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出她半个头,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场合,穿了件新中式设计的衣裳,凑近他,传来淡淡的檀香味道。
前厅往里几步就是露天的小花园,阳光从他身后弧形拱门里打过来,淡淡的光泽。
赵宥慈神色如常,退后半步:
“是……奶奶让我来的。”
其实心里已经乱套,后知后觉,这句话才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和他解释什么?
陈楚年的视线在她身上快而轻地掠过,却是后退半步,僵硬笑道:
“我知道,请进。”
请进?
他……是在对她友好的笑吗?
她一时间愣住,抬眼打量他神色,恰好见他游移不定地看过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赵宥慈连忙移开视线,哦了一声,低头匆匆走了进去。
陈楚年站在原地好一会,皱着眉仔细揣摩着她方才种种表现,才悠悠勾起嘴角,关上门,跟在她身后。
他的视线正前方,就是她圆润乌黑的头顶。
昨天夜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
“你要真想把人家哄回来,就放下你的架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花团锦簇的小花园,老太太正坐在一把花伞下带着老花镜看书,甚至都没注意到两人过来。
赵宥慈不敢出声打扰,陈楚年拉了一把椅子,单手拎到她身后,若无其事:
“坐。”
赵宥慈受宠若惊:
“谢……谢谢。”
他回过头,礼貌一笑:
“没事,应该的。”
赵宥慈浑身发冷,大白天的,见鬼了?
老人耳背,陈楚年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
“奶奶,小慈来了。”
陈老太太黯淡的眼睛里迸发出一抹光,一下把书反扣在腿上,抬起头来,把老花镜摘下来,远远看着赵宥慈,问:
“小慈来啦?瞧我,看书看得痴了,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赵宥慈站起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两个小酒窝弯起,陈楚年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上边,又有些别扭地移开。
陈老太太枯瘦的手抬起来轻轻帮她把碎发别在耳后,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看了她好一会,把她扶起来:
“快快,蹲着做什么,来,何妈,快点把拿椅子来。”
何妈笑着递过椅子,赵宥慈连忙伸手去接,笑着点头。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摸了摸:
“这孩子,还是这么贴心。”
何妈连忙接腔:
“是呀,小慈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谁看了不喜欢的紧?”
老太太点了点头,依旧打量着她:
“何妈,你看,是不是瘦了?”
“是瘦了点,小时候脸圆的呢。”
一声轻笑传来,陈老太太转过头,瞪陈楚年一眼:
“没个正经的,有你说话的份?”
又对赵宥慈说:
“小时候也好,胖点,身体好,照我说,现在也不错,有精气神,更漂亮了。”
赵宥慈被夸的脸颊羞红,低下头嗔道:
“奶奶,您光和何妈取笑我。”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
赵宥慈问陈老太太,您身体好不好啊?睡的香不香?吃的下吗?每天心情如何?
问的老太太合不拢嘴,恨不得把她拢到怀里亲一口。
仿佛两个人没有隔阂似的。
起初,赵宥慈刚来家里时,陈老太太是不大喜欢她的。
也是,她呢,是陈楚年要死要活也要带来的,老太太不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
陈老太太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为人是雷厉风行的。儿子陈晓尘的妻子秦霜,在陈晓尘出事后立刻改嫁了。家里两个小辈,陈楚娴稳重,却也古板木讷,陈楚年呢,更别指望从他口里听到一句好话。
有一次,陈老太太病了,卧床休息,两个宝贝孙子孙女,只是照常生活,不敢接近奶奶,怕她在病中怒气更甚,又被责骂。
却是小宥慈,人小小的,端着中药送上来,问她好没好些,要不要她陪她说说话。
人在病中,总是要脆弱些。
这小姑娘为人的赤诚纯良,是很容易看出的。
陈老太太久经风霜,起初不喜她绵软的性子,却在这一刻,忽然被感化了。
而后呢,她就跟在她身边,天天奶奶长奶奶短,陈老太太表面严厉,却对她的慈祥,竟然比对楚年楚娴还多几分。
大概把公司交给陈楚年是前半生困住她的执念,在这件事上,却是撕破了脸皮。
这些年,许是陈楚年闹的,于是赵宥慈走了太久,老人又容易念旧,又或者单纯是年纪上去了,那些严厉的痕迹越来越淡,她越来越像一个好奶奶。
她后悔了。
功名利禄哪里是个头?
日光斜斜洒下,三个人坐在院子里,陈老太太一遍遍说着,好孩子,对不起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说她怎么不把当时给她的钱留下,后来再想给她,却连她的影子都找不着了。
赵宥慈摇头:
“我已经不记得了,奶奶您也别想了。人难免都会有后悔的事。您给了我钱,是我自己给我妈的,而且您还养了我这么多年,上这么好的学校,住这么贵的房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我真的不怪您。”
陈老太太心里沉甸甸的,只能苦笑:
“我们待会一起去庙里转转,等回来了,给楚娴打个电话,让她也回来吃饭,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样多好。”
赵宥慈附和:
“好好好,都依您,我们都陪着您呢。”
一行人上了山,进了庙。
陈老太太被人引着进了里间,说是有大师要赐教。
陈楚年和小宥慈,一人带了一缸黄金鲤,到寺里的放生池放生。
这鱼是老太太养在京市宅子里的。
既然孙子孙女以后都在H市发展,老人家也搬到这边。又心疼鱼儿照料不好,干脆在这里放生了,就当积攒功德。
沿池亭台楼阁,古色古香。
刚结束一会,两人站在长廊里看水中鱼儿欢快地窜来窜去,却忽然降下暴雨,眼瞧着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两人只能等在廊中。
一时之间相顾无言,雨水噼里啪啦打在池子里,鱼儿跃出水面,很是欢快,赵宥慈心中一动,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身旁人忽然开口:
“喜欢?”
“就是觉得有点稀奇。”
他不知怎么接话了,铭记着奶奶的忠告,冥思苦想许久,憋出一句:
“下雨了,还挺冷的,你……冷吗?”
他的手指落在袖口,随时准备脱衣。
“不冷啊,夏天没过去多久呢,热着呢。”
陈楚年顺势理了理袖口,暗暗窥探她有没有看出他的异常,不会被发现了吧?
却见她低着头,刚松了一口气,定眼一瞧,她竟然认真地给谁发着图片,丝毫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陈楚年气结,语气陡然变冷:
“热?那我给你扇扇?”
赵宥慈没有觉察他口气中的火药味:
“不热,心静自然凉。”
他冷哼一声,赵宥慈这才抬头,一脸茫然。
他又按下情绪,继续试图讨好她: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先让他们准备着。”
赵宥慈眼睛掠过他的肩膀,忽然惊喜道:
“何妈打伞来了!我们走吧!”
她没等他回答,往旁边迈了一步,飞快地穿过他身边,发丝被风吹起来,连带着雨雾,轻轻扫在他脸上。
陈楚年愣愣抬起手去抓,只有一团空。
半晌,他低头,懊恼地叹气,转身认命地走出去。
接过何妈的伞,还不等陈楚年开口,赵宥慈就道:
“何妈,我给您打吧。”
何妈脸色有些尴尬,她得到了老太太的意思,特意只带了两把伞,本想是给两人创造点机会,赵宥慈这样,倒是让她不好拒绝。
没等她斟酌好如何回答,一旁的陈楚年却冷嗖嗖抽过另一把伞,一声不吭撑起来走进雨中。
赵宥慈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忽然有些失落。
她哪里不知道他刻意的示好,可是他随便打人就是不对,她好不容易上次话说的这么清楚了,就不要再给他误会的机会了。
*
饭桌上,满满一桌菜,都是几个人爱吃的口味。
赵宥慈和陈老太太闲谈为多,偶尔陈楚娴插几句,一旁的陈楚年,却是一言不发,也几乎不吃菜,夹了一块面前的牛肉,用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他兀自低着头,好几次,陈老太太把话头引到他那里,也却也兴致缺缺,要么不说话,要么随意应付几句。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就连一旁的陈楚娴也看得明明白白,偏偏两个当事人装傻充愣。
“楚年,你面前那个牛肉是小慈最爱吃的,你给她夹一块。”
陈楚年闻言,默了几秒,却是听话地夹起一小块,他筷子悬着,慢悠悠地朝赵宥慈碗里送,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她的神色,似乎担心她拒绝一般。
这么多人看着呢,赵宥慈自然不能下人面子,只能伸过碗接着。
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陈楚年抿了抿唇,又问:
“还吃么?”
她没说话。
他又补充:
“你要是嫌弃我夹的,换到你面前好了。”
这话一说,众人的笑都僵在脸上了。
陈老太太忙缓和气氛:
“小慈,你面前那碗也是楚年爱吃的,你给他夹点吧,省的他什么都不吃。”
说罢,还瞪了他一眼。
众人纷纷期待地看向赵宥慈。
赵宥慈无奈苦笑,这祖宗哪有什么爱吃的东西,他那嘴挑的!
第22章 自甘纠缠“那你就是原谅我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照做,眼睛先瞄准了一块没有泡在油里的纯瘦肉,轻轻夹起,把筷子伸过去,心里却有些忐忑。
她今天没买他的账,他该不会故意置气让她难堪吧。
出乎意料地,他反而也伸过筷子,夹住那块肉,两双筷子的筷尖撞在一起。
桌上,陈楚娴的说话声瞬间停住,将二人的尴尬落到实处。
赵宥慈手一抖,连忙缩回筷子。
陈楚年嘴角却是压不住的笑意,悠悠把肉送到口中,嚼了好几口咽下,不忘点评:
“确实是我爱吃的。”
他的笑意很浅,却一瞬间让赵宥慈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脸上那种藏不住的得意,上了眉梢,眼底也倏忽亮起来。
陈老太太也笑:
“多吃点,瞧你瘦的。一年一半的时间住医院里,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赵宥慈的筷尖忽然抖了抖,刚刚夹起的菜一滑掉了下去,落在陈楚年眼里。
他冷不丁开口:
“就这么着吧,死不了。”
“你这浑小子,说的什么话!”
陈老太太骂道。
陈楚娴也停下筷子,看向陈楚年,却见他神情寥寥,余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悬停在赵宥慈身上,后者只是一味低着头在碗里扒饭。
无解的局面。
饭后,又坐了一会,陈老太太依依不舍地几次嘱咐赵宥慈以后一定要多来坐坐,赵宥慈嘴上答应,但哪有空呢?
为了推了今天的工作,她费了不少功夫,回去之后还得补上。
临到走了,陈楚年主动走出来:
“我送你吧,我也刚好要走。”
赵宥慈尴尬笑道:
“我骑电动车来的,停在地铁站那边,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他又说:
“你车什么样,我让人给你送回去,大晚上的,多折腾。”
赵宥慈有些无奈:“没事,那么大一辆呢,送来送去更是麻烦,我自己回去吧。”
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又不开心了。
陈老太太发话了:
“你这孩子死脑筋,那你走一走,消消食,送小慈去地铁站吧。”
陈楚年轻轻恩了一声。
赵宥慈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和他一起出去。
刚走出去几步,他突然伸出手虚虚一拦:
“稍等,有东西给你。”
他似乎是怕她拒绝,又快速补充:
“奶奶给的。”
她站在原地,看他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和钥匙递给她:
“奶奶给你的,同一个位置有三套,她说刚好一人一套,你签一下合同,这是钥匙。”
赵宥慈没有接。
陈老太太给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可是他们都是亲孙子孙女,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亲近归亲近,但赵宥慈心里还是门清,这东西,她哪有立场接受?
“我不能要,替我……谢谢奶奶的好意。”
“想安顿下来,总得有个落脚的地吧。”
“我已经租了房子,你不是也知道吗?”
她双眸清亮,温温柔柔的看着他,却无端让他觉得有几分斥责的意味在里面。
他又打探她的信息,甚至在那天晚上直接开车到她家楼下。
陈楚年顿了顿,双手有些无处安放,硬邦邦地说:
“那里住的能舒服吗?”
“挺好的,毕竟,更差的也不是没住过,只要心定了,在哪里没什么区别。”
更差的。
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
陈楚年后喉头哽咽,没说话。
“我今天还有些工作没做完,我得先走了。”
她转过身,狠下心,大步往前迈。
身后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住她,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错了。”
她下意识挣脱,他却握得更紧。
“你放手。”
她语气尽量温和,但他却依旧紧紧拽着,她不得不放大了声音:
“你先放手。”
他别过脸,松开手,一脸受伤的样子。
赵宥慈说:
“楚年,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清醒一点。”
她一脸焦急,时而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是我打听你的信息,去了你家楼下,你生气了?”
赵宥慈顿了顿,低声道:
“我们之间不仅仅……”
“是因为那个姓薄的,他和你告状了?”
他打断她,语气烦躁懊恼。
赵宥慈见他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哪里有半分错了的样子,语气也强硬起来:
“不是你打的他吗?不是你先动手吗?”
“他不该被打吗?”
“你有什么理由打他?”
“他半夜三更跑去你家,不该被揍吗?”
赵宥慈几乎要气笑了:
“那你呢?你也知道?那你半夜三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陈楚年噎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只能低头,闷闷道:
“我和他又不一样。”
赵宥慈定定看着他,倒叫他不敢直视她。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平时看上去好脾气绵绵软软,但真认真起来,却也让他有所忌惮。
“伤人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真的得走了。”
他脑子一团乱麻,只知道不能让她走,他得留住她,不经过思考,蹦出一句:
“所以就是因为他?因为我打了他?”
赵宥慈走出去几步的影子果然顿住:
“你怎么还是……唉,打人对吗?你知道你要是把对方打伤了的后果吗?你是个公众人物,请你多注意你的举止。如
果你遇上一个较真的,你的事业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她情绪也有些激动,一鼓作气说完,大步继续往前走。
陈楚年站在原地,低着头想了几秒——所以,她关心那个姓薄的,只是为了他善后?
他眉头突然松开,整个人爽朗起来,几步追上她,故意清了清嗓子:
“打人当然不对,你说的对,我痛改前非,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赵宥慈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发什么神经?
“对了,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得好好给他赔礼道歉。”
按照他的性子,还赔礼道歉?不接着做什么坏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赵宥慈没有搭理他。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我诚心诚意改正,那你就别怪我,行吗?”
赵宥慈烦不胜烦,只能敷衍一句:
“希望你是真的能改,别这么冲动。”
他连连道好,似乎缠上了她:
“那你就是原谅我了?”
“我们之间的事不仅是这件。”
“那怎么才能全部原谅呢?”
他没脸没皮,话刚说完,就有些不齿,明明他也有气,有委屈,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舔狗了?
自己都嫌弃自己没出息,可要是他不主动点,照她的性子,两人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安慰自己,丢脸点就丢脸点吧,等以后和好了,他再和她好好清算他的那些委屈。
可赵宥慈还是强硬一句:
“你好自为之,我们已经彻底彻底结束了。”
这时已经走到了地铁站,赵宥慈径直往里走,陈楚年问:
“你不是要骑车吗?”
“傻啊,这个地铁站在市中心,哪里可以停车,我车在我家那个地铁站。”
人流渐多,他戴上口罩帽子,说:
“那我陪你坐回去。”
赵宥慈连连摇头,这要被认出来,那还了得?
想来想去,用一句话搪塞他:
“你要是和我去了,真就是永远没可能了。”
他追问:
“所以不去,就有可能?”
赵宥慈:“不知道。”
她转身要走,他又抓住她手:
“必须说,有没有。”
她叹了口气,敷衍一句:
“有,行了吧?”
他收回手,傲娇地点头:
“我这里偏僻不显眼,我看着你走。”
她要走了,他却又说:
“对了,你……不是快过生日了吗,你要的生日歌,我录好了。”
赵宥慈一脸蒙,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哦,那不是我要,是我替朋友要的,不知道过没过完呢,那……你先发我?”
她看着陈楚年的脸色愈发阴沉,不知道原因,只能弱弱补充一句:
“谢谢啊。”
他漂亮的眉毛一皱,又想阴阳她几句,他这么大一个歌手,来来回回,录的比专辑还认真的生日歌,她……随手就给别人?
可是想了想,还是努力平静道:
“快走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赵宥慈点点头,赶紧从扶梯上下去,即将到底的时候,她转身,只见他还在那里站着,见她转身,还得意地挥了挥手。
她连忙背过身,完了,他该不会以为她是特意回头看他吧?
不过想起那个孤零零的性子,她忽然有些心酸。
*
日子过的平平稳稳。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已经消失好一段时间的联系人“。”再次出现在屏幕上,他发来了那首生日歌。
赵宥慈回味着那天的对话,所以,他以为是给她唱的?
赵宥慈心里蠢蠢欲动,忍不住按下了播放键。
陈楚年独特的嗓音从手机里流出来,曲调被他作了改编,是缓慢又微微愉悦的调子,他的声音也和平常歌曲的情绪有些不同。
像是一首小情歌。
微微的甜蜜幸福,让人心情愉悦。
赵宥慈不知不觉,竟然来来回回听了几百遍,她有些不舍得和别人分享,但在发现自己有了这个想法,她顿时生出一股危机感——
赵宥慈,你在想什么!
问了江绰,她妹妹竟然刚好明天生日,她心里暗道这就是缘分,于是按照原来的打算,把这首歌顺水人情送给了江绰的妹妹。
第二天,“陈楚年生日歌”词条上了热搜。
【啊啊啊啊哥哥唱小甜歌这么好听好听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实名羡慕,好奇楼主是有什么通天手段能让陈楚年录歌!】
【好了,这也是我的生日礼物了,嫉妒jpg.】
……
网上充斥着对于陈楚年声音可能性、分享生日歌博主身份等等的讨论,赵宥慈正看的津津有味,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小慈,我是许阿姨。我听说你回来啦?阿姨也好久没见你了,我这里,有一些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
妈妈留下的东西。
尘封已久的伤疤被揭开,赵宥慈手一抖,手机掉了下来。
第23章 他在叫他拿她有什么办法
当年,赵宥慈她妈妈因病去世之后,把当时赵宥慈留下的一百万,还有这些年她存下来的钱全都托付许安娜留给赵宥慈。
张桐花没读过几年书,连字也不认得几个,她留给赵宥慈的,全是她认为最有用的东西——钱。
除了钱,还有她从小到大那些喜欢的东西,本子,文具,玩具,她竟然一直替她收着。
她是个念旧的人,小时候喜欢的东西,哪怕长大用不了了,还是舍不得丢掉。以前张桐花总是见不得她这样,说住在别人家里,东西多了显得乱,没过几天,就被她收走。
原来她没有丢。
赵宥慈看见卡里的余额以及许安娜寄过来的她攒起来的零零碎碎的大钱小钱现金,赵宥慈才知道——
张桐花这些年,什么都没花。
她留给她这些,不就是希望她可以过的好一些吗?毕竟她一鼓作气跑了,却把张桐花孤零零地留在淮城。
她想起她和张桐花的最后一面,还是她大老远从淮城到H市来找她,而那时的她,明明对她有愧,却忍不住用暴躁去掩饰心虚,一遍又一遍推她离开。
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
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她整个人昏昏沉沉,连动一下都仿佛失去浑身力气。
她的头埋在枕头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是她当时还在E国,很冷很冷的冬天,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许阿姨的声音:
“宥慈?是你吗?终于联系上你了……”
许阿姨平日里是个慢悠悠的格外精致的女人,那天的声音却着急匆忙,赵宥慈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回应了一声,对方确认了是她,顿了顿,斟酌说:
“你妈妈病了,有些严重,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赵宥慈心怦然坠地。
她知道的,如果许阿姨这么说,一定是特别特别严重了。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她……她到底怎么样?在哪里?我……我马上会回来的……”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对面似乎是听出她的着急,又安抚道:
“没事,没事,你别急,好好的呢,你尽快回来就行。”
“我……我妈呢?我可以和她说话吗?”
沉默。
半晌,许安娜犹豫道:
“你妈妈她……她不想让你担心,是我们偷偷告诉你的。”
赵宥慈哑然。
这确实是张桐花能做出的事,哪怕她再难再苦,也担心牵连到她,张桐花总是心疼她不容易,可是谁又来心疼她呢?
“你……还有钱吗?我
给你转一些吧,先回来吧?”
许安娜又问。
她说出了这辈子都会后悔的话:
“我……还有,许阿姨,我挂了。”
她自己可以解决的,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她过的这么窘迫。
挂了电话,赵宥慈努力冷静下来,查最近的航班,一班时间快了一小时,但竟然贵了五千,还有一班慢了一小时。
她问周边同学东凑西凑借了钱,如果她买贵的那一班,几乎是一趟飞机回国后,就不剩下任何余额。
她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吧?一个小时应该没事的吧?
她买了更便宜的那班飞机。
急匆匆赶往机场,焦急的等待,期间无数次自责愧疚,她怎么能抛下又小又苦的张桐花走这么远?
好不容易,飞机落地。
手机恢复信号,却忽然弹出一条信息——
“小慈,你妈妈去世了,节哀。”
赵宥慈大脑空白,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呼吸不过来。她忽然觉得整个胃似乎被绞在一起,翻江倒海,整个人似乎要吐出来。
一个电话打过来,她看了看,挂断。
又收到信息,问她到了没有,在哪个位置,他们会过来接。
赵宥慈没有回复信息,冲进洗手间里,蜷缩在小小一个房间里,几乎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整个人昏天黑地,泣涕横流。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她一停下来,却又是整个人仿佛灵魂被抽离一般的空洞。
她该怎么面对张桐花?
她病的那么严重,她却一无所知。
其实她收到那条短信时,时间显示是她收到信息的时间,所以张桐花的死亡事件具体如何,她并不确定。
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质问她:
你为了省钱,错过了她的最后一面。
赵宥慈只觉得没脸面对张桐花。
她也不想见到这么狠心、这么自私、这么失败的女儿吧?
她颤抖着手,抓过手机,回复:
“我没赶上飞机,没回国,抱歉,请您帮忙料理我母亲的后事。”
手机熄屏。
赵宥慈失了魂一般晃荡在机场大厅里,眼泪似乎流不尽一般往下落。
她连她的后事都不能料理。
张桐花会怎么想她?
陈家人会怎么想她?
可她只要想到要面对,就羞愧的只想逃离。
赵宥慈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她似乎总有错觉,似乎有人抱着她,她的眼泪一直往下流,好像是张桐花的灵魂来看望她,轻轻摸着她的脸,给她擦泪水,往她嘴里喂甜甜的东西,可是等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知被谁移动到一个沙发上躺着,身上还盖着毯子。
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
赵宥慈已经哭不出来,她看了看手机,许安娜只回复:
“好,你别太难过。”
赵宥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后来的事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拖着这具形同废尸的身体又逃出国外,然后一个人浑浑噩噩度过那段时光,从此心里永远缺了一个角,只要一想起,就火辣辣的疼痛。
她一直不敢面对。
第二天,赵宥慈没有去上班,老板打不通电话,直到下午,依旧联系不上人,实在是反常,毕竟这姑娘平时工作态度特别认真。
陈楚年自然是早就研究好了她的工作单位,早上路过时车速慢一些,抬头,透过玻璃窗,就可以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坐在钢琴前教小孩。
今天早上,他抬起头随意一瞥,却落空了。
他开着车,没空耽误,只能向前开。
等中午再次从这条路回来,他索性把车停下,带上墨镜口罩,上了楼,装作是学生家长询问课程,这才得知,今天赵老师不知出什么事了,一直联系不上。
他的车往她家的方向开。
半路上,想起来他妈前些天听奶奶说起赵宥慈回来了,一直念叨让他给她她的联系方式,要把张桐花留给她的东西寄过去。
心里沉甸甸的,忽然有了数。
张桐花出事的那年,他查了她的航班时间,料想到她情绪不好,很担心她的情况,提前一个小时去机场接她。
那时他已经知道张桐花的噩耗,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如何照顾好她。
张桐花的病来的突然,平时没有做过检查,等病发时已经时晚期。她很固执,在这一点上和小宥慈一样,清醒的时候反复念叨:
“别告诉小慈,别告诉她……”
陈家人怕刺激到她,也不敢多说,她一个人拉扯赵宥慈长大,从前因为前夫欠债的事,和亲戚朋友关系也不好,最后的时间,都是许安娜和陈楚年陪着。
眼见病情实在严重,陈楚年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让许安娜悄悄把赵宥慈叫回来。
他在机场口看见她,小小的一个人,又瘦又可怜,哭的泪人似的。
后来,她从卫生间出来,像个游魂似的,四处游荡。
他知道她难过,她无措,她不想见他们,也不敢打扰她,就一直在她后边跟着她,怕她出什么意外。
后来,她晕了过去。
陈楚年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照顾她。
他也难过得直掉眼泪。
他舍不得她伤心。
可是谁也没有办法。
他默默守着她,他好些日子没有见她,一遍遍抚摸她的脸颊,看她又瘦了,憔悴了,心里那些委屈别扭全都变成对她的心疼,只希望她能多睡会,休息会。
他又吩咐人找了航空公司那边的关系,帮她安排了回去的航班。
眼见她快醒过来,却又只能躲在一边。
不想面对就不想吧,他还在呢。
车子在赵宥慈家楼下停住,陈楚年上课楼,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答。
他给她打电话,听见铃声在里边响起,知道她在里边呢。
没办法,实在太着急,他索性叫了开锁的人,好不容易进去了,只见赵宥慈窝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他这么大动静,她却一点反应没有。
她的枕头上一片潮湿。
床下,散乱的放着一堆东西,有些他认识,是她小时候天天抱在怀里的。
陈楚年心里一酸。
弯下腰,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手心里一片滚烫。
发烧了?
“乖乖?”
他轻声唤她。
赵宥慈没有反应,只是轻轻动了动,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轻轻扶起她的额头,烫的吓人,这么严重,还睡了这么久?
他想了想,脱下风衣外套,把她整个人罩住,接着,双臂发力,赵宥慈整个人被稳稳抱起来。
他拢了拢怀里人,她似乎没有知觉,像一只小兔子,乖巧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叫他拿她有什么办法。
第24章 失衡“爱一个人,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他早在先前就给司机打了电话,人已经在楼下等着。
他稳稳抱着她,上了车的后座,她整个人毫无知觉,乖顺地趴在他的腿上,一张小脸被烧的通红。
模模糊糊地,还听见她叫了一声冷。
陈楚年将她揽进怀里,裹了裹包裹住她的衣服,又轻声嘱咐前面的司机开快些。
赵宥慈被他抱着,他的怀抱温暖,她不自觉地往里面钻,哼哼唧唧地,竟然叫了一声:
“妈妈……”
陈楚年脸色古怪,将脸偏过去。
赵宥慈双眼紧闭,却有一颗泪水滚落下来,滴在他的衬衫上,湿漉漉的。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似乎无奈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学着他想象中一个母亲会做的那样。
一边如此做些,一边脸色越来越阴沉。
到了医院,住上了私人病房,他在她的病床前牵着她的手,守着她吊水。
在这期间,她依旧断断续续哭着,偶尔只言片语,他也能听出,是又想起了从前的事。
胸口又有些闷得难受,手也微微颤抖。他从怀里掏出药片,皱着眉干吞下去,最近症状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他得好好的,才能在这里守着她。
陈楚年眼神落在赵宥慈脸上。
雪白的小脸,鼻头和眉毛都是红红的,看着挺单纯简单一姑娘,其实心里装了这么多事。
其实当年张桐花的事,她有多么难过,多么自责,他不是不知道。
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心疼她,毕竟,她也无可奈何。
正分神,赵宥慈指尖动了动,他抬眼看去,只见她睁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朝他看过来,遇上他的视线,又下意识躲开,接着,手也抽开了。
“你怎么在这……”
她声音有些哑,陈楚年责备地看着她,长腿一迈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又弯腰把她的病床升起,递到她嘴边:
“喝点水吧。”
然后又很轻很轻地埋怨一句: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问我为什么在这。”
赵宥慈嘴唇龟裂,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唇,眼睫颤动:
“你也没有好到哪去。”
他愣了愣,漆黑的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让她整个人直发毛,才忽然笑了:
“都能骂人了,看来好点了?”
刚刚见面那段时间,在他面前像只鹌鹑一样,现在倒好,和他斗嘴有来有回,他面上阴沉,心里却偷着乐呢。
嘴上不饶人,手却诚实。
他帮她拉了拉被子,趁她正憋着嘴揣摩他的态度呢,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赵宥慈瞳孔一震,连忙躲开,他已经开口:
“降下去一些了。”
她顿了顿,却是一句话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医药费我待会自己去交,你快回去忙吧。”
一句话,几乎是往他心上插刀子。
陈楚年板着脸,赖在这里不走了:
“我不回去。”
他浑身上下开始冒冷汗,心跳也有些快,就连呼吸似乎也有些不够用。
明明已经吃了药,却似乎有点压制不住了。
赵宥慈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她刚想怎么和他拉开界限,不要让前面的努力功亏一篑,就见他忽然转身出去了。
门外,他又吞了一次药,一只手臂扶在墙上,慢慢调整着呼吸,一点点蹲下来,眼前发黑,似乎被人一把攥住五脏六腑,浑身撕心裂肺地疼,过了几分钟,药效发作,他才稍微平静下来,摊开手掌一看——
一手的冷汗。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只见赵宥慈背对着他,整个人轻轻抖动。
他站的高,能越过她单薄的肩膀看见她枕头上的一片湿润。
他在她身边坐下,床微微凹陷下去,她才发现,他没有走。
慌忙擦去泪水,刚想开口说什么,他却忽然抬起手,紧接着,眼前一黑,他的掌心微凉,盖在她的眼睛上,她听见他说:
“乖乖,我突然想通一件事。”
她陷在黑暗里,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被熟悉的味道裹挟,整个人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一口气松了,眼泪更是哗啦啦流下来,流在他的掌心里。
“关系失衡不是一方的错。如果一个人让你觉得愧疚了,一定是他也做的不好。”
她刚想说话,却感受到他转了个身,松开手,用纸巾一点点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说:
“他应该让你知道,你太好了,值得被这样对待。”
赵宥慈的心似乎漏了一个洞,他的轻轻巧巧一句话,让她整颗心跟着颤动起来,酸酸涩涩,似乎心里有一场漫长的雨季,在这一刻,有人打起了一把伞。
她的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
其实很多时候,她责备过,为什么她要她在她面前永远一副为了她付出的样子,为什么病重的时候为了不让她担心却要一个人忍受痛苦,可能在她的世界里,爱她就是为她付出。
可是她不要这样,她也想能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她连这个机会都没给她。
她只能怪自己。
陈楚年摸着她的头,把她揽进怀里。
她抽噎着,任凭自己放纵沉溺。
他低声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安慰道:
“爱一个人,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甚至会忽视这样的爱太沉重,会不会把她压垮,可是她的愿望,其实只有一个,不是要你愧疚,只要你幸福。”
她头一次觉得,陈楚年竟然这样善解人意。
他一遍遍哄着他,语气很像她从前哄他的方式,摸着她的头,拍着她的背,让她不哭不哭。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
头一次觉得,她竟然有些眷恋。
*
许安娜前所未有的接到了儿子的电话时,正在和姐妹们打麻将呢。
陈老太太前些年一直不待见她,她也乐得清闲,一个人,用着陈家给的生活费,死了老公,儿子也不用养,一个人躲在淮城,过她的快乐小寡妇日子。
本来正兴奋呢,这小子竟然还记得起她,没成想,小少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别的人:
“妈,当年张阿姨和小慈的事,你还知道些别的吗?”
他今天,朦朦胧胧听见她在昏迷中呢喃,说什么她真的很想让她看一看她的家,可是她担心她失望之类的话。
想来想去,他还是打了电话给许安娜,试图找找线索。
许安娜嘟囔了儿子几句,和旁边几个阿姨说什么果然孩子大了,眼里都没有妈了。
不过她还是仔细想了许久,神情忽然一变,麻将也不打了,走到屋子外面的小花园里,声音放轻:
“说起来,好像真有一件事,小慈没和你说吗?就是那年,你和小慈离家出走去H市那年,你张阿姨去H市找过小慈。”
陈楚年眼神一暗,她哪里和她说过。
不过回忆却突然闪回那年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解释不通的脾气和冷淡。
他一直以为是她厌弃了他,或者他做了什么她生气的事。
“张阿姨来干什么?”
许安娜犹豫片刻,斟酌道:
“你别说,那段时间,因为你俩的事,我生活费也停了,紧巴巴的。你张阿姨一猜,就知道你们俩在H市过的哪里能好呢?”
“她把这些年攒的钱整理了下去H市送给你们,我还寻思着,她得去好几天呢,结果当天就回来了,一个劲念叨小慈过的不好,还说让我帮她把钱用微信转给小慈。”
“我还让她帮我看看你呢,结果她没见着……”
许安娜还在絮絮叨叨。
电话那头,陈楚年却愣住。
原来是这样。
她妈妈去找她了,但他们实在太落魄,所以她一定很自责吧,她又让她最在意的人失望了。
他挂断电话,叹了一口气。
可是,让她这样的人,不也是他吗?他给不了她更好的,所以也不该怪她不要他。
*
生活如常继续。
赵宥慈忽然收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消息,一个她很喜欢的钢琴家黎泉要在国内开音乐会,竟然邀请她在她的音乐会上弹一首曲子。
赵宥慈惊喜又惶恐。
其实她一直有个梦想是能够成为一个钢琴家,可是现在迫于生计,只能暂时放弃梦想。
如今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她又担心做的不好让对方失望,又觉得放弃这个机会她以后一定会后悔。
怎么会选她呢?赵宥慈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敢多问。
黎泉已经提前和她说过,这场演奏会并不在技巧上有太多要求,希望能展现出音乐脍炙人口的一面,因为恰好举行在秋天的尾巴,所以主题也是秋日,曲目自选就好。
赵宥慈想来想去,她其实编过曲,恰好有一首现成的,名叫《TheWayInAutumn》,恰好吻合主题。
这些日子里,她白天忙工作,等到下课之后已经十一点,单位十二点关门,她能紧抓紧赶地练一个小时,但总觉得依旧不够熟练。
想来想去,突然有了一个蠢蠢欲动的想法:
也许,她可以让别人帮她听一听呢?提提意见呢?
理智一遍一遍对她说no,可是等她已经试探着发出那条消息:
“可以帮我个忙吗?”
又立刻撤回。
可对方已经回复:
“什么忙?”
赵宥慈捂住头,不知道怎么应对。
接着,陈楚年一个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第25章 情动“乖乖,亲一下?好不好?”……
惊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开心和感动。这些年,她也一直在悄悄经营自己的账号,主要是上传一些弹奏钢琴的视频,所选择的曲目多是她觉得很不错的当代作曲家的作品,断断续续的,没有爆火过,更新也不算勤快,竟然也积累了两万多粉丝。
上个月,她刚刚上传了一个梁泉作品选段弹奏,还@了她,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但如今能有这样的好消息,她心里也暗中猜测是自己的努力终于被人看见了。
接起陈楚年的电话,或许是因为自己心情愉悦,语气也轻快了些:
“喂。”
她先开口。
对方顿了顿,问:
“你刚刚给我发的消息我看见了。”
她没说话,他的语气有些别扭,似乎在等她说出下一句,她也存心逗他,偏不说话,等了一会,对面那位实在憋不住,开口:
“帮你忙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了。”
赵宥慈惊讶挑眉,他竟然还有她能帮上的忙?
而且,她都没说要他帮什么忙呢,也是,她的事,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吧。
“您什么事,敢放心交给我啊?”
她也有些阴阳怪气,可能是心情好了,胆子也大点。
“想到了再告诉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傲娇,像是一直被顺毛了翘着尾巴的猫,赵宥慈低低笑了,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头的模样。
不过心里却恍然大悟,他哪有什么忙要她帮,不过是给她一个理由,让她心里平衡一些,让她觉得不欠她的。
其实这样,反倒让她觉得自己更挫败,可是他是一片赤诚,她也只能笑纳。
*
办公室门被突然推开,梁缘连忙放下手中杯子,抬眼去看,陈楚年依旧冷着脸走进来,懒懒在沙发躺下,一双黑亮的眸子撩起来,她暗中揣摩,猜测他今天或许心情不错。
果然,他打量她几眼,还不等她开口,就从身后拿起一份合同推了过来,语气淡淡:
“你的法子不错,这是你要的东西。”
梁缘扫了一眼合同上的剧本名字,喜上眉梢,这小陈总也是年轻,这么大数额的东西,还真是随心所欲,说送就送了。
她一边看着剧本,一边悄悄打量对面的人。
只见他细长的手指拉出胸前的项链,兴致缺缺地把玩着,她定睛一瞧,那链子上挂着的,竟然是一枚粉色钻石的戒指。
梁缘自是能看出来,这钻石光泽一般般,并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货,没想到他却那么宝贝,背后藏着什么故事吧?
正看着呢,陈楚年却似乎有所感应似的,一双黑眸盯住了她,微微蹙眉。
梁缘赶忙说:
“对了,您可千万别让赵小姐知道这个机会是您帮她要来的。”
陈楚年似乎是不解,问:
“不是告诉她更好吗?”
她这么开心,如果知道是他的功劳,会奖励他吧?如果她喜欢,他可以给她更多。
梁缘嘴角抽动,艰难道:
“总之,您别说就对了。”
陈楚年敷衍地嗯了一声,就这么一件小事,也不值得他给他的宝贝邀功,毕竟,他会给她更好的。
既然都已经决定参加,那她就会珍惜这个机会。
眼见演奏会开始只有一个星期时间,赵宥慈和老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一则她并非带薪休假,二来,单位里有老师能参加黎泉老师的演奏会,说出去让大家都沾光。
约定时间一小时之前,陈楚年的车就已经停在赵宥慈家楼下。
她本来还在洗头呢,还没吹干,就从窗户里瞄见一张熟悉的车,用毛巾随意裹了裹湿发,就急匆匆下楼,走到车边,只见窗户半开,他正在车里一人坐着抽烟呢。
赵宥慈捂住鼻子,问:“你你怎么就来了。”
陈楚年有些无措地把烟头灭了,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怕你提前出发,怕接不到你。”
她本来想自己坐地铁去的,可是既然人家已经来了,也不好让他在下面干坐着,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上去坐坐吗?”
“好。”
他立刻答应。
上次,他把她家的锁给开了,后来,她又找人另外换了一把锁,不过她家的样子,可是都被他看光了。
她的家布置得整洁温馨,全部用的是粉白色调。
上次一心着急她的状况,他只是草草扫了一眼,这一次跟在她身后,重新进了这片小空间,和她这个人一样,粉粉嫩嫩的。
屋子里塞满了各种少女心的小玩意,她舍不得扔,但都归置得整整齐齐。
他长手长脚,穿一身黑衣,大大高高的一个人,塞在她小小的香香的沙发上,看上去和这里很不协调。
她走进厨房,给他泡了一杯茶,递给他的时候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怎么招待客人,总觉得让人家干坐着等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陈楚年接过,也有些别扭,他哪里喝茶呢,倒是从前奶奶总让他喝,他都悄悄倒在花盆里,后来也有人送过不少名贵的茶,他也都搁置一旁,不过是她泡的,他也要给个面子,含一口进嘴里,又苦又烫。
吹头发的声音响起。
陈楚年放下杯子,站起来,在她的小家里转了转。
有她在的地方,总是这样温馨,这才像一个家的样子。
赵宥慈面前的光突然暗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吹风机已经被人接过,她图快,怕让他等急了,开得是最大最烫的档位,他呢,先是悠悠关小风力,温度也降下去,细心地拨开她的湿发,不紧不慢地吹起来。
像是一阵风挠着她心似的。
她轻声道:“你去坐着吧,我马上就好。”
他却不应,依旧给她吹着头发。
赵宥慈耳朵发烫,试图把吹风机抢过来:“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
他却忽然道:
“乖乖,不要把我当客人,好不好?”
他语气委屈,慌乱间,赵宥慈抬眼,只见他一双眼睛湿漉漉水汪汪的,似乎快要哭出来。
又在用什么计谋呢?
偏偏她不争气,最吃这一套,被他几句话酥的,腿都快软下来,晕乎乎的,没过几分钟,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她肩上忽然被推了一把,又被一双温柔的手垫住,整个人靠在墙上。
他低着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哑的不像话:
“乖乖,亲一下?好不好?”
赵宥慈大脑轰的一下炸开。
他眼底发红,整个人似乎化作一滩水,声音也如同一条不达目的毒蛇,装作一副无害的模样,却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一点点往上,眼睫微微颤动着,酥酥地落在她眼皮上,又听见他虚弱的声音问:
“亲一下嘛,就一下。”
赵宥慈猛地闭了闭眼,艰难地推开他,只见他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神色也意犹未尽。
她硬邦邦地说:
“你少抽点烟。”
半晌,陈楚年怔怔地眨了眨眼,竟是问:
“不抽烟,就可以亲吗?”
赵宥慈面色通红,搞不明白明明他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又到了这一步境地呢?
他目光固执,她也只能悻悻一句:“恩。”
陈楚年理了理领子,一副正经地样子,说:
“其实烟也没什么好抽的。”
他大步走回客厅,端起茶杯,努力一饮而尽,大概还是因为那副从小吃不得一点苦的刁钻胃口,眉头皱的不像话。
赵宥慈劝道:"你要实在喝不下,可以不喝,没事的。"
他却面色颇为遗憾:“我去去烟味。”
赵宥慈:“”
上了车,她还和陈楚年讲了讲自己的猜测:
“应该是我发的视频被老师看见了,所以给了我这个机会。”
陈楚年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兴奋,嘴角扬了扬,忽然后知后觉,为什么梁缘让他不要告诉她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值得这个机会。”
赵宥慈不好意思笑笑:
“其实就是随便发了几个视频啦。”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剪视频也挺累的。”
她没接着说,虽然他一直在鼓励她,但她心里清楚,她这些兴奋,在他眼里微不足道吧。
但她已经很知足了。
赵宥慈本就练习得很熟练了,她只是缺乏自信,但在陈楚年看来,她写下的这首曲子,就算没有他的插手,也一定会大放异彩。
赵宥慈不好意思多麻烦他,他却固执地每天车接车送,美其名曰,如果他不尽心尽力,那等她帮他是偷奸耍滑可怎么办。
很快到了彩排的日子。
赵宥慈到了彩排位置,在场除了她,都是圈内大名鼎鼎的前辈,不过她基本功扎实,大家都对她赞不绝口,况且她最初学习就是跟着国内最好的老师,人又勤奋,黎泉见了她,得知她是她的忠实粉丝,更是对她喜欢的不得了。
临到结束,她是小辈,自然不好意思先走,等大家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一个名叫姜连的前辈。
这位前辈是一位约莫30出头的男性,赵宥慈也很喜欢他的作品,先前和他攀谈了几句,没人会讨厌喜欢自己的人,所以姜连对她也很友好。
姜连见她还在练琴,又说了几句她的技巧如何如何,基本功如何如何,末了,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只听他随口一句:
“虽然你是走关系进来的,起初我们还有几分看不起你,可说句老实话,你的能力,还是在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有机遇,也得有实力,,,”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
什么叫她是走关系进来的?
难怪刚才黎泉老师知道她是她的粉丝,还做了一个账号时那么惊讶呢。
原来她的努力一直都没被看见啊。
她出门时,陈楚年在车边等她。
所以,她该谢谢他吗?如果不是他,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落到她头上呢?姜连老师这么说,是在为某位被她挤下来的同行鸣不平吧?
赵宥慈面容疲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26章 举手之劳数十年的努力,却当不得他一……
他远远的看着她走过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早上他送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笑嘻嘻的小太阳呢,怎么一趟回来,就已经蔫吧了。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再顺手把她揽进怀里抱一抱。
手刚伸到一半,她却忽然停下,一双看过来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让他蓦地发冷,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手。
赵宥慈坐上车,按下不表。
她忍不住去想,所以她是挤占了别人的机会吗?大家对她的奉承,黎泉老师的亲近,也不是因为她的能力,不过是看在他面子上的友好吧?
其实录视频也并不容易,她整理选段就得半天,每次录制,也是反反复复不下五十遍结束不了,她还以为被看见了呢。
陈楚年偏过头看着她,似乎是被她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冷淡难住,纠结许久,才问:
“想吃些什么?”
她却说:
“送我回家吧。”
陈楚年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动,皱着眉想了许久,依旧不解,但语气却有些不得已的无奈:
“为什么?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赵宥慈低下头,不知如何开口。
他帮了她,所以她应该说谢谢吗?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这样。
其实说实话,她虽然会因为可能挤占了别人的机会愧疚不安,但不至于因此而和他闹别扭,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知道她不该这样。
只是想起自己之前还总是暗戳戳地想要和他证明自己的事业也有了起色,他一副淡淡的样子。原来他一直在陪她演戏,这让她显得那么那么一无是处。
如果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获得在关系里的平衡,可是事实呢?不过是让她显得更可笑。
“楚年,我已经知道了。”
她说。
陈楚年猛地刹车。
车子在斑马线前堪堪停下。
赵宥慈连忙前倾身子,只见一对夫妻一脸惊吓的神情,男人还指着车子,骂骂咧咧几句,被妻子一脸惊恐地扯着离开。
她连忙打开窗户,冲两人大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车子慢慢重新发动,赵宥慈心神未定,微微有些恼怒地偏过头,只见陈楚年也是一脸苍白,甚至鼻尖都带了汗。
“你没事吧?”
开车开成这样,明明被吓到是路人,他还这样子上了。
他微微蹙眉,低声道:
“没事。”
赵宥慈不敢分神了,没过一会,一直盯着路况,心里也有些自责刚刚说话的时机不对。
车子速度越来越慢,等到了可以停车的路段,他靠边停车,按下熄火键,脚从刹车踏板上移开,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靠在方向盘上,一点动静没有。
赵宥慈一颗心跟着悬了起来,暂时按下方才的事不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楚年深呼吸几口,细长的手指微微痉挛地蜷缩着,被他藏在方向盘底下,半晌,哑着嗓子说:
“没事,我缓一会。”
又说:“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误会我,好不好?”
轮到赵宥慈不解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想我的,真是的。”
他又是不说话,头埋在肩膀里,整个人似乎艰难地呼吸着,很难受的样子。
正当赵宥慈打算关心一下,他却深呼吸一口直起身来,一张小脸苍白,嘴唇也是几乎没有颜色,干巴巴地问:
“你……知道什么了?”
提到这个,赵宥慈的气又上来了,但见他似乎难受得厉害,别过头,语气却放软:
“我能参加黎泉老师的演奏会,是你帮忙了,是吗?”
陈楚年似乎已经料到她会说这个,怔了片刻,辩解道:
“你不用担心,我就动动嘴的事,你的作品本来就很好,能得到这个机会都是靠你自己。”
赵宥慈闭了闭眼,心里猛地一痛。
什么叫……他就动动嘴的事?
她压着怒火,没有说话,他却反问:
“是谁说了什么闲话吗?”
高高在上的语气,满是愠怒,质问她,仿佛他想做的事情,不能有任何人不顺意。
赵宥慈冷声道:
“没有任何人告诉我。”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查出来。你别管他们,我会替你解决。”
“解决什么?你说的像什么话?我这个机会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怨不得别人说,不是吗?”
她别过脸,一滴泪水沿着眼角滑落,忽然觉得,坐在身边的人很是陌生。
陈楚年还想再说话,可是看着她背过去的后脑勺,忽然心头闪过一丝害怕。
他太担心了,怕越说越错,越抹越黑,只能悻悻然闭口。
他从窗户的倒影里看见,她飞快地抹去下巴上的一滴泪水。
赵宥慈整理了心情,沉声道:
“谢谢你,我真的很珍惜这个机会。但以后还是不要了,我没这么没用,不需要你处心积虑为我周旋。”
话音落下,她打开车门,不等他应声,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只剩一片寂静。
陈楚年解开安全带,想去追。
但刚刚搭上车门,头部猛地一阵晕眩。
四肢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密密麻麻的爬来爬去,只能蜷缩在座位上,苟延残喘一口口小心地呼吸着。
自从上次和她吵架病情复发后,最近就越来越严重,他实在没有力气去追,只能希望着她能不能回头看一看他。
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知道他
有多痛苦,他就能获得解脱。
可以她没有,她走了,她一贯如此,从不回头。
他今天问她想吃什么,是因为他按照从前她画的草图装修好了一套属于他们的家。他在去接她之前,已经做好了饭,想让她尝一尝。
可是,一切都落空了。
他只能强撑着一口气,一个劲地往喉咙里灌药片,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总觉得天亮了又黑,光线明明灭灭,朦朦胧胧间,有人拉开了车门。
他喉咙里呜咽出一句:
“乖乖,是你来了吗?”
整个人被夹住,周围声音嘈杂,仿佛有人架着他,还有人问他能不能看清手势云云,再后来的事,就已经不知道了。
再次醒过来,是在医院的床上。
这次,奶奶也在,旁边是陈楚娴和徐天石。
见他醒过来,陈老太太先是担心的问短问长,见他都兴致缺缺地回答着,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一样。
“是不是没按时吃药?”
“都吃了。”
他最近总是和她待在一起,为了状态正常,怎么会不吃药呢?
今天在斑马线前的意外,和十多年前一样。
那条陈晓尘带着他出去玩,一路上,车开到一半,陈晓尘发现路线不对劲,谎称路上买点东西,带他中途下车。两个人刚走了没一段路,一辆车直冲冲闯过来,几乎快要撞上二人时又停下,车上下来一群人,粗暴地把他们捆上车。
后面的事,大概是出于记忆的自我保护,他已经忘记了。
可是那一幕,却永远成为了阴影。
加之最近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几人见他什么也不肯说,又劝了几句什么注意身体云云,只能离开。
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可是两个人的事,早已纷纷扰扰理不清,旁人又怎么干涉?
陈楚年打了一个电话。
果然是有碎嘴的人告诉了她。
他眼里浮上一丝阴郁,既然他弹琴,那就让他再也不能弹好了。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他又想到先前她因为他打了那个姓薄的人而大发雷霆的事,还是决定算了。
那就让她眼不见心不烦吧,这样,她会原谅了他吧?
*
第二天是最后一次彩排,赵宥慈下楼时,没有见到他的车,却有另一张车在等她。
收到他的信息:
【我今天有些急事,不能来了,我安排了人送你,路上注意安全。】
她有些生气,回到:
【以后都不用来了,也不要找人来,行吗?】
他没有回复。
可是司机都已经来了,如果她不配合,大概也会让司机为难。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她没办法,只能上车。
到了地方,却发现直到彩排快结束,姜连也没有来。有关于他的部分,也直接被删去。
赵宥慈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等到快散场了,她找了其中一位稍微亲近一些的老师问了问:
“姜老师是不来了吗?怎么一直不见他人?”
对方脸色晦暗不明:
“谁知道呢?正焦头烂额着吧。听说突然查出来他过去参赛的履历有什么造假,乱七八糟的,有的忙了。”
她又追问:
“那处理好了就能来了吧?”
对方看她的眼神,一副她太年轻不晓得这里面水有多深的神情:
“要是处理得好,那就容易,要是处理不好,可就是赌上事业的事,说不好呢。”
赵宥慈喉中苦涩,喃喃:
“怎么会这样……”
“怕是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
她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动动嘴的事,可以让她获得这么好的机会,也可以让一个人随随便便葬送大好的前程。
可如今她是得利者,可将来呢?在别人眼里呢?也不过是可以随便玩弄的蝼蚁罢了。数十年的努力,却当不得他一句话金贵。
偏偏他不把特权当数,随意玩弄,丝毫不在意旁人死活。
也许哪一天,她也成为因为一句实话就葬送数十年的心血的人呢?
电话忽然响起,看见来电人,陈楚年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
她原谅他了?
他接起电话,语气是藏不住的喜悦:
“今天彩排的怎么样?”-
第27章 头破血流偏偏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刀……
那时,他还躺在病床上,一旁熬好的的平淡的粥水被他晾在一旁,他坐起来接电话的动作太大,手背上的针管被猛的一扯,血液顺着针管倒流,他却浑不在意,满心满眼想着对面的回答。
等了许久,却听见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当我求你了,放过他,行吗?”
血液似乎一条蜿蜒爬行的蛇,顺着针管越爬越长,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握起来,针尖顺着力一挑,顶着薄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几乎快要反刺出来。
他问:
“什么意思?”
“姜连老师的事,不是你的手笔吗?”
他皱眉:
“你就因为这件事怪我?”
他不明白,他是在帮她,他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上次面对薄祁言的事也是,这次也是,每一次,她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对面。
她从来没有站在过他这边。
“你觉得你没错吗?”
她的语气不可思议。
“他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后果,不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克制的喘息声,似乎又怒又急。
陈楚年大脑嗡嗡作响,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叫嚣,要把他整个人烧穿烧透,知道她生气,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么生气,他一边妒忌地快要发疯,却又一边隐秘地快乐着,他就该这么做的,他只恨自己没能做的更彻底,这样的人就不该接近她。
“所以呢,这就是你说的后果吗?你知道他走到今天要付出多少努力吗?你想过这是别人的一辈子的吗?你……”
“可是他不该多嘴,你既然在哪里了,就是在了,关他什么事?”
“我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不是吗?是你所谓的一句话的事,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你一句话的事,抵得过别人几十年的努力,行了吗?”
“你什么意思?我有能力让你轻松点,不是好事吗?”
“没错,你的一句话,也比我十多年的努力管用的多!所以我能理解的东西,你永远也理解不了。”
他声音放软,又补充:“我已经说过了,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本来就有实力,你不要多想。”
“那你既然觉得我有实力证明自己,为什么要替我做选择呢?我不要你给我的啊!你随手甩给我的宝贝,我承受不起!你又凭什么干涉我的人生呢?”
“凭你一句话就能得到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吗?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行吗?我根本就不要!不想要!更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压榨和我一样残一样卑微的人!行吗?!”
她一口气说完,只剩沉默。
他也沉默。
半晌,他听到她叹气:
“算了,鸡同鸭讲,你根本不会懂。”
他的心猛的一缩。
“你也不懂。什么都不懂。”
他声音短促而轻微,说完立刻偏过头,眼睛红红的,嘴巴也紧紧地抿着,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口,烦躁地一把扯下。
血珠一颗颗冒出来。
“错的人,是我,是我名不正言不顺挤进来,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接受惩罚,也应该是我。你收手吧,行吗?”
他固执地盯着手背上的血珠,伤口裂开,没过一会,已经满手是血。
不知在想什么,他也赌气道:
“如果,我说我偏不呢?”
门被推开,护士走进来,只见一床的鲜血,捂住嘴大叫一声。
与此同时,他听见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模模糊糊:
“你让我觉得真陌生,又或者我从来没看清过你。”
真吵。
他红着眼抬头看了眼面前冲进来的一群医生护士,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让她听见。
反正她有的是在乎的人,也没空搭理他。
一群人熙熙攘攘,先是担心他是不是又自残,后来又忙着帮他处理伤口,始作俑者呢,高高挂起地靠在枕头上,面无表情,似乎受伤的另有其人。
他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为什么在她眼里,谁都比他重要呢?
想了许久,伤口还没处理完呢,他偏要转身拿过手机,小护士心惊胆战地瞧着他,却又不敢妄动,只能重新包扎。
他却毫无察觉,抬手发了一条信息,又泄力地松手,手机滑落一旁,他整个人闭上眼,埋进枕头里。
浑身难受的厉害,四肢像是有无数只虫子爬来爬去,要把他整个人掏空,脑子也快要炸掉,不同的部位来来回回地疼,一会胀痛,一会跳着疼,一会又像有个钻头在一个地方,似乎生生要钻出一个洞。
他实在受不了,一拳砸在头上。
外部的疼痛短暂地代替了内部的疼痛。
身旁的护士又是一声尖叫,紧接着,他灰暗的视野里,一群人涌上来,不同的人牢牢按住他的四肢,有人在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慌忙地叫某某医生,只剩他徒劳地被困住。
使劲浑身力气,也挣扎不出。
疼。
好疼。
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他?
“拉住他!”
“快!按住!”
“杨医生呢?杨医生来了吗!”
“镇定剂!快!”
“叫家属了吗?”
……
*
他们说尽了伤人的话,好像是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剧烈的争吵。
偏偏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刀往哪里戳最疼。
陈楚年不肯妥协,甚至挂了她的电话。
赵宥慈心灰意冷,他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重复,还是一模一样的高傲,毫无悔意,更是没有同理心。
其实她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暴躁。
她有时觉得自己别扭的厉害,又当又立,既要又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看着自己因为平生最看不起的权势获得了那么宝贵的机会,旁人却又因为自己被牵连,心里就揪得难受。
是她太敏感了吗?
或许人越缺少什么,就会越在意什么。可他从来不知道,她从来就不是和他一个世界的人,她的拧巴自卑,他不懂,也丝毫不在乎。
她受够了被他控制的人生。
她宁愿什么都不要,也比他硬塞过来的好。
她没有别的办法,也不想低声下气去求他。
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她决定先休息,先等这件事结束了,然后再想想怎么办。
不成想,第二天到了现场,姜连却已经到了。
他一件劫后余生的样子,众人好奇地追问,他却只是道:
“闹了点乌龙,闹了点乌龙……”
赵宥慈心中有愧,可偏偏越是如此,越不敢上前攀谈。
何况,要是又被陈楚年生什么事端,那就更难办了。
所以……他收手了?
上台之前,黎泉特意找到她,鼓励她说:
“宥慈,你这首曲子写的特别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一举成名的。”
赵宥慈看着她真诚的笑容,心里也有所触动:
“黎老师,其实我都知道,大家都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照拂我,但是这段时间的帮助和鼓励,我真的很感谢。”
黎泉却是一脸惊讶:
“你怎么会这么想?别妄自菲薄,你很棒,真的很棒,我相信你。我这个人不说假话,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
赵宥慈愣愣地看着她,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我呢,也遇到过不少走后门的,但我也是有底线的,没有点东西的,我怎么能放到我的个人演唱会上现眼呢?当时有人……强烈给我推荐你,他给我听了你以前写的作品,我很喜欢,才点头同意的。”
她从来没有录制过任何自己写的东西,别人怎么会有呢?
“您……看的我写的谱子吗?”
黎泉想了想,神色有些古怪:
“其实,我也挺奇怪的……你们什么关系?他那么大一个歌手,竟然背下你的谱子。”
黎泉面上是掩饰不了的惊讶。
陈楚年连续邀请她三次饭局,诸葛亮三顾茅庐都能请出刘备,黎泉也不好在陈楚年面前拿腕。
真要论起来,谁的腕大还说不一定呢。
到了地方,平日里用下巴瞧人的公子哥确实低头陪笑,一脸谦恭。
只说:
“您不必为难,我这个朋友很喜欢您,我给您弹几首她的作品,您听听看?”
看上去懒懒散散的人,弹琴的时候却格外认真。曲子的流畅,来去自如,信手拈来,几乎和弹琴人合二为一。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肯定会以为者是陈楚年自己的作品。
不过仔细一想,曲子是作曲家内心的镜子,陈楚年以往的作品大多沉郁哀怨,而这几首,却是柔和中暗含温暖。
“这几首呢,是我朋友无心写下的,她钢琴弹的很好,现在也有了更多作品,不会让您失望的。”
黎泉还有些奇怪:
“他那么赏识你,虽然你的能力也足够硬,但非要学,怎么不找他呀?老师不论年龄,你别看他年轻,但在作曲上极其有天赋,何必舍近求远来找我?”
赵宥慈笑而不语,心里涩涩的。
演奏会开始,到了赵宥慈的环节,她已经弹过无数次,所以到了台上,虽然紧张,但只要一坐下,手指仿佛有了灵魂,曲调行云流水的流出。
台下的人们都听的很投入,甚至还有人抹了眼泪。
直到曲子结束,她站起来鞠躬,掌声雷动。
她目光一扫,只见在大厅尽头出口处,一个坐在轮椅上,带墨镜口罩的人正远远为她鼓掌。
她顿了顿,对方似乎有所感应似的,朝推轮椅的人说了什么。
他消失在她视线里。
赵宥慈心一空,他来干什么?
他怎么了?
第28章 相亲对象她手里,握着别的男人给的伞……
演奏会结束后,赵宥慈的表演视频被现场的观众上传到了互联网上,在他们圈子里有了一小阵热度。
连带着,她的账号三天之内陆陆续续涨了两万个粉丝,属实是意外之喜。
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也被肯定,她写的曲子,竟然也能获得业内那么多专业人士的认可。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好消息,谢桐的手术成功了。
赵宥慈演奏会那天,刚好是谢桐手术时间。
她结束以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立刻赶往医院,刚进门,就迎上张谦劫后余生的脸,看他满头大汗却笑容灿烂的神情,赵宥慈一颗心也落在地上。
谢桐醒来没一会,浑身上下插着管子,一动也不能动,但一双大大的眼睛朝赵宥慈眨着,眼里泪光闪闪。
此情此景,赵宥慈也备受触动。
谢桐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赵宥慈看了好一会,也没能读懂她的意思,一旁的张谦却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她说,她刚刚从手机上听了你今天的曲子,很棒,还有,你今天很美。”
赵宥慈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弯下腰,牵了牵谢桐的手指:
“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你也要和我一起呀。”
张谦又说:
“手术费用六十万,还有剩下的四十万,我先还给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你……谢谢你……没有你,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让你为难了。”
张谦双手不安地在一旁比划着,现在谢桐的手术做了,最难打的
一仗已经过来了,面对赵宥慈这个恩人,却有些不好意思。
上一次,他们见了陈楚年,对方却执意不愿意把钱要回来,后来,又收到赵宥慈的信息,说她已经解决好了,让谢桐先做手术要紧。
“不着急,好日子在后面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养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好。”
她这才想起来,薄祁言把钱汇给她后,她给陈楚娴和徐天石要了汇款方式,可两人似乎都和陈楚年通过气一样,不肯要。
她一耽搁,竟然忘了。
可是眼下这关系,她更不想联系他了。
反正,他这样的少爷,也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那就再拖一拖吧,冷静一段时间,去找一找奶奶,至少得把钱交到奶奶手里,她才能安心。
*
自从上次大吵一架,她的世界里,他的痕迹越来越少,甚至似乎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就连她悄悄关注他的行程,连一个商务活动都没有,全部延期或者取消。
她忍不住有些担心,那天坐在轮椅上的是他吗?
他最近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可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不想过问,过了几天也就不记得了。
这段时间,机构里来找她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多,老板挺仗义的,帮她把价钱往高了谈,还有不少成年人找她高价上课。
她一边连轴转上课,这一行,干的是体力活,多劳多得,抽空呢,去看看谢桐。钱越赚越多,朋友也逐渐康复,她好像已经忘了从前的生活。
但心里总觉得某个地方,缺了一块似的。
两个月过去,这天,谢桐忽然给她推荐了一个联系人。
【宥慈,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以前在学校你也见过,也是留学生,不过是声乐系的,他是你的粉丝,最近知道了我们认识,求了我好一段时间,想和你认识认识,你见一见?】
赵宥慈心里挺纠结的。
她并没有恋爱的打算,似乎也没有对爱情的期待,可总觉得,有些逝去的东西,或许需要什么新的来弥补呢?
【你可以试一试,接触接触看看嘛,人挺靠谱的,不喜欢再说,我总觉得,也许认识新的人,旧的东西才会离开,你说呢?】
赵宥慈回了一个OK。
没过多久,是对方主动加的他。
他在微信上向她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名叫何昀,很喜欢她的作品,最近也在学钢琴。
何昀很有礼貌,懂得保持距离感,赵宥慈有些出乎意料地不反感。
本来也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思,所以她也没有多推脱,两个人很快定下来见一面。
见面地点的选择上,何昀率先询问了赵宥慈的意见。
其实她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从前和陈楚年出去,顾忌到他的身份,她也不敢擅自做主,偶尔说一些想吃的口味云云,剩下的都交给他。
毕竟,他去的餐厅,她也没钱买单。
所以这一次,她说了实话:
【我倾向于去一些平价实惠的饭馆,味道好就行,你有什么喜欢的口味吗?】
她小心翼翼,担心被拒绝。
对方的回复却让她悬着的心落地:
【其实我也是哈哈哈好巧,我去了不少便宜量大管饱的,我发给你,你按照喜欢的口味挑一挑。】
见面那天很快就到了。
对方是极其和她相似的人。
处处互相照顾,说话时很顾忌旁人的感受,善于察言观色,彼此之间很有距离感,温和却又从不越界。
而且,大概是因为彼此经济状况对等,所以她久违地感受到一种自在,她可以很坦然地表示自己对实用节俭的偏爱,也可以很有底气地和对方AA。
一天下来,其实赵宥慈对这次见面很满意,原来,她还可以和别人这样自在的相处。
何昀绅士地送她回家,又礼貌地没有上楼,并未提及她对今日的评价,只祝愿她今晚做个好梦。
赵宥慈开了门,进屋,在沙发上坐下。
她没有开灯,屋里只有月光撒下来。
她脑子里考虑的,竟然不是她和何昀是否合适,而是——
她和楚年,大概是不合适的吧。
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也许她常觉无力和愧疚,并不是她的错,因为在面对陈楚年时,她本就什么也做不了。
他天生拥有很多很多她没有的东西。她倾尽一生想要获得的,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所以她永远给不了他他能给她的,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平等。
他们之间,也永远不能互相理解。
就像,他所谓的让她轻松一些的捷径,却铺陈着她晦涩难懂的自尊。
他们本就不是一种人,她早就明白,也早就应该放过自己。
她甚至有一个邪恶的想法。
如果那年张桐花没有带她去他家,他们永远没有认识过。那她就会一直好好学习,上一个普普通通好就业的专业和学校,按部就班,恋爱结婚生子。而张桐花呢,如果没有这些波折,现在还会在她身边吗?
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因为这场相遇,即便两人都没有错,但却换来这么多年的纠缠折磨,换来她在国外绝境求生的五年,换来他反反复复被她拖累的前程。
赵宥慈猛地闭眼,一颗泪水滑落下来。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何昀的信息:
【宥慈,你的包落在我车上了,我也是回家才看见哈哈哈,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在你家楼下,你方便下来拿一下吗?】
她神色一晃,怎么这么粗心。
慌忙抹了一把脸,匆匆下楼。
出了楼道,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了出去,忽然,一把伞罩了过来,何昀匆匆说道:
“我回去拿伞了,你怎么不等等我?”
赵宥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给她撑着伞,另一只手提着她的包,笑着递给她。
赵宥慈正想接过,忽然,强烈的车光扫射过来,刺目得两人睁不开眼。
迎着强光,她努力看过去,只见是一张熟悉的宾利——是陈楚年的车。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双手蓦地收紧。
“哦,可能是挡住人家的道了,既然包送到了,我就回去了。”
何昀说完,把手中的伞柄交到她手里,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快回去。
强光的方向传来尖锐的喇叭声。
何昀冲着那边无奈摇头笑笑。
他冒了一段雨,小跑上了车,车开走,赵宥慈还拿着伞站在原地。
车光熄灭了。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往回走。
车门却突然打开,陈楚年冒着雨从车上下来,几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拽住她的手。
夜色很黑,她低着头,没有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他穿着打扮随意,几乎是在里面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个外套。
他从医院里悄悄溜出来,就是想看她一眼,远远的看她一眼。
他的手背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脸色苍白,整个人又瘦了一圈,他憔悴的厉害,本不想和她见面,一是气她,为了上次的事,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他闹别扭;二则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这幅丑陋的模样。
可他好不容易拔了针水骗过医生跑出来,车开到她家楼下,却是这样一幕。
他的手抓的很紧很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掐断,可她一挣扎,就听见他带着气的声音,又是质问:
“他是谁?这就有新欢了?”
赵宥慈心头也是气:
“放手。”
他偏不放,反而又问:
“他……是谁?”
他神情固执,可若是仔细瞧,眼里却已经委屈巴巴地有了泪水。
可她从未看过他一眼。
陈楚年淋在雨里。
她手里,握着别的男人给的伞。
赵宥慈心一横,甩开他的手,终于抬眼,却是冷冷地看着他:
“相亲对象,有问题吗?”
第29章 爱恨绵绵宁愿从没认识过你。
他的手颤了颤,眼里慌张渐渐浮起来,拽着她的手忽然泄力,借着这个当口,赵宥慈一把把他的手甩开。
“你……已经在和别人发展了?”
她没有回答,转过身,回身走去。
“那我呢?”
“赵宥慈!那我呢?”
他的声音微弱,却透过沉闷的雨清晰地穿进她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赵宥慈无比平静,或许还带着点气,一字一顿:
“不要再来找我了,如果没有认识过你,我大概会活得好很多吧。”
如果没有认识过他。
她后悔了吗?
陈楚年微微张开的嘴巴微微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整个人就这么站在雨中,雨不大,却渐渐把他整个人淋湿。
湿润的睫毛眨了眨,一滴水珠顺着睫毛的弧度掉在鼻尖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坐回车里,心里忽然起了想法,车速很快,没过多久,就回到了他家。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曾经和她呆过的地方,只有自己的时候,总会觉得不习惯。
他走进客厅,她穿过的小兔子拖鞋还放在鞋柜前。
那是她第一次穿它,也是最后一次。
陈楚年蹲下来,双手小心翼翼把拖鞋拿起来,像是在抚摸一只真的小动物一样揪了揪它的耳朵,嘴角扯出一个有些顽劣的笑容。
小兔的耳朵被他拽的很长,几乎快要掉下来。
他想撕碎它。
他不明白,想不通,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五年前,她走的那天,他回到空荡荡的家,看见一切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心里莫名就慌了神。
他一边给她打电话,一边漫无目的地四处找她。
电话是打不通的,在一个十字路口,他走的太急,一辆车飞驰而来,再次醒来,就是在医院里。
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起初,他每天都在盼望她回来。他常常想念她,她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一旦没有她的痕迹,他就如同削骨剥皮一般疼痛。
她也会一样吧?
他常常在梦中梦见她,她像以前抱着他,轻声叫他:“楚年,楚年,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他听家人的话好好养伤,心里一直相信,过了一段时间,她原谅了他,她就会回来了,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她回来了,他才可以和她好好在一起。
后来,他好了一些,精神好多了,他开始写歌,当歌手,他知道,她会看到他的。他在坚持他们的梦想,她知道了也会开心吧?会想到他吧?
他悄悄飞往他的城市,不敢打扰她,静静注视她的生活。
她好像完全忘了他,她再也不需要他了。
再后来,他等来等去,等了一年,两年,三年,她没有来,她过得越来越好。
他开始惶恐。
那次她妈妈去世,他在机场,把她牢牢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吻了又吻,他不想再放手了。
可她不想留在这里,他又放手让她离去。
第四年,他忽然不希望她回来了。
毕竟,从来也只是一个人的等待。
他开始自暴自弃,像是报复她一样。他抽烟,喝酒,自残,每天把自己困在屋子里,偶尔写歌,写来写去,都是恨她的旋律。
他疯了一样回到以前住的地方,找遍了屋子里的所有痕迹,他翻出了她所有写过的曲子,近乎变态地改编她的每个作品,怕你他们变得面目全非,却又和他的创作紧紧融合。
他们写出的曲子血肉相连,他心里隐秘地兴奋。
他开始恨她,每当想到她,想她想到难以自拔,他就坐十多小时的飞机,去到她家楼下,抽一晚上的烟再回来。
他恨她,更恨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这样无情的人,怎么会容许她这样践踏自己。
他不要她回来了,她不配拥有他的等待,如果她回来,他不会放过她的。
第五年。
她毕业了,开始找工作了,她大概会在E国永远生活下去。
他心里明白,要是这一次再次错过,或许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
于是他还是忍不住低头了。
他悄悄动了心思,让房东去联系她,问她想不想要他们以前的房子,为了这房子,她回来了。
天知道,他知道时有多么兴奋,她没有放下。
他时而恨她,恨她弃他而去,恨她践踏他的真心,恨来恨去,不过是恨她不爱他;他时而又爱她至死,如果让他为了她去死,他不会犹豫一秒。
可是,她永远不会给他对等的爱。
陈楚年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在床上躺下来,用她盖过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
浑身湿淋淋的雨水冰凉地粘在身上。
他好冷。
头疼,耳鸣。胃里翻江倒海,似乎有一把刀捅来捅去。
她说,如果没有认识过他。
他忽然整个人抱住自己,狼狈地爬到床边,整个人抽搐着,一边大口地喘息,一边控制不住地干呕。
如果没有他,她的生活会好很多。
他这么爱她,她却恨不得没有认识过他。
眼泪从眼眶里落下,不知是难过,还是呛的。他满头大汗,整个人狼狈不堪,汗水和未干的雨水黏腻,冷的骨头都在痛。身上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他的肉身,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涮洗一遍又狠狠被吐出,胃里却空无一物,只剩干呕。
迷蒙间,他抬起头,眸色忽然一闪。
在衣柜里,赫然放着一只保险箱。
这里怎么会有保险箱呢?
徐天石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抱着保险箱,整个人光着脚缩在阳台上,脸色苍白,胸前全是被抓挠捶打出的红痕,凌乱不堪,眼神也犹如鬼魅,凉飕飕的,似乎要把人看穿。
他先问,声音很低,仿佛只是闲谈:
“保险箱,是锁什么的?”
徐天石愣了愣,知道瞒不住,只能如实交代:
“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得考虑的全面一些……”
“所以……你这么想她的?”
他眸子里水光潋滟,弥漫着痛苦,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很轻,但近乎绝望。
“我……”
“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你不知道她多信任你吗?”
他轻声质问。
下一秒,却忽然整个人用尽全力把保险箱摔在地上,他用的力气太大,铁箱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他整个人也被这力道一震,猛的撞在一旁。
“你不知道吗!”
“你怎么可以怎么对她!”
“你让我怎么面对她!”
“楚年,你……你冷静点!”
陈楚年的双手愤怒地挥动,用劲地砸在墙壁上,却对疼痛毫无察觉。
徐天石上前抓住他,生怕他继续伤害自己,他今天擅自从医院逃出啦,现在已经是有些失常。
“冷静!你……让我……让我……怎么冷静!”
他又哭又闹,像一个小孩,整个人湿漉漉的,一边哽咽,一边用劲呼喊。
徐天石尽力地安抚他,摸着他的背,他却拼了命一样的挣脱。
徐天石挥了挥手,身后几个保镖冲进来,几人一连把他按住,他才挣扎不了。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泄力地歪在一边,泪水无声地滑下,鼻尖也红红的,整个人像是被折了翼的小鸟,失去了任何生机。
“楚年,听话,回医院看病。”
他一边抽噎,一边皱着眉说:
“她……她不会原谅我……她会恨我一辈子……她会和别人在一起……”
他被抬上车的后座,徐天石无奈地安慰他,说出的话却也是干巴巴的:
“不会的……唉……”
陈楚年猛地闭上眼,泪水划进脖子里,他痛苦的偏过头,低声乞求:
“你让她来看看我吧……求你了……”
他就这样苦苦哀求他一路,徐天石没办法,却也不敢擅自做决定。
最
后尝试着给赵宥慈发了个信息,问问她能不能见一面。
对方却直接拒绝。
【天石哥,我和楚年早就分手了。】
徐天石看了眼病床上昏迷的陈楚年,最终什么也不敢说。
*
赵宥慈想了又想,或许是气的,被陈楚年气的,竟然答应了和何昀的第二次约会。
两人正在电影院买票,一旁,另一对情侣却悄悄观察着二人。
正是胡昱群和梁缘。
为了避免被认出,梁缘还带了口罩和墨镜,二人是包场。
先是胡昱群见到赵宥慈惊讶的不行:
“这这这……她怎么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
梁缘在一旁,问:
“认识?她不是那次……”
胡昱群连连叹道:
“难怪陈楚年郁闷呢,为了一个女的要死要活这么多年,竟然已经名花有主了。”
一边说,一边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一旁,梁缘却神色微动:
“要死要活?怎么个要死要活法?”
胡昱群悄声道:
“她五年前一声不吭把陈楚年甩了,他当时还出了车祸,肋骨都断了一根……”
“那……她……她不知道吗?”
“不知道。”
一边说,胡昱群还叹了几口气,虽然和陈楚年只算狐朋狗友,却也唏嘘不已。
这么个大明星,样样好,怎么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一旁,梁缘却是有了主意。
第二天,赵宥慈忽然收到梁缘的信息:
【还记得我吗?】
第30章 诊断证明“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
赵宥慈想了想,上次她不小心把茶水打翻在梁缘的包上,该不会真是找她赔钱的吧?
她还没回复,对方就紧接着发来信息:
【你不是陈楚年的助理吗?我之前听说他出车祸断了肋骨,我有个朋友也是这种情况,能推荐一下是哪位医生做的修复手术吗?】
赵宥慈心跳漏了一拍。
断了肋骨?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心里酸酸涨涨,像是阴沉了许久的天气忽然下起了小雨,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没有回复那条信息,努力把这件事放在脑后,却整整一天都难以抑制地想着。
到了晚上,纠结许久,一行字打了又删,反复几次,才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有时间聊聊吗?我把钱还你。】
第一次,他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心里空空落落的,有些后悔怎么就问出了口。她上次说了那样的话,他大概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缠着她了。
这样也好。
*
陈楚年这一次发作昏迷了整整三天。
病情严重,所有工作都被推掉,第三天夜里紧急转回京市,这里的杨医生从前是他的主治医生,对他的病情比较了解。
又住了几天院,才稍微稳定下来,但整个人却变了个样,焉儿吧唧的,每天吃不下饭,只能勉强喝一点流食,晚上也不睡觉,像小时候出了意外那段时间一样,在窗边坐一晚上,一句话也不说。
陈老太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京市。每天眼睛都不敢闭地看着,生怕一个想不开又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不过经此一遭,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倒像是抽了魂,整个人行尸走肉。
不哭不闹,也没有念着赵宥慈了。
前些日子,大家都有意避开那个提不得的名字,生怕又让他想到伤心事了,可过了好一段时间,人却是一天天消瘦下去。
陈老太太看不下去,哄着他说:
“小年啊,奶奶叫小慈来看看你好不好?”
听到这个名字,他睫毛轻轻动了动,却只是摇头,手指紧紧握成拳,过了好久,才微微颤抖着放开。
陈老太太耐着性子,问:
“是不是闹矛盾了?上一次见面,不还好好的吗?”
他偏过头,不说话,微微僵硬的背脊却暴露了他的慌张。
老太太看在眼里,哪里不明白症结就出在这里?这些年,也就这了。
心里只能默默叹了一句,两个好孩子,却偏偏有这样的孽缘。
她坚持不懈地问,末了,他才忽然松动,冰冷的神色缓缓裂开一条缝,慌张和委屈流露出来。
“奶奶您说,要是没有遇见我,她的人生是不是会好过的多?”
他嗓音发哑,竭力克制着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哽咽。
陈老太太愣了愣,半晌,只能叹气:
“孩子,怎么能这么钻死胡同呢?人与人之间的因果,本就是说不清的,你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少年偏过头,紧紧抿着下唇,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陈老太太,鼻尖眉尾都带着红,赌气说:
“如果没有我,她会过得好很多,是不是?”
陈老太太哑然。
她看着双眼通红的孙子,眼前浮现出十多年前,小小一个他,也是这样,一字一顿,固执地说:
"我要见小慈,没有她,我会死的。"
她只能移开眼,摸了摸他的头:“小年啊,奶奶也是活到这把年纪才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强求就能有结果,非要撞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各自两宽,安安稳稳的,互相想起来,有个念想,就够了。”
他眼眶里盈满泪水,听她说完,神色茫然,眨了眨眼,一颗泪珠顺着睫毛滑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眼,又问: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应该”他忽然顿住,吸了一口气,语气忍不住抽噎:“不应该纠缠她不放”
陈老太太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
“那现在呢?又吵架了。”
他别开眼,小声嘟囔一句:
“就没和好过。”
“你又惹人家小慈生气了?”
陈楚年眸色沉沉,想了想,还是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我就是吃醋,她总是维护别人,我明明是为她好,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和别人走到一块去了。”
说到这里,他又是怨又是气。
陈老太太却无奈地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她生气,哪是因为护着别人?”
陈楚年神色茫然:“那还能因为什么?”
老太太看着他,语重心长:
“很多事,你看不明白,但她在意着呢。小年,你们虽然一起长大,可你们其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也是最开始奶奶反对你们的原因。”
陈楚年没听进去,神色郁郁,心里只想,怎么不是一个世界呢?他的世界全是她,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尖上,怎么不是一个世界呢?
“你可能没注意到,但奶奶看得明白呢。你当初这么任性,不管不顾以死相逼要人家来京市陪你,你想没想过,她乐不乐意呐?”
他愣住,思绪闪回很多年前,他从医院回来,恨不得立刻扑进她的怀抱,回到大宅子,却见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哭鼻子,一边指着月亮,一边说:“楚年,我就是有点想家。”
“她的妈妈给你妈当了这么多年保姆,她又天生是颗玲珑心,在京市这些年,和你上一样的学校,周围都是千娇百宠的孩子,又是寄住在别人家,被别人家伺候,她什么依仗都没有,唯一能靠的,就是你对她的看中。那她能怎么办呢?”
陈老太太回想起那些年,忍不住有些心酸。
多好一个小姑娘,别人都调皮任性的年纪,只有她,懂事乖巧,连偷偷掉眼泪想妈妈,都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家里谁生病了第一个关心的就是她,从没和人发生过争吵,从何妈到司机,提起她都是赞不绝口。
“你说一个人,更何况是个小孩,哪有这样天生处处妥帖的性子?面上总是笑着,心里吃了多少苦呢。”
听到这,陈楚年更觉心痛。
他怎么会以为他给她的爱能抵挡一切呢?他自以为是的,无比自私的留住她,用眼泪,用乞求,利用她的善良,利用她的宽容,他的小姑娘,舍不得他一个人留在京市,所以吃了这么多苦头。
而他呢,却眼睁睁看她如履薄冰,却浑然不觉。
“她本就天生不幸运一些,却又要强,明明能靠自己获得的,你却轻轻巧巧带过,还用她最厌恶的东西去作威作福,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陈楚年恍然大悟。
陈老太太看着他的神情,又说:
“过
几天奶奶过生日,我把小慈叫过来,你们见见,好不好?”
陈楚年犹豫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点了点头。
*
最近一个月,赵宥慈做了一件大事。
上次在黎泉老师的演唱会崭露头角后,竟然有主办方邀请她举办她的个人演奏会。
起初她诚惶诚恐,觉得自己哪有这样的能力,后来,不知粉丝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知道有主办方在联系她的事,纷纷来私信或者留言希望她能参加。
谢桐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直接放话:
“要我说,你写的歌比那陈楚年强多了,他都能开演唱会,你开个演奏会怎么了。”
赵宥慈失笑,还特意查了查,得知这一次,真的是她凭借实力被看到了,心里既感动又兴奋,索性推了所有工作,一不做二不休,全心全意准备。
演奏会很顺利,结束之后,她还收到了不少同行的演奏协会的邀请,现场竟然也座无空席,在圈子里热度挺高。
结束那天,除了谢桐康复出院请她吃饭做庆功宴之外,还收到了一个特别的礼物。
她收到了前房东的消息:
【赵小姐,您之前想买下的房子已经被买下来了,不过对方将此作为礼物送给您,钥匙我已经放在门卫处,您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一看。】
送给她了?
难不成,是他?
打开微信,界面仍然停在上一次她主动找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他的工作也一点风声没有,最后一次见他,他的脸色很憔悴。
他出了车祸到底是什么时候?
一天的开心忽然被按下暂停键,戛然而止。
忽然有一种倾诉欲,很想和一个人诉说她终于成功的喜悦,但一回头,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她忽然下定决心,立刻转身,拔腿朝着他们从前的房子跑去。
一路按照房东的指示打开门,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很明显,房子被爱护的很好,打扫得干净,家具也被好好爱护。
她走进去,整个人停在客厅里的墙上。
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装饰了起来,贴着他们的照片,她一一看过去,眼眶潮湿。
照片旁边,还有一摞摞机票,她大概翻了一下,全部是从中国各个地方飞往她的城市。
他去看过她吗?她从不知道。
眼泪砸落下来。
忽然,她的视线一顿,在密密麻麻的照片机票中,藏着一张陈旧的——
诊断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