说需要我过来帮你忙吗?那我需要帮你做点什么呢?”于智诚过意不去,“我现在成绩还可以,老师说上重本肯定是没问题的,不会影响到学习的,你就让我帮你多做点吧,你也就不用去公司熬夜加班了。”
“公司的事就这样,偶尔加班,”应嘉然笑笑,脑子里飞速思考,“是想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阳台上的那几盆花。我上班没个规律的时间,现在天气热,花每天只需要几个小时的光照,可又受不得晒,正午的时候就得搬回屋子里,只能麻烦你每天帮我搬搬那些花,会太辛苦吗?”
“当然不会!”于智诚忙不迭否认,但又觉得这事儿怪怪的,“可是,就只需要这样吗?”
“这可不是小事,”应嘉然笑着说,“这花是我老板送我的,听说可名贵着呢,大几千一盆,我怕养死了。”
来都来了,那就假借一下二少的名头吧。
“原来是这样!”于智诚看着阳台上那几盆绣球,倒吸一口冷气,郑重其事承诺,“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花养好的!”
“好,我等着。”应嘉然笑起来。
他挂断电话,一转过头,猝然撞入周昉阴郁愤懑的目光中。
“二少?”应嘉然歪了下头。
周昉抿了抿唇,垂下眼扭头就走,直丢下一句“过来”。
他等着?等谁?周稹吗?
周昉憋着气在床边坐下,力气很大,坐得床垫弹了两下。
不允许!
应嘉然是他的,就算抢也要从周稹手里抢过来。
不仅是人要在他身边,他还要应嘉然的心也在他这里。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用不客气的手段了!
应嘉然走进卧室时,发现周昉沉着脸在看手机,以为是带教临时又给发了消息,于是安静地站在窗尾等候周昉安排。
也一个多月没近距离给周二少哄睡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新的需求。
周昉认真地看完“直男攻略手册”贴,决定从现在开始实施!
周昉放下手机,抬腿上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沉声说:“来吧。”
应嘉然往前迈了一步,周昉心里有些打鼓,两人此刻的站位让他恍惚间回到了当初应嘉然第一晚给他陪睡的时候。
光还是太亮了,这样不利于掰弯直男,应嘉然应该会抵触。
周昉深吸一口气想。
他下意识张嘴:“切换夜间模式。”
一秒,三秒,五秒流逝过去。
卧室里灯火如昼。
应嘉然困惑地望着他。
这屋子里拢共就俩人,他给谁下命令呢?
周昉眼角微微一抽。
忘了,这屋子里没智能家居设备!
“关灯。”周昉撇开眼,然后自己抬手按下了开关。
应嘉然:…………
二少你。
上班也真是不容易。
应嘉然的眼神在黑暗里简直说得上是怜爱了。
周昉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太大,应嘉然不得不提了提衣袖,摸黑爬上床,慢慢跪爬到周昉旁边的位置。
这卧室的灯就只有亮和不亮两种区别,没有中间过渡的小夜灯模式,灯一关就看不清人了。
应嘉然想了想,问:“我是给二少按揉穴位呢还是给二少讲讲故事助眠呢?”
其他的摸黑也干不了吧。
“都不用。”周昉说。
“嗯?”应嘉然询问地发出一个音节。
现在应嘉然已经习惯和他同床共枕了,他得继续之前没完成的下一步攻略了。
“攻略直男第三招:在接受肢体接触和同床共枕的基础上,可以开始一些若有若无的挑逗,让对方产生生理性的依赖。”
挑逗。
还是对男的。
这个词出现在脑海里,周昉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两年前,几个关系还行的同学办生日派对,撺掇陆川和他一起去酒吧,进了包厢,里面坐着几个打扮妖艳的男孩,一见到他就谄笑着扭腰迎来,要给他喂酒。
周昉被劣质的香气熏得差点吐出来,忙不迭地闪开坐到了角落,立马就想走。
众人看他不喜欢,眼神示意男孩走开,摇了几圈骰子,周昉突然感觉桌下有人碰了碰他的小腿。
他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开茶几,皱着眉质问:“谁踢我?!要打就光明正大的和我动手,背地里耍阴招算什么本事!”
骰子酒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包厢里一片死寂。
他要走,没人敢拦,陆川比他大一岁,忍笑和他一起先出来,在车上笑得前仰后合,说人家是在挑逗他,不是在挑衅他。
周昉眉头拧得死紧:“恶心!我不喜欢男的!”
现在这个攻略居然要他去“挑逗”应嘉然?
他做不出来。
而生理性的依赖。
周昉都不太能理解这个词。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没太依赖过谁。
他也不需要依赖谁。
优越的物质生活条件老爸老妈已经给的很富足了。
至于情感上,他习惯性地和周昉吵闹争宠,但也从不怀疑爸妈会偏心他俩中的谁。
反而是爸妈一碗水端平的不偏帮让他从来不会为周稹对他的暴力镇压积攒怨念,他哥再怎么管束他,还不是要赚钱给他花。
他现在最怨的还是应嘉然明明和他待一起的时间最长,但还时时刻刻挂念着他哥!
“你有依赖过谁吗?”周昉冷不丁问,“生理性的那种。”
“没有。”应嘉然愣了下,如实回答。
“好吧,”周昉想了想,忍着想象中的不适,命令道,“抱我。”
这很挑逗,也很依赖了吧?
第28章 去看看病吧,少爷 不想松手,甚至还想……
28.
沉默, 是今晚的应嘉然。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周昉是受了什么刺激。
居然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你们直男说话真是没轻没重的。
应嘉然没说话,也没问原因, 摸索着靠近周昉的位置坐着,紧接着就开始犯难。
周昉需要的这个“拥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像哄小宝宝睡觉那样,俯身用胳膊从上到下把他拢进自己怀里形成一个有安全感的姿势?
还是像电视剧里的情侣眷属那样,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给周二少枕着,然后让他靠在自己肩头这样抱?
应嘉然从来没有过这种工作经验,很迷茫。
从有记忆开始,他没有被谁拥抱过。
读小学之前寄养在姑姑家, 他不会向姑姑姑父索要拥抱, 他知道,那应该是属于表姐的亲昵和温情, 他不能再去抢夺了。
上学住校之后, 青春期的男孩更不会通过这种亲密举动来体现兄弟情, 就连过年过节帮亲戚带小孩他也不会抱他们,顶多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牵他们。
“你怎么不动?”周昉看他一直坐旁边发呆, 忍不住催促。
算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应嘉然选择了前者。
他猜周昉是想拿他当亲人的替代品,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周二少没有其他的能够寄托情感的朋友或亲人。
之前每一天的直播连麦他都会时不时埋怨周稹两句, 应嘉然其实看得出来, 他不是真的厌恶这个哥哥。
如果父母在这里的话, 依照周二少的性格,大概会一边不高兴地哼声, 一边展臂狠狠抱住爸妈。
如果是周总在这里,那周二少应该会先装模作样和周总打一架,在被兄长无情镇压后耍赖要安慰。
这样的场景他不曾体验, 也不曾亲眼目睹,但能够想象得出来。
周昉没完全躺下,半靠在床头的枕头上。
应嘉然侧着身体俯下腰,动作生疏地用手臂环过周昉的肩膀,轻轻地拢抱住他。
他的动作很轻,如果不是彼此肌肤相贴的温度,周昉会感觉他其实只是做了个样子虚虚环着自己。
应嘉然服务意识一流地体贴询问:“二少,这样可以吗?”
周昉:“……”
好怪,有哪里不太对吧?
上一个这种姿势抱他的,是他六岁那年不听劝、跑出去淋雨踩水坑,结果半夜高烧不退时守在医院病床旁照顾他一夜的老妈和周稹。
老妈这样抱他倒很正常,但那是周稹第一次这么亲近地靠近他,他烧得最厉害的时候还忍不住掉了眼泪,觉得他哥对他其实也挺好的。
结果痊愈后,他被周稹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老爸老妈也一反平常的和颜悦色,严令禁止他下雨天再出门。
明明周稹自己都只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却因为是他哥哥,就可以当着大人的面教训他,害得周昉颜面扫地。
周昉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下半年上了小学,再努力长几年就要超过周稹,他也要当哥哥教训周稹!
他终于满心欢喜地进入一年级,却发现周稹读初中了。
太绝望了,他一辈子都当不了周稹的哥!
应嘉然这个虚浮的拥抱让他不受控制想起周稹,顿时心梗得不行。
不会周稹也这么抱过应嘉然吧?所以应嘉然学到了?
这个念头惊得周昉简直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他瞬间毫无困意。
“不行!”周昉硬邦邦说。
应嘉然松开手,双臂自然垂下,虚心请教:“那应该是怎样的呢?”
“你躺下。”周昉严肃地说,“我给你示范一遍,你以后都只能这么抱我。”
他要把应嘉然在周稹那里染成的习惯统统覆盖掉!
应嘉然:“……”
总是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这么严谨啊周二少。
应嘉然乖乖躺下了。
“头抬起来一点。”
应嘉然照做,感到脖子下横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填满他与枕头之间的空隙。
“别弓背。”周昉说出这句话时眼前瞬间出现自己高中走路姿势吊儿郎当被周稹一巴掌甩在背上的画面,不等应嘉然反应,他立马推翻:“弯着也行。”
应嘉然像个木偶娃娃,乖顺地按照他的琐碎要求调整姿势。
抬手、搭腰、抬腿……
等等,最后这一步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应嘉然迟疑了下,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周昉的要求,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往下瞥了一圈,隐约能看到两人身体交缠的轮廓。
电视剧里好歹还有被子遮挡着,他俩这——
应嘉然不得不出声委婉提出询问:“二少,这样的拥抱,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反正是在他这个gay的边界感上反复横跳不断挑衅。
周昉忙活了半天,越调整越觉得怪异,屋子里空调开到20度都让他觉得有点热。
闻言,他默了半天,轻咳一声:“你别乱动。”
应嘉然:?
少爷,背锅是另外的价钱。
应嘉然心里低叹一口气。
折腾这半天,他大概也猜到周昉是想要什么样的拥抱。
虽然应嘉然自己也对拥抱这种事很陌生,但他学习能力强啊,好歹也看过不少电视剧。
硬要说的话,g那个v也看过一些。
在他怀疑自己性向并为之忐忑不安的时候,看了两秒就想自戳双目,忍着痛苦快速拉过进度条,勉强算看完,一口气关掉视频把文件删了。
太丑了,冲击性太强了,不知道到底是谁喜欢看。
而且看起来躺下面那个人一副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叫唤得他心惊肉跳地关掉声音,简直想帮忙给报个警。
唯独给他留下一点还算温情的记忆就是两个人完事后抱在一起的样子。
“我来试试吧,二少?”应嘉然说。
周昉一惊,忍不住抬眼循着他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应嘉然这么主动?
他矜持地一颔首,立马躺下,若有若无地哼了个“嗯”。
应嘉然回忆着以前看过的画面片段,在方才的失败经验上做调整,低头主动将额头轻轻抵在周昉肩头,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双手试探着虚虚环过周昉的腰,侧身将自己贴进周昉怀里,不算紧密,但相当契合。
周昉无师自通地顺着他的腰线揽过他的腰,手臂也有了安放的着力点。
他一低头,脸颊就能贴在应嘉然发顶,那微卷的头发意外柔软,一点也不刺,透着洗发水的清爽香气,但又不完全是洗发水的味道,是独属于应嘉然的清爽气息。
应嘉然的腰果然和他之前目测的那样,一只手就可以抱个满怀,瘦而柔韧,会让人忍不住想用力圈紧。
预想中的膈应和不适一点也没出现。
相反,抱着应嘉然很舒服。
他体温偏低,像一块温润如脂的暖玉。
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周昉一抱上就被牢牢牵引,不想松手,甚至还想抱紧一点。
两个人贴得太近,应嘉然再次清晰地感受到周二少拥有良好健身痕迹的精壮肉./体,如果再贴近一点,两个人最隐秘的部位也会贴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让应嘉然很尴尬,但周昉好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大概就是直男的坦然吧。
应嘉然心里感叹。
还好屋子里空调温度开得够低,周昉身上过热的体温也没让应嘉然觉得难受。
如果是冬天,真像个行走的人形暖手宝。
应嘉然漫无边际地想。
“那我还需要做些什么给二少助眠吗?”应嘉然问。
“不需要,我已经困了。”周昉闭了闭眼,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这个香型用在应嘉然身上最好闻。
“好的。”应嘉然没想到他这么好哄,还以为被工作折磨了一段时间的周二少怎么也得发发脾气撒个火,是他小人之心揣度周二少了。
应嘉然听着周昉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身体悄悄地往外挪了点,努力让两人下半身之间的距离拉开点,以免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尴尬局面。
他打算等着把周昉哄睡后就去客厅睡。
睡了这么多年沙发,他已经很熟了,比睡床还自在。
周昉想,要找个借口试探一下应嘉然对周稹的忠心程度。
这句话还没在脑子里想完,意识便晕晕乎乎地陷入一片混沌,比被人直接砸晕过去还快。
他又梦到了应嘉然。
这一次,应嘉然躺在他的怀里。
四周的灯像开了柔光滤镜一样,泛滥着模糊的云雾,只有怀里的应嘉然面容清晰。
应嘉然闭着眼,应该是睡熟了,两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碎发汗涔涔地贴在鬓边,连浓长的睫毛都湿漉漉地轻轻颤着,仿佛正处于一段旖旎的余韵中,就连那张脸也好似被镀上一层光晕。
简直是周昉从来没见过的……漂亮。
周昉感到喉咙的干涸,他努力地吞咽着,想要喝点什么润润。
可他舍不得放下怀里的人,两难之下,他急得要抱起应嘉然去寻找水源。
刚一动身,他就感觉到异常——
周昉猛地睁开眼,轰隆隆的耳畔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在剧烈起伏。
他下意识低头。
应嘉然呢?!
思绪还没完全回笼,身体已经翻身下床,开始不自觉地寻找。
卧室里没有人,周昉鞋都忘了穿,急匆匆去客厅看。
梦里和睡前都在他怀里的人,此时正侧躺在沙发上。
和他早已习惯的那样,维持着摇摇欲坠又意外安稳的姿势,枕着手臂蜷着腿,身上什么也没搭,睡得毫无存在感。
如果不是在刻意找他,周昉也会忽略掉沙发上居然躺着个人。
为什么要在客厅睡?不是说好的抱他睡觉吗?
是不是在故意疏远他?
周昉心里不太舒服,甚至有点生气。
舌尖抵了抵犬齿,他沉着脸,放轻动作,双臂护在应嘉然身体下,手掌在沙发边沿往下一撑,失去平衡的应嘉然果然顺着重力往下掉,毫无悬念地被他接住。
应嘉然瞬间惊醒,睁开眼的刹那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出声,高度紧张的神经在熟悉的怀抱后反应过来抱他的人是周昉。
好熟悉的场景。
应嘉然被人放到床上时,一串问号从脑门上滑过。
紧接着,周昉像几个小时前入睡时那样,熟门熟路把他抱进怀里,脸颊在他发顶蹭了蹭,满足地喟叹一口气,呼吸再次绵长平稳。
但这次,周昉不满足于刚刚刻意被应嘉然拉出距离的拥抱,闯破应嘉然的边界,紧紧圈着他的腰往怀里搂,连腿也压了过来。
从头到尾说得上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应嘉然都没来得及挣扎。
他沉默了半天,妥协地贴在周昉宽厚有力的胸膛。
周二少的梦游症真得去医院看看了。
第29章 特殊情况垫付一下 “他们灌我酒。”……
29.
明亮的阳光闯破纱帘的阻碍, 透进屋内,映亮床上相拥的人。
这是周昉讨厌这个房间的重要原因之一。
尤其是在夏天, 七八点就亮起的天压根不给他缓冲的时间,更可恶的是这屋子是朝阳的,让他毫无防备地直面太阳。
周昉拧着眉,下意识转脸要埋进被子里挡住光。
鼻尖触碰到一片温软,带着沉酣的恬静,触感嫩滑,反正不该是真丝的质感。
周昉陡然睁眼, 应嘉然的脸映入眼中, 他愣了好半天,还未完全苏醒的脑子浮起前半夜梦中飘渺的画面。
只是应嘉然状态和梦里不一样, 现在的应嘉然只是呼吸平缓地安睡着, 他微微蹙着眉, 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手掌还抵在他胸口, 没怎么用力, 仿佛只是要做个心理上的区隔作用。
周昉恍恍惚惚地想, 这算成功掰弯应嘉然了吗?
应嘉然都愿意睡他怀里了。
“二少?”应嘉然缓缓睁开眼, 愣了两秒, 很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
他像一尾游鱼, 轻灵灵地一晃身形就飘走了, 连一丝涟漪都不曾遗留,周昉下意识收紧手指, 却连他衣角都没有抓住。
哦。还没有。
周昉捻了下指尖。
怀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二少昨晚睡得还好吗?”应嘉然瞬间进入工作状态,爬起身滑下床, 手上一边扥平床单,把枕头重新归位,一边微笑问候周昉,“你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周昉脑子还蒙着,本能地跟着他的询问回答:“嗯,随便。”
应嘉然又再次观察了下他的表情,确认此人还处于赖床阶段的意识不清醒。
“那二少再睡十分钟,”应嘉然微笑说,“按照二少平常的习惯来说,九点到公司,八点半开车出门可以刚好踩点或者提前一两分钟抵达公司车库,可以在公司的打卡范围内签到,现在才八点。”
他安排得条理清晰,虽然还是和之前每次叽里咕噜一大堆一样不入耳,但周昉本能地觉得很有道理,习惯性听从了他的安排。
他迷迷瞪瞪地噗通一声倒回床上。
应嘉然收拾床的动作一顿。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能睡。
周昉拽过被子蒙头,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应嘉然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落地窗。
纱帘有两层,完全遮不住光,和酒店一旦合上就和黑夜没差别的高遮光窗帘简直是天差地别。
应嘉然先去厨房把牛奶温上,趁热的时间去浴室洗漱,再出来打开冰箱寻找能给周二少做早餐的食材。
——完全没有。
冰箱里只有一堆卖相漂亮的水果和酒,食材的影儿都看不见,就连冰箱里的牛奶估计都是刚搬来的时候,周稹的助理好心帮买的,周昉只拆了几瓶出来喝。
至于前一个月的早餐,他估计周昉自己懒得动手就干脆没有吃。
好在应嘉然记得之前查导航时,有显示小区里的几家便利超市,应嘉然赶紧跑下楼临时买现成的吐司和鸡蛋回来。
周昉从浴室出来,看到桌上的餐点,好不容易在冷水冲洗后神智清醒的脑子又晃神两秒。
直到应嘉然笑盈盈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撑着脸对他笑得明媚:“还有十分钟到八点半,二少要不要带去公司吃?”
“来得及。”周昉说。
迟到一会儿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卡也被冻了,就算发工资他都用不着。
对了,他卡还被冻着。
周昉心情又低落下去。
他是因为给应嘉然小额打赏才被冻卡的,之前答应给应嘉然的腹肌比赛安慰奖一万块也还欠着。
有点丢脸。
他不想让应嘉然看出来,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咬着吐司。
应嘉然被他埋头苦吃的模样给惊到了。
原本是有点担心吃惯了五星级酒店早餐的二少会挑剔他这相当简陋的早点。
连吐司都是冷冻后加热的预制品,虽说鸡蛋是他自己现煎的,他也吃不出来自己煎的和酒店煎的区别,但周二少嘴这么刁的一个人,好歹也要挑剔几句的。
眼前的周昉不仅没嫌弃,还吃得很香。
应嘉然都有点怜爱了。
出来轮岗的这一个月到底都过了些什么样的苦日子啊,把我们家少爷整成这副样子了。
不像上班,像被送去参加了变形记。
周昉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掐着点喝完牛奶:“我走了,你自己安排吧。”
他抓起手机往外走,很匆忙。
应嘉然送他到门口,体贴地多问了一句:“二少上班忙,既然我过来了,我来负责点餐吧,二少可以抽空把想吃的菜品发给我,我让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午休时间点送到公司。”
周昉本能地要拒绝,想说他自己点。
但转念一想,他卡都冻了,如果没应嘉然,他就只能吃食堂了。
周昉绷着脸,不忘维持自己的少爷架子,淡淡颔首:“行,你看着来。”
他怕应嘉然多问,走出门口还补充了一句:“出差回去之后给你报销这段时间的垫付,随工资和奖金一起发。”
绝对不是因为他没钱!
特殊情况,让员工垫付一下也是合理的。
他话音未落,又想起应嘉然之前刚来的时候穿的那些洗得发白的衣服,吃饭也都很节省。
万一应嘉然没有积蓄给他点餐怎么办?
难道要让应嘉然向周稹伸手要钱吗?
他是已经被周稹骂习惯了,可他一想象到应嘉然窘迫地向周稹支取额外费用的画面,就快要心脏病发了。
不行。
不能再给应嘉然去找周稹的机会。
周昉停住脚:“你要是不方便先付,我这边可以……”
大不了就破例把其他卡挪给应嘉然用了。
就算对赌失败,大不了也是丢一辆车,他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把应嘉然要来。
“方便的,”应嘉然难得地主动出声打断他,微笑说,“二少之前给我的我都还攒着,没什么地方需要花,二少就放心去上班吧。”
周昉心事重重地走了,路上看到银行还多瞥了几眼。
周一的时候他早退跑去银行填了解封申请,可柜员说解封时间不由银行决定,要耐心等待。
这种没有效用的话术周昉从来不往耳朵里听,知道这事儿现在谁都没辙,他只能等。
他想过干脆就破例动一下其他几个账户的钱,等解封拿到工资再补过去不就好了。
只是吃饭而已,总不能真把他饿死吧?
他知道这个理由完全不成立。
如果让周稹知道了,周稹大概会臭骂他一顿,然后要求他继续履行两人的对赌协议。
至于吃饭,公司食堂是免费的,他挑食不吃是他自己的问题。
周稹可不会惯着他。
在兄弟群里的那帮酒肉朋友,他压根没想过要向他们寻求帮助。
说不上是哪里的问题,他直觉地不愿意在这种事上和他们开口,没到那个地步。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打过电话给过陆川,理直气壮地让陆川过来旅居两个月。
陆川:“???”
陆川一针见血地问他:“你是不是和周总打什么赌了?现在兜不住底要我过去帮你?”
周昉不承认:“不是。你怎么这么怕我哥啊!也太没出息了!”
陆川:“周老二,其他都行,这不行。你知道的,我们这几家的年轻一辈里,现在最有话语权的就是你哥周老大。”
陆川:“你这么浑都不敢惹他,我惹他不是撞枪口上了吗?而且我最近接手的一个项目还得他来点头牵线,我肯定不能为了你和他作对。”
陆川明哲保身得周昉无言以对。
周昉:“不是,我又没让你干别的,你过来玩两个月怎么了?”
陆川:“那也不行,我最近走不开。你要真是一个人待着无聊,我就问问妤歆她有没有课,让她去玩几天,你给她把什么都安排好一点。”
周昉:“……你有病吧!”
陆川了然道:“漏出马脚了吧,果然是和周总有关。”
周昉果断挂掉电话。
发小太聪明了也不好。
大不了就吃一段时间食堂,等到卡解冻,既不会惊动周稹,也不算违背兄弟俩的契约。
现在应嘉然来了。
他明明刻意隐瞒着应嘉然这件事,应嘉然却好像什么都洞悉一样,主动给他点餐,把他这段时间烦恼的事都不动声色地解决了。
下午抽空回去换衣服,周昉发现卧室的换了新的遮光窗帘。
他没有察觉到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想也知道是应嘉然量好尺寸之后专程出去买回来安装的。
客厅的所有摆设也都重新布置过了,杂物间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重新安放好,让他嫌弃烦躁了一个多月的小屋子,现在却很熟悉,就好像是特意按他习惯打造给他的居所,看着心里就很舒服。
就像昨天晚上抱着应嘉然入睡那样。
——应嘉然呢?!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周昉脑子里的神经警觉地一绷,条件反射地要给应嘉然打个电话。
掏出手机顿了顿,又重新揣回兜里了。
昨天应嘉然突然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给应嘉然发消息,那个时候应嘉然正在往这边赶,万一现在应嘉然在车上或者在过马路,他发消息让应嘉然分神出意外怎么办?
应嘉然晚上就会回来了。
周昉说服了自己,放心地开车去赴局。
这次带教把他们三个管培生全带上,显然是这次聊的客户有点棘手。
周昉预感不妙,紧急做了心理建设,劝说自己一个多月都熬过来了,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不能前功尽弃。
到了席上他还是喝得差点没压住脾气要摔杯子走人。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寒暄、恭维,互相揣着八百个心眼讨价还价,周昉现在也被练得能听出来对方话中的隐含意了。
但这次不同的点在于对方摆着豪爽耿直的姿态,变着花样给他们的人灌酒。
除了周昉以外的其他人都很懂眼色,主动替带教挡酒,周昉捏着杯子勉强陪喝了几杯。
“你喝得太斯文了,没意思。”女同事刚要提起第三杯,杯子突然被人按住,发黄的手指头浸进酒里。
周昉余光瞄到,胃里控制不住地开始翻涌。
对方显然是发现了他没怎么喝,还偷偷倒掉酒。
他皱了下眉,上前两步捏着杯托从同事手里拿过酒,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意:“那您说,想怎么喝?”
“连女同志都喝了,你怎么能躲着不多喝几杯,太没男子气概了,”男人看到周昉过来,满意地笑着眯了下眼,视线飘向女同事,“新人嘛,就该多历练历练,酒量看人品,我欣赏能喝的小孩。”
“我敬何总。”女同事笑了下,二话没说拿过一只更大的酒杯,倒酒、仰脸,一气喝成。
她一只手撑了下桌子,掩住略有不稳的身形。
“不好意思,知明她最近感冒,不能喝太多。”周昉身旁的男生注意到,想出声替她。
何总没说话,只盯着她。
黎知明又干脆地笑着灌了一杯。
“这就对了嘛!到了酒桌上,咱就说敞亮话,别找那些忸忸怩怩的借口,我看不上!”他轻慢的视线转向周昉。
周昉嘴角的笑彻底挂不住,烦躁地扭头看带教。
带教平静地和他对视一眼,轻飘飘地转移视线,看向女孩,提了提杯子。
“能和何总喝几杯是我的荣幸,我再——”黎知明垂了下眼,很快面不改色提起酒瓶准备再倒。
啪!
周昉突然抬手把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酒水混着粉碎的玻璃渣四溅,引来包厢里所有的错愕视线。
他一反常态地扬起笑容,随手拎过一瓶酒:“何总说得对,一杯接一杯地喝太没意思了,我平时也爱喝酒,今天就陪何总敞开了喝。”
“黎知明,”他头也没偏一下,语气随意,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去找这里的经理,就说周稹周总之前存了一批好酒,今天我取几瓶出来,陪何总喝个不醉不归。”
何总脸色微变。
黎知明立马反应过来,机灵地笑着接话说“好叻”,转头飞快离开包厢。
大堂经理带着酒过来时,周昉刚一气喝完一整瓶。
他笑容恣意,两指拎着酒瓶倒过来点了点,示意没有一滴残余。
“何总还满意吗?”
男生悄悄碰了下他胳膊,意思是这酒度数很高,不能喝这么急。
他有些担心周昉,主动上前笑着拿过酒:“何总不嫌弃的话,我也来。”
“小酌怡情,小酌怡情哈哈。”何总旁边的男人开始出来打圆场。
不知道第几瓶下肚,踩在周昉快要耐心告罄的边缘终于听到一句“合作愉快。”
送走何总的车,男同事蹲在草丛边狂吐不止,黎知明默默地递上矿泉水。
她喝酒不上脸,脸上的妆容都没花。
带教站在旁边叹气:“当初招你的时候,你说你能喝,我看你还不如知明一半的酒量。”
“谁知道她这么能喝啊!”男同事委屈地抱着电线杆慢慢站起来,“但后面的酒感觉口感好很多,也不容易晕。”
“那当然了。”黎知明瞥了眼旁边的周昉,轻笑道,“你每一口喝下去的都是好几千。”
“卧槽!”
带教笑着摇摇头,看向周昉,不太赞同地拧了下眉头:“以后不能这样了。”
周昉撇了下嘴角,他其实有些晕,但他不想靠在同事吐过的电线杆旁边。
“今天对方是顾忌到周总,你当然可以这样,”带教声音很低,只有周昉能听到,她的目光往另外两个管培生的方向示意,“但你走以后呢?他们是必须要在这个岗位上做下去的。”
“就非喝不可吗?谈个合同非得扯这扯那的,他就是故意灌酒刁难,和合作没半分钱关系。”周昉一开始就不满意这种工作模式。
“社会隐形规则如此,凭几个人的不愿意,改变不了什么。”带教说。
周昉不说话了。
他晕得很,索性蹲下,掏出手机翻联系人。
“待会儿你怎么回去?我记得你开车来的。”带教问。
“我朋友来接我。”又一阵眩晕袭来,周昉闭眼缓了缓,他想起自己的同事,“他们呢?”
“打车回去,打车费公司月底统一报销。”
带教打的车先到,她叮嘱三人路上注意安全,便先上车离开。
[22:47]
[散财童子]:/[定位]
[散财童子]:来接我
[散财童子]:头晕
应嘉然接到消息时正在给表弟讲题,看清内容,心头一紧,赶紧说要临时加班,小跑下楼打车去接周昉。
他匆匆推门跳下车,一眼找到蹲在马路牙子上埋脸在膝盖里的周昉。
周二少每天早上都要捯饬的酷帅发型荡然无存,脑袋顶胡乱翘起的几撮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还很可怜。
怎么应酬成这样了?!
应嘉然大步流星跑过去,他蹲下身扶周昉:“二少,你还好吗?”
汹涌翻上的醉意让周昉天旋地转,被应嘉然撑着站起身体,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体好沉,他索性抱住应嘉然的肩膀,挂在应嘉然身上。
熟悉的清朗嗓音温柔得从耳畔流进,勾起周昉压抑一晚上的情绪。
应嘉然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已经很淡了,但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独属于应嘉然的清爽气息。
如沐春风般温柔地接住他的所有情绪。
从来到这里,就没有一天顺心的事。
兄弟群指望不上,发小明哲保身,他哥恨不得他多吃点苦。
只有应嘉然,会千里迢迢赶过来,给他点他喜欢的菜,注意他的一切小细节,在他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让他倚靠。
“他们灌我酒。”周昉委屈地说。
第30章 醉酒的boss真难伺候 再也不是纯洁……
30.
嚯, 看给咱二少可怜的。
应嘉然一听,忍笑环住他的腰不让他滑跌在地上, 右手安抚地一下下拍着周昉的背,语气轻柔地问他:“喝了多少呀?头晕吗?”
周昉把脸埋在他颈窝,勾在应嘉然肩上的手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三瓶。我厉害吧?”
“晕死我了!”周昉抱怨说。
周昉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体型又比他宽厚一圈,应嘉然扶了他一会儿就有点撑不住,往后撤了两步换了个没那么费力的姿势。
“真是太辛苦二少了!”应嘉然拔高音量,随后放轻声音哄似的, “待会儿回去我给二少弄点醒酒的, 喝了就不晕了,好不好?”
周昉晕晕乎乎地点头:“嗯。”
应嘉然想问他把车停在了哪儿, 抬眼往四周环顾一圈, 望见不远处电线杆子旁边神情复杂看向这边的两个人。
两人看样子都很年轻, 眼神里有一种同为刚进入职场挨打的倒霉应届生的清澈和淡淡死意。
应嘉然从周昉之前和他提到关于这两人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扒拉了两下,大概对得上号, 是周昉的两个管培生同事。
“你同事还在那边, ”应嘉然小声问, “要不我顺路送他们回家吧?现在太晚了。”
应嘉然来了, 周昉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神经就彻底放松了。
有应嘉然在, 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反正应嘉然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他懒得思考, 应嘉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应嘉然把他全须全尾带回去就行了。
周昉闭着眼, 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嗯。”
应嘉然找到车,从周昉兜里摸出钥匙,扶着周昉塞进副驾驶。
他快步走回电线杆子那边, 礼貌地向他们表明身份和来意:“你们好,我是周昉的朋友,来接他回去的,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我顺路送你们一起回去吧?”
男生犹豫了下:“好像也不顺路吧?之前有一次周昉他没开车,我问他要不要顺路一起打车,他说不顺路——会麻烦吗?”
应嘉然:“你住哪边?”
男生说了个大概位置,应嘉然有点印象,仔细想了下——
其实是顺路的,而且离得还不远。
应嘉然往车的方向看了眼,心下了然。
“没事,现在太晚了,我送你们也安全点,你们是周昉同事,互相帮个忙也是应该的。”应嘉然说。
“那可以先送我吗?”黎知明没推拒,主动给应嘉然说自己住的小区地址,“离这里比较近一点。”
“当然。”应嘉然笑笑,做了个手势,“先上车吧。”
他对周昉的车没那么熟悉,摸索着先开了空调降温,又担心车里闷让周昉不舒服,把天窗打开了点透气。
应嘉然拿驾照之后除了实习偶尔给老板开车之外,很少有开车的机会,现在还是深夜,他没开太快。
周昉在副驾驶靠着车窗,人已经晕晕乎乎睡过去了,男同事晕车也按着脑袋靠在车门边。
黎知明注意到两人的不适,拿过车上的颈枕一人给塞了一个在脑后,下车时特意和应嘉然再次道谢。
“不用客气,是周昉让我送你们的。”应嘉然朝周昉的方向示意了下。
“也该谢他替我挡了酒,”黎知明微笑颔首,往副驾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周昉看了眼,继而看回应嘉然,“但他睡了,这声谢和你说也是一样的,还要谢谢你今天晚上送我和小陈一程。”
像是怕应嘉然担忧,她特意解释清楚情况:“之前罗姐把我们三个人都同时带出去应酬的次数很少,没想到今天晚上这局这么难喝,以后应该这样的情况应该就比较少了。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下次提前和你说。”
应嘉然:?
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啊。
他对上黎知明看透一切的眼神,头皮麻了下,有些迟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黎知明递给他一个“放心,这个社会很开明,我不会乱说”的眼神,拿着手包朝他挥了挥算道别,转身绕进大门快步小跑回去。
应嘉然一头雾水地把小陈送回家,再回去已经过十二点了。
应嘉然拉开副驾驶的门,探身进去想叫醒周昉,冷不丁听到周昉叫了声他的名字:“应嘉然……”
“嗯?”应嘉然以为他醒着,仔细瞧了瞧周昉,确认他是睡着了,刚刚叫自己是在说梦话。
梦到自己了?
应嘉然有点意外。
周二少梦里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他俯身去听,周昉嘟囔两声,含含糊糊的听不清在说什么,皱着眉时不时哼声,看起来是不太舒服。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把睡着的周二少弄回家去。
应嘉然正要直起身,周昉忽然睁开了眼。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昏暗空间里相撞。
应嘉然能清晰地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最初的冷漠和排斥,紧接着,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时,一切冷厉的情绪悉数消散,又放心地迷糊了回去。
“到了?”周昉打着哈欠哼声。
“对,现在在车库。”应嘉然说。
周昉这才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以及应嘉然探进来半边身体的姿势。
这是要……抱自己回去?
周昉古怪地看了看他。
周二少要面子,从上小学开始就再也没要人抱过,尤其是公主抱,他觉得那会显得他很脆弱,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你要抱我回去?”周昉问。
“刚刚二少睡着了,是有这么个打算。”应嘉然说。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抱他的人换成应嘉然,周昉一点也不感到排斥丢份儿,反而很期待。
他微微颔首,大度说:“那你抱吧。”
应嘉然:“……”
尴尬擦汗.jpg
应嘉然只好如实说:“二少,我抱不动你。”
这么大一只成年男子,你真的对自己的身高体重没点数吗?
他怕周昉不高兴,赶紧补充:“二少身材太好了,身强体壮,一般人怎么练都达不到二少你天赋异禀的这种条件,和二少比起来,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周昉顿了顿,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下肚的酒都好像被蒸发了,虽然还有点晕,但更多的是飘飘然,挺舒服。
“确实,你还太弱了。”周昉煞有介事点头评价。
应嘉然:“哈哈。”
“没事儿,我给你展示一次,你学一学,”周昉抬腿下车,反手甩上车门,“以后你谈恋爱了抱——”
应嘉然抱谁?
周昉卡了下。
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应嘉然公主抱其他人的画面。
别抱了。
他抱应嘉然还差不多。
应嘉然看他能自己下车,往后退开两步让路。
眼前一花,身体陡然失重,应嘉然本能地绷紧身体去抓能支撑自己的着力点,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周昉打横抱起来了,手臂紧紧按在周昉肩膀上。
“你看。”周昉抱起他,往上颠了颠,言行举止里都是对自己身材和力量的满意。
“二少你练得真好!”应嘉然心里无言以对,嘴上很捧场地大声夸他。
周昉更高兴了,抱着他大步流星走进电梯间——
然后一口气爬上六层楼。
应嘉然:“……”
忍不住悄悄掐了掐周二少的腰。
因为用力而硬邦邦的腰身,完全掐不住肉,处于力量展示的兴奋阶段的周二少也完全没感觉。
没关系的,应嘉然闭了闭眼。
如果被摔了,他就申请工伤赔偿。
这下真够让周二少赔他个几百万的了。
还好没有突然出门丢垃圾的邻居,不然应嘉然真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
周昉在门口停下,应嘉然赶紧从他怀里跳下来,心有余悸地推他进屋:“二少真厉害!快开门去洗漱一下,可以好好休息了。”
周昉泡在浴缸里,被热腾腾的水汽一蒸,方才的兴奋消失,困意卷土重来,他眨了眨眼,还是抵不过眼皮之间的强烈吸引力,缓缓闭上——
“哥,你现在还在加班吗?”
“对,”应嘉然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调小灶台的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刚刚那道题还没给你讲完,你先休息,把题拍给我再看看,我发录音给你,你明天早上起来看。”
“不是,”表弟叹气,“哥你总这么加班,对身体不好。”
“没事儿,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反正玩手机不也玩到凌晨一两点。”应嘉然笑着宽慰他,“你别担心我,这段时间忙完就轻松了,你先睡。”
他怕表弟追问出破绽,又宽慰几句就挂了电话。
蜂蜜水和牛奶都弄好了,应嘉然走到浴室门口:“二少?”
没有人回答,连水声也没有,异常的安静。
应嘉然眼皮一跳,贴耳过去仔细听了听,提声喊:“二少?二少!”
“咕噜咕噜咕噜——”
应嘉然:!
他一脚踹开门,周昉闭着眼正往浴缸里滑,水都没过他眼睛了!
应嘉然冲过去拽住周昉胳膊把人往外提,脚下一滑,膝盖砰地一声嗑在地上。
周昉撩起眼皮,迷迷瞪瞪睁开一条缝:“你做什么?偷看我洗澡?”
应嘉然深吸一口气:“二少你在浴缸里睡着了很危险,我怕你出事。”
周昉:“你胡说,我刚刚只是眯了会儿。”
应嘉然咬了咬牙,忍着膝盖传来的剧痛,气笑了:“对,我就是觊觎你的美貌和□□。”
周昉眯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应嘉然:“……”
你们直男真的很不要脸。
应嘉然眼观鼻鼻观心拽过浴袍给周昉裹上,扶着人靠进沙发,给周昉喂水的动作依旧耐心。
好不容易把周昉弄回床上躺下,应嘉然已经筋疲力尽。
他强撑着洗漱换衣服,按习惯睡在卧室的床沿,以防周昉晚上出状况。
喝醉酒就已经这么抽疯了,万一周二少梦游症犯了,出去跳楼可怎么办。
应嘉然这一觉睡得很沉,连生物钟都没能吵醒他,醒过来时撞入周昉眼神复杂的注视。
“我的腿很酸,手也很酸。”周昉说。
“嗯?”应嘉然看了看他,身体已经滑下床自动整理床榻。
周昉注意到他走路时有些不自然的腿,视线一顿。
第一晚过后,应嘉然花二十块买了新的睡衣睡裤,睡裤只到大腿,周昉能看到他青了一片的膝盖。
“腰也有点酸。”周昉神情恍惚。
“哦。”应嘉然怪异地看他一眼。
谁叫你非要抱着我上六楼的?
十头牛都拉不住你。
“你的膝盖……”周昉犹犹豫豫地问。
“昨天晚上跪地上磕了两下,过两天就好了。”应嘉然没在意。
周昉整个人更恍惚了。
他看着应嘉然走出卧室,抓起手机狂call陆川。
[8:03]
[kingdom]:怎么办!!!
[kingdom]:我犯大错了!
[kingdom]:我再也不是纯洁的直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