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邵玖自然知道如今的流言是有利于自己的, 但她太清楚巫蛊诅咒这类事务所可能引起的腥风血雨了,她不愿在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北朝内宫再起波澜。


    她将这一切都归于流言,只有所谓的诅咒是流言, 才能稳定人心,才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琼之,终究是你考虑的长远。”


    刘瑜在听到邵玖的请求后,心里也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不得不承认邵玖的考虑很周全,他以为对于巫蛊诅咒之事本身的疑虑,反倒是陷入了局中了。


    太子妃看不清楚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只得看着彼此心心相印的眼神,不满地说:


    “你们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呀?琼之,你真的不信?我可告诉你这样的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的好, 毕竟……”太子妃说着指了指上天,“上面的事是说不清楚的。”


    邵玖肯定地点点头, 她知道当今世道不少人都是信奉鬼神存在的,特别是在兵戈祸乱不断的北朝, 上至王公贵族, 下至平民百姓, 无一不信。


    太子妃也不能例外, 太子妃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出宫进寺去上香, 平日静心凝神抄写的东西也大多是佛经, 她未必真的懂佛经中玄妙, 但对于佛经中的因果轮回, 报应不爽是深信不疑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子妃殿下, 妾虽不敢言鬼神是否真实存在, 但此次流言所传绝对不会是真的。”


    “你就这么肯定?你的病……”


    “是的。”


    邵玖肯定的点点头,太子妃纵使还有几分疑虑,但见邵玖和太子都很坚定的模样,也只得点点头,尽管她对于邵玖的话半信半疑,但对于太子,她却是十分信任的。


    “太子妃,这件事孤让伯衍辅助你来调查,切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流言罢了,找到流言是始做蛹者即可。”


    刘瑜告诫着太子妃,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件事无论是不是流言,都只能是流言。


    太子妃答应了下来,这里的伯衍,则是太子府的属官,太子通事舍人,视南台御史,正七品下,本身是燕朝皇族人,名为慕容昀,后来投靠了魏朝,成为了太子的亲信。


    太子让府中属官插手,很明显是要查个清楚的意思。


    这时姜汤已经煮好,邵玖喝了一碗姜汤,身体已经暖和了起来,她看着太子妃和太子在商量具体处理这件事的法子。


    宪忠已经着人去传旨了。


    邵玖本来在风雪中行了许久,这会喝了姜汤,便已经有了些许困意了,等刘瑜叮嘱完太子妃细节后,低头才发现人已经睡着。


    刘瑜的心中一软,他近来心情很容易被邵玖影响,自此邵玖病了以来,他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每日必要看望一遍,心下才放心。


    现在看见邵玖安稳地躺在自己怀中,就像一只贪睡的小奶猫一样,找到了一个舒适安乐的场所,还无意识的转了转小脑袋。


    刘瑜不由莞尔一笑,心中渐渐泛起一阵微不可查的涟漪,太子妃也注意到了太子的愉悦,目光也落在了邵玖身上,她知道太子是越来越重视邵玖了,心中不由泛起了一股酸意。


    但这样的邵玖,谁又能不怜爱呢?她伸出手摸了摸邵玖的额头,发现邵玖的额头微微发烫,忙让人去请医师来。


    “每每看到邵妹妹,妾总会想起家中幼妹。”


    太子妃看着邵玖,心中有所感触地对太子说,刘瑜也想起太子妃自从入东宫以来,已经很久没见家人了,就提议道:


    “你如今是太子妃,不必太拘泥,想家人就常召见她们进宫来的是,东宫事务繁杂,你也要注意保养自己。”


    太子妃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刘瑜关心她的情绪了,他们在一起很多时候谈论的都是宫务,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夫妻之间已经没有多少风月之情了。


    “是。”


    太子妃心中也些许暖意,在宫中会关心她情绪的只有邵玖,她对邵玖也有着旁人不同的几分好感。


    “如芮,孤这些日子忽视你了。”


    刘瑜看着太子妃眼角的泪光,心中有些歉意,自此邵玖来了之后,他便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再加上宇文昭训有孕在身,他也少不了安抚,对于太子妃也便没有以前那么重视了。


    刘瑜知道能给太子妃的除了尊容,实在给不了太多,他与太子妃少年的情意,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这一点他心里清楚的很,他可以宠爱任何人,但只有太子妃才是他的妻。


    他不会因为任何妾室来责备太子妃,宠妾灭妻的事他是不屑于去做的,对于太子妃的敬重,更多的不是基于伦理,而是少时的情意,患难与共的情意,他心里很清楚,这世间能够与他同甘共苦的只有太子妃。


    “是。”


    太子妃答应着,刘瑜伸出手替太子妃将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又用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泪,轻声安慰着,


    “你放心,孤不会负你的。”


    太子妃点点头,她知道刘瑜是重诺的人,到如今,她已经对帝王恩宠没有太多的期盼,帝王恩爱一时容易,一世却艰难,能得他的承诺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瑜将邵玖放在榻上,让医师来整治,看着邵玖这张因为生病而面色有异的脸,心中有些担忧,太子妃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殿下放心,邵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刘瑜点点头,坐在一旁,凝重地盯着医师把脉,经过诊断,刘瑜可以放心的是,邵玖的病情并没有加重,不过还是要继续喝药修养。


    “这几日就让邵妹妹在我这住着吧,免得风雪天再挪来挪去的,病情又家重了。”


    刘瑜点点头答应了,对于太子妃他是放心的,而且有太子妃的约束,也免得邵玖一时心血来潮又做出了什么蠢事。


    崔良媛听说了邵玖住在太子妃那儿的消息后冷笑了一声,自从邵玖生病,宇文昭训有孕以来,太子踏进内宫的日子倒是频繁了,可是到她的次数却是少的可怜。


    基本上不是去探视生病的邵玖,就是去看望有孕的宇文昭训,其他时候,就是去太子妃处,或者兰孺人处,看望小王子。


    “太子妃好算计呀!知道殿下放下不下邵玖那个狐媚子,索性将人接到了自己宫里,还真是个争宠的好法子,哼!”


    玟儿知道主子这几天气不顺,少不了得顺着她的话说,


    “娘娘也别气了,这宫里不是有传言说……”


    崔良媛瞪了玟儿一眼,太子妃叮嘱过阖宫的人,这件事不许随意私传,但流言这种事情,本就是越是禁,传言也就越是厉害。


    “我到希望这事是真的,只是那下手的人到底还是心软,若是我,一定要了她的命,最少也得毁了她那张脸,省的整天狐媚惑主。”


    “主子说的是。”


    “不过这传言传的神乎其神的,而那狐媚子也的确一直病着,倒真有可能……玟儿,你暗中替我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若是真有大师,一定要将人请过来。”


    玟儿有些担心,看着崔良媛势在必得的样子,想起了最近太子妃的警告,忍不住的劝道:


    “主子,太子妃已经下令……”


    “怕什么!年节到了,我请人来祈福诵经还不成吗?真是少见多怪!”


    “是!是!奴这就去办。”


    崔良媛看着玟儿的背影阴森森的笑了,她的确有心要诅咒,不过她要诅咒的人可不是邵玖,而是宇文玥,邵玖一个病秧子,还不需要她出手。


    邵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四周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是在太子妃宫里,急忙就要掀被子起来,这时传来太子妃幽幽的声音。


    “躺下!”


    太子妃让人将药端上来,邵玖只好在太子妃的注视下,将药一饮而尽,随即翠微有端上一碗素粥,邵玖喝了几口。


    “太子已经让你在我这住下了,你就安心住着,等病好了,再回去的是。”


    邵玖只得点点头,只是这会刚醒来,难得的头脑清醒,太子妃索性就陪着邵玖闲聊了一会,就又去做着各自的事情了。


    太子妃在一侧看着账本,邵玖看着诗文,两人在盈盈烛火下,映出两个摇曳的身影,这样静谧的气氛确实是很难得的。


    宇文昭训因为有孕,夜间刘瑜去陪着她去了,刘瑜摸着宇文玥的肚子,尽管月份还不大,但已经开始显怀了,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刘瑜心里是很高兴的,他对宇文玥说:


    “等你这孩子出生了,孤就晋你的位分,你跟了孤这么多年,也受苦了。”


    刘瑜对于宇文玥没有太多特殊的感情,只记得她的舞跳得极好,宫中少有人及,他也是喜好歌舞的人,常常能够与宇文玥载歌载舞。


    如今宇文玥有孕,他自然很高兴,若是能为他诞下子嗣,他是很愿意保宇文玥一世荣华的。


    “殿下,妾希望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这样就可以帮助殿下治理天下了。”


    宇文昭训靠在刘瑜的肩上,对未来满怀憧憬,在这段有孕的日子里,她难得的再次感受到了太子对她的爱意,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甘之如饴。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你的孩子,孤都是欢喜的。”


    刘瑜对于宇文昭训肚中的孩子没有太多的期待,只希望他能平安降生和长大就足够了,毕竟他的孩子夭折的不少。


    “殿下~”


    宇文玥有孕之后便不能再跳舞了,医师说她这一胎是初胎,需要格外小心,平日除了和自己宫里的人做做锈活,玩玩石子,稀里糊涂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刘瑜到她宫中,自然也没有了之前的乐趣,不过是拉着美人,陪她说说话,不过很多时候,刘瑜对于宇文玥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到后来索性到她宫里看起书来。


    宇文玥也不恼,她只要刘瑜陪着在她身边就可以了,只要她做锈活的时候,一抬头就能见到,心里就满足的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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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绾嫁》


    文案:


    年轻的贵妃死了,享年不过二十五,她死的那天正值立春,冷宫角落的一枝春梅正含苞欲放。


    年轻的帝王疯了,他抱着贵妃的尸首,在蒲泽宫呆坐了三天,最后一把火烧了她曾经居住过的蒲泽宫。


    虞淳曾喜欢过一个少年,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埋藏在心底很多年,直到有一天,她再次见到了他,只是彼时她早已为人妻。


    后来她的丈夫死了,她被夫家献给他,做了他的妾,用她一人,换满城百姓,没什么愿不愿的,只因她是虞氏一族的姑娘。


    她知道他喜欢温柔贤淑的女人,于是她努力扮演贤良的模样,可她终究留不住他。


    后来,她眼见着他成为帝王,身边美人环绕,再没有她的位置,直到最后郁郁而终,她终是没能见到帝王最后一面。


    帝王薄情,更何况她二人直接本就是一桩孽缘——


    刘安临死时,还是会想起当年竹林的偶然一瞥,从此半生浮沉都系于那一人。


    “孤知道她冷酷,自私,无情,知道她所有的卑劣与不堪,可是孤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孤想留住她,哪怕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年轻的太子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动心,即使那个女人早已为人妻。


    他知道那人不喜欢他,只是在利用他的权势,可他甘之如饴。


    他知道,只要有权势,那人就一定会等着他的。


    直到那场瘟疫,夺走了她的性命,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彻底失去了她。


    他追封她为皇后,可那人却不会再回应他了——


    重生一世,他在城破的那一刻再次见到了她,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


    却等来那人要嫁给他兄长的消息。


    他看着虞淳与自己的兄长谈论诗词,浅笑的唤自己:


    “将军”


    而这一声“将军”,竟是重生后她对自己的第一句话——


    虞淳早已认了自己工具人的命运,既然注定要做世家与豪强的牺牲品,是兄是弟,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次,她情愿选择已经称王的刘安兄长,至少五年之后,她就可以分金卖履,回到自己的家中,重新追求新生活了。


    但她没想到,在她即将被封为侧妃的前一个晚上,她会遇见刘安,并再一次与之纠缠不休。


    只不过,这一次,她是长嫂,他是小叔。


    第25章


    这宫里的宠爱最是难得, 年节这天,太子和太子妃进宫去拜见天子去了,邵玖因为养病, 一直睡到了巳时才醒,梳洗后已经到了正午了。


    听翠微说今日宫里会举办宴会,届时太子会携太子妃以及兰良媛前去,至于其他妃嫔,则只能留在内宫自己过节了。


    邵玖对此倒是无所谓,她本来不怎么喜欢深宫,如今少了应酬,正合她的心意。


    在太子妃这儿,有太子妃时时开解,邵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 病自然也跟着减轻了不少,在太子妃这修养了几天, 已经能够下床正常行走了。


    “主子。”


    翠微进来伺候着,邵玖净面后梳妆, 因为是在病重, 她梳的发髻不过是将逶迤的长发全部绾上而已, 随便插上几支银钗, 但美人淡妆就如出水芙蓉。


    翠微知道自家主子是难得的美人, 比美更难得的是她的才气, 君王恩宠, 不过是色衰而恩迟, 若是没有些其他的手段, 在这深宫中, 早晚会被蚕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太子妃离开后,正殿中清静了不少,这几日留在太子妃处养病,太子妃想方设法弄了不少美食,让邵玖体重增加了不少。


    “邵昭训可起了?”


    邵玖刚准备用膳,就听见外面的声响,让人进屋来,才知道是莫孺人院里的海棠来送东西的。


    “我家主子想着邵昭训病中胃口不好,便准备了些栗子榛果之类的坚果,给昭训开开胃。”


    莫孺人膝下有孩子,平日小零食备的多,也经常给各宫其他院子里送,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拓拔孺人和石姑娘,至于其他的,大多自己院里都有份例。


    邵玖则是身子弱,吃不了这类东西,不过这几日养病,忽然见到这东西,倒真能勾起人的胃口,邵玖谢过了,又让翠萍带着些穆青青做的糕点送去,就说是送给小孩的。


    东宫中从来不缺美人,在邵玖病中,刘瑜就新宠幸了一位姑娘,姓石,据说也是前朝皇室中人,邵玖还没见过这位美人,只听说姿容姣好,尤擅歌舞,刘瑜召幸过两回,单独赐了院子。


    邵玖是在宫人来向太子妃禀告时知道的,太子妃告诉她,赐了院子,看来年后就要给位分了,太子内宫如今算来,有名有份的并不多,是该添几位新人了。


    “太子殿下喜好歌舞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不少向往上爬的宫人都会想方设法的在这方面下功夫,等着吧,恐怕明年又得添不少人了。”


    “殿下难道就不气吗?”


    “有什么可气的,太子天生就是个风流种子,这内宫之中从来都不乏美人,能留得住太子一时宠幸算什么,不过是今天宠明天忘罢了,不然你以为太子这般风流,何以内宫这样冷清?”


    邵玖自觉惊讶,虽说太子的确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昭训十六人孺人二十四人的规制,但北朝素来历法混乱,这些规矩也没几个帝王储君遵循了的。


    “原来是这样吗?”


    “你大可放心,殿下如今正宠着你了,无需去考虑失宠的事,就算有朝一日,殿下厌弃了你,你也还有孤罩着,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太子妃见邵玖忧心忡忡的模样,想着她身子弱,又容易多想,这一番话难免触及了她的敏感,忙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邵玖谢谢太子妃姐姐。”


    邵玖应该是很感激太子妃的,她是家中幼女,家中也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虽然有几个兄长,颇得他们照顾,但兄长和秭姊是不一样的。


    年节这天,难得出了太阳,邵玖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身旁的小火炉上煨着热汤,另一侧的小案几上放着两三册她尤为喜爱的书,眯着眼睛,实在是难得的惬意。


    北朝没有喝茶的习俗,甚至南朝也没有这样的饮食习惯,但文人清谈时总喜欢备些茶饮,这东西有提神醒目的效果,邵玖自幼时就常饮用,甚是喜爱。


    南北战乱,茶饮这东西虽然在北朝早有流传,但运输和保存极其困难,再加上胡人也多没有饮茶的习惯,后来还是她主动向刘瑜提及,刘瑜才留心的。


    这满宫的人,不喜热奶的人很少,邵玖独喜爱饮茶,因此每年这少有的茶饮也多赏赐给了她,她也欣然接受了。


    今日是年节,内宫其他没资格跟太子进宫赴宴的妃嫔也都喜气洋洋的,各自忙着要过个好年,邵玖也不拘着她院里的宫人,让她们自己去耍。


    她安安静静躺着看会书,这一躺就是两个时辰,到了酉时,太阳也就要落山了,夕阳斜照,冬日的阳光本来就要微弱许多,只将淡黄色撒在琉璃屋檐上,平添了几分萧瑟的美感。


    邵玖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也不看书了,只看着阳光一寸寸弱了下去,一阵孤寂也从心底升了起来。


    感怀伤景,邵玖知道自己是个对四时变幻极为敏感的人,对此萧瑟之景,难免会联系到自己的身世,触景生情,有愀怆怀己的悲伤。


    “犹记去年今日竹喧声,斗草戏唱采莲曲。”


    “主子念叨什么了?”


    翠微见日头已经落下了,邵玖还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山发呆,唯恐日暮寒凉,邵玖的病又要复发,就唤了邵玖两声。


    邵玖回过神来,冲着翠微笑了笑,说:


    “天冷了,我们回去吧。”


    邵玖看着太阳落山的地方,已经聚集起一块块紫色的云暮,长叹了一声,日暮虽好,终究太过短暂了。


    因为是年节,崔良媛有意将内宫里剩下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热热闹闹过个节日,白日已经让人来叫过了,但因为当时邵玖正在看书,就没有去打扰。


    这会又让人来请,邵玖平日最喜欢清寂,此刻也希望热闹些,就应承了下来,带着穆青青去了,让翠微留下和宫人们好好过个年节。


    到了地方,才知道大家来了已经有了一会儿了,拓拔芸带着小翁主在雪地里玩,崔良媛在和莫孺人闲聊,宇文昭训则在吃着零食给石姑娘将自己这些年的受宠的经历。


    邵玖还是第一次见到石姑娘,果然姿色不俗,高鼻深眼,眉若秋丹,一双眼睛,微波流转,论姿色,确为中上等,难怪太子会喜欢。


    “邵妹妹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这一天,崔良媛也放下了往日的成见,就想安安稳稳过个新年,将一众姊妹召集起来,大家热热闹闹说会话。


    “你身子弱,到里面来烤火,别在院子里站着了。”


    邵玖难得见到大家这样喜乐融融的场景,难免多看了几眼,见到众人脸上的笑意,自己也高兴的笑了。


    邵玖到屋子里来坐了片刻,又来了两位美人,一位姓李,一位姓杨,都是非常出色的人物,两人一位擅长杨琴,一位擅长琵琶。


    “各位姐妹,今日是年节,大家也不必顾忌什么礼法规矩,只管痛痛快快玩乐才是,我们在这内宫中拘了一年,也只有今年才能够做我们自己。”


    崔良媛一番话触及到了在场所有人都心怀,大家都是被困在这内宫的可怜人,因为太子,她们在乱世有了安稳之所,也因为太子,她们被困在了这围墙之内。


    “姐妹们,喝!”


    邵玖也被这一番言语打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穆青青想来阻止,但邵玖给了她一个眼神,也就没敢动。


    因为生病的关系,邵玖只喝了一杯,而宇文昭训,也是只饮了一杯,她平日是常喝酒的,但自有了身孕以来,她需要忌口,往日喜欢的多不能吃了,今日好不容易高兴,便也乘机饮了一杯,她原还想再饮的,被众人劝住了。


    吃着酒,众人说起了自己以前的趣事,其中有很多是自己未进东宫时的趣事,这些琐碎的小事,如今说起来,却比惊天动地的事更能打动人心。


    崔良媛未入宫前是草原上驰骋的小太阳;莫孺人未嫁给刘瑜时,是家中的温柔的长姊;宇文昭训未被刘瑜宠幸前,是寄居在伯父家的孤儿;拓拔孺人未被家人送入宫前,是家中最为宠爱的小娘子;石姑娘在没进东宫时,是前朝乡君;而李姑娘和杨姑娘原本都是乡间采桑的姑娘,后来因为战乱被卖入南坊的。


    提起以前的时,大家身份不同,各有不同的遭遇,也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进了内宫,但如今,大家都在此处相遇了。


    崔良媛喝的有些多,拉着邵玖,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来对太子的情意,邵玖不知道崔良媛是不是故意的,但她见崔良媛如此痴情,心里也是感动的。


    “我当年遇见太子的时候,他还不是太子,还只是东海王,但我不在乎他的身份,家族的人都不同意我嫁给太子,可是后来我还是嫁了。


    最开始在一起的日子,太子对我很是宠爱,常常会单独带我一个人去郊外骑马,就我们两个人,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风景。


    殿下那时候最喜欢听我唱歌了,常常拉着我的手,要我唱草原上是曲子给他听他那时是真的很喜欢我的。”


    崔良媛想起以前的日子,脸上露出了几分向往的微笑,明明才过了两年,怎么好像过了半辈子一样,那些美好再也难以触及。


    第26章


    一场宴会, 不少人都喝醉了,邵玖饮酒饮得极少,抬头向天空看去, 一轮月牙悬于半空中,散发着鹅黄的冷光。


    “但恨欢愉少,寒光侵薄衫。”


    邵玖知道今夕之后,众人又会陷入以前争斗的情形中,邵玖举起手中的茶杯,邀向明月,喃喃道:


    “今夕难相逢,明月寄相思。季安,此情此心但相同。”


    欢宴散去,只余下满盘狼藉, 邵玖的心中亦是一片茫然, 她离家已经有大半年的,去年今夕, 她尚在父母膝下,与友人开怀畅饮, 长夜清谈, 燃烛写联, 今年今日, 身处异乡, 缠绵病榻, 相思难解。


    “邵妹妹, 快来看看这东西怎么解开的?”


    宇文玥为了解闷, 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九环, 结果解了两三天, 也没什么头绪,这东西她少时曾玩过,宇文玥就找她来帮忙,邵玖答应着。


    她和宇文玥在解九连环,崔良媛唱起了家乡的歌谣,歌声清扬,邵玖跟着歌声,似乎也看到了一个少女在草原自在驰骋的景象,拓拔芸打着牌子,石姑娘随着歌声起舞,宛如一只飘逸的蝴蝶,李姑娘和杨姑娘都弹奏起了自己擅长的乐器。


    莫孺人将茜儿抱在怀里静静的听着歌,欣赏着舞蹈。


    夜尽天明时,众人各自散尽,邵玖回到自己的【松菊苑】后,胡乱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刘瑜回宫,听人说了昨晚的事,满意的笑了笑。


    他先和太子妃去瞧了有孕的宇文昭训,宇文昭训这会正睡得香,他不忍让人叫醒了宇文玥,只是在床边看望了片刻,又向她的贴身宫人询问了具体情况。


    “孤去看看琼之,她身子弱,只怕夜凉受寒。”


    刘瑜想到邵玖那幅柔弱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太子妃点点头,早有宫人来禀,说她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年节过后,内宫的不少人都升了位分,刘瑜心中对邵玖是喜爱的紧,直接将人晋为良娣,宇文玥因为怀孕有功,晋为良媛,莫孺人因为抚养翁主,晋为昭训,拓拔也在年节期间侍寝后,晋为了昭训。


    同时刘瑜的内宫又增添了不少新人,有出生勋贵世家的徐昭训和郭良媛两人,她们都父亲一位是左仆射,一位是右禁将军,都是朝中重臣。其中徐昭训是汉人,而郭良媛是荻人。


    而石姑娘、李姑娘和杨姑娘都升为孺人。


    一时之间,整个东宫洋溢着一种极为奇异的氛围,有人升了位分,有人失了宠爱,有人欣喜,有人怨恨,而这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一直在病中的邵玖。


    邵玖接到旨意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吃惊的,当天刘瑜宿在太子妃处,她被下令在自己院子里养病,不让她出去,这让她想找太子或太子妃询问理由的机会都没有了。


    众人一时也摸不清太子的态度,说是宠爱邵玖吧,偏偏又将人禁足在【松菊苑】中,说是不宠爱吧,她一连跃升至良娣,已成为东宫仅此于太子妃的人物,邵玖作为一介孤女,能有这样的地位,除了真心喜爱,是没有其他理由的。


    “殿下,是不是太急了些。”


    杨如芮对于刘瑜给邵玖良娣的位分也是极为惊讶的,虽然在此之前她们便讨论过要给邵玖提位分的事,毕竟她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


    “孤以为这个位子她当得起。”


    刘瑜想这么做就这样做了,他喜欢邵玖,就想将最好的给她,他给不了她正妻的名分,就给她他所能够给的最好的东西。


    这内宫中,良娣的位置空悬了很久,他以为一定要将这个位置给一个值得的人手中,昔日做东海王时,他身边只有三四个人,其中的兰良媛是跟在他身边最早的,也是自幼就伺候他的人。


    此外的莫孺人,虽然身份不高,但曾经也是东海城最有姿色的舞姬,一手琵琶弹的极好,如今年纪渐涨,姿色比不了从前了,但胜在资历老,有一个孩子。


    再就是二王子的母亲,越氏,本来是太子妃的侍女,后来也成为了他的姬妾,但在生二王子的时候,难产身亡。


    留下的二王子本来是由太子妃抚养的,但养到三岁时,一场病夺走了他的命。此后这个越氏就没什么人提起了。


    后来的崔氏,宇文氏,拓跋氏,其中受宠时间最长的就是崔氏,崔氏姿色也的确姣好,只可惜性情娇纵,渐渐失了宠爱。


    “我是担心这宫中有人会不服。”


    “孤喜欢的人,谁敢不服。”


    刘瑜对于这件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作为储君,他当然有挑选自己喜欢人的权力,而如今最让他担心的是邵玖不同意。


    而的确如他所担心的那样,邵玖对于这次的晋升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她清楚的知道,身处内宫,本来就因为太子宠爱而引人注目了,现在又因为良娣的位分,更加招人嫉恨了。


    她清楚地知道内宫生存需要宠爱,特别是对于她这种没什么依靠的孤女而言,但也清楚,盛宠太过,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软意温存地讨好刘瑜,全然没想过刘瑜竟会这般看重她,一时之间,心中竟不知是喜还是忧了,或者说是害怕更多些,毕竟历来宠爱太过,都容易招致祸端,太过引人注目,就会招致怨怼。


    而她只想利用恩宠立身,并不想太盛的宠爱来使自己立于险境,过犹不及,她始终告诫自己,要以中庸之道立身处世,终究是没有做到。


    不过她见不到太子,也没办法向他表达自己的意见,年节后,邵玖因为养病,又被太子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自然是很多事情都不知晓的。


    比如说年前一直流传着的流言,已经找到了凶手,原来是一个小宫人散布的流言,那个宫人被查到的时候,已经服毒自尽了。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不会那么简单,但太子已下令,不用再往下查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必为此大兴刑狱。


    邵玖病中无聊,便欣赏起了字画,自此升了位分,她宫里就不时送来了些珍奇的物件,这些物件有的是刘瑜赏赐的,有的是后宫妃嫔进献的,还有宫外她不熟悉的大臣送来的。


    对于这些东西她大都没有细看,只让人登记造册,将字画挑选出来了,只可惜这其中压根就没什么有价值的字画,她看着眼前的一副仕女图,心中赞赏不已。


    邵玖自己也草创了一副,但只勾勒出线条,因在病中,她精力不济,心中原想画一副《洛神图》的,一直未就。


    邵玖将南朝季安的《秋兴赋》誊抄一遍后,就让人将这副她誊抄的《秋兴赋》给收了起来,不忍再看,一首《秋兴赋》,她整整抄了半个月,也多亏这半月的禁足令,才让她能够静下心来誊抄。


    在邵玖禁足期间,刘瑜相继宠幸了郭良媛和徐昭训,邵玖听宫人说,刘瑜对这两人颇为宠爱,一时间其他人都靠了后。


    邵玖是在十四日那天见到刘瑜的,刘瑜来瞧邵玖时,邵玖正在作画,刘瑜看着邵玖画的水墨云山,正是黄昏日暮的时候,将人拥入了怀中。


    “琼之,孤答应过你,会好好待你,孤做到了。”


    “殿下,其实……”


    刘瑜突然吻上了邵玖的嘴唇,邵玖一时错愕,愣在了原地,刘瑜扶着邵玖的头,让她靠自己更近一些,鼻息里邵玖的味道。


    明明只是映在嘴唇上的轻吻,邵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缠绵,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刘瑜已经放开了她的嘴唇,说不清楚是动情还是被吓的,邵玖的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琼之,孤爱慕于你,孤不知道为何竟会对你一往情深,这些日子,孤念着你的身子没有来看望你,但孤的心一直都在你这儿,琼之,你也一定是爱慕孤的吧?”


    烛火昏暗,邵玖抬头,正对上刘瑜的眼睛,那双灿若星辰的目光中此刻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邵玖竟觉得自己似乎要被着幽深的目光给吸了进去,她竟开始有些相信刘瑜的话了。


    “殿下~”


    邵玖绵绵地唤了刘瑜一句,就说不话来了,此前她想对刘瑜说的话,此刻已经全然抛弃了,面对这样真挚的情意,她并非能做到熟视无睹。


    “琼之,你对于孤是不同的。”


    刘瑜的告白落在邵玖的耳边,的确增添了许多旖旎的气氛,她伸出手楼住了刘瑜的脖子,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


    两人唇齿交融,感受着彼此的味道,邵玖自病后,就一直处于贞静的状态中,今日面对情意真挚的刘瑜,心中升起一股渴望来,她想拥有眼前这个男人,哪怕只有片刻真心也好,哪怕只是虚假的温存也罢,她需要一个人来温暖自己。


    她太孤独了,需要一个人来慰藉自己,来填满自己,至少有那么一瞬间能够让她感受到充实,不至于那么凄冷。


    刘瑜也被邵玖勾起了情潮,他本来就想念了很久的邵玖,他也渴望着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心灵的相通与身体的连接,能够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幸福。


    他将人抱起,久病之后的邵玖,真的很轻盈,刘瑜将人一把抱起,却在听见邵玖咳嗽后,戛然而止,只是将人抱在怀里,吮吸她身上的味道。


    他险些忘了,邵玖的病还没好,病去如山倒,病好如抽丝,邵玖的身子整整修养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好透,平日还是要喝许多的药。


    第27章


    邵玖病好已经是月末时候的事了, 在此期间,因为养病,一直闭门不见客的她, 并不知道内宫流传着许多与她有关的传言。


    特别对于两位新人来说,这位邵良娣着实神秘的很,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却能独得太子恩宠,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些。


    她们也暗中着人去打听,但得到的消息很少,只知晓这位邵良娣自入内宫以来,就一直病病歪歪的,侍寝的次数并不多,但太子对她却是喜爱的紧, 平日最爱到她的院子里去。


    至于她的性子, 只听说是个极安静的人物,待人接物丢很温柔, 不争不抢的,哪怕曾经面对崔良媛的刁难时, 也没太多的抱怨。


    邵玖刚得宠爱的那段时间, 与太子妃还不亲厚, 崔良媛嫉恨她得宠, 不敢明面上为难她, 就命她每日抄写佛经一卷。


    本来这种事情放在其他人身上必是要为难一番的, 但邵玖自幼就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抄写起来并非什么难事, 一日一卷不过多费些时间罢了。


    她所不满意的是, 她对佛经并没有多少兴趣, 更不信佛教,此前研究佛理,也不过是受父兄影响罢了,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是浪费时间,让她没时间去做自己喜欢是事。


    这抄写佛经不比研究儒家经典,日日抄写一卷,难免手腕酸痛,但还是耐着性子抄了,她初入内宫,并不想与人起冲突,而且她也不清楚刘瑜的想法,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告状。


    就这样坚持了半月,最后还是刘瑜发现她握笔时手腕不稳,问清楚了,才叫停的,不过当时刘瑜并没有因为这事惩处崔良媛。


    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邵玖与崔良媛的地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邵玖作为东宫唯一的良娣,自然身份是格外尊贵的,平日的衣食都是仅次于太子妃的。


    邵玖最爱去的仍旧是太子妃的正殿,在能够自由出入后,她首选去拜见了太子妃,太子妃亲手拉起她,让她和自己并排坐着,询问她的病情,留她在正殿吃饭。


    邵玖是喜欢在太子妃这儿用膳的,太子妃的胃口偏重,最喜欢吃炙烤的牛羊肉了,太子妃也不让其他人弄,喜欢自己亲手烤制的。


    “以前在东海时,我最爱和太子两人到野地去打猎,打到猎物后也不用带回府中去,就地处理,生起火来烤制,撒上些香料,味道就是最好的。


    哪里像现在……”


    太子妃意识到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了,人人都是太子妃尊贵,有了权势,人人阿谀奉承,可唯独少了自由,她已经很久没有自由自在的骑马奔驰了。


    邵玖只是静静听着,她知道太子妃与太子必然是有过一段恩爱时光的,只是听着太子妃的语气仍然会有些兔死狐悲的悲伤,她只是静静陪在太子妃身边,无法宽慰她。


    春雪过后,天气还有些寒凉,但树叶已经开始抽青,邵玖在院中池沼旁的亭子中赏景,旁边生着火炉,炉子上烧着水,桌上放着的是几盆点心和水果。


    邵玖这会既不作画也不吟诗,只在火炉旁边剥着橘子,一边和穆青青谈论南朝的风物,惬意的很。


    如今她的位分高了,行动也比之前自由的多,这会儿在湖边赏景,也没什么人会不识趣的来打扰她,她倒可以清清静静的看春雪落在湖中,悄无声息的就消散了。


    她是最喜欢山水之乐的,平日最喜欢的就是赏景吟诗,今日这样的景色,她自然是不愿错过的,手中不知不觉就剥了不少橘子。


    刘瑜去【松菊苑】没见着人,就打算先去郭良媛处,郭氏容颜姣好,宛若春兰,娇艳鲜嫩,一双眼睛似是含珠雨露,最为擅长的就是作画。


    刘瑜以为郭良媛的画是不输于邵玖,他见过邵玖的画,她的画和事一样,都蕴藏着无尽的悲伤,文温以丽,意悲而远,使人读后只觉一股抑郁之气堵塞在胸中。


    郭良媛的画则要清透许多,清脂妍冶,郭氏是汉女,颇通文采,许是经事太少,性子要活泼许多,刘瑜亦是极为喜爱的,在他眼中,郭良媛更像是个孩子。


    李孺人和莫昭训也在散步赏景,远远就瞧见了邵玖在亭子中间赏景,便巴巴上去问好,邵玖见着来人,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但见着莫昭训,还是知道的。


    见两人正要行礼,忙让宫人将两人扶了起来,笑道:


    “两位不必拘礼,先坐下,一起吃橘子吧,想必走了许久,手也凉了,烤烤火,喝杯茶,也可以暖暖身子。”


    “谢良娣。”


    谢恩后,两人坐到了邵玖的对面,邵玖问起了莫孺人的孩子,她还是有些喜欢那个孩子的,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只可惜见面的次数少。


    “茜儿病了,留在院子里,有姆妈照顾着。”


    “我之前想着要去探望你们母子的,只可惜一直染病。”


    “良娣客气了。”


    莫昭训心中也是羡慕邵玖,她跟在太子身边六七年了,如今色衰恩迟,眼看着内宫话一样的姑娘越来越多,心中既是酸楚又是无奈,


    “姐姐是殿下身边的老人了,对殿下的情意”不是我等能够比的。……既然小翁主没有来,我这有一个璎珞项圈,是殿下前些日子赏的,我瞧着觉得小翁主是在合适不过的,一直想着要送给姐姐了。


    青青,你让人回宫去通知翠微,告诉她将那个璎珞的项圈找出来送去莫昭训的院子里去。”


    莫昭训谢了恩,她与邵玖不过数面之缘,也曾有意教好,但因邵玖长久的病着,也不见客,只得作罢。


    人与人的关系未必是靠物质联系的,但有些时候,一些物质的东西的确容易获得人的好感,莫昭训对邵玖的印象并不算坏,她虽是宠妃,却不像崔良媛是个嚣张跋扈的,也没听说过为难过谁,今日又增了几分好感。


    “这位是新来的妹妹?瞧着的确是个娇娇俏俏的丽人儿。”


    “这位是新封的李孺人,正好住在妾的院子里,之前年节时曾见过一面的,良娣怕是忘了,她的一手杨琴弹得极好。”


    “妾见过良娣。”


    “快起,妹妹不怨姐姐忘了妹妹才好,今日第一次见妹妹,也没什么见面礼,”


    说着邵玖从头上拔下一支双飞蝶的步摇,扶着李儒人的手,继续道:


    “这支步摇是前些日子殿下才赏下的,姐姐也是今日才戴上,今日将这步摇赠给你,希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就插要亲手给李孺人带上,李儒人微微低着头,让邵玖插钗能够方便些,李孺人很久就听说了邵玖的名声,但今日才是第一次正式见到邵玖。


    第一眼见到邵玖的时候,当真以为是神仙下凡,锦衣玉绣,琉璃宝彩,宛如天然,以前她以为自己的姿色就算是出色了,但见到邵玖,才知自己不过是俗物而已,她也忽然明白为什么邵玖能够数月以来独得恩宠。


    李孺人有心要讨好邵玖,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歌姬出生,身份低微,在这内宫中举步维艰,必须要寻得一个依靠,但那些出身世家贵族的贵女未必看得上她,她便将目光瞄向了邵玖。


    自幼颠沛流离,过着陪笑卖唱的生意,李孺人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因而几人闲谈时,她一直在奉承邵玖,夸她的容颜,夸她的仁爱。


    邵玖心底有些不耐这些庸俗的奉承话,是个人都喜欢都好话,但邵玖并不喜欢旁人夸她容貌,但对于李孺人她却是有几分理解在里面的,因而也就一直含笑听着,对于她的示好,也没有做出太多的回应。


    她不介意多个姐妹,但目前她与李孺人并不相熟,对彼此的性情是否想和也全然不知,她并不想参与内宫的纷争中去。


    邵玖实在午后时分才回自己院子的,回去之后,正要轻点物品,刘瑜便来了,她也就将这件事给混忘了。


    刘瑜一进来,也不让人通禀,一进屋,将将邵玖抱在怀里,用嘴去咬她的脸颊,邵玖被刘瑜逗得很痒,偏过头要夺,刘瑜索性盯上了她的嘴唇。


    刘瑜轻咬着邵玖的嘴唇,见人没有反抗了,又咬上了她的耳朵,两人胡闹了一会,弄得衣带都松了,刘瑜才将人放开。


    邵玖有些气喘,一边整理衣襟,一面平复情绪,同时还狠狠瞪了刘瑜两眼,这眼神看在刘瑜的眼中,真和被惹毛了的小猫差不多,张牙舞爪的,就让人想去欺负。


    “殿下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邵玖正说着话了,就被刘瑜一拉,就投进了刘瑜的怀里,邵玖惊呼一声,然后就坐在了刘瑜的膝盖上,刘瑜玩弄着邵玖的头发,眼神却落在了邵玖的胸上。


    “孤有个想法,”


    “什么?”


    “回头再告诉你,”


    刘瑜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了,刘瑜一只手将人的腰楼住,让人不至于摔在地上,另一只手则解开了邵玖的腰带。


    “殿下~”


    邵玖自刘瑜一出现就被他弄得心神荡漾的,这会早被他撩拨的动了情,心里又觉得有股莫名的委屈,便一生气就咬上了刘瑜的嘴唇。


    她不像刘瑜咬得那么轻柔,齿贝摩擦着柔嫩的肌肤,非得舌尖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才肯松开,这个时候她的外裳早被刘瑜解开了。


    “嘶!你可真狠!”


    刘瑜也不恼,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鲜血,然后半开玩笑半调情的说着,将人一把抱起就朝榻上扔了过去,接着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将将自己衣服全脱了,朝床上的美人扑去。


    第28章


    晨起未明的时候, 宫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春雪刚过,早起还是一片凉意, 此时宫里的主子们还在温暖的被窝中,但内宫早已忙碌了起来。


    负责洒扫的宫人,需要在主子们还没起来的时候就将庭院打扫干净,春桃便是其中的一员,因为被排斥,她被分到的是湖边的回廊,正洒扫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团疑似水草的东西堆积在灌木丛后,好奇的转过去。


    “啊!”


    翠微匆匆在邵玖的耳边耳语了两句,邵玖放下了笔, 满脸难以置信, 将手中的笔放在了笔架上,脸上由惊讶改为愁容。


    “人真的已经死了么?可查出来是怎么回事?”


    翠微摇摇头, 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沉默了一会, 又说:


    “奴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死去的宫人了, 奴听说是前朝冤魂作祟。”


    “什么冤魂, 若是真有冤魂, 不去寻那罪魁祸首报仇, 反去找那些无辜的女儿, 可见这所谓的鬼也是欺软怕硬的的人物。”


    邵玖冷笑了一声, 她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 只是心觉这北朝内宫, 鬼神只说未免太过盛行了, 心中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妃知道这件事了吗?”


    邵玖索性将自己没有抄完的《归田赋》给收了起来,让翠微整理好,自己站起身,喝了一杯温着的茶水。


    “太子妃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我担心太子妃殿下……”


    邵玖没有说完,她是真担心太子妃将这件事当做了鬼神犯事来处理,那样除了让人心浮动,真凶逍遥外,是没什么好处的。


    邵玖到湖边回廊的时候,连刘瑜都已经到了,邵玖施礼后,刘瑜亲自向前走了两步,将人扶起,刘瑜对于邵玖的到来,有些惊讶,随即接下自己墨色的腋裘披在了邵玖的身上。


    “你身子不来,怎么也来了?”


    “妾担心太子妃殿下。”


    邵玖看向了太子妃,杨如芮冲邵玖笑着点点头,她也是一早就得了消息赶了过来,作为东宫的女主子,内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必然是要亲自处理的。


    “既然来了,就随着一起看看吧。”


    “殿下,尸首呢?”


    “已经让人抬下去处理了,那东西有些吓人,你还是不要去看了,就在这儿等着他们汇报就可以了。”


    刘瑜朝会后正在太子妃处用膳,便听到宫人来禀告这件事,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太子妃处理的,但他还是想陪太子妃来看看。


    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妃嫔,内宫日久无聊,难得有这样的大事,一些被无聊困扰的人都明里暗里来打听这件事,想给这无聊的日子增添点乐趣。


    郭良媛和徐昭训都到了,不过距太子的距离有些远,但远远一观,就见太子妃的身边有个身着粉衣的靓丽女子。


    “郭姐姐,你看,殿下身边的那人,以前好像没见过。”


    “那好像就是邵良娣。”


    “原来那就是邵良娣,真好看,好像神仙下凡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了。”


    徐昭训由衷的夸赞,在人群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粉色的身影,那人挽着高髻,头上簪着一朵时兴的鲜花,一支鸾凤衔珠的两股双飞钗,一把玉制梅花的的琉璃梳,此外还有若干小的作为配饰的小花钗,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华贵。


    “是啊!所以殿下宠爱她。”


    郭良媛自信姿色不凡,但面对邵玖还是要逊色不少,之前她便听宫人议论说,邵良娣是天姿国色,还以为是夸张,如今见着了真人,才知道真人比传言更胜。


    两人在心中感叹了一番,她们入内宫的日子不久,颇受太子宠爱,但与邵玖相比,还是要不足的。


    “殿下,在草丛中找到了这个。”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侍卫忽然找到了一样东西呈给了刘瑜,那是一方手帕,手帕上提有一句诗


    “春雪着素柳,白羽落青枝。”


    诗下面还绣着一叶春柳,整个手帕是白绢裁成的,因为被污泥给弄脏了,诗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但因为是用丝线绣的,所以还保留的清楚。


    “这句诗……不是……”


    刘瑜看向了邵玖,他记得前些日子他去邵玖处的时候曾经在案几上见到过这句诗,随只是常匆匆一瞥,但因是邵玖作的诗,故而记得很清楚。


    邵玖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些奇怪,这首五言,她只写了四句,还没有写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绣到了素帕上,抬眼看了刘瑜一眼,也见到了刘瑜眼中的疑惑。


    刘瑜虽然心下不解,但并未声张,而是将手帕扔还给了侍卫,面色无常的继续询问:“还有别的什么没有?”


    “暂时还没有发现。”


    “好了,你们继续搜查吧,务必要找出些有用的东西,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刘瑜点点头,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少办法,就带着太子妃和众妃嫔先回到了正殿,走在回去的路上,邵玖还在纠结,那半首未写完的诗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正殿坐下后,邵玖喝了口热茶,暂时压了压心里的不安,刘瑜暗中看了几眼邵玖,见她眼眸低垂,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崔良媛注意到了刘瑜暗中观察邵玖的目光,心中暗暗嫉恨,连走路都能勾引太子,当真是狐媚子转世!


    崔良媛在心里咒骂着,脸上也显得有些愤恨不平,她本来就是个不善于掩藏心思的人,以前东宫人少的时候,她独得风采,恣意张扬惯了。


    “殿下,妾的丫鬟沛儿失踪了!”


    突然杨孺人深情慌张的跑了进来,神情慌张,虽然有宫人扶着,但还是可以见到她内心的不安。


    自那宫人被发现溺水之后,内监就让人去调查,死者到底是哪里的宫人,可是各宫都问遍了,也没听说哪里有失踪的人,至于主子处,他不敢擅自做主去问,只好向上请示。


    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死去的那个宫人名叫沛儿,是杨孺人宫里负责修剪花草的宫人,今天早上,她同宿舍的人没见到沛儿,以为她是出宫探亲去了,也没在意。


    原来两日前,沛儿曾向杨孺人告假,要出宫去探望亲人,而杨孺人已经答应了,说就是这几天她就可以出宫了。


    本来谁也没留意沛儿的失踪,直到宫里都在说池塘边死了一个人,她们才发现异样,沛儿若是今日要出宫的话,怎么可能不来辞别主子杨氏呢?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沛儿失踪,杨孺人听说早上池塘边死了一个人,猜想那人可能会是沛儿,便慌慌张张的跑到了正殿。


    “你让你宫里的人去认认人,看看是不是你宫里的人。”


    经过确认,死者的确就是杨孺人院里的宫人沛儿,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前天还闹着要回家了,今日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池塘里。


    “殿下,你可一定要为妾做主啊!这一定是冲着妾来的,否则沛儿只是个丫头,谁会无缘无故还她呢?”


    “杨孺人这话差矣,若是厉鬼杀人,可没那么多讲究。”


    说这话的是石孺人,原来她们三人虽同时被封,且都出生低微,但在未有封号之前,石氏是最受宠的,但谁能想到,一朝有了位分之后,杨氏竟然后来居上,成为了宠妃,虽说宠爱赶不上邵良娣、郭良媛、徐昭训这些人,但在低位姬妾中,还是极为受宠的。


    石氏最是看不惯杨氏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似乎谁把她欺负了一样,偏偏太子还就吃她这一套,最爱望她的房里去。


    “什么鬼神!?”


    杨氏愣了一下,没能明白石氏的话,只泪眼婆娑的看着石氏,似乎想要她给给解释,但石氏只能哼了一声,就不理她了。


    “别吵了!太子妃,这件事你看着处理。”


    刘瑜被她们两吵的头疼,平日里他乐意看内宫姬妾为他争风吃醋,但他现在心里都是那方手帕的事,压根没兴趣去理睬她们那些言语口角。


    “殿下!妾以为还是通知大理寺的人来处理吧,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条人命了。”


    邵玖看向了刘瑜,压下了心底的疑惑,秉公谏言道。


    “内宫的事让大理寺来处理!邵良娣,莫不是昏头了不成?”


    崔良媛讥讽道,她知道以太子妃的性情,绝对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大的,而且她自己也是不愿大理寺插手这件事的。


    “妾也以为外臣还是不要插手内宫的事为好,毕竟内宫是殿下内眷所在的地方,大理寺的查案进出也不方便。而且这也于礼不合。”


    郭良媛也附和着说,她没有考虑太多,就是纯粹认为这不合礼法制度。


    “殿下,人命关天,据妾所知,自三年前,殿下入主东宫以来,东宫内关于鬼神之说就没有停过,这些年因为鬼神的名义,丧身的宫人难道还算少吗?”


    邵玖的确是有备而来,本来她并不想掺和这件事,只想着太子妃若有需要,自己也许可以帮上些,但那方手帕的出现,敏锐的让她注意到,这背后的事情不简单。


    她担心有人利用沛儿的事针对自己,甚至是陷害自己,她虽然对诸多的事都不在意,但不会让人给自己泼上这样的脏水。


    刘瑜原本还有些疑惑的,有一瞬间,他的确有些怀疑邵玖,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邵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邵玖主动提出让大理寺介入,这直接让刘瑜放下了怀疑,听着邵玖的话,他将目光看向了太子妃,让太子妃来做这个决定,毕竟太子妃才是这内宫的女主人。


    第29章


    “这件事还是先让内监查着看吧。”


    太子妃沉默了半晌, 最终做出了决定,她有些不太明白邵玖的心思,但她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 毕竟内宫的事务,她若是让大理寺进来,旁人只会笑她这个太子妃无能。


    邵玖的心底是有些失望的,她知道太子妃的顾虑,也明白她的选择,她只是有些可怜那些死于鬼神只说的无辜宫人。


    “是。”


    既然太子妃已经做出了决定,邵玖也只能点头称是,她尊重太子妃的决定,是因为她敬重太子妃,但她并不能确定这件事能真的得到解决。


    “殿下, 还找到一支簪子。”


    太子妃刚说完, 侍卫有进献来了一支梅花玉簪,众人都将目光向那支簪子看去, 这宫里喜欢簪梅花簪的人不在少数,但能用蓝田玉打造的梅花簪的人却很有限。


    “这不是邵良娣的簪子吗?”


    马上就有人惊讶的说了一句, 短短一句话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邵玖, 邵玖却看向了那个发出疑问的人, 拓拔芸?


    “你如何知道那是我的簪子?这宫里喜欢簪梅花簪是可不少。”


    邵玖盯着说话的宇文玥, 宇文玥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被邵玖这样盯着, 顿时有些心虚, 在做的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严肃的邵玖, 邵玖一直养病, 也一直待人和顺,她们真的以为她是软弱可欺的人。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嘛……”


    宇文玥嗫嚅着说了两句,就不敢说话了,被邵玖的气势一下,她心底也有些虚,但转念一想,自己有了身孕,邵玖又能耐她如何,正想开口反驳。


    早见崔良媛开口道:


    “良娣所言极是,但这样精美的梅花簪却是少有,金丝缠玉,妾似乎只见过良娣戴过了,良娣以为了?”


    邵玖当然一眼就认出了簪子上她的,这支梅花簪是去岁刘瑜给她的,双梅并蒂,取个好彩头,用金丝固定,美玉作饰,精美异常,她心里是极喜欢的。


    但她病中日久,这簪子放于妆奁之中,也一直没用,直到今岁想找出来佩戴时,才发现这簪子不知何时竟然不在了,邵玖曾以为是翠微放失了地方也不一定,再加上她并不执着于一件饰物,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见簪子出现在凶案现场,立刻便明白了,这支簪子必是被人暗窃,如今利用簪子来陷害自己,只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何人。


    邵玖扫了在场的这些人,她久在病中,但盛宠之下,谁能说在场的没有嫉恨之人,既有嫉恨,难免不暗害,既是暗害,难免不行栽赃陷害之举。


    邵玖心中一时愤慨,却也不得不压制着内心的愤怒,眼神看向了崔良媛,她知道崔氏一直对她心存怨恨,但这个时候说这话,无疑是想治她于死地。


    可怜!她与崔氏无仇无怨,不过相识数月,彼此并不了解,却要陷人于不义之中,以至于要夺人性命。


    “即是真的是我的,又如何?一样饰品罢了!丢了、失窃了、赠人了,皆是常事,难道这世上的东西还真能为人长长久久的拥有吗?我们不过是暂时拥有物品的使用权罢了!”


    “你……你这是诡辩!殿下,邵良娣的簪子既然出现在现场,说明此事与邵良娣必然有关,妾请殿下一定要惩处这等蛇蝎心肠,口是心非的贱人!”


    崔良媛听着邵玖的话,只觉得荒谬,也不再和邵玖纠缠,转过来就向刘瑜请命,要治邵玖的罪,她可是记恨邵玖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将人踩上一脚,她怎么会放弃?


    “诡辩?崔良媛不懂物无常主、人无久安的道理,当然以为是谬误,再说一直簪子罢了,能证明什么?难道还能证明是我杀了人不成?


    妾久病初愈,别说是推一个活生生的人下水了,就是多走几步路都费力,就算出现了妾的东西,也不过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妾罢了!”


    邵玖先是义正辞严的进行了一番辩驳,然后扶着翠微起身,朝着刘瑜盈盈跪拜了下去,声音凄楚道:


    妾孤身只影在这内宫中,本来就体弱多病,如今不过见殿下多心疼了妾一些,就这样陷害侮辱妾,妾受了这等委屈还有何面目见人?”


    说着抬起头来,刘瑜听着邵玖的驳斥,无意识地捏了捏袖中的那块帕子,心中对邵玖的邵是有七七八八相信的,如今又听到邵玖凄楚向自己诉苦的声音,心里一下子就酸楚了起来,看着邵玖,起身就要将人扶起来,恰好见到邵玖抬头,那一滴泪晶莹的眼眶中滑落,分明是楚楚动人,又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心里也感伤了起来。


    他亲自将人扶起,用手擦掉邵玖脸上的那一滴泪,轻声抚慰着她,此刻什么证据不证据的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宽慰这个可怜的姑娘。


    “那也有可能是你只是侍女做的。”


    邵玖的话让崔良媛一时无法反驳,但眼见着太子和邵玖两人旁若无人的这样亲密,她心里的那股怒火就要冲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理智了。


    “崔良媛细想,若是我指使侍女做的,怎么会在现场留下妾的东西呢?这一看就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才对。”


    “那也许是你给宫人的酬劳……”


    “我会蠢到拿自己的贴身饰物去贿赂宫人?崔良媛,你以为旁人都会像你那样蠢吗?”


    “你!”


    “够了!”


    刘瑜见两人吵来吵去吵个没完,厉呵阻止了两人,此刻他心里是完全信任邵玖的,他相信他所看重的人不会是那样蛇蝎心肠的毒妇,更何况他是最见不得美人受委屈的。


    崔良媛无话可说,冷哼了一声,尽管心里十分不满,但被刘瑜这样一吼,她也只能作罢,只恶狠狠的看着邵玖。


    邵玖被刘瑜抱在怀里,心里觉得这件事光是刘瑜相信是远远不够的,关键是要找出真正的凶手,绝不能以鬼神之说糊弄了事,到时候她身上的怀疑就洗不掉了。


    “妾请殿下一定要调查出真凶,还妾一个青白。”


    邵玖吹着刘瑜盈盈一拜的恳切道,刘瑜当然是答应了,他拉起邵玖的手,将事情交于了太子妃。


    太子妃瞧着刚才是一番针锋相对,也瞧明白了太子的态度,知道太子并不想这件事将这件事扯到邵玖身上,而她自己也不想邵玖卷入其中,心里有了主意。


    一出太子妃的正殿,刘瑜就将邵玖一把抱起,邵玖真被吓到了,慌乱之中拍打着刘瑜的胸膛,说:


    “这么多人看着了!”


    “怕什么!琼之是孤的宠妃,孤难道不该宠爱么?至于旁人爱看就看呗!哈哈哈!哈哈哈!”


    刘瑜一边大笑着一边将人抱着走了回去,他是常年习武的,抱起一个邵玖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更何况软玉在怀,又怎么可能会怕重了?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邵玖一路被刘瑜抱着,完全不敢见人,将头埋在刘瑜的胸膛上,一语不发,整张脸红彤彤的,甚至连耳根子都呈现出一片殷红。


    刘瑜一直将人抱着放在了她常躺着的矮榻上,邵玖转过身,不敢去看刘瑜,随说她二人私下做过更为亲密的,但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亲密的事,还是在那么多姬妾的面前,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哈哈哈!”


    刘瑜哪里能够不知道邵玖的心思,开怀大笑了起来,他很乐意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对于邵玖的宠爱,他想告诉世人,他对邵玖的情意。


    这种直白的炫耀,让他很满足,更何况美人羞怯的模样,没有人会不喜欢的,他瞧着邵玖耍小脾气的样子,心里是更爱了。


    笑过之后,自然是要将美人哄好的,先是站在唤了一声“琼之”,邵玖没理睬他,随即又坐在榻上,唤了一声“琼之”,邵玖还是不理睬,最后附在邵玖的耳边,轻声唤了一句“琼之”。


    热气从耳廓一直到里面,搅得人心底直痒痒的,邵玖向里挪了一步,刘瑜乘胜追击,又附身在邵玖的耳边唤了三四次“琼之”,直将人逼的退无可退。


    “琼之~”


    刘瑜这下一边唤,一边手悄悄向邵玖的脖颈处伸去,邵玖被冰凉的手一激,就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刘瑜,刘瑜只觉得邵玖这幅娇嗔的模样,他简直是爱极了。


    刘瑜顺势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琼之,别生气了。”


    邵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害羞罢了,如今被刘瑜哄着,心里尽管还有些别扭,但也不好再继续闹了。


    两人玩闹亲热了一番,刘瑜才离开,待刘瑜离开后,邵玖走到桌前,找到了自己几日前写的半首诗,心里很疑惑,到底是谁会陷害她。


    “翠微姐姐?”


    在翠微进来送茶的时候,邵玖叫住了她,让她去查一查自己院子里这些宫人的底,本来平日她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今日的事,让她意识到,很多时候不是你想不斗就能够不斗的。


    这院子里,如今看来是不安全的很,只怕有不少旁的院里的人,特别是在她被晋封为良娣后,院子里又增了不少新人。


    翠微答应了下去,她虽然早已摸清楚了大部分人的底细,但有些人暗地里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因而她也一直没有向邵玖说起过。


    邵玖看着翠微递上来的名单,一一对照了一番,大概确定自己宫里多是从掖庭新分进来的,也有少部分是从外面买的,但多数是第一次踏入内宫,邵玖顿时心里轻松了不少,毕竟谁也不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第30章


    邵玖大概从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被人用如此低劣的手段进行设计陷害, 当听到内监一番言语后,她甚至觉得和这样一个蠢货对话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邵玖没想过凭借着一方手帕,一支梅花簪, 就真的有人要陷害她杀害宫人,她看着嘴里振振有词的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


    邵玖并不急于反驳,而是满眼嘲弄地看着内监,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样,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内监不由一阵心虚,但还是□□着。


    “太子妃殿下以为了?”


    邵玖看了半天这个负责调查这次事务的赵内监,很明显能够看到,心中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她不相信一个内监真的以为凭借这两样东西可以治她的罪。


    现在她比较好奇的是太子妃的态度, 太子妃面色如常,对上邵玖的目光, 甚至还微微点点头,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在审案, 邵玖更确定, 今天的事绝不会那么简单。


    “别着急, 琼之, 你等他说完了再说, 也不迟。”


    邵玖被太子妃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 但太子妃她还是信任的, 于是顺从了太子妃的心意, 没有再插嘴, 继续听了下去。


    这个时候赵内监又叫来了两个宫人, 其中一个是她院子里的梅儿,邵玖只觉得有些眼熟,并没有认出来人,倒是平日负责管理的翠微一眼就认了出来。


    “梅儿,怎么是你?难道簪子是你偷的?”


    翠微大吃一惊,今天她听赵内监言之凿凿的说凶手就是自家主子时,心里真的揪了一把汗,虽然知道不是自家主子做的,但对方拿出的两样物证,的确都与自家主子关系匪浅。


    看到梅儿的那一刻,翠微的心里如同被刀绞一般,她想过梅花簪失窃的元凶可能是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过梅儿。


    梅儿虽然进【松菊苑】没多久,但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做事勤勉认真,但因为反应有些迟钝,常常会被院子里的其他宫人给欺负,她见到过几次,替人解了围。


    后来又有意维护梅儿,了解了梅儿的身世,知道她是因为家乡水灾逃荒才入宫做宫女的,巧的是,两人竟然是同乡。


    梅儿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深宫里活下去,如果幸运的话,她希望能够找到当年一同被卖掉的阿姊。


    平日的时候,梅儿常常会帮同院的宫人做一些缝补的工作,后来得到翠微的照顾后,她心存感激,也会做些手帕、丝带之类的东西送给她。


    而且梅儿毫无背景,翠微调查过梅儿,她是直接从宫中的掖庭分到东宫的,之前也没用服侍过其他主子,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她才愿意亲近照顾她。


    现在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梅儿背叛了她们,她一时间,怎么也想不通梅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几乎就要冲上去质问梅儿了,好在邵玖察觉她的异样,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抬起头冲她摆摆脑袋,她才压下了心底的冲动。


    “奴婢是《松菊苑》负责洒扫的宫人——梅儿,奴婢曾亲眼见到邵良娣夜半出去,那天晚上良娣头上带的就是这梅花簪。”


    “你胡说!良娣体弱,怎么可能夜半离开寝宫,小蹄子!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敢污蔑主子,就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翠微心中有被背叛的愤怒,更有自家主子被污蔑的怒气,对着梅儿也不再口气,直接破口大骂。


    “你呢?你又是怎么说?”


    邵玖看向了另一个宫人,平静地反问着,一面喝茶,一面拿眼睛看了一眼着另一个宫人,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在场的人身上。


    “是!是!是良娣,那天晚上我亲眼见到良娣来到了这水边的回廊……”


    “邵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看你怎么狡辩。”


    崔良媛不等小宫人说完便跳了出来,要治邵玖的罪,邵玖看了一眼崔良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用目光扫过了那两个指证她的人,似笑非笑的问道:


    “都说完了吗?”


    “奴……”


    “奴……奴说完了……”


    “好了,既然你们说完了,是不是也应该由我辩驳两句。”


    “你!你要说什么!”


    崔良媛心里有些不安,她心里清楚邵玖不会那么轻易治罪,看起来都人证物证俱全,其实不过是错漏百出,可她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邵玖。


    “这就是你们多拿出来的,就是所谓的证据么?,是的,我承认,手帕上的诗是我的,梅花簪也是我的,所以呢?


    这便能证明我有罪吗?不能吧,这梅花簪虽在我宫中但早已失窃,而梅儿作为孤院子里的人,是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件东西的存在就能证明一个人一定出现在凶案现场吧?也有可能是碰巧路过遗失也不一定,当然更有可能是栽赃陷害。


    你说对吧?崔良媛?”


    崔良媛之前一直抓住这点猛烈的攻击邵玖,现在被邵玖指出她的目的,心虚的正要反驳,邵玖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说:


    “至于手帕作为证据,则更是不足了,手帕上的诗虽是我所写,但帕子却不是我绣的,自今年年始到现在,我还没摸过针线了!”


    说着邵玖轻蔑的笑了一声,从袖口拿出了一张写了那句诗的纸,展示给众人,笑道:


    “这样一句并不出色的写景诗,如何能让我费心力将其绣在手帕上呢?至于我的宫人么?更不可能了,我的手帕的确多题诗,可没有一首是我自己的。


    因此这两个证据都是做不得数的,此为其一;


    至于其二了,则是这两位证人了,你们都说见过我夜半出去过,没错,我是有夜半散步的习惯,你们即使当夜见到了我,难道就能证明人是我杀的不成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位宫人也没见到我杀人吧?”


    邵玖说着看向了那两人,她说这话,也是在给这两个宫人留后路,她知道这两人也是迫于无奈陷害于她,她不愿无辜之人受累,言语之间也给了她们留下一线生机。


    “我都不认识这人,杀她作甚?无冤无仇,也没什么纠葛,何必要做这等要人性命的事?难道我是吃饱了撑的吗?也就算说,我并没有作案动机。”


    这边邵玖口若悬河,那边太子妃淡定的喝着奶茶,她就知道邵玖不是坐以待毙的,这样的小伎俩完全没法子困住邵玖。


    “其三则是按照北朝的律法,作为主子,杀死宫人,似乎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吧?若是妾真的谋害了那个宫人,你们又能奈我何?更何况妾还没必要去谋害。这宫里谋害一个宫人的方法可太多了,你说呢?崔良媛?若是我没记错,去岁的时候,你便将一个宫人打残后丢出了宫,以至于那个宫人不治身亡吧?”


    崔良媛没想到事情好好的,这么牵扯到自己身上了,她的确经常责打宫人,这件事也是发生过了,因为这件事她被太子和太子妃严厉责罚了一顿,此后太子就很少到她这里了。


    “你!邵玖!你别太过分!”


    如今当众被人揭短,崔良媛顿时就气恼了,拍起桌子就要来打人,一旁的宫人忙将崔良媛拉住,太子妃见状,也厉呵了一声:


    “大胆!崔良媛,这里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吗?”


    崔良媛告罪后,气呼呼的坐下,瞪着邵玖,心里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而邵玖则继续说道:


    “妾若真想谋害那个宫人,何必那么麻烦,大半夜的将人推下荷花池?在这内宫中,一个主子想要处罚或者谋害一个宫人,方法方式不是太对了吗?何必要选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


    再说,妾身为太子良娣若是要谋害一个宫人,难道还需要亲自动手不成?”


    邵玖说得有理有据,那些妃嫔们,站在自己是主子的角度去想,的确如此,她们若想惩处一个宫人,实在是有千百种不同的方法,何必要用这种最容易被发现的方式?


    “至于这最后一点,则是妾体弱身虚,如何谋害的了一个身体健壮的宫人?因此无论是从情,还是从理来说,妾都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


    相反,如今种种现象都在表明,这件事是有人要陷害妾,妾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这幕后之人,但妾相信找到这背后陷害妾的人,离找出真凶也就不远了。”


    邵玖言语之间,就将自己的嫌疑完全洗脱了,太子妃在心底暗暗赞赏,虽说邵玖常年醉心诗书,却也不少一个能随意被人欺辱的。


    “邵良娣言之有理,此事的确不应该是邵良娣所为,赵内监,你将这两个宫人带下去,好好审问,看看是什么人指使她们,竟然敢陷害太子良娣!”


    太子妃收起了自己看戏的表情,正颜露出了属于太子妃的威严,严厉地警告赵内监说:


    “孤给你两天时间,要是两天之内之内找不出陷害邵良娣的真凶,这个内监的位置,孤个该考虑换人了。”


    “是。”


    赵内监忙跪下磕头,正在赵内监打算退下时,邵玖忽然将人叫住了说:


    “听说之前赵内监还未曾验过尸体,巧的是,妾这里有两个略同尸体解剖之术的女史,不如就让她二人与内监一同查案,如何?”


    说着翠微就招招手,接着就进来了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史,两人先是对太子妃行礼,然后站在了邵玖是身侧。


    “既然是邵良娣推荐的,赵内监你就一同带上吧。”


    赵内监心里明白这是邵玖找来监视他的,但他也不敢拒绝,只得称“是”,带着这两个女史一同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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