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这人不是溺水死亡的,而是死后被人抛尸,也就算说水边可能不是案发现场……”
邵玖选用的这两位女史, 的确能力出众,她们通过检验尸体,确定了死者是实现被人用锦带勒死后再抛尸湖中的,这样一来鬼神之说就不攻自破了。
同时她们还在尸体上找到了一缕头发,指甲中找到一些皮肤组织,猜想死者应该在生前与人搏斗过。
另一方面赵内监从那两个陷害邵玖的宫人入手,发现这两个人都是被宇文良媛指使去陷害邵玖的,在两人房中都发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珠宝。
就在这时,宫中又兴起了流言,说是死者生前曾到过【梅香苑】, 这个院落早已废弃, 是前朝太子良娣纪文君的处所,纪良媛原本是太子最为宠爱的妃嫔, 后来因为被人陷害谋害皇嗣,失宠于太子, 最后于【梅香苑】自焚而死。
纪良娣是否真的谋害皇嗣已经无法考证, 但自纪良娣死后, 宫里就怪事频发, 一月之内, 相继有三位宫人死在了【梅香苑】的旧址上, 此后宫里就一直传说【梅香苑】有鬼, 纪良娣是被冤枉的, 以至于死后灵魂一直徘徊在东宫久久不愿离开。
后来改朝换代, 这个说法依旧在东宫的老人之中流传着, 因此那些宫人平常都会【避开】那个地方,即使是这样,新朝初立的时候,依然会在【梅香苑】附近发现离奇死亡的小宫人。
宫人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若是一个人仇恨另一个人,可以到【梅香苑】去朝纪良娣许愿,让纪良娣替她来除掉这个人,也就算所谓的诅咒,但相应的,求鬼魂帮忙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传闻是必须进献给鬼魂足够的钱财,才能让鬼魂帮忙杀人,钱财多少也根据所求事情的大小而变幻。
妤儿将宫里传闻禀告给太子妃的时候,邵玖正好来找太子妃为她讲诗,听到了这个消息,愣了一下,看向了太子妃。
“这个传闻宫里是一直有的,早年妾刚刚入主东宫的时候,正是这个传闻最厉害的时候,后来为了安稳人心,就请了法师来超度,也就安稳了几年,没想到现在出了命案,传闻又起来了。”
“殿下以为真的是冤魂作祟吗?”
邵玖抬眼,试探性的问着太子妃,她担心太子妃笃信神佛,真的讲这件事按厉鬼杀人来处理了。
“真真假假,谁又能说的清了?这内宫之中,很多时候,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心动荡,妾身为太子妃,所应该做的是维持好东宫的稳定。”
太子妃语重心长的对邵玖说,她是将邵玖当成了自己人,才会对她说出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她希望邵玖能够理解自己。
邵玖听完之后,陷入了沉默,她知道太子妃未必真的信鬼神之说,但很多时候将事情推给神鬼,的确可以免去很多麻烦,她能理解太子妃的做法,却无法赞同她的做法。
“维护东宫的安稳是没错,但若一味为了表面的和平而掩盖事实的真相,那么对于受害者就太不公平了,这种做法并没有真正的解决问题,很多时候往往会被凶手给利用,成为他们掩饰自己行为的保护伞。”
太子妃苦笑了一声,她知道依邵玖的性子是很难理解这种行为的,但她不得不承认邵玖说得很有道理,拉着邵玖的手,太子妃语重心长的说:
“真相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真相对于妾来说未必有多重要,但对于蒙受冤屈,无辜死去的人来说很重要,殿下,我们身为太子的内宫,难道不该为无辜受害之人做主吗?
正如那位被已经死去的纪良娣,想来生前必然是蒙受了很大的冤屈,才至于死后流传出种种传言,殿下,有些冤屈若是不查清,只会有更多的人利用这一点来作案。”
“琼之,你也看出来了,现在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两位宠妃身上,内监们已经不敢再往下查了,孤之前打算利用陷害你的事查出幕后真凶,可现在牵扯到了宇文玥……
你们两人,都是东宫很受宠爱的妃嫔,孤担心,若到时真的查出来是宇文良媛所为,该当如何?宇文良媛如今可是有孕在身,受不的刺激。”
太子妃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这件事到现在已经很明显是在针对两位宠妃了,再继续查下去,难免不会伤了太子和她之间的情分。
“殿下以为这件事会是宇文良媛做的么?”
邵玖反问了一句,到现在,她基本上已经肯定,这个幕后之人针对了就是她和宇文玥,事情发展到现在,若是继续查下去,无论真凶是不是宇文良媛,她和宇文良媛都会撕破脸皮。
但若以为这样就会让邵玖退缩,就是太小瞧邵玖了,邵玖站起来,不待太子妃回答,邵玖继续缓缓说道:
“妾以为宇文良媛不会做这样的事,宇文良媛虽然轻浮,说话做事也没什么脑子,但她绝不会做出这样明显栽赃陷害的事,她如今有了身孕,这是她的筹码,没有理由会陷害我这个体弱多病的人,这样只会让她自己处于危险中。
妾以为这件事还得往下查,否则这样悬而不决,只会让宇文良媛陷入难堪的境地,更加增添了她的嫌疑。
倒不如索性查个彻底,让这幕后之人看到殿下您的决心,若是真的就此放弃了,反倒是陷入了对方的陷阱当中。”
面对邵玖一番慷慨陈词,太子妃有些动摇了,她想提醒这件事一旦继续查下去,她邵玖和宇文玥的关系就算彻底破裂了,这对她可没什么好处,但邵玖的态度已经明确告诉了她,邵玖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真相!
“好,孤答应你,会彻查到底的。”
太子妃也被邵玖的决心给感染着,她习惯于退让,习惯于维持表面的和平,这样的志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她看着邵玖,感觉对方就像年轻时的自己,眼里不容沙子,但是什么时候自己变了呢?
宇文玥真没想过事情竟然会查到她身上,她在听宫人汇报完事情后,当即就挺着大肚子,带着一群人杀到了邵玖的院子,一进院子,也不管宫人的阻拦,径直就往屋子里冲,【松菊苑】的宫人面对有孕的宇文玥也不敢真拦,很容易就让宇文玥杀了进来。
邵玖正奇怪院子里怎么会这样吵闹,打算让翠微出去看看,宇文玥就提着裙摆杀到了自己面前,邵玖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示意让拦在自己面前的翠微离开。
“宇文良媛来了,请坐。”
“邵玖!你少假惺惺了!我告诉你,太子殿下吃你这套,我可不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我谋害你!你也不撒泡尿找找你自己,一个痨病鬼,压根没机会生下孩子的母鸡!一个女奴出生的玩意儿,也配我来陷害!
邵玖,我告诉你,你别仗着太子殿下宠你爱你,你就可以这样随意的折辱人,我也是太子殿下是妃嫔,凭什么你自己管教宫人不行,推到本宫身上……”
邵玖听着宇文玥的话,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她是真没想到宇文玥骂人会这样厉害,嘴里什么脏的臭的都骂的出来。
另一方面还不得不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一面使眼色让宫人将宇文玥扶住坐了下来,一面又自己亲自端茶倒水递到宇文玥手边。
宇文玥骂了一会,还真骂累了,同时见邵玖一言不发,还在注意照料自己,心里也闪过一丝不好意思,但也只是一瞬间,她接过奶茶一饮而尽,喝了人递过来的奶茶,她也就没好意思再骂了,但心里的气还是堵着。
她这一闹,邵玖只默默受着,倒让她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半点也不尽兴,她搞不清楚邵玖是真的不生气吗?毕竟以前和崔良媛都是说两句就吵的,邵玖也是宠妃,她不信她脾气会那么好,压着声音,不解的问:
“你不生气吗?”
“生气呀!任谁被这样辱骂都是会生气的。”
“那你为什么不还口呀?”
“没必要还口,我想若是我被人这样怀疑,也是会生气的,再说,你还怀着孩子了,脾气火爆些,是难免的。
更为重要的是,我不会骂人,我很惊讶,原来还可以有这么多骂人的词汇。”
宇文玥看着邵玖一本正经说自己不会骂人的时候,竟然被逗笑了,她想起之前宫里的人都说邵良娣性情温良,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你为什么要指使那两个宫人说是我指使的。”
“良媛想多了,我没有指使过她们,良媛请想想,她们连我都陷害了,又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去陷害别人呢?再说,妾与良媛无冤无仇,实在是没有陷害您的必要。”
“可我有孩子呀!你可以陷害我,让我流产,或者是让我失掉殿下的心。”
“这话就更奇怪了,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难道说良媛失掉殿下的心了之后,殿下的心就会多在我这里一分吗?
这宫里的女人同花一样多,就算没有良媛,殿下也会去宠幸其他人的,很快也会有其他人有孩子的,我何必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宇文玥被邵玖淡然的坦荡震惊了,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竟可以这么平静的接受她的夫君去宠爱其他人,无论她们嘴上如何大度,心底都是会计较的。
邵玖真的会是这个例外吗?
第32章
“良媛, 这次的事情或许幕后之人针对的是我们两个人了?玖没有谋害良媛的之心,玖也相信良媛也没有谋害妾之心,那么指使宫人相继陷害我们两人的幕后之人, 良媛难道就不好奇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宇文玥看着邵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作为母亲的本能她护着自己的肚子,她不敢相信邵玖会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就像自己无法全然相信她一样。
在这内宫中,她们从来都不敢轻易的相信别人,谁也不知道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每个人都善于伪装自己,为了保护自己,她们只能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邵玖不在乎宇文玥是否相信她的话,她只是在单纯地表明态度, 至于宇文玥信与不信, 她都不在乎,她都是要找出事情的真相。
宇文玥虽然不信任邵玖, 但她也知道这背后之人是有意针对她,答应与邵玖联手。
不想夜间就发生了事情, 有宫人在宇文玥所居住的地方看见有鬼魂出现, 一时间宫里流言纷扰。
有说是死去的纪良娣嫉妒宇文良媛有孕而报复的, 有说是枉死的宫人沛儿所为, 真真假假, 弄得人心惶惶。
宇文玥本来就有孕在身, 神经衰弱, 再加上她笃信鬼神之说, 自从宫里有鬼魂流言之后, 她就让人烧纸祭拜过了。
不想这日她明明已经睡下, 窗户却突然被风吹开,宇文玥本想叫宫人关窗,却无人响应,只得自己起身,不想抬头一看竟看到一个白衣长发的女鬼在窗台飘荡,宇文玥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
好在第二日及时被发现,肚里的孩子才保了下来。
经过这件事后,宇文玥就有些精神恍惚,刘瑜本来对于鬼神之事将信将疑,但宇文玥怀了他的骨肉,无论真假,他都不能允许孩子有事。
是宇文玥杜撰,用以争宠的手段也罢;是确有鬼魂作祟也好;乃至于是背后有人谋害皇嗣也罢。
此事必须有个了结,刘瑜安慰完宇文玥后,看着太子妃,拉起她的手,郑重地叮嘱道:
“此事需差个水落石出,无论这背后是什么鬼怪,杀无赦。”
刘瑜平日对待自己的姬妾多是柔情蜜意,但说到“杀”字时,即使语气平缓,也有种说不出的煞气。
作为久经沙场的人,他身上的煞气,足以令鬼魂退避三舍。
邵玖甚至在刘瑜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抬起头看了刘瑜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心中知道,刘瑜此人,绝非良善之辈。
“来人,将宇文良媛移至我的殿里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邵玖举荐的两个女史是个有真本事的,不过三天,就已经找出了谋杀宫人的凶手。
这件谋杀案原本来说,是个意外。
杨孺人的宫人沛儿原本与掌藏女史交好,偶然发现掌藏女史与内府令中的内宦暗中倒卖宫中财货,于是被二人谋杀。
恰巧这一幕被石孺人给碰见了,石孺人因日前在太清池被宇文良媛斥骂,再加上宇文良媛曾截拦太子去她院中,怀恨在心,便有意要将此事嫁祸给宇文良媛。
而邵玖宫中的梅儿曾与她交好,她用梅曾经偷窃太子妃东珠一事要挟,让梅儿偷拿邵玖的贴身物品。
她嫉恨邵玖恩宠太盛,就想利用梅儿行栽赃嫁祸之事,梅儿畏惧曾经偷窃一事东窗事发,只得答应。
邵玖恩宠太盛,宫中嫉恨之人不少,但少有人敢真的对她出手。
这两月以来,邵玖因为一直称病,太子便多去了宇文良媛和杨孺人处,杨孺人以为除掉这两人后,她便能独占恩宠了。
事情的真相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邵玖在旁听着这曲曲拐拐的剧情,一时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了。
宇文玥听到原来是杨孺人陷害她,顿时恶狠狠的看向了杨孺人,走上前去,就要扇耳光子,却被女史拦住了。
宇文玥无奈只得指着杨孺人的鼻子骂道:
“贱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无冤无仇?”杨孺人转头看向宇文玥,咬牙切齿的讲述了一段往事:
“当年我不过是在你宫中演奏琵琶时被太子殿下多看了两眼,你便让人扒了我的衣裳,让我举着水盆站在冷天里两个时辰。
后来你来乐府练舞,明明是你自己弄丢了殿下赐下的绞丝银镯,为了避免责罚,就说是我们乐府的人所为。
因为你这一场事,乐府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仍旧是不了不了之,只可惜那些冤死的姐妹。
后来我侥幸的殿下恩宠,你却屡次以肚中孩子的名义将殿下叫走。
你仗着自己出生大族,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乐府出生的人,平日里肆意践踏欺辱,原本是想让你也尝尝这被人冤枉的滋味,只可惜功亏一篑。”
“你!就因为一个乐人,你就要陷害我?”
宇文玥完全无法理解,她似乎也记得在很久以前是有这样一件事,可是已经过去很久了。
直到现在,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自己出生贵族,而她们不过是一群奴才罢了,自己惩处一个奴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乐人又如何,我们虽然出身贱籍,可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不是无知无觉的一件物品,凭什么我们就要蒙受不白之冤,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可以断我们生死!”
杨孺人的话掷地有声,可她的话在场却没有谁会听得进去,在这个以出身论人品道德的时代,没人会在乎一个出身卑贱的人所说的话。
“贱人!”
宇文玥压根不听杨孺人的控诉,在她看来,这个人所说的话不过是在狡辩。
现在的她要不是碍着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恨不能冲上去撕烂杨孺人的嘴。
杨孺人看着宇文玥气急败坏的模样,明白事情败露,自己是免不了一死的,但还是觉得很解气,嘲讽地看着杨孺人笑了。
“杨孺人,你陷害宇文良媛尚且算是情有可原,可是与你素无仇怨,你为何要陷害我?”
邵玖听着宇文玥与杨孺人以前的旧怨,了然地点点头,只是心中仍有疑惑,她看向了杨孺人。
“若不是你一直缠着殿下,我怎么可能一直以来得不到太子的恩宠,良娣应该直到,这宫里恨你的不只我一个人。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也就是在这一刻,邵玖才真切的感受到内宫对于恩宠的争夺,她看向杨孺人的目光有些不解。
有了恩宠,就是错误。
邵玖抬起头扫向了此刻内宫中的这些妃嫔,她们看起来都是花样的美人,都被困在这高墙之内,争夺着太子并不多的宠爱,而视彼此为寇仇。
这便是内宫吗?
不止是妃嫔,这内宫的女人那么多,除了又名分的,还有这无数没名分的,那些女官宫人,也是有机会成为太子嫔御的。
她一一扫过每一张脸,各式各样的,每一张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而这些人的一生都将蹉跎在这个地方。
原本不过私利,却酿成了人命惨案,一桩案情并不复杂的人命官司,却因为内宫诸人的私心而牵涉甚广,至于那个一开始无辜的丫鬟则再无人关心。
这就是内宫,有利益纠葛,有恩宠争夺,有爱恨纠葛,谁也不知道这下面藏着的水有多深。
“杨孺人,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的家乡原本是盛产绢帛的,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入乐府司的吗?”
“其实那不过是我瞎编的,我有记忆以来,就是在行院学琵琶,我十三岁那年就已经开始登台了,一登台就满堂喝彩。
在我学琵琶的那个地方,的确以采桑浣纱闻名。
后来我被一个丝绸商人给赎了身子,商人将我带到了京都,又转手将我卖入了南坊,因为我弹得一手好琵琶,被选入了乐府。”
提起那段过往经历时,杨孺人眼中含泪,一滴清泪缓缓落下,她没有详细描绘这辗转人手的苦楚,可是那眼泪出卖了她的心。
杨孺人睁着一双眼睛,没有去擦拭眼泪,声音平静地仿佛是在叙述旁人的的故事一般。
“我也是被送进东宫的。”
邵玖起身,她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就没有再留下了的必要了。
在经过杨孺人的身边,她轻轻拍了拍杨孺人的肩膀,一个字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杨孺人摸着邵玖拍过的地方,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心中在想邵玖的话。
忽然觉得这世事当真是讽刺到了极点,看着邵玖还没走远的背影,杨孺人突然扭过头对着邵玖喊道:
“对不起,但我希望你能够活得比我长久,至少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比我幸运。”
邵玖还没回过神来,杨孺人突然挣脱身边人的束缚,冲向了柱子,一头撞死了,在死之前,她曾看向了大殿的的兰良媛一眼。
杨孺人的突然自杀,让大殿中顿时乱了起来,邵玖看着杨孺人的尸体,许久无法回神。
直到回到自己的宫中,翠微她们唤了许久,她才回神,她不知该惋惜,一条生命的逝去,还是该庆幸。
她知道,杨孺人所犯的罪孽,按照北朝律法,以贱犯贵,死法是及其凄惨的。
但如今真的好的了多少吗?
这事之后,宇文玥被太子以养胎的名义拘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到这里就结束了,很感激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预收求收藏:《纨娘》
【表面柔弱实则心狠手辣小丫鬟vs表面冷清实则腹黑闷骚世家子】
【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上位者臣服】
纨娘不过是永安侯一卑微婢女,却生的颇有些姿色,凭着这张脸,纨娘被赏给侯府三公子院里,做了一个二等丫鬟。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奈何三公子是个不解风情的,每天对着天仙般的美人,竟能自怀不乱,院中众人是看得着吃不着,只得是望洋兴叹。
纨娘没有做姨娘、求富贵的心气,只望着早日攒够赎身的银子,能够出府去自谋一条生路。
一次酒醉,三公子竟将她错认成了公子青梅竹马的表姑娘,竟强要了她!
自此之后,三公子待她的眼神便没了往日清白,只是红罗翻帐中,三公子总避开纨娘的眼睛,只因为那双眼睛与表姑娘最为相似。
没名没分,纨娘就这样跟了三公子。
直到三公子与表姑娘定下婚约,自此三公子再没夜间找过她。
纨娘知道自己该退场了!
……&……
朱衍一直以为自己的婚姻不过是家族的一场交易,直到那个莽撞的小丫头跌跌撞撞闯进他怀里,自此以后他再也移不开眼。
一次酒醉,一个开端。
朱衍告诉自己,一个丫鬟罢了!又岂能动摇自己?
等正妻入门后,抬举她做妾,已是最大的恩赐。
只是朦胧雨夜,朱衍发现再也寻不到那熟悉身影……万念俱灰,肝肠寸断。
朱衍发现,自己聪明了一世,却唯独没有看透自己的心。
只是纨娘已经不在了!她带着身契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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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新朝
三年后
天和元年, 丁巳,皇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延康十一年年为天和元年。
尊皇后曰皇太后。诸臣封爵各有差。癸未, 追谥母郭夫人曰孝元皇后。壬辰,立太子妃杨氏为后,太子良娣邵氏为温夫人。
邵玖看着送来的册封夫人的文书,眼眸低垂,并不言语,心中甚至没有太多的波澜。
天子初登基,诸事未定。
邵玖在皇后处整理文书,商量春日郊祭的事情。
新后第一次主持郊祭,是极为重要的,对于整个王朝来说都有着重大意义。
从前的皇后并没有举行过郊祭, 但是刘瑜有意汉化, 就要求皇后做天下的表率,
元后有些担心自己能否主持成功, 所以请来了对于礼仪极为熟悉的邵玖,邵玖果然是极为了解的, 一一为元后解释。
郊祭结束后, 杨如芮有意带着一众妃嫔去永宁寺祭拜, 永宁寺位于宫门前昌和门御道以西十五里处, 是前朝太后胡氏所立。
北朝佛寺昌盛, 达官贵人都喜欢礼佛。
寺院的主持接待了他们, 皇室成员礼佛, 是需要提前清理人员的, 因此素来热闹的的永宁寺此刻显得异常庄严。
走在路上的时候, 邵玖和杨如芮两人离得很近, 杨如芮在邵玖耳边道:
“琼之入宫也有三载,奈何一直苦无子嗣,我知你一向不信神佛,不过此等事情还是应该参拜的好。
你孤身在北,若是有一儿半女伴身,好歹也不至于太孤寂。如今陛下新继,必得神佛庇佑,你又一向得陛下欢喜,定然不久就可有喜讯。”
邵玖低头笑着,这样的话,她这两年来听得的不少,心里都已经麻木了,看着前方庄严的庙宇。
“就算真有福气,也该是娘娘的。”
两人说笑着,后面的郭淑媛和莫昭华两人也是耳语着,低声说笑。
“只可惜宇文玥昭仪没来,她素来是喜欢热闹的。”
“广平公病了,宇文玥姐姐要照顾孩子,再说太后病秧,兰昭华得去尽孝,而且宫里也得有人照看着。”
“莫姐姐在陛下身边多年,难道就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吗?”
“我有茜儿就知足了,这两年陛下连年征战,几乎没怎么回宫,再说我年纪也大了,如今这宫里多是年轻美人,哪里轮的上我。”
莫昭华叹了口气,她失宠也有三四年了,早就没那么在乎荣宠得失,这些年冷眼看着,新人旧人,渐渐心也就冷了。
陛下不是长情之人,唯一的长情给了温夫人,外人只见到温夫人邵玖六宫荣宠在身,可也不过才三载罢了。
当初她何尝不是盛宠,从东海王府到东宫,也是三五年的荣宠,结果还不是被抛在脑后。
对于夺取自己荣宠的越氏,她也曾心存怨恨,可是越氏已死,除了她这个“仇人”,谁还会记得呢?
越氏之后,又有崔氏,崔氏之后,是宇文玥氏,宇文玥氏之后,是邵氏,后又有拓跋氏,郭氏……
这些都算是长久的,其中又有多少是三五日,十天半月就被抛在脑后的,帝王恩宠,如同朝露,短暂而不可捉摸。
“姐姐好歹还有一个孩子,陛下就是念及孩子,也不会忘记姐姐的,我若是有个一儿半女,就算是个公主,也知足了。”
郭淑媛叹了口气,摇摇头,自延康八年选入东宫以来,她虽得了些宠爱,奈何一直以来肚子都没消息。
她知道子嗣一事得看机缘,只是眼看着陛下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新人,她心里也有些焦躁。
红颜易老,虽说现在陛下还记得她,若没个孩子,被遗忘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崔脩仪和石脩容两人走在后面,当日崔氏因为压胜一事,虽然没有被治罪,被太子妃给压下来了,但也自此失了恩宠。
她已有许多年不曾见过刘瑜了,这次元后带着后宫诸人去庙里进香拜佛,都是些当日东宫的老人,因此自己才有机会出来一趟。
新帝登基,自然免不了又有一批新的美人入宫,永巷的美人何其多哉,再加上这些年征战俘虏的贵女,可以想见自己日后的路。
崔脩仪抬头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邵玖,她永远记得就是这个南朝的孤女夺走了帝王恩宠,恨得牙痒痒的。
新帝登基,昔日东宫的旧人,多有位分,除了皇后以外,便是当日的邵良娣成了如今温夫人。
邵玖对于名位尊卑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只不过身在其中,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这三年来,刘瑜一直忙着征伐之事,极少有时间留在东宫,因此宫中并没增添多少旧人。
昔日的兰良媛如今已然成为了淑媛,爵比县公。
当年的事情调查的女史曾悄悄向她禀明过,因为没有证据,再加上杨孺人已死,的确没有追查的必要。
即使真的是兰良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的一双儿女,如今都有了爵位,算得上是后宫中诸人中最安稳的了。
就是早逝的越氏也被追封为淑媛,她的孩子也得到了追封。
新帝登基后,越氏又送了一个女儿入宫,虽还未获宠,但众人皆知,凭借已逝越淑媛的情分,这位越氏女儿的位分必然不会太低。
而崔氏,崔丹艳,昔日在东宫之时,因为暗中对太子行压胜之事,虽是为了求得恩宠,还是犯了太子忌讳。
事情被太子妃压下,太子也不想这件事闹大,在太子妃的力保下,虽然留下了性命,却也俨然是废妃了。
新帝登基后,除了几位得宠的是新帝亲自定下的位分,其他人都是由太子妃一力做主。
太子妃念及崔氏伺候太子多年,再加上家族也是朝中重臣,还是给了她脩仪的位分,爵比关内侯。
拓跋芸在这三年中,也曾生下一子,只是生下不久就夭折了。
如今也是昭华的位分,位比县侯。
宇文玥容当年诞下一个皇子,却也因此伤了身体,养了好些年,如今身体已然没有大碍,只是不必当年得新帝喜爱了。
新帝登基后,被封为昭仪,位比县侯。
昔日的舞姬出生的莫孺人,如今也成为了位比乡侯的昭华,这些年来虽然没有恩宠,却也能和女儿和乐安然。
而延康八年进宫的徐昭训,本身就是汉人,熟读诗书,是个博学多才的姑娘很得刘瑜喜欢。
新帝登基后,刘瑜亲口封她为淑媛,并有意让她帮助元后协理后宫,这份恩宠可谓在后宫中是独一份的。
和她同年进宫的郭良媛,因为父亲乃是当朝大将军的关系,位高权重,而她自己性子也颇为豪爽,很得刘瑜喜欢,一同被封了淑媛。
当年的石孺人和李孺人则都被封为了脩容,位比乡侯。
而其他昔日没有名分,而皆被太子宠爱,留在东宫的,都定下了位分,让她们有了安身立命所在。
“我听说太后的侄女近来也入宫游玩了,论起来也算是陛下的表妹,瞧太后这边,似乎有意……”
郭淑媛笑了笑,就没继续往下说了,但她未尽的含义,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你说得是明姑娘吧?明姑娘算起来是太后的本家人,陛下并非太后亲生,太后自然要笼络。”
莫昭华也是窃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她如今也不期盼什么恩宠了,只有心要看这新朝一场场好戏上演。
“一个越氏就够头疼的,再加上一个秦氏,这下宫里要热闹了。”
“只怕有人要头疼了。”
莫昭华看向了前面的邵玖,这些年来她独得太多恩宠,新朝初立,当年旧人,也属她的位分最高。
说是不惹人嫉妒,是不可能的,可她素来深居简出,和后宫诸人交集不多。
两年前,还曾为了养病,去别院住了一年,与诸人交集愈发少了。
这三年以来,邵玖最为自在的恐怕就是在别院的一年。
太子别院位于京郊,内有一处园林,可以骑马打猎,太子闲时便常去狩猎,也常带着邵玖去骑马游玩。
渐渐的,邵玖也学会了骑马,马术有了很大的提高,开始学着马上射箭,只是准确性不高。
别院没有宫规的拘束,邵玖因此可以得览京都的繁华,真正见到北朝迥然的风物。
北朝多异族,常有服饰各异的异族人,这些异族人操着蹩脚的中原话出售着琳琅满目的货物。
若是去胡人开的酒馆,还可以见到异族服饰的胡姬起舞,邵玖虽不擅舞,但也喜欢这样热烈的气氛。
胡人着汉服,汉人着胡服,在京都的大街是极为常见,邵玖由此了解到了不少异族风情。
邵玖登览了不少名胜,对于这些只出现在前朝古籍中的风物,亲临之后会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此间邵玖与太子詹士关系交好,王蒙深的太子信任,但本质是他是一个儒生,他的志向和此前的很多儒生并没有太多差别。
之所以选择刘瑜,正是因为看中了他身上没有其他异族领导的草莽气质,反而有一分英雄气概。
他知道刘瑜是潜龙在渊,其志不小。
而刘瑜也不负他的期望,他待人以礼,特别是对待那些留在北方的汉人士族,积极吸纳他们进入自己的集团,支持他们进行汉化改革。
这对于化解胡汉之间的相互仇视,相互敌对的关系,具有很重要的作用。
【作者有话说】
后宫品阶:
自夫人以下爵凡十二等:
贵嫔、夫人,位次皇后,爵无所视;
淑妃位视相国,爵比诸侯王;
淑媛位视御史大夫,爵比县公;
昭仪比县侯;
昭华比乡侯;
脩容比亭侯;
脩仪比关内侯;
婕妤视中二千石;
容华视真二千石;
美人视比二千石;
良人视千石。
第34章 药方
“翠微, 这药是你去药房拿来的吗?”
邵玖正打算喝药,端起碗的时候,却发现药的味道与往日不同, 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喝,而是看向了正在做针线的翠微。
“是的,怎么了?夫人?”
翠微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走到邵玖身边,邵玖再一次闻了闻药,尝了一小口,发现味道的确不对。
“你去奚官局将闵官令传来,然后去药房将给我煎药的药方拿来。”
邵玖确定这药不是自己往日所饮用的,心中存了疑惑, 她并不确定是否有人要害自己, 但这样突然的变化,还是要知道根本的。
邵玖把药放在了一旁, 耐心等了片刻,奚官局的闵官令就来了, 和她一同到的还有负责煎药的药童, 带来她药的药方。
闵奚官拜见之后, 就站在了一旁, 药童呈上药方, 邵玖看过, 发现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心中有些奇怪。
于是询问闵奚官:
“你确定这是太医署给你的药方, 没有弄错?”
“禀夫人, 夫人的药方是一开始就确定了的, 连着几个月都没有变化,奴等是不会弄错的。”
邵玖皱着眉头,对于闵奚官的话将信将疑,将药方递给了穆青青,让她去誊抄一份作为备份,接着让人将那碗药端来。
“你闻闻这碗药,可有什么不同?”
闵奚官在这宫中的日子不算短,能做到奚官局正五品奚官这个位子,自然是人精般的人物,当听到温夫人让她带着药方去的时候,她就知道出事情了。
温夫人作为仅次于元后的人物,深得陛下欢喜,就是元后都要避退,一时之间,风头无二,而这种情况,自东宫开始,已经持续三年了。
闵奚官闻药的时候,小心翼翼。
她知道一定出事了,帝王恩宠,哪是容易得的,这后宫可比东宫要危险得多,只是她不希望出事在她的地界。
作为供给医药的奚官局,她身为主令,自然也是通晓一些医药的,但还没到可以凭药汤识药的地步,没法子,她只好向邵玖请示。
“奴请夫人允许奚官局的高奚丞来识别汤药。”
“可。”
邵玖知道这事一时半会无法解决,面色平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页,只抬眼看了闵奚官一眼,就收回眼神继续看书。
很快,高奚丞就领命前来,高奚丞行礼后,就开始识别药汤中的成分,翠微拿来纸笔,要她写下其中的成分。
此刻整个含章殿都寂然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高奚丞的答案,此刻的闵奚丞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汗水打湿了背脊。
她偷偷看了邵玖一眼,这位在风暴中心的温夫人,她此前就听说温夫人是个厉害的人物,直到现在,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这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邵玖其实心中已经确定了答案,不过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她的内心也是煎熬的。
她本不欲争斗,也一直深居简出,不愿与人起争端,但后宫之中,又岂是她不想就能够避免的。
总有人期望更大的恩宠,祈求更多的权力,帝王身侧,本就是腥风血雨。
高奚丞写完后,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将墨迹吹干,就递给了在身侧等待的翠微。
翠微将写好的药方交给穆青青,由她来对比原始药方与煎出来药汤成分的区别,很快,穆青青就得出了答案。
“夫人,这里面多出来一样朱砂。”
“朱砂?”
邵玖放下了手中了书,从穆青青手中接过了高奚丞所写的药方,亲自看了一遍,发现的确较原药方多了朱砂。
“好你个闵晚霜,竟敢擅改药方,在我的汤药中下朱砂,说!你意欲何为?”
闵晚霜当时就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冤枉,马上就要开口反驳,随即意识到,这个罪名她一定不能认。
这件事绝不能发生在他们奚官局,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谋害宠妃,这个罪名,足以牵涉到整个奚官局。
“奴绝没有谋害夫人之心,望夫人明鉴。”
“是吗?”
邵玖抬眼看着闵晚霜,眼神中充满了怀疑,闵晚霜强撑着自己的心神直面邵玖的审视,她心中明白,这个时候,如果她畏惧了,就真的坐实了罪名。
邵玖的目光宛如刀剑,有一种逼迫人心的力量,再加上她本身上位者的身份,拥有着轻易决定人生死的权力,让她的目光更为锐利。
直面这样的目光,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但闵晚霜拥有这样的勇气,她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听到邵玖的声音。
“罢了,姑且信你一次,你自己回去自纠自察,三天之内,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是。”
从宣华殿出来的时候,闵晚霜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湿透,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没等她带着人走几步,迎面就碰上了帝王正带着浩浩汤汤内侍的一群人从永巷走来,闵晚霜退避在一侧,静静等待帝王帝辇车走过。
帝王辇车却在她面前停下,闵晚霜听见那个威严的声音,心中紧张不安,甚至连呼吸都带着紧张的气息。
“你是自含章殿来的?”
虽然是问话,却是肯定的意思,闵晚霜低头称是,眼眸低垂,看起来是极为温顺的模样。
“是。”
“是温夫人吗?”
“是。”
“何事?”
闵晚霜心顿时提起来了,这个时候一旦说了实话,事情必然会闹大,届时无论她愿不愿意,这件事必然牵涉甚广,只怕会在宫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若是不如实回答,便是欺君之罪,新帝虽以仁厚著称,欺君之罪,也是不会轻易容忍的,而这件事情只怕轻易瞒不过去。
短短几息之间,闵晚霜就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得清楚了,她掀起衣裙,跪了下去,对刘瑜郑重的说:
“奴有事要回禀陛下,此事事关温夫人,望陛下移步。”
刘瑜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想闵晚霜这态度,分明是有要事要回禀,瞧这模样,事关非小。
刘瑜带着闵晚霜到了宫墙一角,看着闵晚霜,心中疑惑,目光如炬,闵晚霜在帝王的压迫下,心中甚为不安。
“说吧。”
闵晚霜将邵玖让她们过去的事情一一说清,刘瑜听后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自己登基不久,就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他并不想打草惊蛇,这件事既然已经被发觉,而苦主邵玖已经做了安排,虽然他一句话就可以查清楚,但他知道邵玖既然没有上奏,就是不愿意多事。
他尊重邵玖的选择,这件事邵玖不愿捅破,他也想先暗中调查,知道事情原委的好。
“既然夫人已经有令,你且去调查,一旦有了结果,立马向朕回禀。”
“是。”
闵晚霜猜不透帝王的心思,只能听令按照帝王的旨意行事。
刘瑜到宣华殿时,邵玖正在翻看医书,听到通禀的时候,放下手中的医书,就去迎候。
刘瑜拉起她的手,边询问了病情,边朝殿内走去。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想来看看你,一会朕要去太学巡视,了解一下教学情况,你有六经家学渊源,不如与朕同去。”
“太学?北朝何时有过太学?”
邵玖有些疑问,这近百年的乱世中,文学丧乱,朝代更替频繁,诸侯征伐,礼乐崩坏,制度大多形同虚设。
昔日繁盛的儒学,如今已然衰落,之前历代帝王都忽视礼法制度,太学早已是名存实亡。
邵玖在北朝三年,都没听说过太学,突然听刘瑜提起,因而很是吃惊。
“朕有意复兴儒学,重兴礼法,因而广罗天下人才,重立太学。”
“这是好事啊!陛下真是英明神武。”
“收拾一下吧,我们去太学看看,还有什么不足的,你也可以给朕提提建议。”
邵玖点头,若是能够重振儒学,兴教化复礼乐,以礼乐教化之,或许真的可以改变北朝丧乱征伐的局面。
刘瑜原想拉着邵玖与自己同坐,却不想邵玖拒绝了,歪着头笑道: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班婕妤却辇之德,妾虽不敏,也是愿意效仿古时贤妃的,还请陛下先行。”
刘瑜听后愣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勉强,邵玖还是会与自己同做坐的,但她的心情必然不会愉快,而他不愿邵玖不高兴。
刘瑜带着邵玖乘坐轿辇从含章殿出发,一直到宫墙外的内城,至太学处,两人分别从各自的轿辇上下来。
太学的博士出来迎接,邵玖注意到王蒙也在,便问了一句,
“子慎是何时来的?”
“下朝后就在这里等着了,知道陛下要去请夫人,数月不见,不知夫人早晚还咳嗽否?”
“已然好了不少,还是多亏子慎请来的名医,既然子慎在这儿,想必已经对太学的情况非常了解了吧。”
王蒙笑了笑,没有反驳,一面带着刘瑜向里面走去,一面向他介绍太学的一些基本情况。
邵玖注意到太学的博士,大多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苍苍白发老者,这也看到北朝儒学的传承情况。
这些儒者还是坚守着的前朝的治经方式,相比南朝经学吸收玄学的情况,北朝的儒学传承是非艰难。
“陛下,现在存在一个难题。”
“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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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宣文君
“儒学久未传承, 百年丧乱,许多经典书籍散乱,很多学问久无问津, 至今日,能够通晓大义,明白经文的人,寥寥无几。
好在近几年来,因为陛下重视,昔日在东宫,广纳贤才,不少经典都相继整理了出来,唯有礼乐缺失。”
刘瑜闻言连连叹息,惋惜不已。
忽然想起自己身边的邵玖, 也是自幼儒学传承, 应该是学过礼乐的,便问道:
“不知夫人可通晓礼乐?”
“妾幼时也学过大小戴礼, 只是年代日久,只粗略记得大概罢了。妾家学并非礼乐, 因此不敢擅断。”
邵玖的确自幼读经, 但她对于礼乐只是通晓大意, 相比于家学《左氏春秋》, 她的确没有这个自信去谈论礼乐。
若是让她默写出大小戴礼, 邵玖自问是不存在问题的, 但若是让她对其作出解释, 她不能够。
因此对于刘瑜的惋惜, 她实在是爱莫能助。
就在几人沉默惋惜的时候, 突然有一个博士开口道:
“臣有人可推荐, 此人是太常卢湛之母宋氏,其家世代传学《周礼》,宋氏幼时即慧,传其父业,或可为礼乐之师。”
这位博士推荐宋氏的时候,心中是有些不安的,他无法确定帝王是否会允许一个女子来传授经典。
通过刘瑜对待身边宠妃温夫人的态度,他才大着胆子,提出了这个建议。
他虽是外臣,但也知道温夫人的事迹,身为帝王宠妃,她的确有很多出色之处,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为北朝带来的南朝的解经方法。
“哦!想不到我朝还有这样的奇女子,能够在乱世中保持自身,传承经典,当真是位难得的人物,就是不知她正在何处,朕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女先生了。”
“这……”
刘瑜注意到了提建议的博士似乎有些犹豫,听说有这样的奇才,刘瑜的心情很是愉悦,对于这些小瑕疵显得格外宽容。
“宋氏今年已然年愈八十,恐怕难以胜任……”
这时另有一位博士开口,他提出这位传承周礼的奇女子宋氏,已是耄耋之年,恐怕难以胜任太学的讲学工作。
刘瑜在听闻宋氏年龄后,的确犹豫了一番,八十多岁,在太平盛世尚且少有,更何况是在乱世之中。
年岁已经这么大了,是否还能讲学?的确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陛下,臣前日曾拜访过宋氏,年岁虽大,但视听无虞,口齿也清晰,讲学是没有问题的,臣以为此母讲学当是没有问题的。”
刘瑜还是有些犹豫,这个时候邵玖开口笑道:
“陛下,妾也很好奇这样一位奇女子,既然此母无法到太学来讲学,不如让学生去此母处听学。
陛下难道忍心见此绝学失传不成?
妾听闻历来圣名的君王,都重视学问的传承,现在礼乐失传,既有贤才可以传续,陛下为何要犹豫呢?
更何况臣听说姜太公七十遇到文王,最终有了齐国,现在宋氏年愈八十,陛下当效文王之风,让贤才能够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刘瑜转头看向了邵玖,他心中的确有些顾虑,但见到邵玖都这样劝说了,他也不好再推脱。
邵玖的确是懂他心思的,她不仅用显明的道理进行劝说,还举例进行说明,将他比作周文王。
周文王周武王都是儒家说推崇的圣明贤王,现在将他比作周文王,可以说是在微妙之中,赞扬了他,让他不好再拒绝。
“既如此,子慎,你安排一下,朕要亲自去拜访这位母亲。”
“是。”
王蒙在刘瑜登基之后,官职由原来的太子詹士变为现在的太中大夫,官职虽然不显,却深的信任。
邵玖知道,太中大夫绝不是王蒙的终点,刘瑜是要王蒙做他丞相的,在刘瑜眼中,王蒙就是他的张良。
士为知己者死,对于王蒙来说,刘瑜是能知晓懂得他才能的,并且会给他提供一个发挥才能的平台,知遇之恩,当结草衔环。
王蒙早已在心中立下誓言,此生他必将为刘瑜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生。
而同样的,对于刘瑜来说,王蒙是难得的人才,他不缺乏能挣善战的将军,却缺乏有长远目光,能为他谋定天下的大才。
刘瑜心中很清楚,自己狄人的政权是很难得到汉族世家支持的,哪怕他再礼贤下士,也很难得这些世家大族的信任。
但王蒙出现了,他带给刘瑜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才能,还有整个汉族世家的支持,这种支持是无价的。
对于刘瑜和王蒙来说,他们就是最好的搭档,刘瑜对于王蒙,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而王蒙也是竭尽全力的辅佐刘瑜。
这件事情交到王蒙的手中,刘瑜是极为放心的,他知道王蒙不会辜负他的所托。
果然,第二天,王蒙就上了奏表,这位老夫人是绝对有能力进行讲学的。
刘瑜有意亲自去拜访这样一位大才,以显示自己的爱才之心,对于人才的尊重。
邵玖听说之后,也请求同去,对于这位老夫人,邵玖也是有着同样的好奇心。
当真正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老夫人时,邵玖心中升起了一股敬仰之情,能够在乱世之中,始终不放弃传承经典,这股毅力是很多人都不会有的。
老夫人虽然两鬓斑白,却耳聪目明,旁的诗虽然有些糊涂,可对于她的家学《仪礼》,却如数家珍,信口拈来。
邵玖听老夫人谈起家学,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她的眼睛很亮,口齿清晰,对于书中文字,可以说随便指一个字,都能够作出解释。
“这些年来,您一直坚持着吗?”
邵玖相信这样的熟悉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到的,必然是在日积月累中,坚持不辍,才会有这样的成绩。
据老夫人的孩子讲述,老夫人早年丧母,成年之后不久就失去了父亲,此后,一直以纺绩为生,而老夫人常常是一边纺织一遍背诵父亲所教授的学问。
直到三十岁后,才婚嫁,婚后老夫人对待长辈孝顺,对待同辈谦恭,对待晚辈和蔼,对待丈夫恭敬,一直有着很好的口碑,在这时,她仍然没有忘记传承父亲留下的学问。
后来在战争流亡中,她的丈夫离世,她的几个孩子相继夭折,只剩下了如今的卢湛,她对于卢湛教导甚严,一直要求他不要忘记读书。
邵玖知道老夫人的经历后,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在那个混乱的时代生存下来的,并且还教导出了卢湛这样优秀的人才。
“陛下,像老夫人这样的大才,我们新朝不应该忽视,妾斗胆请求陛下任命老夫人为太学博士,允许老夫人在家中授课讲学,弘扬我华夏礼乐。”
对于邵玖的请求,刘瑜没有理由拒绝,他也很欣赏这样的人才,不仅是她的才华,还有她坚贞的品质,这些都是值得弘扬的。
“夫人所言极是,就依夫人所言,特封宋老夫人为宣文君,享乡君待遇,奴仆十二人,侍候宣文君饮食起居。
赵牧,你从太学中挑选优等太学生来向宣文君学习礼乐,你们几个太学博士要以侍奉师长的礼节来对待宣文君。”
“是。”
赵牧领命,自去太学挑选博士弟子,能跟随宣文君学习的,都不是一般是太学弟子,需得在太学的选拔考试名列前茅的人才有资格。
最先跟随宣文君学习的是太学的几位博士,赵牧其实很早以前就拜宣文君为老师了,跟随在她身边学习。
自从刘瑜要恢复礼乐开始,赵牧就知道宣文君的机会来了,作为弟子,他一直知道自己老师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学问能够传承下去,而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太学更好的教化场所呢?
原本挑选奴仆的事情是用不着邵玖负责的,毕竟她是一朝夫人,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地位尊崇。
但邵玖还是亲自去挑选宫人,这几年,刘瑜南征北伐,俘虏了不少曾经的贵女,这些人无论曾经地位如何尊崇,如今都沦落到与人为奴的地步。
国破家亡,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是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邵玖选了几个能够读书识字的宫人,这些宫人都是才入宫不久,还未分配宫室的。
邵玖之所以选择这样一群宫人是存了私心的,宣文君是有大才的,能去侍候这样的才女,哪怕只是潜移默化,都能够受益匪浅。
她希望这群宫人他日也能够有所成,学问的传承从来都不止是男子的事,宣文君为她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这群能够识文断字的宫人,到宣文君身边也能够更好的帮助宣文君将文化传承下去,能够成为她有力的助手。
宣文君自此开始讲学授课,邵玖有时间也去听课,对于这种学习的机会,她是不希望错过的。
她也会和宣文君交谈自己的阅读心得,她虽没有详细研究过《仪礼》,却也在南朝听过自己的那些叔伯讨论过。
与南朝相比,北朝的经学的确是要古朴很多,还保持着百年前的治学风格,带给邵玖完全不一样的、全新的感受。
邵玖是很喜欢和宣文君清谈的,百年以来,文士间清谈之风一直很盛行,尽管这种风气也曾被很多务实之人批评过,却依然长盛不衰。
邵玖个人是很喜欢这种清谈之风的,能够让人心静下来,去体味书中的真意。
第36章 女官制度
“琼之, 你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娘娘这字是越发的好了,如今便是我这个老师都比不上娘娘了。”
“你别哄我,你的书法, 可是连陛下都夸过的,陛下说你的字有汉魏风骨,我不明白什么是汉魏风骨,但我知道琼之的学问是很高的。”
“娘娘谬赞了。”
邵玖笑了笑,并未将元后的称赞放在心上,虽然刘瑜对于她的才华有很高的评价,但邵玖一直以为自己的才华并不起眼。
元后练了一会字后,就到矮榻上坐了下来,从宫人手中接过蜜水,喝了一口, 突然对正在看她字的邵玖道:
“琼之, 你学问好,给我解释解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很久,都不能明白。”
“什么?”
邵玖没有抬头, 继续欣赏着元后的书法, 元后的起步很晚, 以前她不过是略识几个字, 不至于当个睁眼瞎罢了。
后来遇见了邵玖, 才真正开始在读书上下功夫, 邵玖主要教授元后的是《女诫》和《论语》, 这都是当时世家女子所必读的书籍。
“春非我春, 夏非我夏, 秋非我秋, 冬非我冬。”
邵玖听闻之后笑道:“这是一句乐府诗,其名为《日之初》,意思是这春天并非我想要的春天,这夏天也并非我所期望的夏天,秋天、冬天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陛下到底要的是什么?他又不说明白,就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陛下不是想要什么具体的东西,陛下只是在感叹生命渺小,世事无常罢了。”
“唉!还是你懂陛下,我不懂文墨,陛下说的很多话我都不明白,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可真的没法子了。”
元后拉过邵玖的手,无比认真,邵玖看着元后,她从不会怀疑元后的真心,三年了,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在点滴之中,见证真心是件很容易的事。
“琼之,近来身子如何?这些日子,陛下新登基,诸事繁杂,一直没顾得上你,你素来身子骨弱,这段时间,也忙碌了一番,可还受得住。”
“娘娘放心,这三年天天参汤喝着,就算是濒死之人也该起死回生了,更何况我这不过是积年的弱症罢了,不碍事的。”
“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元后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在咨询邵玖的态度,但语气是不容拒绝,这让邵玖有些不安,她盯着元后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出些许异样。
邵玖也说不上具体奇怪在什么地方,元后关心她身子确实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这样主动请太医来给她看病,这三年来发生的无数次。
或许就只是直觉吧,可就是这种直觉让她三年来避免了无数祸事,东宫盛宠的背后必然是危机四伏的,她能一直安然无恙,必然是有些运气在里面的。
“娘娘……”
“还是请太医来看看,你这身子,实在让我担心得很。同时让太医瞧瞧,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孩子,你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有个孩子傍身才对。”
邵玖尴尬地笑了笑,隐约猜测元后可能知道了些什么,却不敢确定,只能借着说熏香的事搪塞过去。
从太常寺的太医署请太医令到元后所居住的显阳殿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邵玖在元后这里很待了一会。
元后与邵玖讨论着最近宫里盛行的头饰,这个时代,无论南北,女子都盛行高髻,在高髻上缀以金玉,显得身量既高挑又纤细。
“琼之,你见过明姑娘没有?”
“明姑娘?有所耳闻,怎么了?”
邵玖愣神了一下,随即想起这位所谓的明姑娘就是太后的侄女,早在一年前就常入宫陪在太后身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是有意想让这位明姑娘嫁给刘瑜的。
邵玖虽然深居简出,但这件事在宫中的讨论度不低,特别是对于整日无所事事的妃嫔来说,这样的八卦是很吸引人的。
“母后让我尽早安排明姑娘侍寝,定下名分,但我探听陛下的口气,似乎对这位明姑娘无意,琼之以为该当如何?”
“娘娘见过这位明姑娘吗?”
“在母后处见过两次,姿容艳丽,只是有些傲气,按理来说,母后的侄女,算来也是我们到表妹,伴驾随侍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陛下的态度……你是了解陛下脾气的,陛下虽一向不在乎永巷多几个少几个女人,可这毕竟是母后的侄女,轻谩不得。”
皇后虽然母仪天下,为天下之母,却也有自己的难处,这偌大一个内庭,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来处理,还要为天下树立一个贤德的榜样。
杨如芮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这后宫的宫人成百上千,再加上帝王妃嫔,待选的采女,这些人的衣食住行,都要她来处理。
每日光是看宫里的账本,就已经是精力有限了,再加上还要处理婆媳、姑嫂、妯娌、妻妾等的人际关系,元后真觉得这后位是一个体力活。
刘瑜没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理念,他和元后是少年夫妻,是共患过难的,相互扶持才到今天,因此他常常会拿一些朝政问题来询问元后。
杨如芮本身是不耐烦处理这些妃嫔之间纷争的,但明姑娘的事是太后亲自交代的,出于孝道,她不得不应承下来。
作为一个妻子,没人喜欢自己丈夫周围有着一群莺莺燕燕,但她知道,刘瑜的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丈夫注定是要成为一代雄主的,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三宫六院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再加上,刘瑜本身就是个多情种子,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杨如芮很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她不愿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丈夫的床榻之上,这是她的底线。
可现在这个底线都要被打破了,她不可能拒绝,否则就会被说善妒,虽然她不在乎,可她知道刘瑜在乎。
刘瑜想要做一个符合儒家要求的仁君,而他希望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同样符合儒家要求的贤妻。
“娘娘不如以赏花的名义,召见这位明姑娘,可以细细瞧瞧,看看这位明姑娘是否愿意留在宫中,了解一下明姑娘的态度,再做打算也不迟。”
“若是她不愿留在宫内,大不了给她封个乡君县君,指门好亲事,这样当然是最好的。
可若是她就是想要留在宫里了?”
杨如芮看向了邵玖,目光中充满了探寻,主要是她以为向明姑娘这样的人,被家族寄予厚望,怎么可能容得她自己做主。
“娘娘,这后宫的女人难道还少吗?娘娘若是觉得不舒服,这件事就交我来处理吧。
说起这事,妾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邵玖难得一次自己主动揽事,这让元后有些吃惊,要知道邵玖一贯是不干己事不张口的,要不是自己押着她辅佐自己,邵玖才不愿主动惹事。
她可是一贯除了诗文,旁的都没什么兴趣的。
“你这是转了性子?”
“妾只是瞧着娘娘左右为难,才为娘娘排忧解难的,娘娘要是不信任妾,妾不揽这事就是。”
“别!别!这件事你来比我合适,母后说到底也是陛下的嫡母,明姑娘这事处理得不好,我倒落一身埋怨。
你素来随性,到时候就算明姑娘不得陛下欢喜,母后也怪不到你身上,再加上有陛下护着,母后也不能拿你如何。”
杨如芮很愉快地就将事情交给邵玖去办,比起她受到皇后身份的掣肘,邵玖就没那么多顾忌。
明姑娘早晚都得侍寝,成为正式皇妃,但是如何让陛下接受明姑娘,让人印象深刻,就极为重要了。
“妾给娘娘分忧解难,娘娘也得听听妾的一些拙见。”
“琼之直说就是。”
“妾近来翻阅史书,发现历来后宫有嫔御三千人,按照《周礼》来说,古者天子设有六宫,三夫人,九嫔,七十二世妇,八十一御女。
这些宫妃不仅担任着管理宫中事务,还需要随时等待陛下的临幸。
但这内宫之中有不少有才之人,她们或许无法得到陛下的宠幸,但他们的才能不该被埋没,而且内宫事务繁杂,宫妃精力有限,恐怕难以胜任。
妾参看前朝典籍,发现很久以前,就有内宫设立女官的情况了,这些女官可专心辅佐后妃,治理内宫。
妾以为可以仿照前朝官员品秩,建立系统的女官制度,负责专门的事务,这样也可以减轻娘娘的压力。”
“女官制度?难道我们现在的女史、女尚书不是吗?”
“不是,娘娘以为如今的女官和后妃在职务上有根本区别吗?妾想建立一个系统的制度,让这些宫人能够在这孤寂的内宫中找到一点生存的价值。”
杨如芮并没有马上答应,她甚至有些无法理解邵玖的想法,建立女官制度,有这个必要吗?
不过她也没有马上拒绝,她不想让邵玖失望,直说会做考虑。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太医署的太医令已经到了。
第37章 太医署
太医署有太医令二人, 今日来的乃是张太医令,入宫的日子并不算太久,不过四五年的时间, 但他的行医经验却足够丰富。
他家以前也是宫中的太医,后来战乱,来不及逃到南方,再加上彼时瘟疫横行,也就留在了北方,四处行医。
战乱之中,本来大夫是极为宝贵的,但偏偏这些夷狄之人并不信大夫,反而笃信巫术,使得在很长时间, 这些大夫都得不到重用。
为了养家糊口, 这些大夫除了本在民间行医救人外,很有一部分投靠了那些□□在北方的士族。
这些士族在战乱中为了自保和保护自己辖地的百姓, 往往会建立坚固的堡垒,用来抵抗外族的侵袭, 在战火的历练中, 这些堡垒往往拥有着很强的战斗力。
这些士族虽然没有力量逐鹿天下, 保全一方百姓安稳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们一直在期盼着, 有一天王师北上, 恢复中原。
这些士族不是没考虑过辅佐这些异族领袖, 很可惜的是, 大多数异族领袖都没有成为一个帝王的资质。
他们嗜杀好战, 嗜血成性,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有甚者,甚至屠城,以人为食。
别说成为帝王了,就是一个合格的人都不是。而刘瑜是这百年以来,第一个让这些世家眼前一亮的人物。
从北海王开始,他就一直有着仁义的名声,再加上有王蒙的支持,这些士族渐渐由观望到合作,允许自己家族中的子弟到刘瑜的朝中任职。
张太医就是凭借高超的医术入的宫,他一开始跟随的就是太子刘瑜,比起官职高低,他更需要一个欣赏他,能够成全他志向的主公。
早年的刘瑜并不相信大夫,但王蒙曾说过,要想遏制乱世中瘟疫的蔓延,治疗疾病,只有医术可行。
刘瑜信任王蒙,凡是王蒙的谏言,他都会采纳。
因此他才逐步恢复太医署,广纳天下名医,并在各地设立医署,设立医学博士,来教授医学。
张太医给邵玖把过脉,先是看了邵玖一眼,随即又看向了元后,似乎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无妨,张太医直说就是。”
邵玖早就知道事情瞒不了多久,奚官局属于内宫,说到底只对皇帝皇后负责,她的事可能早就被奚官令禀告给了刘瑜。
“夫人该是长期服用了朱砂类避孕的药物,导致身体有损,再加上夫人素有弱症,恐怕很难有孕。”
“我知道了,你只告诉我,还有机会调养吗?”
“臣只能勉力一试,但子嗣一事乃是天定,不能强求。”
张太医令并不敢打包票,昔日在士族家中,就见识到不少阴私手段,这种事情谁打包票谁遭殃。
现在他面前的两位,一个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独得盛宠的温夫人,没有一个人是他惹得起的,这种情况下只能自保。
杨如芮拍拍邵玖的手安慰她,眼神中充满了怜爱,邵玖心中对这种事情不以为意,并没有放在心上,见到元后对自己报以同情的目光,宽慰道:
“无妨的,陛下子嗣众多,她们的孩子也就是妾的孩子,再说妾素来体弱,也没这个精力去照顾孩子。”
杨如芮只当是邵玖为宽慰她才故意说得自己不在乎,心中对邵玖是越发怜爱了,她却不知道邵玖是真的不在乎。
说出来的话也不全为了宽慰关心自己的元后,也有自己的真心话。
“张太医,就由你来负责温夫人的身体吧,你应该知道温夫人是陛下最喜爱的皇妃,孰轻孰重,莫要错了主意。 ”
元后早年同样笃信巫术,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讳疾忌医,后来是在邵玖的影响下,才渐渐对医学改变了看法。
杨如芮记得当年在东宫的时候,自己宫里的一个宫人曾发热昏迷了好些天,当时身边的人都束手无策,是邵玖用了些手段,才让人苏醒过来。
她记得邵玖曾带着她去过宫外的医署,见过那些被疾病折磨不堪的百姓,让她见识到了医术的神奇。
元后改变观念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再加上邵玖和刘瑜大力支持医学的发展,她才渐渐接受的。
杨如芮同时也会警告太医令,要秉承治病救人的仁善之心。
这些日子,命妇进宫,她也了解了不少关于医术的阴私,后宫之中,未必没有鬼迷心窍,利用医术害人的。
张太医令领命离开后,元后看着邵玖,终于主动提起了朱砂的事情。
“前些日子奚官令来禀告说,查出来有人在你的补药中下了朱砂。
身为后宫之主,对于这种阴私,害人不浅。你且放心,我会为你做主的,后宫之中绝容不下这种心肠歹毒的人。”
杨如芮向邵玖表了态,邵玖也明白为何元后会突然请太医令来为她把脉。
“这件事娘娘告诉给了陛下吗?”
邵玖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深邃,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她知道这件事如果让刘瑜知道,有些事情必然是瞒不住的。
“还不曾。”
“这件事就不用让陛下知道了吧,免得陛下担心。陛下日理万机,不该为这等小事费心。”
“琼之,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实在是太贤良了些,这件事可是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你如何能这样坦然?”
杨如芮虽然和邵玖关系亲密,却不能理解邵玖的很多做法,甚至很多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她贤德的不似真人。
“娘娘,我听说近来陛下打算对燕国作战,这等小事还是不要麻烦陛下了,娘娘主理后宫,想必也不想给陛下留下个主管不力的印象吧。”
杨如芮每次都能被邵玖说服,邵玖看起来真的是在全心全意为她考虑,她有些感动,却也心疼邵玖的懂事。
“这样一来不是委屈你了吗?”
“没什么好委屈的,妾相信娘娘一定可以还妾一个公道的。”
邵玖从显阳殿离开才松了口气,心中也暗自庆幸,知道这件事的是元后,而不是刘瑜。
邵玖很快就为明姑娘安排好了一个出场的良机。
这一天是朔日,邵玖难得地带着小厨房做的糕点去觐见刘瑜,从她的含章殿到太极殿的距离并不太远,到的时候,糕点还是热乎的。
邵玖上来先说了自己打算在内官中设置学堂,用以教授宫人技艺和学问。
刘瑜知道邵玖一向是有着奇思妙想的,也没多想,就让邵玖自己着手去办。
邵玖谢恩之后,接着就道:
“妾今日在碧海池为陛下准备了惊喜,陛下若有兴趣,可前往一观。”
邵玖很少为他准备这些奇思,忽然听到邵玖这样说,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承诺自己晚上必然不会错过。
到了夜间,刘瑜兴致勃勃前往碧海池,碧海池位于后宫西北,距离太极殿有着一段相当的距离,距离含章殿的距离也算不上近。
刘瑜虽然也觉得奇怪,邵玖怎么会在这里设置惊喜,但也没多想,还是去了。
一到碧海池,就见此处灯火阑珊,如梦似幻,池中也有着无数河灯泛于水面之上,中间阁楼之上有着无数绮罗,随风飘举,影影绰绰。
刘瑜让人在池边等候着,自己孤身一人进入阁楼,远望阁楼的景观,他心中的好奇心就已经很是浓厚了。
推开阁楼的门,只是听闻隐约有音乐声,琴瑟靡靡,在晦暗的烛火中,隐隐可见一个身影在曼舞。
舞姿轻曼,薄雾轻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刘瑜看着已经准备好的酒席,来到主位,一面饮酒,一面欣赏歌舞。
到此处,刘瑜眼神一暗,似乎是沉醉于曼丽的歌舞中,眼神却穿透那成绮罗,似乎在看另一个他梦中的人物。
刘瑜猛地扯下绮罗,那绮罗后的身影便显现出来了,那人带着面纱,身穿轻衫,带着胡服特征的舞衣巧妙勾勒出个人的身形。
“陛下~”
那人盈盈一拜,刘瑜还没等人拜下去,就拉着对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的怀中,刘瑜扯下那人的面纱,见到面纱下的真容,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明儿?”
刘瑜看起来有些惊讶,却没有松开抱着美人的手臂,只是眼神晦暗不明,声音温柔而低沉,让年轻不更事的少女轻易地沉沦其中。
“表哥,妾心属表哥日久,愿自荐枕席,不求名分,只求能长伴陛下身侧,妾就很满足了。”
刘瑜低笑一声,捏住了秦明洙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谑笑,反问道:
“是吗?”
“妾的真心,日月可鉴。”
刘瑜抱起了秦明洙,将人扔在了窗边的榻上,并不急着动作,而是居高临下的道:
“记得朕曾对你说过,你如果愿意,朕可以给你指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为什么偏偏那么执着了?难道这后宫就那么令你舍不下吗?”
秦明洙抬起头看着背对着烛光,看不起面容的刘瑜,心中很是不安,她好歹也是世家女,做这种魅惑的行为,心中是很羞耻的,现在听到刘瑜的话,心中顿时有些委屈。
难道这是她愿意的吗?只是对于家族来说,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别无选择。
“表哥,妾是真心爱慕于您的,唯愿能长伴在您身侧。”
秦明洙吞下了一切的委屈不甘,强颜欢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早就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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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秦婕妤
邵玖看了一会《楚辞》, 感觉脖子酸得很,抬起头活动着脖子,却见烛火闪烁个不停, 就拿起剪子,减掉了多余的烛花。
“夜久无眠,取酒独酌,频剪烛花闻清音,闲翻湘君书笺字。”
不知为何,邵玖觉得今日的心绪反常得有些烦躁,推开窗,让夜风吹进屋里,风扑在面上,让邵玖清醒了一下。
翠微拿来了蜜水, 邵玖接过, 看向了碧海池的方向,从含章殿到碧海池的距离, 隔着一条永巷,但邵玖觉得自己可以隐约听到丝竹之声。
“夫人这是何必?明姑娘是太后的侄女, 就算夫人不帮忙, 也是可以得到恩宠的, 夫人费尽心思, 只怕得不偿失。”
穆青青有些不忿, 看向碧海池是目光有些毒辣, 说不清楚她的愤慨是替邵玖还是自己, 但邵玖并不在乎。
“我不是为了明姑娘, 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元后不想去做, 我替她去做,而且要做得很好。
太后不是希望自己的这位侄女能够成为皇妃吗?我给她一个漂亮的开场,可是最终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就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的了。”
“夫人以为明姑娘会成功吗?”
穆青青不解地问,她曾经也寄希望于获得圣宠,可是后来觉得陪在邵玖身边也不错,作为宠妃身边的宫人,她的日子比不少妃嫔还要好上不少。
“会成功的,陛下会喜欢这出表演的。”
邵玖知道刘瑜喜欢什么样的美人,永巷之中从不缺乏美人,千姿百态的美人,如同永不衰败的花一般,美不胜收。
可是要在这么多美人中脱颖而出却很难,邵玖知道刘瑜喜欢音乐,他的妃嫔中有不少擅舞的,舞蹈是能吸引刘瑜的一个重要因素。
除了舞蹈外,便是营造浪漫旖旎的氛围,刘瑜也读诗词,也有着一些属于文人的浪漫,于丝竹之声中寻觅佳人。
这出戏刘瑜的确很喜欢,但他不喜欢自己被算计,看着怀中初承雨露后,含羞带怯的秦明洙,刘瑜的心中有些烦躁。
他的确喜欢美人,也不在乎后宫之中多一个人,早在太后为他引荐秦明洙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是为他准备的。
刘瑜夜半就离开了碧海池,不顾秦明洙的挽留,找了个借口就回太极殿去了,在路上他没有乘坐轿辇,步行走得很快。
“陛下!陛下!”
贴身侍奉的宪忠快步跟了上去,摸不清刘瑜的心思,明明进去的时候还一脸兴奋,出来的时候却面色不好,难道是里面的美人侍候的不合心意吗?
“宪忠,你去安排一下,封秦明洙为婕妤,就安排在碧海池的长绛宫吧。”
第二日,整个后宫都迎来了秦氏被封为婕妤的消息,婕妤这个位分在后宫中并不算高,但对于一个刚刚承宠的新人来说,却是不低了。
早上不过才卯时末刻,拓跋芸就让人送来了两盆百合过来,宇文玥玥喜欢上插花不过是近两年的事情。
可这一旦喜欢上了,就再难以自拔。
她年纪小,静不下来,早年在东宫的时候常闹着要出去玩,也喜欢和宫人打闹。
当初怀着孩子是时候也曾真心期盼过,后来孩子夭折后,她的性子就静下来,开始痴迷佛法,后来不知怎的,又喜欢上了侍弄花草。
整日就爱鼓弄一些花花草草,摆出各种样式,不止她自己喜欢,还会拉上其他的人,一同去插花,每每有满意的,就会给各宫送去。
拓跋芸和各宫的关系都还不错,一方面是因为她却是无意争宠,也没多少宠爱,另一方面,这宫中不少人都喜欢她送来的花。
“芸儿送来的这百合,虽只是寥寥数枝,却别有一番禅意,想来佛道大有精进。”
邵玖让人备了糕点,她瞧着拓跋芸送来的百合花,的确喜欢得紧,她本人和拓跋芸关系不错,现在打算和她聊会天,打发时间。
“夫人听说了吗?”
“听闻什么?”
邵玖大概猜到拓跋芸的来意,但没有明白说出,笑了笑,开始装糊涂起来。
“秦明洙,早起的时候这个后宫都在议论纷纷,说的就是这件事。”
“明姑娘如何?”
“听闻昨晚陛下宠幸了她,封了婕妤,赐居长绛宫,夫人应该知道长绛宫是什么地方吧?那可是前朝宠妃周淑妃的居处。”
“陛下喜欢,为之奈何?”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忿,陛下身边的女人还少吗?为何还要纳新人?夫人还记得一年前的今天吗?”
邵玖夫人身子一怔,想起了一件往事,看着如今已经沉稳的拓跋芸,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心中有些许愧疚。
“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一年了,陛下……终究得向前看吧。”
邵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拓跋芸,一年前的今天,正是她的孩子夭折的日子,一年后的今天,孩子的父亲却纳了新人。
“夫人,妾不是责怪陛下,只是妾这心里难受。妾听闻昨日碧海池的那场歌舞是夫人安排的,妾想问夫人,夫人是如何坦然面对这一切的。”
邵玖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拓跋芸开口道:
“妾知道夫人不曾做过母亲,不知道母亲对于孩子到底有着怎样深厚的情感。可是陛下是您夫君,您怎会舍得将她推到别人怀中的。
您也别跟我说什么后妃之德,妾比不上夫人博学多识,妾只知道妾是一个俗人,不希望丈夫身边有着很多美人。”
拓跋芸这一席话邵玖听着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这后宫之中,人人皆想占得独宠,可是没有谁会把它放在嘴上的。
邵玖想了想,挑了一些她觉得可以说的词语来说:
“芸儿的心情我能明白,不过秦氏入宫不过早晚的事。”
“妾明白,只是妾不希望那人是夫人。”
这才是拓跋芸真正失望的地方,她以为在这宫中,有人说理解她的,可是她没想过,在她孩儿忌日这一天,会是邵玖安排秦氏……
“对不起。”
邵玖听到这句话,忽然之间明白了拓跋芸的心情,作为朋友,她的确有愧于拓跋芸。
在这漫漫长日中,很多事情都在日夜消磨中渐渐淡忘了,曾经她也是真心为拓跋芸伤心过,只是时光悠悠,她早已忘却了这份情谊。
“夫人在妾心中始终是不一样的,但这次夫人的确是欠考虑了,夫人知道这件事背后有多少人议论夫人吗?
妾始终不明白夫人为何要这样做,夫人并不缺恩宠,并不需要新人来固宠。
太后也并不喜欢南朝人,且与夫人一向交集不深,夫人也没这个必要去讨好太后。
这件事对于夫人自身来说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的。”
拓跋芸的确觉得邵玖这事做得不妥,但她始终记得这几年中,邵玖照顾她的情意,特别是在孩子夭折的那几个月。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不必再追问缘由了,芸儿,这件事就算做得再不妥,我也已经做了,我不怕后宫怨怼,只是……
只是我的确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这件事是我有愧于你,实在是抱歉。”
因为是拓跋芸孩儿的忌日,邵玖决定陪着拓跋芸去佛殿为孩子烧几张纸,一同去祭拜。
等邵玖回宫的时候,天色渐晚,邵玖站在院中,看夕阳斜下,彤云密布,在空中变换各种形状。
“夫人,陛下来过了。”
“什么时候?”
“就在未时三刻,陛下才离开没一会儿,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陛下可有说什么事吗?”
邵玖收回自己的目光,陪了拓跋芸一日,她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了,邵玖注意到书桌上一堆帖子,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不过陛下看起来面色不愉。”
“才纳了新宠,他还不高兴!真的是!”
邵玖暗暗吐槽了一句,却也不得不准备换身衣服去见刘瑜,让翠微去刚刚小厨房有热水没有,她要沐浴更衣。
“这些拜帖是怎么回事?”
即使心里已经猜出来了,但邵玖还是多问了一句。
“都是宫里各位娘娘送过来的,只是夫人不在,就留下了拜帖。”
邵玖拿起其中的一个,随意一翻,就看到宇文玥容的名字,冷笑一声,就将拜帖扔回桌上。
“没本事去找陛下,倒来找我是麻烦。”
接着转头对穆青青吩咐道:
“找个炭盆,把这些拜帖都烧了,看着心烦。”
穆青青有些难以置信,盯着邵玖看了一会,见邵玖不是说的玩笑话,才让人将拜帖带下去烧了。
邵玖沐浴之后,换了身三重衣,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头饰是一整套的凤凰于飞,耳垂东珠,于烛火之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陛下现在在什么地方?可还在太极殿?”
“陛下离开含章殿后就去了显阳殿见了皇后娘娘,这会儿应该还在显阳殿,夫人可还要去吗?”
“夫人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去?”
主仆两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殿外传来的声音,邵玖顺着声音望去,正见刘瑜背着手站在殿门口看着她们。
“陛下!”
邵玖没想到刘瑜会出现在她背后,先是一惊,随即就是一喜,对着刘瑜就屈膝行礼,刘瑜也不上前扶起美人,径直朝主位去了。
第39章 宫学
“陛下怎么来了?”
“昨晚有劳你费心了, 的确是一场好戏。”
邵玖亲自给刘瑜奉了一杯奶茶,刘瑜没有去接茶,而是拿起邵玖放在桌上的书册, 翻了起来,邵玖将奶茶放在另一侧的桌上。
“陛下这是不满?”
“怎会不满,这可是温夫人贴心准备的一场好戏,美酒歌舞,怎么没见你对自己这般上过心。”
邵玖一听这酸溜溜的语气,就知道刘瑜这是对昨日欺骗他的事,心里有气,今天这是来撒气来的。
“难道明姑娘伺候得陛下不满意?”
邵玖明知道刘瑜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秦明洙的名字,可她还是故意提起,果然刘瑜在听到‘明姑娘’的时候眉头一皱。
“放肆!”
“妾怎么就放肆了?辛苦为陛下准备了惊喜, 陛下不感激也就算了, 反倒在这阴阳怪气起来。
陛下得了新人,就不需要我们这些旧人了呗。今日是秦婕妤受宠的第二天, 陛下不去陪您的美人,反倒来妾这儿, 来寻妾的不是。
妾知道陛下是厌了妾, 呜呜……妾孤身一人, 现在连陛下都要抛弃妾, 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邵玖说着就装模作样假哭起来, 刘瑜明知道邵玖是在假哭, 还是被她这番话说动了心思, 邵玖真的是摸住了他的命门。
刘瑜长叹一声, 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 用自己的衣袖来给邵玖擦眼泪, 邵玖别过头不愿去理睬刘瑜。
“好啦!是朕的过错,朕不该对你说重话,琼之就不要生气了。”
“陛下都厌弃了妾,何必再来管妾的生死。”
刘瑜实在是觉得委屈,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厌弃邵玖了。
“朕错了还不成吗?朕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妾倒是想明白,可陛下今日这态度,妾实在是不明白了。”
“……”
“你真不明白?”
“妾不明白。”
“既然你不明白,那朕可就走了,等琼之什么时候明白了,朕再来。”
说着刘瑜就作势要起身离开,邵玖忙把人拉住了,抬起头看向了刘瑜,眼波流转,是一点泪痕都没有。
“陛下!”
“怎么?不气了。”
“陛下~”
邵玖一撒娇,刘瑜便只觉得英雄气短,就是真的有气,此刻也没气了,眼中心中只剩下了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你也是胡闹!昨儿你又不说清楚,害得朕空欢喜一场。”
“那陛下喜欢秦婕妤吗?”
“琼之希望朕喜欢吗?”
刘瑜抬起邵玖的下巴,邵玖拍掉刘瑜乱动的手,从他身上起来,扭过头去,道:
“陛下是天子,自然是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妾就是一个小小女子,哪里能左右天子?”
“琼之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子,是朕的温夫人。”
刘瑜说着也站了起来,来到邵玖身后,将人抱在了怀中,将头放在邵玖的脖颈处,在她耳边轻嗅着,呼出的气息喷得邵玖有些发痒。
“陛下,今日您不该来妾这儿的。”
相比于刘瑜的动情,邵玖则显得冷静得多,似乎刚刚和刘瑜调情的并不是她,刘瑜还没意识到邵玖情绪的变化,将来搂得更紧了。
“此话怎讲?”
“明妹妹初承恩宠,现在是最需要陛下的时候,陛下应该多去陪陪明妹妹才是。
天下女子没有一个不期望新婚燕尔的,明妹妹做了陛下都妃嫔,已然不可能再有寻常的夫妇之乐了,陛下若是再不多多疼爱,明妹妹还指不定多伤心。”
刘瑜松开了手,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坐到了主位上,已经没有了刚刚调情的心思,一本正经地拿起了邵玖的书册。
“难道你我之间可以说的就只有这个了吗?”
“陛下~”邵玖来到刘瑜身侧,从刘瑜手中抽调了书册,一面给刘瑜捏肩,一面笑道:
“妾当然知道陛下是最疼爱妾的,妾一直记得陛下都情意,只是妾与陛下已经相处了三年,明妹妹燕尔新婚,陛下不该冷落的。
陛下是天子,不该独宠妾一人,妾福薄,能得陛下一丝宠爱,已然知足,不敢再有其他期望了。”
刘瑜拉着邵玖为自己捏肩的手,让人来到自己面前,长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邵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的确希望邵玖不要委屈了自己。
“琼之,有时候朕当真希望你不要这么懂事,能够自私一点,朕答应要护你一辈子的,朕不会食言的。”
“妾知道。”
刘瑜到底还是离开了,从含章殿离开,刘瑜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去找邵玖问罪的吗?怎么最后被撵出来了?
刘瑜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一见到邵玖,就像被迷住了心窍,什么都想不起来,只顾着眼前美人的喜怒哀乐了。
红颜祸水!当真不错!
刘瑜这样想着,却不忍心真的让邵玖受委屈,听了邵玖的话,乖乖去看望秦明洙去了。
刘瑜一连三天都是歇在长绛宫中,明婕妤一时风头无两,其他人都要退后,就是邵玖这个久得盛宠的,都要避退几分。
一月后,明婕妤又升了位分,由婕妤变为了脩仪,爵比关内侯,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太后的侄女,家世出生远胜于一般的妃嫔,可谓是盛宠了。
这个月邵玖可谓是难得的清闲,刘瑜只来找过她三四次,还被她以各种理由给劝退了两次。
她这种避宠行为,在后宫一些人看来就是失宠的前兆,一时间宫内有了传言,说这宫内要变天了。
邵玖还是在元后处缫丝的时候听宫人说起八卦的时候才知道,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陛下厌弃于她,将要把她废弃。
“若是真有这等好事,倒是值得庆祝一下。”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愿留在宫里吗?”
“没什么愿不愿意的,当初陛下护妾平安,妾心中一直很感激陛下。只是妾心中一直很怀念曾经在家中的时光,有些想家了。”
元后和邵玖聊起了曾经在家乡的生活。
宫中的生活很多时候是很漫长的,若是宫人,好歹还有专门的事物需要去做,可对于妃嫔来说,漫漫长日,除了等待帝王的宠幸,别无他事。
而帝王的恩宠是有限的,永巷的女人却永不会凋零,永远有年轻漂亮的,而大多数妃嫔很可能一生都难有见到帝王的机会。
对于一般的采女或者低级妃嫔来说,会给安排一些书吏文书,或者是刺绣纺纱类的事物,这类女性,既是妃嫔,也是女官。
相比于一般的宫人来说,她们拥有一定的地位,一般负责的事物都比较轻松,但相比于正式的妃嫔来说,她们的地位又不高,还是需要负责一些劳动性的工作。
而一旦这群人获得帝王宠幸之后,哪怕只有一次,她们的地位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会正式登记造册,成为皇妃,有品阶。
而邵玖曾经对元后提议的女官制度就是针对这群采女而言的,邵玖以为应当建立正式的女官制度,女官仿照前朝官职的设立,选拔有才有德之人,为朝廷和皇室服务。
而妃嫔则属于帝王家室,无论是否受宠,都应当享受该有的待遇,不应该因为失宠而被践踏。
女官和妃嫔的职责分开,不能让女官在管理事务的同时还要承担属于妃嫔的责任,而且后妃对于女官的发展有限。
邵玖以为有才者当发挥其才,如果不能让能者居其位,这将是作为君主的过失。
当然她的这些想法并没有马上得到元后的支持,元后以为女官制度是以前所没有的,贸然开创,恐怕会有诸多弊端。
而宫中的高位妃嫔则整日无事,因此多有着自己的小癖好,比如说邵玖喜好经书,徐淑媛喜好诗书,郭淑媛喜好美食……
元后以前喜欢骑马,后来爱上了练字,最近因为陛下倡导后宫节俭,她便开始了自己缫丝,结果尝试起来就爱不释手。
元后虽然读书不多,但动手能力极强,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以前在东海王府的时候,也会和刘瑜一同骑马射猎。
那时候没那么多规矩,她还会自己改良弓箭,设计兵器,可以说很的那些部下的心了,也可以说那段时间,是他们夫妻关系最亲密的时候。
后来入主东宫,因为刘瑜要汉化,让她也学着去做一个符合儒家要求的太子妃,她渐渐地不再去骑马,也很少去军营了。
她开始静下来,学着去看账本,去管理后院,去平衡姬妾之间的关系。
元后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她需要这样去改变,她开始变得不嫉不妒,贤良淑德,她必须为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而努力。
早年的元后是绝对不会喜欢养蚕缫丝纺纱这类事物的,她的祖辈生活在草原上的,哪怕在中原生活了几代人,她们仍旧保持着不少草原的习惯。
可现在她却真心喜爱上了这些活动,比起枯燥无味的账本,她更喜欢缫丝纺纱这类动手的事物,这可比书本有趣多了。
邵玖也会来给她讲述这些农事活动的意义,对于一个要想在中原长久存续的王朝,就必须要适应中原的这些活动。
不同的气候地形,注定有着不一样的生存生活方式。
杨如芮开始渐渐明白刘瑜的野心了。
他要成为的不仅仅是统一整个北朝的帝王,还要成为改变整个历史进程,推进狄人真正融入中原的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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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立内司
“近来要你来陪我这老婆子, 你不要嫌我无趣才是。”
邵玖这段时间总是被太后请去嘉福殿,去为太后抄写佛经,不知为何, 佛教在这些达官贵族中总是格外盛行。
“母后言重了,能在母后身前尽孝是妾的福气。”
邵玖一面抄写佛经,一面回过头道。
“我听闻温夫人的书法素有美名,相信有温夫人的进献,菩萨一定会欢喜的。”
邵玖笑了笑,她对于佛家经典兴趣有限,但是那些善恶有报的佛家故事对于这些贵族女子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太后虽然是名义上陛下都的母亲,实际上比当今陛下大不了多少,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六,因为没有子嗣, 所以保养青春, 姿容出色。
如今正是先皇孝期,太后的装扮较为素雅, 邵玖在东宫时曾见过彼时的皇后,的确是光彩夺目, 端庄娴雅。
但邵玖与太后打交道并不多, 太后并非帝王生母, 她们这些妻妾不过是做些面子上的功夫罢了, 每月按时去请安问好罢了。
从嘉福殿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翠微打算扶着邵玖乘坐轿辇回含章殿, 毕竟嘉福殿到含章殿是有一段距离的。
但邵玖摆手拒绝了, 表示自己想亲自走走。
北朝魏国的宫殿虽然比不上前朝, 却也有相当的规模, 是在前朝的旧址上建立起来的,很多地名还是沿用的前朝地名。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一连多日都请夫人去抄写佛经,害得夫人的手腕都红肿了。”
“……你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抄写佛经罢了,这些年我抄写的经典还少吗?
至于母后,她不过是想护着明脩仪罢了。”
“护着明脩仪?这话什么意思?”
邵玖笑而不语,欣赏其沿途的风景起来,这个时候恰值霞云密布,夕阳斜射,橘色笼罩在远处山头,美不胜收。
太后的谋算,她一眼就明白了。
这后宫之中,唯一能对明脩仪造成威胁的只有温夫人,邵玖久得盛宠,哪怕是在明脩仪初承恩露期间,邵玖的恩宠都不曾减少多少。
太后担心邵玖的存在会影响自己侄女的恩宠,因此用抄写佛经的名义将她拘在自己的嘉福殿中,让邵玖没机会去见刘瑜。
邵玖看得明白太后的心思,也颇能理解,再加上她的确对于恩宠没什么执念,也便顺势而为,只是这抄写佛经的事,她实在是兴趣有限。
“妾见过温夫人。”
邵玖在经过宣光殿到时候遇见了徐淑媛,徐丽华,也是出生于汉族世家大族,自幼就精通诗词,与邵玖颇谈得来。
“丽华这是从什么地方来?”
“妾是自显阳殿而来的。”
“听闻元后近来身子不适,我不能随侍左右,不知如今如何了?”
邵玖随口问起了元后,元后称病有一段时间了,邵玖也曾亲身探望过几次,但因为太后处连日征召的原因,她近日一直没有机会去,故而心中很是忧心。
“娘娘身体暂无大碍,温夫人这些日子去太后处抄写佛经,太后可有……为难你。”
徐淑媛抬起头注视着邵玖,她的目光真挚,就像一团火一样,照在了邵玖的心底,邵玖心中涌动一团暖意。
“太后并不曾为难我,这话你以后不能再说了,太后虽非陛下生母,到底是我们到长辈,不能轻易冒犯的。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同样担心你。在这宫中,谨言慎行总是好的。”
徐淑媛点点头,陪着邵玖一同走在宫中的甬道中,抬起头看着天空的霞云,道:
“夫人,你看这云霞多好看啊!只可惜只能存留片刻,我们到青春年华也是这样吧,灿烂而又短暂。”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日暮追思,遥不可及。丽华,在这宫中,不都是这样吗?有时候我会恍惚自己似乎永远在重复着同一天的生活,无趣而又漫长。”
两人收回目光,相识一笑,最后在永巷分别,依依不舍。
邵玖回到自己的含章殿后,让人将自己新得的《楚辞章句》给徐淑媛送去,她知道徐淑媛也是喜好诗文的人,投其所好。
刘瑜多次来找邵玖,都没找到人,最不容易一天一大早将人堵在了屋子里,邵玖还没起,刘瑜就闯了进来。
刘瑜和邵玖在床榻上嬉闹了一番后,刘瑜歪在榻上,手中拿着邵玖一枝刚从院中采摘的牡丹把玩,同时谑笑着看邵玖梳妆。
“陛下今日怎么大清早就来了?不用上朝的吗?”
“谁让我们到温夫人是个大忙人呢?朕可是连吃了几日闭门羹了,好不容易趁着今日休沐才有机会来寻你。”
“陛下~”
邵玖回头瞪了刘瑜一眼,这眼神在刘瑜看来分明是娇嗔,哪里有半分威慑力。
“好啦!不逗你了,朕的确有事找你,朕想要在宫中办一个学堂,选一些精通经典的宫人为师,来教授妃嫔和宫人。
夫人博学多识,朕以为这件事除了夫人再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了。”
邵玖一听到这里,眼睛顿时就亮了,眼中的惊喜毫不掩饰,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追问了一句,
“真的?”
“自然。孤已经颁下了圣旨,一会儿就让人送来,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辛苦夫人了。
至于你之前说提到的女官制度,朕以为还是可以缓缓,先在内宫设置官学,提高宫人的知识技能,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邵玖也没想过能够一下子达成目的,凡事都得循序渐进的道理她是知道的,如今能够达成这样一个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
宫学制度她之前提过很多次,无论是对元后,还是刘瑜,但很显然,这件事他们都有所顾虑,想到元后,邵玖不放心地问道:
“那皇后呢?她同意吗?”
“琼之放心,这件事就是梓潼一力提倡的,后宫之事,由皇后负责,即使是朕也得尊重皇后。
幸好!琼之与梓潼姐妹情深,否则朕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邵玖一听元后已经同意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有刘瑜的圣旨,但她更希望能够得到自己在乎人的支持。
元后对于她来说,绝不仅仅是刘瑜的正妻那么简单,她更意味着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的一份温暖,一份关切。
邵玖很快就开始了宫学的筹备宫中,她找来了徐淑媛协助她。
筹建宫学需要选用场所,选拔人才,还包括宫学的学生的选择,教学形势,教学内容等等。
“课后宫,置典学,立内司,以授于掖庭,选阉人及女隶有
聪识者署博士以授经。”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无数人的心血,邵玖通过考试的形式,从这些宫人中选拔聪慧能通经文的,授予她们博士的称号和品阶,让她们开展教学。
教学的内容主要是一些例如刺绣、饮食类的技艺,或者是《女诫》《毛诗》类的书籍。
最开始的学生主要是一些妃嫔,后来才渐渐扩展到一般的宫人。
杨如芮近来因为一件涉及邵玖的事而焦躁,她正思虑着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刘瑜。
邵玖药中被下朱砂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下药之人,这个人同时还是东宫旧人,作为皇后,杨如芮是很不愿亲自处置这件事的。
“娘娘还在忧心温夫人的事吗?”
紫苏作为元后的陪嫁侍女,陪在元后身边多年,可以说是很了解元后想法了,知道元后的纠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依奴看,娘娘何不将事情禀明给陛下,让陛下亲自来处理,毕竟温夫人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可若是告诉给了陛下,崔脩容不就再难有回旋的余地了吗?毕竟是多年的姐妹,孤实在有些不忍心。”
“娘娘,崔脩容做出了这等谋害妃嫔的事,按照宫规,本就当严惩的,更何况谋害的还是宠妃。
奴知道娘娘心善,不愿看到崔脩容落得一个悲惨的结局,可是您别忘了,事情是她自己作出的,最终也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在紫苏的劝说下,元后对于崔脩容的愧疚感减轻了不少,但她没有言明的却是另一件事。
按照闵奚官令的说法,邵玖早就知道药中有朱砂的事情,却只让人私下调查。
本来此事并不奇怪,依邵玖低调的性子,不愿多事,也属正常。
可是她让人看了邵玖的补药方子,却发现邵玖服用的那剂汤药并不是太医开的药。
而是名为“油菜子方”的药剂,该药剂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避孕,而这个药方是邵玖从东宫就开始服用的。
难怪这么多年来,邵玖久承恩露,却一直不曾有孕。
元后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往下查下去,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再往下调查的话,对于邵玖并无太大的好处。
“琼之啊!琼之!你到底瞒着孤干了些什么事!”
元后长叹一声,与其说她想保住的是崔脩容,不如说她真正想保护的是邵玖,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她都不愿邵玖被伤害。
“紫苏,你悄悄去将崔脩容带来,不要打草惊蛇,孤要亲自审问她。”
“是。”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这几天三次元比较忙,没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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