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宥慈在离开前和阿姨说了一声,自己要去她原来的家里收拾东西。
她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开车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既然她的手机号都已经被拿到,家庭地址应该也差不多泄露了,虽然觉得在现在这样处处是监控的时代,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真的很危险的事,但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调转方向,向着她和陈楚年以前租的房子开去。
她上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很多他们从前的照片啊,一起做的手工啊,一起淘的家具啊都还好好保存在那的,既然现在哪也不敢去,还不如趁这段时间的空档收拾收拾搬过来。
另一边,陈楚年问了守在别墅的阿姨,知道她去了她家里,立刻拿上车钥匙,开车赶往她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慌张感,大概是自从这件事发生后,他的神经一直就很紧绷,昨晚一晚上,一直泡在公司和大家商量这次的公关策略,到了后半夜,别人去休息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过要不要回家,何况这是他们在一起住在自己家的第一天,可又觉得与其第一天就半夜才回去吵她,不如把第一次放在一个更浪漫的时候。
更何况,他一想到要面对她,就生出一股愧疚来。
他的车速很快,到了她家楼下,阿姨说了,她是开他的车来的,他就注意到这里并没有停着别的车,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是停到地下车库了呢?
他手心都是汗,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从车上下来上楼,到了她家门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还理了理衣领。
手指轻轻叩击门板三下。
没有动静。
他眉眼间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张,于是又敲了三次,这次力道更重,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忽然,开门声响起,是赵宥慈对门的邻居。
陈楚年戴着口罩墨镜,但对方大概是也晓得了最近的传闻,知道了对面的邻居竟然是大明星的女朋友,那么就算很惊讶,但也忍不住怀疑,现在站在的面前的,就是陈楚年本人。
但他整个人肉眼可
见的焦急匆忙,推开门的阿姨也不敢说别的,但视线还是忍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那个请问,对面这位女士您认识吗?”
陈楚年微微颔首。
女人身子往屋里侧了侧:“这里有一些必须送上门的快件,她一直没有回来,快递小哥也为难,全部放在我家里了,你能帮忙带走一下吗?”
陈楚年点了点头。
女人进屋几分钟,把几个包裹递给他,他也没有立刻拆,女人很贴心的给了他一个口袋,他把东西都装起来。
陈楚年说了句谢谢,然后继续大步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赵宥慈的新号码打过去。
响铃十多秒钟,电话接通了,他松了一口气。
“喂,楚年,你忙完啦?”
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陈楚年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她的声音甜美温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忽然开始有些责怪自己太紧张了,她现在能这样已经是最好了,他何必又让她和他一样紧张起来?
“怎么啦?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他急匆匆想问她地点的话被咽了回去,他故作轻松:
“对了,我听说你回家了,刚好顺路,来这边想借你,遇上了你邻居,让我拿了你的几个快递。”
“快递?”她的声音有些疑惑,过了几秒,又说:“快递啊,可能我买了忘了,谢谢你啊楚年。”
陈楚年的眼睛眯起来,这些东西不是她买的,他已经有了答案。
“你在哪呀,我过来接你?”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日常。
他一边说,一边迈下楼梯,即将走出楼梯口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闪,一个黑影很快的掠过,不知道藏在哪里。
他的步伐微不可查的顿了顿,截断了赵宥慈即将说出的地点:
“乖乖。”
他快速道,赵宥慈声音停住,问:“怎么啦?”
陈楚年的手紧紧捏住手机,指节泛出白色,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如果仔细听,能发现他声音里带着颤抖:
“你怎么会想去上次去的公园呢?上次没买到的今天有货了?”
他声音明亮,隐约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电话那头赵宥慈停顿几秒,语气苍白:“对啊,我在这里等你。”
“好,那我挂了。”
他答应,两人却都没有挂断电话,他又忍不住补充一句:
“乖乖,你会等我的,对吗?”
赵宥慈的声音传来:“楚年,我在上次买东西的老地方。”
陈楚年把那袋包裹随意甩在后座,立刻发动车,老地方,就是他们曾经一起住的地方。
他们曾经的家。
他一边开,一边拨通110,快速和警察说明情况,要求一批到这里追查刚才的黑影,另一批则去他们曾经那个小区会面。
他车速极快,自己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踩着油门的脚不受控制地抖动。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他又给赵宥慈打了一个电话,可这次,没有人接听。
他的人还坐在座位上,却只觉得脑子轰鸣,一股恐惧感席卷全身,这种恐惧感甚至比五年前她抛弃他离开时更深,他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
东西有点多,赵宥慈把门用一把椅子抵住,上上下下的搬东西。她今天穿了一件没有口袋的衣服,和陈楚年打完电话后就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接着搬其他的东西。
第五趟从楼梯口上来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门前的椅子好像被移动了。
她有时候是一个很有强迫症的人,所以她在摆放椅子的时候,恰好让门的角和地板上的一块瓷砖对齐。可是现在却细微地偏差了几厘米。
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转身,整个人看上去很正常,然后开始用极其平常的步伐往下走。
她的手扶住了栏杆,因为腿已经开始发软。
往下走第五步,楼梯间传来很轻很轻的步伐声,在她的步伐声结束后大约半秒响起。有人在刻意追着她的步伐来不让她察觉。
赵宥慈咽了一口唾沫。脑子飞速转动,楼梯间太狭窄,在这里太危险。她微微抬头,只见从前的监控摄像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闪着电源光,一颗心猛地坠地。
太巧合了。
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出楼梯间,这样才有跑出去的机会。
她先是慢慢地加快步伐,人在紧张的时候五感总会格外敏锐,身后的人大约也放快了步伐,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男性,带着浓浓的汗水味。紧张的时候,大概幻觉也会格外强,她甚至觉得有一把刀抵在自己的后脖子上,冰凉又锋利。
可她不敢回头,甚至连偏头都不敢。
就用这样紧张的步伐下了两楼,前面已经只有一个拐弯,只需要冲下这个楼梯,她就能冲到室外。
她继续屏息凝神冷静下来,可这一次,对方好像也着急起来,步伐比她快了一些。
赵宥慈大脑还未做出思考,身体就已经快了一步,立刻疯了一样往外冲。
她小腿疲软,酥酥麻麻,魂魄似乎还被落在身后,只有麻木的肢体出于求生的本能向前冲,身后,男人的步伐更快,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靠近,那冰凉的恐惧感也越来越近。
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陈楚年和张桐花的脸,那些缓慢而辽远的回忆和眼下的情景有些割裂。
谁也不再伪装,杂乱的步伐声,极速的呼吸声,她头脑发胀,分不清脚步声到底从哪里传出来。
转过最后一个楼梯拐弯,前方只有五步台阶,她就可以跑出去了,转弯的时候,她感觉到对方扯住了她几根头发的末端,她并没有停下,清晰地感知到几根头发被拽断,但大约是因为太紧绷,她没有感受到疼痛。
再抬头,她又看到了陈楚年的身影。
不是那个生气的楚年,也不是那个傲娇地勾着嘴角的楚年,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
这不是幻觉。
“楚年!”
她大喊一声,眼泪随着涌出来,双腿瘫软,在看到他的瞬间一颗心落了地,就连肢体也开始罢工,唯一做出的动作,竟然是伸出手,从最后五阶台阶上跳下去,脚一滑,在跃下的瞬间狠狠地崴了一下,迎面就要摔在楼梯上,手臂却被人猛地一拉——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整个身体被他牢牢地拉进怀里,时间仿佛在那个瞬间停滞,她的头埋在他肩膀上,仿佛忘记了刚才的危机,天旋地转之间,他抱着她,猛地转身——
她看见一把刀猛地扎进他的背上。
紧接着,警察涌上前,牢牢把人制住。
她的心仿佛停滞跳动几拍,她还是被他紧紧抱着,没有任何放松,可她的眼前,却是他背上明晃晃的血口。
她被他抱着往外走了几步,然后她看到他轻轻把她放下来,他跪倒在她面前,两条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一张惨白的脸上全是惊慌,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脸,问:
“乖乖你脚疼吗?”
赵宥慈还没说话,他缓缓地喘着气倒下来,头压在她肩头,手臂缓缓滑落下去,声音如同气息:
“乖乖我好累让我靠一会”
他的身体越来越重,赵宥慈环住他,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捂住他背后的血口,手指间全是他鲜红的血液,可她的肩膀太薄太软,他的头靠在上面,很快就滑下去。
他的身体也往前倒,她努力坐直,抱着他,拍着他,他却仿佛睡着一样,很乖,没有任何动静,眼底还有深深的乌青,大概是睡着了,好好休息一会,赵宥慈一边想,一边搂着
他。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
第42章 爱是什么呢(二合一)你对宥慈,就像……
后面的事,她竟然有些模糊了。医生从她怀中想要把陈楚年接过去的时候,她还牢牢抱着他,一脸戒备:
“别动他,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后来,几个警察从旁边协助,把她拽开,她看着陈楚年满身是血,她也一身是血,哭喊着跟上去。
他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医生把他的身体架起来,他的头垂下去,细长的脖颈仿佛被折断了,上面青筋暴起,长长的手臂也垂着,像断了线挂在树上的风筝一样晃来晃去。
她刚想发出声音,拜托对他温柔一点,他已经被抬到担架上,又被抬到车上。
救护车上的灯光很明亮。白花花的,刺着他的眼睛。
她看着医生把他的衣服剪开,他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小娃娃,那些伤疤再次露出来。她上一次看是在夜里,只能模模糊糊摸个大概,这一次,灯光下,每一条,那么清晰,那么深刻,手术留下的,还有他自己留下的,仿佛都一刀一刀凌迟在赵宥慈身上。
“家属?”
医生一边帮他止血,一边偏头问她。
她点头。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她艰难道:
“他……他有抑郁症。”
医生没有再和她说话。
过了一会,他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他的瞳孔很黑,肤色很白,两相对比,就显得那双瞳孔格外纯粹,他的视线四处寻觅一圈,向她看过来,干裂发白的嘴唇动了动:
“乖乖……”
泪水顺着眼角滑下。
赵宥慈扑过去,医生把她拦住,让她保持距离,她被隔着,和他远远望着。
“楚年……你怎么样……”
他脸上几乎已经疲惫的没有任何神情了,整个人软绵绵的,任由医生摆弄,只是一直看着她,一开口,眉毛一皱,就带上了哭腔:
“过过来”
赵宥慈一边哭,一边摇头。
医生在一旁皱眉:“多大个人了,配合医生治疗,别乱动。”
赵宥慈闭嘴,抹了抹眼泪。
他却依旧挣扎着,向她伸出手,口中艰难地吐出:
“拉我……”
赵宥慈摇摇头:“楚年,你先配合医生治病。”
他却依旧伸着手,口中缓缓喘着气减轻疼痛,张张合合的,似乎在说什么,可是嗓音嘶哑,什么动静也发不出,眼里神情固执,只有盈盈的水光微微闪动,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摇摇欲坠。
赵宥慈心揪起来,求助地看向医生。
几个医生对视一眼,偏过头,没有说话,却往旁边让出一点小小的空间。
赵宥慈连忙上前一步,把他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来回握紧。
他抽着气,脸色很苍白,咬着发白发裂的唇瓣,眼睛扑闪扑闪的,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整个人还在微微抖动着,却还不忘气若游丝地和她说:
“乖乖,疼……”
赵宥慈心都快化了,只能在一边哄着他。
到了医院,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许久,赵宥慈一直在外面等着。
他被推出来的时候,打了麻醉还没有醒过来,整个人乖乖地躺在病床上。
赵宥慈就在一边守着他。
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刀在她的背后,其实从那个角度刺过来,他可以伸手挡住,也比现在好,但他还是毅然转身,用他的背去挡,因为这样,才不会有任何意外。
她越想越心疼。
在他昏睡期间,她轻轻摸着他眼下的淤青,一次又一次耐心地用小勺给他喂水,给他擦身子,他是这样瘦,这么多伤疤,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让她越看越心疼。
这件事,没敢让老太太知道。期间,倒是陈楚娴和徐天石来看过。还顺道告诉她,之前给她打骚扰电话的人楚年都已经处理了,不会再发生了,外界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也开始慢慢平息,让她再等几天,公司这边的公关正在布局,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她问那持刀伤人的人是谁呢?
徐天石沉默一会,只说警察局那边口供的结果就是陈楚年的粉丝。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赵宥慈也猜到了,大概并不是真的粉丝,否则也不会继续调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并不简单,否则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乱子。
“楚年伤势怎么样?”
赵宥慈低下头,目光停在他苍白的小脸上,怎么就那么喜欢皱眉呢,就算在睡梦中,眉头也总是蹙起来的。
“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地方,只是皮外伤,不过他本来抵抗力就不好,很容易引发感染,可能需要养一段时间了。”
陈楚年到了晚上发起了烧。
她照顾了他一天,晚上迷迷糊糊靠着他睡着了。忽然碰到他的身体,烫的不像话,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苍白的脸色上泛起红晕,口中不断喃喃:
“乖乖……”
赵宥慈弯下腰,摸着他滚烫的脸,问:
“怎么了?醒了?”
他的双眼却仍然是紧闭的,倒是更像是梦呓。
赵宥慈侧过身,把病床旁边的小台灯打开,灯光亮起,从他的脸侧打过来,照出他脸上的绒毛,她这才发现,他脸上烧着两坨红晕,已经起了薄汗。他背上有伤,做了缝合,他侧着身躺着,身体蜷缩着,双臂抱紧自己细微地颤抖着,时而叫她的名字,时而痛苦地轻哼着。
“楚年,你怎么样呀?我去叫医生?”
先前医生就交代过,他伤口感染发烧是很正常的,如果实在疼的厉害,再去找医生。
他没有动静,仿佛还困在梦魇中,好一会,他缓缓睁开眼,眼里水雾浮动,光晕倒映在瞳孔里,仿佛掉了几颗细碎的星子在其间,他就这么看着她,又是害怕又是舍不得,细细的鼻尖一皱,声音沙哑: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细,并不如寻常男性的浑厚低沉,此刻大约是疼的,带了轻轻的颤抖,整个人又瑟缩成这样,听得人心里一揪。
赵宥慈弯腰,摸了摸他的脸,笑道:
“烧糊涂了,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陈楚年眼都不眨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对不起?他不知道怎么和她描述他看见那把刀向她刺过来时的恐惧,在那一秒,世界仿佛停摆,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任何身外之物,颅内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又烫又迟钝,尖锐又排山倒海的疼痛和恐慌顷刻间将他淹没。
他宁愿时间回撤到五年前,就让他再被抛弃吧,无数次都可以。或者让他车祸,让他发疯,让他死掉,都可以,只要她还在,他心里都始终认为她会回来,一切都比他被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更好,那么短促的瞬间里,他甚至还想过,要不就一起死了吧。
要是赵宥慈死了,那他就永远等不到她了,他不能说他会因此伤心而死了,因为这是比死亡让他恐惧百倍的事,像是把他灵魂拴住的东西没了,那么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他怕她受伤,可他更怕,令人绝望的永无转机的分离。
对不起,一是因为她被他牵连,他纠缠她,固执地留住她,却不能保护她;二是因为,他太自私了,他对她的占有欲胜过对她的爱。
可是他看着她的脸,那样温柔关切的神情,她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却不敢说实话。
他只能说:
“对不起又没保护好你。”
陈楚年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虚弱不堪,瑟瑟发抖,很是可怜,赵宥慈又哽咽地问:
“楚年,是不是很疼啊?”
她看见了他的伤口,那么长,出了那么多血,那把刀就在她眼前直直插进去,看着都疼。
他却沉默地摇摇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不疼。”
她以为他不会说话了,却又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正去旁边的桌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温水灌进玻璃杯里,温度贴着掌心,微微有些热。
怎么会不疼呢?
她在床边坐下,问:“喝点水?”
他眼睛垂着,低低嗯了一声。
他因
为背上有伤,只能侧着身体。赵宥慈拿了一根吸管插进玻璃杯里,蹲下身,把吸管口递到他嘴边。
他轻轻张开干裂的唇瓣,含住吸管,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水顺着吸管浮上去。
他人是躺着的,大概因为有些急,没喝几口就被呛到,忽然脸色涨红,一张脸痛苦地皱起来,一瞬间,惨白的太阳穴上青筋凸显,他身子浮萍似的往前倾,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他很瘦,肩头也薄薄的,像是一张纸,被风吹动似的,漂浮在半空中痛苦地挣扎,却没有任何依仗。
他被呛的眼泪都出来,又因为躺了太久没有吃什么东西,胃里酸水阵阵上涌,猛烈的咳嗽让胸腔粘连着疼痛,更是扯着背上的刀口,□□的疼痛折磨着他,他却连哼都哼不出来,嗓子被无法抑制的咳嗽和干呕充斥,一只手撑着床头柜不让自己滑下去,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床单,薄薄的一片白色被攥的发皱凌乱,他的指节也红红的。
赵宥慈想扶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猛地拍了一下床头的呼叫铃,病房外,许是他的动静太大,一脸困倦的陈楚娴和徐天石冲进来,见到病床上症状严重的陈楚年和一边手足无措的赵宥慈,却也无可奈何,但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揪起来。
作为旁观者,都不由得有些感叹,这两人大概天生八字不合?凑在一块,每天苦巴巴的,好不容易和好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紧接着,几个医生也进来了,他们把趴在床边奄奄一息的陈楚年扶起来,避开伤口给他拍着胸顺气,他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头软绵绵地靠在医生们身上,好一会,才慢慢平息下来,但依旧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很痛苦的模样。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他先天性肺不好,以前动过不少手术,一定要格外小心看护,很容易引发哮喘。”
赵宥慈自责地点头,目光落在病床上。
私人病房的床很宽很大,他侧着身体,蜷缩着,腿曲起来,手臂也环抱着自己,还在瑟瑟发抖。远远望去,就像一片雪地上突然凸起了一个小块。
徐天石叹了一口气,上前给他拉了拉被子。
大家都知道他醒着,也都知道他太难受了,没有人再去和他搭话。
三个人就坐在床边,沉默了好一会。
陈楚娴看了一眼赵宥慈,她大概也被吓到了,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小慈,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天石哥在这里守着呢。”
她摇了摇头。
床上的陈楚年忽然发话了,他的声音几乎全是气息:
“乖乖,回去好不好?”
他话音落,三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们都是最了解他的人,就连赵宥慈自己,也觉得按照他平日的作风,方才陈楚娴的提议要是她真的答应了,他一定又要闹了。
如今,他却主动让她回去,还是这样平静的语气。
“没事的楚年,我不累,我在这里”
“我不怕疼的,我没那么脆弱。”
闷闷的声音,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
“楚娴也回去吧,我先送你们回去再来守着他,你们放心。”
徐天石站起来,穿上外衣。
陈楚年没有说话,还是蜷缩着抱住自己躺在床上。赵宥慈和陈楚娴对视一眼,心情百般复杂地跟着徐天石出了病房。
徐天石问:“宥慈,送你去哪?这几天警察一直在调查,你原来那里怕是还不太安全,要不就送你去楚年和你新置办那里?”
赵宥慈刚想答应,一旁的陈楚娴却突然发话:“宥慈今晚和我一起住吧,我那有空房的,回来这么久,你请我喝了咖啡,我却从来没有好好招待过你。”
虽然这个节骨眼,招待有些不在时机,但陈楚娴还是打起精神,她知道,赵宥慈也是受害者,严格来说,是他们家的破事把她卷了进来,她挺愧疚的。
赵宥慈从小对于陈楚娴就有天然的信任,她也很累了,就同意了。
不同于陈楚年的住所又大又沉闷,陈楚娴的家竟然仅仅是一套单元楼里的复式公寓,很现代化的装修,却又在细节处透露出主人的用心打理,显出几分温馨。
赵宥慈在沙发上坐下,陈楚娴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宥慈,要不要来一杯?”
赵宥慈心里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明天还要去看陈楚年,于是摇了摇头。就是没想到,平日里在奶奶面前扮演大家闺秀乖乖女的陈楚娴,竟然柜子里放了这么多酒,毕竟奶奶最讨厌酒,原以为她也会的。
似乎是看出她眼里微微的诧异,陈楚娴解释:
“让你见笑了,我也不是真的是酒鬼啦,就是睡眠不太好,随便喝一些能睡得更好。”
听了她的话,赵宥慈也有些不管不顾了:“那我也尝一点好了。”
陈楚娴温柔地笑笑,给她倒了半杯,她接过,仰头一口闷下。度数不算高,辣辣的,嗓子连着胃里都热乎乎的,没过一会,竟然有些昏沉了。
明明是为了助眠喝一点的,但这下,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竟然有些伤感,睡意全无了。
先是陈楚娴摸了摸她的脸,问:
“宥慈啊,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你,你还怪不怪我们?”
她的大姐姐,她小时候敬佩又依赖的大姐姐,隔了五年的光阴,她的容貌和她记忆中并没有太大变化,如今站在她面前,问出这个问题,却已然物是人非。
赵宥慈摇头,说了实话:
“我怪过奶奶,怪她没那么喜欢我。但我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奶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也原谅她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楚娴姐。”
赵宥慈抬眼看她,一字一顿:
“你也有你的难处,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陈楚娴又问:
“你过得好吗?这五年。”
好吗?赵宥慈问自己,可以说是很差很差了。可是如果一直记着这些差的东西,她就再也没办法前进,所以她很努力的忘记这些坏事,于是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虽然没好到哪去,但是也不算是让她自己失望。
“都过来了,我现在挺好的。”
“如果你还需要帮助,可以在任何时候找我。”
赵宥慈愣了愣,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可那时的自己太过决绝,少年意气地认为只要一走了之从此便能各自两宽,自尊心也过分的硬撑,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找她帮过什么忙。
她现在长大了一些,那些脆弱又锋利的刺开始变得圆融,可是她现在想一想,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别人帮助的了。
她还是有成长的,吃过的苦,虽然艰难,但都过来了。
她现在很好,甚至还多出了一丝气力去爱别人。
“我想问问你,楚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陈楚娴叹了口气,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她。
她走的那天,陈楚年出了车祸,他醒来之后,闹着要把她找回来,后来便是那通很短暂的电话。奶奶起初以为他消沉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那最初的目的也达到了。后来的日子里,他并不配合治疗,有些自暴
自弃,病情拖得很严重,还渐渐出现抑郁自残的现象,他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自虐一般的折磨自己,新伤叠上旧伤,越来越严重。
奶奶最终在这场拉锯战中败下阵来。
奶奶开始松口,不再提联姻的事,甚至还想去把赵宥慈找回来,希望能让陈楚年妥协配合治疗。
他却拦住了奶奶,只说自己愿意接手公司,但是他要自己当歌手,还让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赵宥慈。
那段时间,不管是陈楚娴自己的观察,还是和徐天石的讨论,陈楚年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完全不见之前的颓丧,一门心思只有事业,提起赵宥慈,也是面不改色,甚至还很讥讽。
但事实上,他总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自己锁在他们以前的房子,还总是去偷偷看她,每次回来,都会阶段性的进医院。
大家都知道,他从未放下过。一副本就差的身体就这样折腾,接手公司,也不过是为了不再发生当年的事,其实他一直都在预谋,她会有回来的一天。
“宥慈,他根本就离不开你。”
医院里,徐天石回到病床前拉开椅子坐下。病床上,陈楚年依旧蜷缩着,自己抱住自己。
“关灯。”
他轻声说。
徐天石把灯关上,无奈地看他一眼,问:“今晚怎么舍得把人赶走了呢?”
半晌,少年的声音闷闷传来:“你说我又让她受伤了,她会又抛弃我吗?”
徐天石顿了顿,目光放远,好一会,语重心长:
“楚年,爱的前提,是尊重。你不能光想她会不会不要你,你应该想的是,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你对宥慈,就像就像一个小孩霸占一件心爱的玩具。”
——
陈楚娴说:
“可他这个人,性格太极端了,有时连我都会觉得他的行为让人喘不过气。”陈楚娴定了定,又说:
“虽然我是他的姐姐,但我还是想说句公道话。你会因为他这样偏执的爱不舒服吗?或者这根本不是爱呢。”
赵宥慈看着手里的红酒杯,里面还剩一滴液体,随着她缓慢的晃动而摇曳。
——
“可是楚年,你需要明白,赵宥慈是人,不是玩具。”
徐天石话音落,一个一个字落在陈楚年心坎上。
——
赵宥慈把最后一滴酒咽下去,回忆在脑海中翻涌,她坚定地说:
“他并不是没有情感,也不是没有爱的能力”
“他是不懂怎么爱一个人。”
“我不怪他,我会教他,”她笑了笑:“他只是太孤单,太害怕了。”
第43章 宠着他“姓陈的!你个王八蛋!”……
公寓在高层,窗户半开,有微凉的夜风徐徐吹进来,伴着微微的车流声,从这里往下看,整个城市化作零碎却又连成片的星子。
陈楚娴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楚年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
赵宥慈哑然。
“他这么缺爱,而你呢,你很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陈楚娴感叹。
赵宥慈摇了摇头:“楚娴姐,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以前也犯过错,我也在自以为是地爱楚年,每个人都需要成长吧。”
赵宥慈头有些晕,朦朦胧胧中想到,其实她才是更缺爱的那个,她其实小时候很羡慕陈楚年,他和她不一样,他无拘无束,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堆人围着他转。而她呢,总是因为旁人的注意而内耗难过,很担心只要自己表现不好就会让旁人失望。
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挺病态的,因为在心里最深处,陈楚年始终坚定如一,近乎偏执的爱让她觉得隐约的欢喜。
她不管做了什么,不管变得多么糟糕,他都永远为她而守候。
更何况,她了解他。他从小没有朋友,没有陪伴,身体不好,也不能像别的小朋友那样自由地跑跑跳跳,她听许阿姨和她讲过,他小时候因为在幼儿园发病,被很多小朋友当成怪物,所以自此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
其实他的内心,是很渴望陪伴的吧?
他不懂得如何和别人相处,周围的人都是家里请来伺候他的,所以习惯性地摆了一张冷脸颐指气使。直到赵宥慈的出现,她是他人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她陪他玩,陪他聊天,他所有不是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她陪在他身边,所有幸福的时刻都与她有关。
人是会上瘾的生物。
当幸福和赵宥慈彻底绑定,她对他而言,留住她,就是抓住幸福,而一旦成瘾,戒断的过程如同把灵魂抽离。而他甚至没有想过要去戒断,只想过怎么把她留住。
她曾经也难过过,毕竟她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出现在他最孤单的时候,如果他并不是一个这样偏执的人,他大概也不会爱上她。
可是后来她又想通了,如果他没有这样的需要她,没有这样的坚定,她大概也不会喜欢上他。
哪有这么多如果呢?他们就像是世界上残缺的、却又刚好吻合的两半,表面上看着毫不相关,可偏偏凑到一块,又刚好能够亲吻对方的缺口。她又何必在他爱的时候寻觅他并不爱她的依据?
*
第二天,赵宥慈因为昨晚喝了酒以及最近太累了所以睡得有些沉,陈楚娴也睡过了,还是赵宥慈先醒。她想了想,没有叫陈楚娴,在她家厨房做好了早餐,才把她叫醒,又打包了一份去医院看陈楚年。
她打开门,床上的陈楚年是坐起来的,从开门声响起,到确认了真的是她,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瞬忽然亮起来,似乎立刻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
他忽然变得很乖巧,抿着唇安静地坐在床上,眼睛追随着她的动作,却一言不发。
赵宥慈一边脱下外衣,一边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
真奇怪。
他眼睫毛很长,令人嫉妒的长,微微垂着,根根分明,却遮不住底下黑亮瞳孔里细碎闪动的光,似乎欲言又止似的。
病房里没人,赵宥慈把保温盒放在桌上,又把买来的花换上,一边四处走动,一边问:
“天石哥走啦?”
“公司那边的事还没结束。”
委委屈屈的语气,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唔,他也挺忙的,辛苦他了。”
赵宥慈走到他床边,伸手抽了一张纸,他却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腕,低着头,却又什么都不说。
赵宥慈愣愣看着他,他却不和她对视,她想了一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楚年,是不是因为我来迟了不开心呀?”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
“坐一会吧。”
她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在忙活,他过意不去。
赵宥慈眸色微动,又问:“吃过东西了吗?好点了吗?”
他摇头,不知在回答哪个问题。
赵宥慈捧起他的脸,揉了揉,又弯腰吻了吻他的鼻尖,陈楚年黑沉沉的眸子因为这一举动被点亮,惊讶又迟疑地看着她。
“你不开心吗?”
她就这样温柔地看着他,让他鼻头一酸,他抿住嘴唇,还是没有忍住,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腰上:
“我不要你照顾我。我要照顾你。”
赵宥慈一时无言,斟酌着说:“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照顾呀,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可是本来就是我害了你。”
赵宥慈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姓陈的!你个王八蛋!”
这熟悉的声线,赵宥慈忙推开陈楚年,回头一看,只见谢桐怒气冲冲闯进来。
陈楚年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冷着脸低下了头。
赵宥慈还没开口,谢桐就扯着她的手往外走:“你还在这里照顾他干嘛呀!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来照顾他!”
赵宥慈连忙安抚她:“你别着急,他为我挡了刀,他也”
“呵呵!挡刀好啊,他不该挡吗?要不是他,哪里来这门子事呢?”
“害得你在网上天天被讨伐就罢了,还玩上阴的了!”
赵宥慈连忙捂住她的嘴,回头看了一眼
陈楚年,只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出任何情绪。
赵宥慈背过身冲谢桐无奈地挤挤眼睛,谢桐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赵宥慈回头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盒:
“楚年,待会让护士帮你把粥拿出来喝哦!我亲自煮的,不要浪费!”
她推着谢桐慌忙出了门:“我请你喝咖啡啊!”
两人都已经出了门,谢桐愤愤的声音还在回响:
“你就宠着他吧!”
陈楚年低垂的眼里忽然亮起光芒,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
赵宥慈戴上口罩墨镜,和谢桐找了附近一家人很少的咖啡店坐下来。
“你现在也是出名了啊~”
谢桐打趣道,语气却是很心疼。
赵宥慈也无奈笑笑:“谢谢你啊,我都知道了,这段时间,你一直在为我说话,我都看见你发的视频啦。”
曝光之后,谢桐把赵宥慈以往演出的视频做了一个踩点,播放量很高,甚至还有不少人夸她。
谢桐摇了摇头:“和我说什么谢呀。”
接着,她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宥慈啊,你借我的钱,我已经凑上了,你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在一起,别想了,我已经把钱转给你了,你快点还他走人。”
赵宥慈神情错愕:“凑齐啦?你你不是刚找上工作吗,我不着急的。”
“这个你别管了,只要身体没问题了,钱的事都是小事。”
赵宥慈点点头,又说:“谢谢你呀,但是我我是真的想好了,和他在一起。”
谢桐眨了眨眼睛:“你真的想好了?”
她只记得,上一次她和赵宥慈见面,她说她喜欢他,她后悔了自以为是地离开他,本来还挺开心的,他们能修成正果,可现在又发生这件事,她又忍不住担心,毕竟陈楚年身份敏感,赵宥慈和他在一起心惊胆战的。
赵宥慈点点头:
“想好了。”
“你可要慎重决定!总不能因为他为你受伤就委屈自己。”谢桐声音放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之前给你瞎出馊主意,后来我仔细想了,你不能因为他过得不好就心软!”
“毕竟他也没为你做什么,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赵宥慈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他可能真的没有为我做什么,但是,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好像,真的不需要别人为我做什么了。”
她又说:
“他可能也想为我做什么,但他什么也做不了,总不能这么说他,那他也太可怜了。”
谢桐无奈地看着她,一字一顿:
“你想清楚了就好,有事一定叫我!”
赵宥慈笑着点点头。
回医院的路上,她忽然接到了许安娜的电话。
许阿姨说最近的事她都知道了,问她要不要先回淮城一段时间,她和陈楚年一起回来。
“阿姨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你啦,正好楚年也可以回来养病,淮城地方小,你们行动也方便些。”
她一边说一边走,再次走进病房,答应了许安娜:
“那我待会看看机票,再去问问医生的建议,如果确定好了就告诉您。”
话音还没落,电话那头,许安娜还和她说着家常,砰的一声,赵宥慈吓了一跳。
抬头,只见一碗粥洒在地面上,陈楚年无措地看着她,眉毛微微往下压,眼里的阴郁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小慈?你还能听到吗?”
赵宥慈连忙回到:“我待会打给您。”
她把电话挂断,陈楚年已经泫然欲泣:
“你又要走了?去哪里?这次是几年?”
一连三个问题,落在赵宥慈心上,她还没有解释,他眼里的痛苦挣扎着,强迫着自己说出:
“你走吧,我尊重你,不会拦着你了。”
第44章 循循善诱“要不这样,你用我对你的方……
他话一说完,就往下一躺,背过身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气呢。
赵宥慈有些莫名其妙,他昨晚就不对劲,先是一反常态地让她回去,又到现在,不是说她又要走,就是说随便她走。
她好脾气地在他床边坐下来,摸了摸他的肩膀,无奈道:
“又怎么了?”
他眼里带着气,本想努力做到宽容大度,不干涉她的决定,可是话一说口,就成了怨怼。
他的乖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意志,他强迫自己去做到大度,却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
陈楚年闭了闭眼,语气努力放得温和:“我是认真的,你真想去,你就去吧。”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鼻音:
“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不过我也会等你的,这是我的自由。”
赵宥慈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头:“你在说什么呀?”
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头,埋怨:“干嘛,我认真着呢。”
“我都不知道我要去哪。”
赵宥慈摇摇头,拿他没办法。
陈楚年眨巴眨巴眼睛,转过来面对她,一双眼睛盯住她,似乎生怕她撒谎,一定要找出点破绽一样:
“真的?”
“真的。”
“那你刚才说机票”
“是许阿姨。”赵宥慈说:“她说想你了,这段时间待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回去几天养病,你去吗?”
他神色放松下来,显得兴致缺缺:“都行。”
“你想去吗?”
他没说话,伸出手,把她的手抓住,眼睛垂着,轻声说:
“你在哪,我就在哪。”
赵宥慈抬眼打量他,打趣:
“您不是小少爷吗,谁敢替您决定呀?”
话音落,陈楚年愤愤不平地抬眼,别扭地说:
“不仅有人敢替我做决定,还有人敢抛弃我,我呢,还”他顿了顿,拉着她的手把她往前带了带:
“我还上杆子地被欺负。”
赵宥慈哭笑不得:“我我怎么又欺负你啦?”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些她做过的欺负他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冒出来,越想越生气,想着想着,竟然还有点得意,他可全部都记得清楚,她休想赖掉。
“想听?”
赵宥慈看他的神情,默默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改天再说,改天再说。”
“行啊,反正我不会忘的。”
他阴郁了几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赵宥慈看着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容,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忽然伸出手,摸着他的嘴角:
“楚年,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笑好不好?”
陈楚年感受着嘴角那一点点温柔的触碰,忽然眼睛有些酸。
他才不管会不会扯到伤口呢,反正他不怕疼,单臂用力,把赵宥慈往他这边一带,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他胸膛上。
“你不在,我怎么笑得出来。”
他说。
没等赵宥慈耐着性子哄他,他就主动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以后我们都在一块,我就会每天笑,想怎么笑都行,笑多久都行,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许我做的,我就坚决不做。”
他的头压下来,两个人的额头抵着额头,他们鼻梁都不算高,鼻头却都又小又翘,此刻,轻轻接触在一块,她的视野里,全是他黑沉沉的眸子。
“乖乖,我有办法了。”
赵宥慈被他忽然的接近搞得脸红心跳,连说话都结巴了:“什么什么办法?”
他不喜欢光,大白天,窗帘也被拉起来,刚刚赵宥慈走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帘子,此刻漏了一点光进来。
他勾了勾唇,声音很低,带着隐约的诱惑:
“我们应该感同身受,可是我太笨了,总是理解不了。”
“要不这样,你用我对你的方式对我,好不好?这样,我就能和你感同身受了。”
赵宥慈听得一愣一愣的,只看得见他漂亮的眼睛里
亮闪闪又带着欺骗性的光,总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但又说不出哪有问题,还怪有道理的。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腰,赵宥慈整个人一凌。
“没关系的乖乖,我可以教你,我很有耐心的。”
赵宥慈一时间觉得有些闷,腰酥腿软,脑子也不太转的开:“楚年,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感觉我们现在也挺好的呀。”
“不好,一点也不好。”
陈楚年眨眨眼睛,神色委屈。
“乖乖,天石哥说我对你占有欲太强了,我应该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改。”
赵宥慈迷迷糊糊地想,这倒是,不过她不好意思说,她其实并不讨厌这一点,她只是不希望他再像之前一样用为她好的名义去伤害别人,别的方面,她很喜欢。
她脸红彤彤的:“如果实在改不掉,也没关系的”
“不行,得改,至少得努力一下,你说呢?”
赵宥慈总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毕竟他也是在为两个人的未来着想,只能钝钝点头:“那也行,你说要怎么做来着?”
陈楚年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是循循善诱:
“很简单,你就用我对你的方式对我,简单来说如果你有一件很心爱的玩具,你会怎么做?”
赵宥慈下意识反驳:“可是,你不是玩具”
“那你就把我当成玩具。但是必须是最心爱的玩具。”
赵宥慈有些难堪,但还是配合他:
“那我会想要每时每刻都带着它?”
陈楚年满意地点头:“还有呢?”
“还有我会好好保护它?因为如果丢了,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一样的了。”
她神思飘散,她以前有一个特别心爱的小兔子玩偶,后来那个玩偶被她带着出去玩不小心弄丢了,后来张桐花又带她到处去买同款,却再也找不到。
而且她清楚,就算买到了,又怎么可能是原来那只呢?
所以她只想要原来那只,如果可以的话,她花上原来百倍价格都可以。
“不过,如果带出去太容易丢的话,还是不带出去了,永远放在房间里,回家就抱着,反正它很乖,会一直在那里等我,外面还是太危险了。”
一鼓作气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乖乖,那你以后就这么对我好不好?”
他要她霸占他,控制他,要她像他一样去爱他,他不怕被控制,不怕失去自由,因为他的世界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她。
赵宥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大的问题是,她无能为力。
她做不到像他爱她这样去爱他。
她并不吝啬自己的付出,可是她做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给她的爱意太满太足,所以她不管怎么做都显得更少。可如果他没那么爱她,那她在付出时也会权衡利弊,因为她不想当那个傻乎乎地上杆子爱别人的人。
她有点唾弃自己了。
可她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付出少了,觉得不够,觉得愧疚,可是付出多了呢,又觉得委屈,觉得不体面。
但陈楚年呢?在他那里,才不管多多少少,他爱了就是爱了,他的爱来的汹涌,只会给一个人,一给就是全部。
她没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
见她没说话,他又温柔地纠缠上来,气息在她耳边起起伏伏:
“乖乖,那你答应了?”
赵宥慈轻轻点头:“我会努力。”
努力去爱他更多。
陈楚年有些固执地拉起她的手,两根指头绕上:
“你会抛弃你的玩具吗?”
赵宥慈总觉得这个称呼让她有些不舒服,他在她眼里并不是玩具,但她还是摇头:
“不会的。”
“那说到就要做到。”
他幼稚地和他拉钩上吊。
*
他们又修养了一个周,这时陈楚年已经可以下地走动,虽然还是不能做剧烈运动,但去淮城是没有问题的。
这段时间,赵宥慈已经开始逐步恢复自己的生活,两人恋情的冲击也渐渐小了下去,一方面,她的粉丝都很好,给她剪辑了很多安利视频,另一方面,公司也不是吃软饭的,到目前为止,竟然还出现了不少两人的cp粉。
今天是陈楚年出院回家的第一天。
赵宥慈早就交代了,让他在医院等她,她开车来接他。
徐天石本来还说要不他送他们就行,大家可以凑在一块吃个饭庆祝他出院,一旁的陈楚娴很有眼力见的拉住他:
“额天石哥,你也忙好一段时间了,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吧,宥慈驾照也学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宥慈是高考完学的吧?大学也没怎么开,后面出国了也没怎么练,要不还是我开吧。”
陈楚年微微咳嗽一声:“她她开得挺好的,没事,我还在旁边呢,总得练练,对吧?”
他偏过头,朝赵宥慈眨眨眼睛。
徐天石又想反驳,他一个病号坐在旁边有什么用,还没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
“是我多嘴了。”
“对了,出事那天,我开去的那张车现在在哪?”
陈楚年眸色一动,问徐天石。
“我帮你开回公司了,怎么了?”
“后备箱放了一点垃圾,帮我处理一下。”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又编辑微信发给徐天石,先前给赵宥慈打电话发骚扰信息的,他都已经联系律师处理了,虽然并不能真的严惩,可他就是出不了这口恶气。
至于那些寄快递的,他也不会放过的。
赵宥慈的开车技术,确实不算很熟练,毕竟拿到驾照之后就没怎么开,第一次开车还是那天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没事,看见他放在家的车钥匙心有些痒就出去了,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
陈楚年走路时步调仍旧有些虚浮,每走一步,都会不小心扯到伤口。
赵宥慈扶着他上了车,他坐在她的副驾驶上,竟然让她生出一股荣誉感。
“准备好了?我要出发啦!”
陈楚年看她精神抖擞的样子,轻轻笑了:
“没事,出事了我帮你赔。”
“陈楚年!你什么意思!这么不相信我!”
赵宥慈佯装生气。
陈楚年偏过头看着她,语气闷闷地:
“天天大呼小叫的,都不知道情侣之间应该怎么称呼吗?”
“”
“陈楚年一点也不好听。”
“那那怎么办?”
他嘴角浮现一丝很狡黠的笑意:
“我都叫你乖乖你也这么叫我不行吗?”
“或者宝宝,哥哥,再不行老公也行。”
赵宥慈几乎要石化在原地,张口半天,实在叫不出口。
本来只是打趣的某人,见两个字要了她的小命的样子,脸色更是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赵宥慈悄悄看他,见他气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心里捏了把汗。
半晌,她闭上眼,极其羞耻地开口:
“哥哥哥”
哪门子的哥哥!天天耍赖要人哄的弟弟还差不多!
第45章 小猫咪这猫这么有心机,一看就不是什……
身旁的陈楚年眉眼含笑,很受用的眯了眯眼,隔了好久,赵宥慈已经把车开起来,在红绿灯的路口停下,他才忽然冷飕飕地说:
“乖乖,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们之间,不用见外。”
明明那么寻常的语气,却说着那么不要脸的话!赵宥慈面色涨红,你你你半天没说出话,直到身后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她才看见绿灯已经亮起,愧疚地赶紧往前走。
“我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有痣?”
“因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可恶!她嘴上功夫算是落了下乘,只能怒道:
“你撒谎!”
“撒没撒谎,想证明还不简单?总不能隔了五年,连痣都不见了吧。”
陈楚年轻笑,她目光直视前方,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从一边射过来,浑身热腾腾的,仿佛真的有那么几颗小痣在蠢蠢欲动,要蹦出来证明什么似的。
“别逗我了!再这样你就给我
下去!”
他挑了挑眉,看她坐在他的车上对他颐指气使,心里却忽然有一种缓慢的满足感。
“你还记得吗?你回来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张车。”
赵宥慈诡异地嗯了一声,担心他又要说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我真的装的好辛苦。”
“什么?”
“明明你坐在那,你什么样我都见过,却要装作和你不熟,真的好辛苦。”
车上只有两个人,加之刚才关于她的痣的讨论,这轻飘飘懒洋洋的一句“你什么样我都见过”让赵宥慈忍不住浮想联翩,注意力都有些涣散了,她低低叹了一口气,靠边停了下来。
她把窗户打开,年末,H城入冬早,一阵冷风吹进来,她打了个哆嗦,神思却也清醒了不少。
陈楚年见此,颇为愧疚:“好了,我不乱说了,你快开车吧,待会感冒了。”
“楚年,其实那次之前,我还回国过一次,不是我妈妈那次,在那之后。”
窗外的世界雾蒙蒙的,只有几颗青松依旧苍翠,已经近了城郊,来往行人很少,都裹着厚厚的围巾帽子。
她那次回来也是这样的冬天。
那段时间生活不算太顺利,工作上和同事起了一些冲突,身体上也长了一个很小的结节。回国只是顺便处理一点工作手续上的事,当时她请了一个周的假,在京市办了三天就结束了。国外医生让她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切除,她咨询很多相关方面的医生却说国内已经可以切了,反正是个微创,早做早放心。
闲着也没事,她约了时间,第一次做手术,一个人做手术。
虽然只是微创,但还是有些害怕。刚好知道,就在她预约手术的前一天,他会在H市开演唱会。
“那年是你第一次开演唱会,我总觉得,我不能错过这样的时刻,后来还有两次放票,我怕自己抢不上,还找了黄牛,被坑了几千块钱,告诉我没办法出,好在最后一次,就是前一天晚上,我自己抢到了。”
车里放的是她最喜欢的钢琴曲,他这些年一直反反复复地听,没有腻过,乐音缓缓伴着冷风在车里流动,玻璃上起了雾,还有水珠缓缓流动下来。
陈楚年放在膝头的手握紧拳头,他想说,如果她想来,可以找他就是,可又恍然,多么可笑的想法。
“还好我只是看台,你知道吗,那天我看屏幕上来来回回出现观众的脸,我都被吓死了,后来才知道,完全是我多虑了。”
她开了一个玩笑,想缓和气氛,可他却没有笑。
“你应该让我知道。”
如果他知道,原来她还惦记他,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会立刻把她找回来。
可惜,世上哪有如果。
“你唱的很好,我知道,但你是不是也很紧张?被我发现了。”赵宥慈干笑两声,粉丝都说他第一次状态特别好,可是她却发现,他紧张的时候,食指会悄悄敲打。
陈楚年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她。看她明明在笑,却不敢看他。
他也知道的,她一点也不开心。
“但我真的觉得你很棒,你站在那里,实现了我们的梦想,我呢,也不算失约,我还给你拍了很多照片,虽然很糊,你知道吗,我坐在离你那么远的地方,竟然还能拍到和你的合照。”
赵宥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回看他:“你猜猜我怎么做到的?”
“嗯,怎么做到的?”
“我在我面前举了一个小镜子!”她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放在面前,模仿那时她拍照的姿势。
“我也是在网上看来的。”
她在镜子里,他在舞台上,他们在她的手机里短暂的同框过。
他看她故作玩笑地模仿着,他的身后,世界白茫茫的,车内静悄悄,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她装作开心地叽叽喳喳。
陈楚年别过头,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我说过了呀,我那个时候太固执了,”她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过得很好,你怎么会需要我呢?”
陈楚年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缓慢地眨了两下。
所以她回来是因为可怜他,她知道他这些年没了她是这样的落魄,她就回到了他的身边。
“但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楚年,你别担心,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了。”
陈楚年轻轻撩起眼皮,看着她。
他知道怎么才能留住她了。
“好。”
他笑了笑,很单纯很愉悦的模样。
他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回国呢?”
“哦,这个啊,我回国办点手续,顺便做了个手术。”
她轻描淡写,只想赶紧揭过这个话题,可陈楚年的眉头却蹙起来。
“手术?”
他眼里流露出惶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
“你怎么了?”
赵宥慈看他瞬间紧绷起来,眉眼间都是对她的担心,心里有一点愉悦的快乐,很快,她又为这一点愉悦而感到不齿,立刻揭过:
“没事啦,小问题。”
他却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嘴唇也抿起来,神情凝重:
“乖乖,你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他如同那天她在楼梯口见到他时一样惶恐的神情,赵宥慈忽然眼睛一酸:
“就是长了一个小结节,切除了一下。”
“现在还有事吗?”
“没事了,真的。”
“你是一个人去的?”
“我是见了你之后去的。”
她低着头说完,缓缓抬眼看他。
只见他眼尾潮红,有些别扭地别开眼睛,手却一用劲,她被他扯进怀里,只听他声音沙哑:
“抱抱。”
赵宥慈无处安放的手捏紧成拳,想继续笑着安慰他几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想你一个人。”
他把她抱得很紧,心疼的摸着她的背。
他一遍遍确认着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问她会不会很疼,担心她一个人躺在手术室会不会害怕,赵宥慈原本的愁绪都已经被他缠得只剩下无奈,好不容易把她松开了,只见他愤愤不平地嘟囔:
“以后必须告诉我。”
“明天我们再去检查一下。”
赵宥慈本想说没事,可看他一脸不容置疑,只能点头。
她看着窗外,想把窗户关上,开车回家,正在这时,忽然听见风中藏着很轻很轻的喵喵声。
“楚年你听!我怎么听见小猫叫!”
陈楚年迷茫地往窗外望去,只见草丛里缩着一只很小很小的花团子。
赵宥慈立刻开门跑下去,冲到草丛前蹲下,不忘大声冲坐在车里的陈楚年喊:
“楚年你快看!这里有一只小猫!”
车里的男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打开门走出去,在走近她时很好地藏起了眼里的阴翳。
只见在草丛里,缩着一只手掌大小的小野猫,看不出什么品种,毛色有黄有白还有黑,身上沾了泥水,湿漉漉的,眼睛也半闭着。
赵宥慈逗弄着它,小猫呜咽着朝她喵了一声,用尽浑身力气,小小的身板颤抖着站起来,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但很明显,小家伙腿脚不太好,一条腿耷拉着,像是断了。
赵宥慈轻轻戳了戳小猫的耳朵,小家伙像是知道她是个好人,竟然出乎意料,一点也不认生地舔了舔赵宥慈的手指。
酥酥麻麻,乐得赵宥慈笑起来。
陈楚年站在一边,不乐意地看了赵宥慈一眼,视线转回小猫身上,有些嫌弃地皱眉:
“也不嫌脏,别逗了。”
这猫这么有心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宥慈还是乐此不彼地逗弄着,看着小猫的眼神渐渐变得恋恋不舍:
“你看它多可爱呀,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天气这么冷,如果没有人带它回家会冻死的。”
“哦,是吗?”
陈楚年冷笑。
这路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家伙不去勾引别人,到他的乖乖面前现什么眼。
“对啊!楚年我们不是家里还有猫架子吗?反正也是要养猫的,要不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赵宥慈故作可怜地朝他眨眼睛。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带你去买更好,比这只漂亮比这只还乖呢,你干嘛偏要这只捡来的呢。”
赵宥慈蹲在地上,依旧逗弄着小猫,小猫也格外通人性,大概担心赵宥慈把它抛下,一个劲地蹭着她的手。
“因为我捡的,就是我的了。我和它有缘分,我就是它唯一的主人,我会对它好,好好照顾它,我相信,它一定也会对我很忠诚的我给了它第二次生命,它也会完全属于我。是不是呀,小家伙?”
小猫配合地喵呜了一句。
身边人却冷飕飕一股醋味:
“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他声音很小,赵宥慈没有听清,她伸出手拽着他的衣角,声音头一次嗲了起来:
“好不好嘛?小猫这么可爱,我们把它带回家好不好?”
她吸了一口气,夹着嗓子:
“哥哥你最好了。”
陈楚年别扭地哼了一声,从车里拿出一个袋子,把袋子在地上敞开,小猫很乖巧地钻进去。他轻轻提着袋子往车上走,赵宥慈就知道,他同意了。
坐上车,他还冷冰冰地说:
“洗干净,才可以带回去。”
赵宥慈很上道的拍马屁:
“前面就有宠物店!你真是大好人!怎么会有这样又帅又好的男朋友啊!”
某人勉强压下嘴角,却冷飕飕道:
“你只要对他一点点好,他就会把全部爱给你,你的交易,一点也不亏。”
第46章 “我不要”他不要她留下任何痕迹,就……
两人带小猫去宠物医院洗了一个澡,打了疫苗,做了驱虫,还购入了一堆养猫需要的东西。
小家伙很争气,洗完澡之后像是变了一只猫,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毛色搭配恰到好处,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眼睛,还很亲人,身上也干干爽爽,甚至还有一股洗过之后的香气。
赵宥慈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抱住它。
她有些舍不得再把小猫孤零零地放在袋子里,她还得开车,就让陈楚年抱着它。
他却一脸嫌弃,说什么也不愿意,倒像是和小猫有仇似的,她也没有勉强他,把小猫放在后座,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乖乖,委屈你了哦!马上就到了~”
前座传来一声冷笑。
叫他叫不出口,叫这只心机猫却自然得很。
到了家,赵宥慈一手抱猫,一手开门,一进门,就兴致勃勃地带小猫去它的新家,小猫很活泼,那么小,爬猫架子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看得赵宥慈趴在一边直乐呵。
陈楚年窝在椅子里,装作在看桌上一本杂志,但眼神却总往他们这边看,听到赵宥慈一阵一阵的笑声,他就忍不住烦躁地皱皱眉。
直到小猫扑进赵宥慈怀里,软软的毛蹭在她痒痒肉上,小小的爪子还在她身上踩来踩去,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得喘不过气来,躺倒在沙发上。
“哈哈哈哈下来快下来哎呀别蹭我了”
杂志后面,陈楚年眯了眯眼,眸子里的戾气满的快要溢出来,只见他把书往桌上一丢,砰的一声,清脆却动静不大,以至于笑开的赵宥慈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幽怨地瞪着她许久,才颇为怨恼地开口:
“能不能小声点?”
赵宥慈茫然转过头,小猫缩在她怀里,她脸上还挂着笑出来的眼泪和淡淡的红晕。
“嗯?你说什么呀楚年?”
陈楚年缓缓舒出一口气:
“吵到我了。”
赵宥慈怔了片刻,点了点头:“那那,我小声点。”
他怎么突然脾气又变差了?
“诶,对了,你说我们的猫叫什么名字?”
“随便。”
赵宥慈悻悻闭嘴,也不管他,自己玩自己的。
陈楚年煞有介事:“我刚刚看书上说了,猫毛过敏很严重,你别离它太近了。”
“啊?我应该不会过敏吧?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呀。”
某人的脸色越发沉的要滴出水来:
“随你。”
赵宥慈丝毫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还抱着小猫走过来,作势要来抽出他手中的书:
“什么书说的呀?靠不靠谱?是这本吗?”
她伸手去拽,陈楚年却抓的紧紧的,不松手。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让我看看嘛。”
她笑着问他,趁他晃神,把杂志抽了过来,里里外外看遍了,哪里有任何关于猫的字眼?
赵宥慈心领神会地点头: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她把小猫放在陈楚年脚边,向浴室走去:
“我去洗个澡。”
陈楚年眸光微动:“我给你放水吧。”
“不用,你休息会吧,刚出院呢,我自己知道怎么弄。”
他却没有听,从摇椅里站起来,目光冷冷地在小猫身上停留片刻,朝浴室走去。
浴室装修得很大,是象牙白色的巴洛克风花纹,里边是一个超级大的浴缸,装下两个人都没问题。外边做了整面墙装了花框的镜子,旁边还有衣帽间,置物架,化妆台。陈楚年进来时,赵宥慈正站在全身镜前脱衣服。
她外套已经脱下,只穿了一件吊带裙,及膝的长度,露出两根藕节似的莹润光滑的小腿,栗色微微波浪卷的长发搭在肩上,两个小巧的肩头很圆润,一个上还搭着细细的淡粉色带子,另一只肩膀上的带子正被她拽着往下拉,见陈楚年倚在门框,她的动作停顿。
初冬的天气,外面很冷,张开嘴巴就能呼出白气,家里却永远开着空调。他一回家就把外面的毛呢大衣脱去,现在倒是索性连内搭的卡其色v领马甲毛衣也脱了,只剩下领口敞开的白衬衫,袒露的一片胸膛上,赫然挂着那根项链。下身是剪裁得体的西裤,显得他整个人宽肩窄腰,挺拔又瘦削。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嘴唇由于喝了水的缘故泛着嫣红,懒懒倚靠在门框上,淡淡地看着她,无端让人觉得心跳很快。
里边的浴缸里正汩汩流着热水,水雾缭绕,又润又热。
隔着白茫茫雾气,竟添了几分朦胧的情绪。
赵宥慈装作无事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离镜子远,只能看见他手臂上精瘦的曲线和一双指节漂亮曲线分明的手。
“你干嘛待在这,我要关门了。”
她有些害羞,不敢往下脱。
他扬唇笑了笑,竟然往前走了几步,把门关上:
“帮你关了。”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陈楚年懒散的神色却慢慢变得黯淡下来,他走到她背后,他身材高大,几乎把她笼罩住,她藏在他的阴影里,感受到他的脸贴上来,双臂把她的腰环住,语气缱绻:
“乖乖,我帮你洗吧。”
赵宥慈心紧了紧,低低回应:
“你还没完全好呢。”
陈楚年抱得更紧,镜子里,他的碎发柔顺的贴在额头上,黑黝黝的眼睛里情绪难辨:
“我伺候你,你还不愿意吗?”
“那只是洗澡?”
“不然呢。”
他低低笑了,神情很正经,却让赵宥慈觉得他不怀好意。
“乖乖,你在想什么呢?”
他的大手扶在她腰上,压着她转了一个身,又伸出一只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抵在镜子上:
“乖乖,你还想有点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他身材高大,挡住背后射过来的光,赵宥慈只顾着垂下眼躲避他的眼睛,余光里,只有他薄薄的唇瓣不急不缓地落在她眼睛上。
带着一股淡淡的松木的香气,熟悉又恍惚。
“反正什么都做过了,五年,你难道忘了怎么做吗?”
昏暗的光线里,他的音调缱绻温柔,却如同一场疾风在赵宥慈心里猛地起落。
她越发往身后躲,却避无可避,不过是脚尖掂起,垂在两侧的手也捏紧成拳,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只有仰头,才能吻到他的唇,这样的姿势,很快就让她觉得疲惫,忍不住低低地喘息。
他弯下腰,把她抱起来,往旁边的化妆台上一放,两人的位置瞬间逆转,她舒服不少。
陈楚年把袖口都往上揽起来,动作微微有些急躁。
赵宥慈坐在化妆台上,双臂环绕着他的脖颈,他则是双手撑着桌台,微微弯腰,温柔地配合着她。
起初,他引导着她,她大概是真的生疏了,笨拙地任由他予取予求,他往前进,她就往后缩,然后才缓缓回过味来,逐渐试探着和他纠缠。后来,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混乱,顺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细细碎碎地溢出来,最终,她的吊带裙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软绵绵地包裹住方才的缠绵。
陈楚年抱起她,动作温柔,赵宥慈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有些恍惚地靠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跳声隔着衬衫,有力而慌乱。
他走到浴缸边蹲下,没有立刻把她放进去。
而是支起一条腿,把她放在他膝盖上抱着,神色很认真,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试了试水温,才把她很轻很缓地放进去。
世界静悄悄的,两人都沉默,却都心照不宣地红了脸。
她乖顺地泡在水里,他拿起淋浴头,给她冲着头发,指头轻柔地在她头发里划过,生怕弄痛她。
陈楚年把她背后的头发撩开,赵宥慈只觉得滚烫的背后忽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酥酥麻麻的。
半晌,他哑着嗓子笑:
“痣不就在这吗?”
赵宥慈面红耳赤,没有说话。
“乖乖,你往前一点。”
她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身后那双冰凉的手顺着她背后的骨脊往下滑,最终落到她的腰侧:
“我就说这里还有一颗,你不知道吗?”
赵宥慈低头,还真是,她竟然这么久一直没有看见。
她悄悄用余光看他,本以为他会神思晃荡,至少该有一点害羞吧?
而事实呢?
他那么认真,那么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不像是对待一个“情人”,更像是检查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必须一点一点地确认,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双固执的眸子不见情欲,只有眷恋和偏执。
最终,他的手停在她的侧腰上,指尖悬空,微微颤抖着,似乎是不敢触碰一般。
赵宥慈低头一看,只见那个位置,藏着一条很小很小的淡粉色的疤痕,大约一厘米左右,如果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出来的。
那是她做那个微创手术的地方。
他看了又看,嘴唇抿起又松开,似乎是想摸,却又不敢。
“你摸吧,早就不疼了。”
她无所谓地安慰他。
只见他单膝跪下来,仔细地凑过来,眼尾逐渐染上了红色,似乎还有淡淡的恼意。
“真的不疼了?”
话音落,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滴泪水顺着睫毛卷翘的弧度掉下来。
那是他的宝贝,五年前还是好好的,可五年之后,他终于等到她回来了,却受伤了。
赵宥慈面色紧张,也不管自己的手还是湿漉漉的,胡乱伸出来给他擦眼泪,却越擦越湿。
明明他身上的伤口是她的数百倍,他不心疼心疼自己,还来哭她这无关痛痒的疤痕干什么?
“楚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活的越久,总是要留下痕迹的。”
他眉眼并不是很深邃,却是眉毛浓黑,眼睛大而上翘,此刻红彤彤的,带着一股气,看着她,像是一个小孩撒气似的,那么地不甘心,几乎是在耍赖了:
“我不要”
“你不可以。”
他不要她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有,也只能是他留下的。
第47章 退烧(二合一)“他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把人轰走了,她穿好睡衣,一只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房间走出来,暖黄的光晕下,她的客厅虽小,五脏俱全。地毯上,陈楚年懒散地坐着,他换了一件毛茸茸的睡衣,是她前几天一起给他们买的,那张紧绷着下颌的冷脸,在鹅黄色毛茸茸睡衣的衬托下,竟然轮廓也变得温和起来。
他额头上的刘海细细软软,黑中泛着青色,温顺地贴在雪白的面庞上。那双含笑的媚眼里兴致盎然,斜斜靠着沙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逗猫棒逗猫呢。
她停下手中动作,忽然觉得世界寂静,心里暖洋洋的。
他冷冷的瞳孔泛出几分得意的笑意,手腕翻动,每每小猫即将抓到逗猫棒上的那只小鱼,他就十分恶趣味地把杆子提起来,然后格外有耐心地看着小猫在垫子上气急败坏的扑腾。
赵宥慈起初觉得无奈,笑着走开,等她梳好头发再次走出来,他还是杵着脸在那逗猫,小猫显然已经累了,但小家伙好胜心挺强,依旧孜孜不倦地追着那只小鱼,“钓”猫的人也是闲的很,一人一猫,继续僵持。
正常人逗猫,也懂得给个甜头的道理,而且小猫这么小,让它抓到一下会怎样呢?他却和小猫较上劲了。
赵宥慈有些生气,走过去:
“楚年,你给它玩一下嘛,多可怜。”
陈楚年回头看她,手里的棒子被猛地往下一扯,小猫趁机抓住了小鱼,欢快地跑来跑去。
陈楚年眼里却微微浮现恼意,也不管她了,伸手就要把小猫叼着的棒子抢回来。
“好啦,你幼不幼稚。”
她走过去,拉住他伸出的手,他眨了眨眼,很快压下那抹恼意,乖巧地抬头看她:
“我在陪它玩呢。”
“这哪是陪它玩呀,我看你就是在欺负猫!”
他笑容清浅,看上去和熙又温柔,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呢?你能听懂猫语?”
“你听得懂?”赵宥慈无奈地笑了。
陈楚年却点了点头,神色温柔如常:
“它说它不喜欢你抱它。”
赵宥慈即将开口的话被堵在喉咙,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忽然响了,她低头一看,只见屏幕上写着“薄祁言”,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陈楚年,松开他的手,匆匆说了一句“我接个电话”就往房间里走。
陈楚年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上,那里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眸色沉沉,半晌,嘴角却勾起一个冷笑。
脚边被什么东西顶了顶,他阴沉着脸低下头,只见小猫叼着逗猫棒邀宠一般撞着他的脚。
他缓缓眨眼,竟然伸手把小猫捞到怀里,很熟练地抱着,一下一下从头顺到屁股。
“你也被丢下了?”
“你就叫小慈吧,你会一直跟着我,是吗?”
“什么时候呀?大概要去多久?”
赵宥慈问。
“半个月之后,去一个星期左右,要是你愿意,多留几天也行,反正L市你也熟悉,离开好一段时间了,就一点不留恋吗?”
“其实我的水平真的不够,教授实在是太高估我了。”
“宥慈,你不要妄自菲薄了,你的能力是大家公认的,总不会这么一段时间都抽不出来?还是”
薄祁言话音一转,悠悠道:
“男朋友管的太严了?”
赵宥慈隔着门缝往外看,陈楚年背着她,毫无察觉,只是在撸猫,很安静。
“哪有,我已经记住啦,会安排好的,到时候再和你联系。”
她挂断电话,走出去,陈楚年还是毫无察觉。
直到她走近了,才听见他温柔地抱着猫,低声叫:
“小慈,你好乖哦。”
赵宥慈不明所以,难不成是刚才的事他又吃醋了在阴阳怪气?
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又把猫抱起来,放在脸上蹭了蹭:
“好小
慈,乖小慈,小猫也会困吗?”
赵宥慈抿着嘴看了一人一猫半天,指着小猫,问:
“小慈?”
陈楚年轻描淡写:“好听吗?”
赵宥慈叹了口气,看神经病一样的打量他几眼:
“不怕猫毛过敏了?”
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书上骗人的。”
赵宥慈静静坐着看了一会手机,刚才薄祁言打过来,是他们大学的导师有个朋友要开演出,希望她能去一起帮忙操持。她打算先把机票定下来。
“刚才谁找你?”
赵宥慈怔愣片刻,回应之前,先是抬头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专心致志地逗猫,心里稍安:
“没什么,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
“这样啊。”
她点点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直觉告诉她,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了得,能拖一天是一天,等到要走了再想办法慢慢铺垫好了。
她最近从之前的机构辞职了,参加了某高校的招聘,本以为会受到前段时间的风波影响,结果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所以她目前是拥有了一个很长的寒假,可以休息几天了。
前段时间囤了一些书,没来得及看,她就趁时间还早窝在沙发上看起来。
见她捧着书,陈楚年又一点一点很不经意地靠过来了。
他把下巴放在她肩上,怀里还抱着猫,挠的赵宥慈浑身痒。
“我也要看。”
她皱眉:“你看不懂,一边去。”
“都是汉字,我又不是文盲,有什么看不懂的。”
赵宥慈长长舒出一口气,她看的是言情小说啊喂!和对象一起看言情小说真的很尴尬啊啊啊!
她招架不住他,只能听之任之,他靠在她肩膀上,神情很专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研究什么专著呢。
有时,她看完了,想翻页,他就扯着她的指头说他还没看完呢,有时呢,他看得又比她快,先看完,就蛮得意地开始看她,仿佛她是书的下一页似的,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加快速度赶紧翻下一页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个男的肯定喜欢这个女的。”
陈楚年一脸笃定。
赵宥慈:“”
她真的知道她没瞎谢谢不用他告诉她好吗!
赵宥慈冷漠地看他一眼,拿起书,换了一个沙发坐下。
陈楚年刚想跟过来,见她一脸严肃阴沉,只能不甘心地坐下撸猫。
时间过得很快,再次抬起眼,书看完了小版本,竟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他竟然一点动静没有?
她抬起眼,动作顿住。
暖黄的灯光下,陈楚年仰躺在沙发上,头下陷在软软的靠枕上,眼睛乖巧地闭着,浓密的长睫投下一圈阴影,殷红的薄唇像是微微嘟着,怪可爱的。他一张小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呼吸声清浅而均匀。怀里还抱着一只同样安静睡着的猫,藏在他的手掌下,裹着他毛茸茸的睡衣。
睡着了?
前段时间在医院,听天石哥说,每天晚上不吃安眠药不可能睡着,她刚才去柜子拿书的时候还看见他放在旁边的药呢。
她心里一软,像是干涸已久的土地忽然流经山泉,悬悬欲坠的表土轰然塌陷,温润的水流润泽整片荒芜。
两人一猫,她曾经幻想过的最美好的生活。
她走到一边,拿起一床薄薄的毯子,提着气,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吵醒他,他睡眠浅,能睡着就是很不容易了。
她走到他身边,想把小猫抱出来,可他却捏的紧紧的。
于是她只能在他腰以下的地方轻轻给他盖上毯子。
他的呼吸声很轻很轻,几乎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小猫的。她就这么弯着腰看着他,他的嘴唇也是薄薄的小小的,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
还没有戳够呢,就听他长长呼了一口气,那双眼睛霎时睁开,还带着雾气:
“干嘛?”
“吵醒你了?还想让你多睡会呢。”
他坐起来,怀里的小猫也醒了,抬着头喵呜一声,看看两人,陈楚年拍了拍它的屁股,小猫一下跑回窝里缩着睡觉了。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许久,忽然勾唇:“抱抱。”
然后把她拉进怀里。
*
“回来啦!哎哟,小慈变化这么大呀,要不是和楚年在一块,阿姨都认不出你了!”
赵宥慈不好意思地接话,许安娜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先是双手拥抱她,又是拉着她问在国外过得怎么样,这衣裳哪里买的怪洋气的,现在工作辛不辛苦啊,陈楚年站在一边,依旧冷着脸,好半天,许安娜才分给他一个眼神:
“伤怎么样啦楚年?”
他淡淡看许安娜一眼,笑得很欠揍:
“托您的福,死不了。”
他脾气不好,许安娜是从小就领教到的,也没和他多计较,反而拉着赵宥慈悄声问:
“和这种人在一起可真是委屈你了,你让让他,别和他一般计较。”
赵宥慈连连说不会。
陈楚年走在前面,莫名转过头看她一眼,眼里情绪不明。
赵宥慈其实在见许安娜之前还挺不安的,毕竟她和陈楚年之间的事,虽然知道许阿姨是个明事理的人,但是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在一段感情上耽误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难免会有点介意吧?
可许阿姨还是一样,一点没有变。
她甚至还拉着赵宥慈的手说:
“宥慈呀,以后我就是你妈妈,如果楚年敢欺负你,我替你撑腰。”
陈楚年闻言,皱着眉看她:“胡说什么,我才不会欺负她。”
他的眼神郁闷,仿佛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许安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旗袍,但罕见的,这样一个爱美的人,竟然在裙摆上出现了几个泥点子。
见赵宥慈的视线飞速掠过,陈楚年却毫不客气地指出:
“怎么弄的?”
许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
“家里水管坏了,一直在漏水,修水管的师父还得三个小时才能来,要不我们先在外面吃点东西吧?”
赵宥慈看了一眼陈楚年,他的伤口没有好全,不能久站,刚才在飞机上,因为走了一段距离,看他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是怎么坏了?要不我来修。”
话一出口,两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你会修水管?”
赵宥慈尴尬地笑了笑:“很奇怪吗?”
在国外这些年,因为人力费用很贵,所以不管是修水管,马桶,还是换灯泡等等,都是她自己来。
“好厉害哦。”许安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这么多年,她还是和她第一见她时区别不大,一张漂亮年轻如同少女的脸,身上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只有细看的时候,才能办在她眼角看到一丝皱纹。
一旁的陈楚年却是脸色阴沉下来:“先回去吧,等人来修就是了。”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喉头一阵酸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沉沉压在心头。
他希望她什么都不会,这样才好。
几人回到家,赵宥慈去厨房一看,明亮的声音传出来:
“许阿姨,哪里需要找师傅,这个真的很简单,几分钟就弄好了。”
听她说的容易,许安娜兴冲冲地点头:“行啊,小慈,那就靠你了。阿姨晚上做好吃的犒劳你。”
赵宥慈揽起袖子,就要去杂货间找东西。
陈楚年颇为怨气地看了许安娜一眼,后者有些莫名奇妙。
他快步跟上,站在她身后,问她要什么,他给她找就是。可是赵宥慈呢,嫌弃他在一边碍手碍脚,没过一会,他就被轰出去了。
他有些无措地跟在她身后,看她对这些修理工具都驾轻就熟,他无数次试图想帮忙搭把手,都被赵宥慈拒绝,十分钟不到,她就把水管修理好了。
她双手被染得灰扑扑的,向陈楚年展示:“厉害吧?”
陈楚年低下头,什么都没说,拽着她的手腕走到洗手台边,打了沫子,一点点耐心地替她洗干净。
一旁,许安娜看着这两人偷乐,看着自己儿子一脸吃瘪自责的表情,还冷嘲热讽:
“哎哟,宥慈现在可是厉害了,什么都能自己干,楚年,你的用处也不大嘛。”
陈楚年脸色阴沉,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顾忌到许安娜还在家里,赵宥慈坚决分床睡。
第二天,许安娜起床早,从楼上下来,眼前还迷糊着呢,就看见陈楚年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双手杵在岛台上,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快步下楼,声调升高:
“起这么早?怎么了,生病了?”
他转过身,只见他面色苍白,昨日还红润的嘴唇已经变得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额头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红血丝遍布,举手投足都带着浓浓的困倦。
“哟,这是怎么了?”
许安娜上前一步,摸了摸儿子的脑门,滚烫一片,还想再摸摸脸,却被躲开。
“喝点水,上去了。”
“你吃药了吗?”
许安娜问。
陈楚年却不回答她,从小,这孩子就不爱理人,除了赵宥慈的话,他谁都不听。
许安娜心里着急,却又没有办法。
又过了半个小时,赵宥慈起床从楼上下来了,见到许安娜,她招呼赵宥慈坐下,从厨房给她端了一份早餐。
“阿姨请假回家了,自己做的,味道不怎么样,随便吃吃,别介意哦宥慈。”
赵宥慈连忙摇头说怎么会。
她心里知道的,许安娜是因为怕她触景生情,从前这个宅子,就住了张桐花、许安娜和他们两个小孩。
面前是一碗细面条,放了菜叶和鸡蛋。
她一边吃,一边四处看了看,没有陈楚年的影子,只能替他找补:
“楚年身体恢复的不是很好,可能还没起。”
许安娜:
“他起了,待会你吃完,给他送点药吧,我今早撞见他下来喝水,好像是发烧了。”
赵宥慈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怎么会又发烧呢,无缘无故的。
她加快了速度吃完,然后和许安娜一起找了药,临到门口,许安娜却说她不进去了,让赵宥慈去送就好。
赵宥慈把他的门打开。
儿童房的布局,小时候,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可新鲜了,很羡慕,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幸福的小孩,卡通的床,卡通的桌子窗帘,像是动画片里一样。现在再看,却觉得幼稚了。
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面对拉起来的窗帘,闭目在那张第一次见他时他躺着的摇椅上养神,眉毛微微皱着,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怎么了这是?”
她走过去,把水杯放在一边,摸了摸他的脸。
陈楚年睁开眼,黑漆漆的瞳孔见到她的瞬间流露出一丝下意识的无助情绪。
“又发烧了?”
她把水递过去,另一只拿着药:“先把药吃了吧。”
一边说,一边觉得奇怪,感觉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又发烧了。
陈楚年轻轻咳嗽几声,把药吃了,拉着她的手,问:
“怎么办?”
赵宥慈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办就治病呗,先吃药,要是一点好转也没有就去打针,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别担心了。”
他皱了皱眉,语气委屈:
“一个人吗?”
赵宥慈无奈地笑:
“我当然会陪你呀傻瓜。”
“你什么时候走呢,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赵宥慈顿了顿,她确实过一段时间要去国外一趟,不过要是拖延几天也没事,他总不能这么久还不好吧?
“等你好了,你还没好之前,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把头埋进她怀里,没有说话,心里却计较起来。
过了几天,药都快要吃遍了,他的烧竟然一点也没退。
到了第五天,不仅没有好转,甚至开始咳嗽,一直咳个不停,咳多了之后,每一下都牵连着伤口,连带着整个胸腔疼痛。
他整个人也恹恹的,像是一朵枯萎了的花似的,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整个人一点力气没有,咳起来,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疼痛难耐地靠在赵宥慈身上。
他像是一个挂件似的粘着赵宥慈,也不说话,就是拽着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贴着她,身子是滚烫的,手却是冰凉的。
于是,她又陪他去吊水,医院不让离开,安排了私人病房,他躺在床上,她在一边守着他。
他竟然又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赵宥慈发现他眼下全是乌青,像是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她心里悄悄起了个念头,会不会是失眠引起的发烧呢?医生看来看去,也找不出原因。
等针水挂完了,她把他叫醒,回去的路上,在车上,他静悄悄地靠着她,没过一会,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像是一年没有睡过觉的样子。
回了家,赵宥慈提了一句。问他最近睡眠如何。
陈楚年脸色没有丝毫异常,用气息艰难地告知她,他睡得很好。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几乎快要站不稳晕过去。
赵宥慈不敢再问。
晚上,她看许阿姨已经睡着了,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等了许久,他才来给她开门。
他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才在洗澡。
“怎么这么晚还在洗澡?”
她以为他早就睡下了。
他没说话,赵宥慈也没多问,她说:
“我来看看你,我怕你晚上睡不着。”
她踮起脚尖,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催促着他赶紧吹干,不然着凉了,生病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
赵宥慈见他慢吞吞地,可能是没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想要帮他吹,他却不让。
等他吹完了,她招呼他钻进被窝里躺下,坐在床边,说:
“楚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呀。”
他没说话,依旧咳嗽着,蜷缩在她身边,身体在微微发抖。
赵宥慈看他一张小脸煞白,还带着薄薄的汗,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高烧不退,问:
“冷?”
他皱着眉点点头。
赵宥慈钻进被子里,紧紧地抱住他,陈楚年浑身一愣,继而满足地回抱。
当时赵宥慈只顾着他舒不舒服点,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后来才后知后觉,如果是平时,他发烧时,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只有手脚发凉。
而那天晚上,怀里的陈楚年却一身冰凉。
第二天,出乎意料的,他退烧了。
赵宥慈将此归结为睡眠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于是她每天晚上都去他的房间监督他,没过几天,果然康复了。
此时,也接近了她要出国的时间,她正斟酌着如何告诉陈楚年。
那天,两人站在岛台前聊天,他拿起杯子,似乎想要接一杯水喝,却出乎意料地接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家里有净水器,里面的开水温度也不至于多高。他偏偏接了许阿姨烧在炉子上的热水。
赵宥慈从他这么做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看着他端着那杯水,看着他手一滑,一杯滚烫的刚刚烧开的热水泼在他的手背上。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在尖叫声响起的同时,她脑子里飞速掠过一个想法:
他是故意的。
第48章 因为喜欢你她会回来找他。
他的皮肤上仿佛都在冒着热气,冷白的肤色立刻变得通红,范围一直从手腕蔓延到指尖,明明一条手臂疼的都开始微微颤抖,可他还是浑然不觉,视线都停留在她身上,仿佛是要观察她会怎么做似的。
赵宥慈拉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水池边,先是打开水龙头,让凉水冲刷在他通红的皮肤上,口中还不停念叨:
“你干嘛呀,你的手是要用来弹钢琴的”
她的语气都带上了哭腔,疼惜地捧着他的手,一边忍不住责备:
“你怎么回事,干嘛从水壶里倒水?这得去医院看一看吧,红成这样,疼吗?”
她心乱如麻,恍惚间抬头,只见他低着头,像是做
错事一般的神情,眼里水雾浮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要懂得保护自己云云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细致地捧着他的手,估算着大约冲了十五分钟,温度渐渐降下去,皮肤却越发红,甚至还微微发肿,几个地方更是鼓起了水泡。
许安娜听到动静,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连连惊呼:
“怎么了这是?”
陈楚年不说话,赵宥慈看了他一眼,虽然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在许安娜面前也只能继续遮掩:
“没拿稳杯子,烫伤了。”
回来没几天,一连往医院跑了几趟。
两人以及许安娜坐在车上,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呼吸却有些错乱,脊背僵硬,明显在忍耐着痛楚。
“很疼?”
她问,叹了口气。
他眼睫微颤,触碰她的视线,快速收回,声音很轻:
“能忍。”
“能不疼吗,这么热的水!唉,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
许安娜在一旁干着急。
医生在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问了一句:
“手以前受过伤?”
赵宥慈沉默,她缺席他的人生太久,她一无所知。
她担忧地朝着陈楚年看去,在众人的视线下,却是许安娜先开口:
“以前骨裂过。”
话音一落,赵宥慈忍不住开口:“骨裂?怎么弄的?”
许安娜神情尴尬,支支吾吾没有开口。
赵宥慈也不便多问,心里却记挂上这件事。
回了家,陈楚年一人坐在房间里,趁许安娜不在,她推开门走进去,开门见山:
“楚年,过几天我要出国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大概半个月会回来。”
他背对着她,似乎没有听见,直到看得仔细了,才能发现他的肩头在隐约颤抖。
“你听到了吗?”
她又问。
半晌,他闷闷地说:
“哦。”
她听出他语气不好,走过去:
“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孤零零地坐在窗台前,光线昏暗,看上去怪可怜的,“就是手疼。”
赵宥慈软了声音:“你的手之前怎么会骨裂呢?”
“问了干什么,反正也不在乎。”
他偏了偏头,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我要是不在乎你,还问你干什么?”
沉默。
赵宥慈吸了一口气,刚想再说话,他却忽然回过头,一双眼睛红得不像话,这些日子,他的情绪大多是乖巧平静的,倒是现下这样不甘又怨恨的情绪让她陌生了。
“你不是说——”他哽咽了一下,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哗啦啦落下来,“会等我好了再走吗?”
“你早就想走了,是吗?”
面对他的质问,赵宥慈只觉得无奈又不可理喻。她确实早就在计划这件事,可是她不提前说的原因不就是料到了只要开口就会是眼下这般局面吗?而不管她做什么,她多么努力做得好,但却总觉得,他仿佛把她曾经离开过一次当成百用百灵的武器来刺向她。
她顿了顿,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却一直没有说出的疑问:
“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他瞳孔瑟缩一下,下意识躲避她追问的视线。
而这下意识的动作,恰恰已经是答案。
“我前些天晚上去你房间,你刚刚洗澡出来,你是在洗冷水澡是吗?”
见他闪躲却不甘心的神色,赵宥慈冷笑:
“你自己的身体底子有多差你不知道吗?就算难受你能忍着,可是每一次都是在给你的身体造成损伤。还有今天的事”她吸了吸鼻子,语气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你的手要弹琴,要写歌,你怎么能这么草率这么任性?你怎么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呢?”
起初,他不习惯她对他这么凶,还有些难以置信地无措,可她越说,他越委屈,等她说完,他也毫不客气地昂起头,一字一顿:
“我不要爱惜自己,我只要你爱惜我。”
赵宥慈被气的脸色极差,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半晌像是被气笑了:
“所以你故意受伤就是觉得能拖着我不让我走吗?”
他的表情更是讽刺:
“难道不是这样吗?”
明明故意扯出一个笑容,眼里却滚着盈盈的泪珠。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赵宥慈觉得不可理喻。
他看了她几眼,低下头,神情落寞又自嘲:
“你之所以愿意和好,就是因为知道了我出了车祸,直到我得了抑郁症,你不就是可怜我吗?”
他抬起眼,质问地看着她:
“我什么都留不住你了,我就只有自己的身体可以掌控了,就这样——都不可以吗?”
赵宥慈听了他的话,脑子里细细过了这段时间的回忆。
他们和好的节点,确实是因为她知道了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所以才开始审视这段感情,才能发现自己当初自以为是的离开多么可笑,可是因为这个节点太过巧合,竟然会让他以为,她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她可怜他?
赵宥慈叹了一口气:
“楚年,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因为可怜一个人而和他在一起呢?”
她蹲下来,趴在他肩上,从他身后环抱住他,她能觉察到他身体的僵硬。
“我和你和好,是因为我一直喜欢你呀。”
怀中人猛地抖了抖,似乎是难以置信。
“你常说,你从小就只有我,你确实很霸道,有时候甚至不可理喻,但是你做到了,”她任命一般,低低说:“我的世界也只有你啊。”
“我不是因为你可怜和你和好,是因为我喜欢你,在意你,只是因为心里有道坎一直没过来,我一直以为,如果没了我,你会过得更好,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原来在我没有出现的时间里,你过得并不好,那我的离开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是折磨。”
陈楚年的肩膀微微抖动,赵宥慈从背后帮他擦着眼泪,起初,他别扭地避开,后来,他任由她摸着他,还抽噎着问:
“真真的吗?”
她也忍不住流下泪水:“当然是真的。”
“所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我会很心疼很心疼。”
他缓缓点了点头。
她又很有耐心地说:
“你之前说,你对我的爱,就是一个小孩不愿意撒手心爱的玩具,可是楚年,我想告诉你——”
他心里敲起警钟,以为她会像徐天石一样,教导他应该放下这偏执的占有欲,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仿佛被塞进软软密密的棉花里。
“你会担心你没有看好玩具,丢了就找不到了。可是人不是玩具,因为我爱你,所以就算有一天,我们走失了,我也会回来找你。”
她会回来找他。
她不会走了。
就算她暂时离开了,他也可以等她,她会一次次回到他的身边。
*
临走之前,陈楚年交代赵宥慈,如果吴长京联系她,让她多加注意。
她好奇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陈楚年说证据还没有齐全,但大概上一次的事和他脱不开干系。
曾经儿时的玩伴,那么亲切熟悉的存在,却因为金钱利益成了需要时刻提防的狼,赵宥慈心里还挺不好受的。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情绪,陈楚年又安慰她:
“只是猜测而已,你也不用太担心,注意点就行。”
在L国的
几天都一切顺利,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和五年前来时的体会全然不同。
离开的时候,久违地下起了雪。不过一天夜里,雪就堆起三尺高。一行人踩着雪走回去,斑斓的光线在雪地上反射,整个世界也变得梦幻起来。
薄祁言走在赵宥慈身边,冷不丁问她:“宥慈,你真的决定好了?他是对的人?”
赵宥慈的笑容里有微微的歉疚:“是,谢谢你,决定好了,我很确定。”
薄祁言自嘲又宽慰地笑笑:
“祝你幸福,如果可以,我会等你。”
“不用等了,我很确定。”
寒冷的雪夜,女孩的笑容温柔却坚定,一双黑亮的鹿眼里闪烁着星光。薄祁言指尖微动,最终礼貌地收回。她从来如此,看上去温柔如水,实际上却很坚定,只要是她真的想好的事,就不会轻易放弃。
他忽然有些羡慕陈楚年了。
回国那天,落地H市,陈楚年提前和她说好,会在接机口派人接应她。
那天赵宥慈带了口罩墨镜,虽然上次的风波已经停歇,但还是多注意一点好。
刚出登机口,就有一个保镖过来朝她轻轻鞠躬:“赵小姐,陈先生让我在这里接应您。”
这个保镖赵宥慈并不眼熟,不过她也很少注意陈楚年身边的人,所以也没有多加注意,再加上周围人很多,陈楚年身份又比较敏感,她也没多想就跟着保镖离开了。
一直到了地下停车场,上了保姆车。车里光线昏暗,司机位置一人,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人,她以为是陈楚年。
她刚上车关上门,车子就开动了。
副驾驶的人回过头来,叫了她一声,语气复杂:
“宥慈,抱歉了。”
她心里错愕,抬头一看,面前这个沧桑憔悴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吴长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