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温度适宜, 咖啡厅内没开冷暖气。宋矜郁坐在位置上,衣衫下的胳膊起了一层又一次的鸡皮疙瘩。
面前的冰薄荷拿铁没再动过一口,水珠凝聚在杯壁上往下滑, 迟缓的流速折磨他的神经。他确信此后会厌恶上这曾经喜欢的味道。
完全因为坐在餐桌对面的人。
“我早知道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婊子, 但没想到你能残忍到这种地步。”宋渊不再戴着那副温和面具, 目光赤裸地上下打量对面的人, 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激怒他:“看着程家兄弟俩为了你反目成仇很爽吧?程廷峥对你那么好, 你和他亲弟弟搞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秒钟想过他为你做过的事吗?”
堂堂程氏继承人,像条狗一样追他追了那么多年, 就这还是得不到这人的心, 几次三番给他跑掉。最后更是因为这人的一句推脱的话,连命都交代了。
“他也是贱得慌。”宋渊说,“我如果是他, 就把你关起来用链条捆住,让你日日夜夜只能见到我一个,而不是放你去国外四处发骚, 眼睁睁看着你勾搭男人还舍不得碰你。”
“他以为你总有一日会回到他身边,谁想到, 呵, 一找到新的靠山就把他踹了。”
“程凛洲是比他哥强一点,手腕够狠,管得住你。我还挺好奇,他要是死了你会再找谁?那个姓殷的?还是另一个程家人?”
迎面高速砸过来一个咖啡杯。
杯口撞开,褐色的液体溅了满头满脸,宋渊看着对面总算浮现波澜的漂亮面孔,不觉得愤怒, 心中反而涌出来快意:
“装不下去了?被我戳穿真面目的感觉如何?”
他最看不爽这人清冷淡漠的样子,和程氏联姻最大的得益者难道不是他?装什么不情不愿,好像故意让人觉得愧对了他似的——一个被从孤儿院捡回来的没人要的小孩,兄长好吃好喝养大了他,凭什么不能利用他做这些对大家都有益的事?
那年自己只不过调戏了他一下,还没得手,14岁的人居然就能让从小溺爱他的兄长对他发那么大火。
可见从小就是擅长勾引人的贱胚子。
宋渊恶狠狠地盯着对面人的脸,长发的男子眼睫低垂,似在隐忍怒气。
“我有两个要求。”他更加愉悦了,“你亲爱的老公把我从程氏开除了,你爸爸也在他被针对,让他收手。”
“然后。”他哼笑,吐出这么多年未遂的执念,“我要你陪我睡一觉。”
听到这话,宋矜郁的神色反而又变得平淡起来。
宋渊以为他在装,抽了张纸巾慢悠悠地擦掉咖啡渍。
“你的筹码是什么?”宋矜郁冷声开口,“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程家人?不好意思,想从程家人手中获得什么的从来都不是我。”
“让他们恨我,你和——”顿了顿,他叫出那个名字,“你和宋成章难道就能够幸免了吗?”
宋矜郁看向他,眼底的无所谓不作伪装:“你去说好了。告诉程睿,告诉郑瑄,看看第一个倒霉的会是谁。你不会以为我还在乎宋成章和那个家吧?”
宋渊的笑意僵住,逐渐沉没。
“而且。”他语气愈发沉静,像盘桓在半空的冷空气,“你既然知道程凛洲爱我爱得要死,你怎么不信,他会为了我要你的命?”
……
从位置上起身,宋矜郁本欲快步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想起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你说程廷峥救过你。”他竭力压下心底的烦躁和厌恶,问,“是什么事?”
……
咖啡厅外,相隔一条马路。邬子烨远远注视着宋矜郁……和那个男人的侧影,浑身打起了猛烈的哆嗦,一个不察险些被车撞到。
他死都不会忘记那个人的脸。
12岁那年他被这个畜生试图猥亵,爸爸为他讨要说法却被打到重伤不治。最后在程氏总裁的只手遮天下,他和妈妈被打发了一笔钱赶回老家,这畜生却能够逍遥法外。
眼中涌动起滔天的恨意和悲伤。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把宋矜郁当成能够解救自己的神。想要向他坦白一切折磨他多年的痛苦挣扎和恋慕。
他和那畜生是亲戚,是程氏为那畜生提供保护伞的唯一理由。
当然,毫无疑问是他的仇人.
回家先带着Free散了一圈步,打开玄关大门,宋矜郁一眼瞧见了整整齐齐摆在那的两双鲨鱼拖鞋。
伫立片刻,他把稍大一码的那双拿起来,重新放回了顶上的柜子里。
早上的时候他还在想,程凛洲,我原谅你了。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好不好?
宋渊提醒了他。
他哪来的资格原谅?
他对宋渊说,程家没有任何是他想要的。
事实是他根本不配去要。
……
F国。两层楼的NightClub。
劲爆的音乐短暂停歇,宋矜郁从狂欢之中抽离,身体和思维还没完全冷却。他视线摇晃着,瞥见一楼有个人抱臂靠在墙边,向着他这里略微仰起面庞。
那身影高大挺拔,周围的人群路过,像加了模糊虚化滤镜,他是电影里唯一定格的一帧海报画面。
就连深黑深邃的眉眼也穿越了迷幻的灯光,冲进他的眼帘,比其他脸孔都更高清。
宋矜郁眯着眼瞧了会儿,从二楼的阶梯拾级而下,穿越狂舞的人群走到了他身边。
男生却不看他了,歪头盯着一层的舞台。
宋矜郁顺着他的视线打趣:“在看什么?Stripper?”
对方语气淡淡:“你说是就是吧。”
宋矜郁笑:“那我说你是来找我的。”
程凛洲扯了一下唇角,别开视线:“怎么会。你现在应该在学校考试,不可能来club蹦迪。”
红蓝色的灯光闪烁,音乐嘈杂,给他的尾音染上暗哑的怒意。
宋矜郁带着酒意凑近男生,仰起脸迷离地看他,语气像在逗弄:“你生气了?”
沉默。
“气什么?气我骗你?还是……”
话音未落,身后的人浪朝这边涌来,程凛洲准确抬手替他挡住了冲击,他顺势趴在了对方宽阔的怀抱里。
目光近距离相接。
宋矜郁盯着他,反手将背后的那只手往下拉,放在隆起弧度的上沿,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还是气我被别人摸了?给你也摸一摸呗——不气了行不行?”
程凛洲绷着脸,浑身僵硬,脖颈侧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觉得很帅,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那勃发的青筋:“你今天的香水很好闻。”
闷闷的嗓音从上方落下来,是服软的讯号:“……我猜你会喜欢。”
宋矜郁却又不回答了,“以前来过这种地方吗?”他轻挑地勾了下男生的下巴,“没来过的话,给你表演一段,怎么样?”
目光再次相接,程凛洲眸底的爱意被晦暗情绪覆盖。
他托着他的臀将他抱起来,跨过人群走去了一个空着的卡座。
宋矜郁坐在男生腿上跳lap dance。
腰身晃动,双臂抬高,缎面衬衫在身体上摇摇欲坠,惹来无数窥探的目光。男生终于破了功,大手伸进他腰间,狠狠攥住往下摁,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宋矜郁还在挑.逗他,被制住就轻轻地磨,嗓音也暧昧:“……挺有本钱的。”
“你想用这种方式赶我走?”程凛洲抬眼望他,黑眸很凶,很亮,如同捕猎的野生大型动物,“没用的。我不管你有过多少人,他们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趁他塌腰时撞了他一记。
“别骗我,也别躲我。你逃不掉的。”
那凶狠的力道让宋矜郁差点被掀翻,又搂着他摁回怀里,让他有一种被弄于鼓掌之中的错觉。
心脏悸动,他的酒劲瞬间褪了,大脑前所未有地清明下来。
“程凛洲。”许久之后,他在沙发上跪坐起身,双手捧起男生的脸,蓝色发丝垂落在二人之间,在喧闹嘈杂的环境隔出一片四目相对的寂静天地:
“我早就骗了你——我在你5岁的时候就认识你,你三年前在公园的花坛边喊过我姐姐,我有未婚夫,是你的亲哥。”
到此为止吧,好不好。
再这样下去他又会不甘心。明明都打算认命了,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国就和程廷峥结婚。
毕竟程廷峥也没有很讨厌。他是做过一些过分的事,几次三番令自己失望……可他真的很爱他。
那是父母没有给过他的,十数年如一日未曾动摇的偏爱。
程凛洲对他的坦白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男生用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背,迫使他挺起单薄的胸膛,隔着缎面布料,把炙热的吻印在了心脏之处。
“他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心跳如擂鼓间,宋矜郁听到他笃定的声音。
……
半梦半醒地恢复了一点意识,宋矜郁感受到身上传来温暖的热意,意识到自己被一双手从地毯上抱了起来,正在往卧室去。
唔。下班回来了。
他下意识回搂对方的脖颈。越搂越紧,身体挨上床铺也不肯松手。
“……我还没洗澡。”对方俯着身低声道。
没洗就没洗呗。
宋矜郁往他颈窝又贴了贴,触碰到了那熟悉的青筋。他一直都很喜欢蹭对方的这里,觉得很鲜活很有生命力。
“这么黏人?”低沉磁性的男声有些戏谑,“洗完澡再来抱你,行不行?”
那要洗快一点啊。
宋矜郁闭着眼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一点手指,空落的手臂里被塞了个软乎乎的东西,大概是旁边的鲨鱼抱枕,用来替换这个温暖坚硬的怀抱。
这怎么能换啊。
他不高兴地蹙起了眉。
眉心传来轻微的力道,被人用指腹抚了抚,然后是压抑着呼吸的,干燥的唇。
那热度和气息离开,很快,带着轻微潮意又把他圈进了怀里。洗护味道也是他很熟悉很喜欢的,木质水生的香气,从头到脚环绕着他。
宋矜郁咕哝两声,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醒过来旁边的人不在了,位置微微塌陷,还有余温,似乎是刚走不久。
他慢吞吞地蹭了过去,枕在对方枕过的地方。
喀哒。
房门被推开。
宋矜郁:“……”
他默默把被子拉到脑袋上。
“你醒了?”
程凛洲没发觉不对劲,坐过来扯他的被子:“今天没课吧?我和你说件事……别闷坏了。”
“你说!”宋矜郁不肯松手。
程凛洲对着那一团戳了戳:“我爸妈回国了,我这两天得去老宅一趟。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被子下的人明显一僵。程凛洲再伸手扯,这次轻松扯掉了。精巧白皙的脸被蓬乱的发丝遮挡,眼眸水润惺忪,睫毛轻眨,展露出难得的呆愣。
伸手替他拨开发丝,程凛洲按捺着想要亲吻的冲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别多想。”
他特意强调:“做我的夫人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
宋矜郁不答话,向下又缩进了被子里,只剩下一个深棕色的发顶。
“那我去上班了,你起床了记得吃早饭。”
“……嗯。”
程凛洲忍了又忍,没忍住,弯下腰在他的头顶亲了一口。
故意亲得很响。
宋矜郁还是纹丝不动。
片刻后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他掀开被子,光脚踩上地毯走去窗边——窗帘拉开一点点,正巧目送黑色的宾利远去。
床柜上的手机震动,他转身拿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接通电话。
“是小羽吗?”
上了年纪的浑厚男声传入耳膜,宋矜郁反应了一瞬,接着,手脚发麻的感觉袭来,摸索着在床边坐下。
“是我,程睿。”男人缓缓道。
“程叔叔……您好。”
“你好,别紧张,很久没和你联系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宋矜郁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如常:“挺好的。”
停顿。
“谢谢您关心。”
电话对面笑了一声:“小羽真有礼貌。”
“不知道小洲有没有告诉你,我和他妈妈回来了,商量了一下想先见你一面。单独,你看方便吗?”
宋矜郁的目光在空荡的屋子里乱飘。
“你放心,我们只是有一些心里话想对你说,没有别的事。”程睿笑,“我可不敢惹那小子生气。”
“没……”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了,叔叔,我……期待和您见面。”
“好孩子。”程睿听起来很开心,对他说了地址和时间。
宋矜郁应声,电话挂了都许久没有回神。
他掀开被子重新躺回那个位置,蜷起身体埋进枕头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的。
在程凛洲身后躲了这么久,他也该去面对了。
第32章 三年的机会 “程凛洲你疯了。”
虽然婚后一年半程凛洲从未让他应付过家里人, 但宋矜郁对程睿绝对不算陌生。
他从小就被宋成章带去公司年会表演,那位总裁大人很喜欢小朋友,儿子又和他同岁, 对他颇为喜爱, 宋成章也借此多了许多和程睿的共同话题。
程睿一向是平易近人的性格, 把下属当成朋友, 甚至有些过分善良。传闻他曾经心软免除过许多小型公司的欠款, 导致集团营收下降。他的夫人郑瑄则相对强势,家世普通但能力出色,两个儿子更是青出于蓝, 从小就展现了和父亲截然相反的强硬手腕。
程氏的大权一直由程老爷子把控, 在程睿手中短暂过度就交给了孙子辈,程睿也乐得清闲,和郑瑄一起在世界各地旅游, 偶尔去打点一下国外的部分。
先前程凛洲车祸后在R国疗养,程睿和郑瑄陪同照顾之后就一直留在了那儿,但下个月是程睿的55岁生日, 照例会在江城举办宴会,涉及到和众多朋友、合作伙伴的往来, 不得不提前回来准备。
他说第一个想见的人是宋矜郁, 宋矜郁没理由拒绝。
园林风的中式庭院,室外流水潺潺,绿影婆娑。
室内矮几上,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造型独特的粗陶侧把壶,还端起来招呼稍远处的妻子一起来看。
女人瞪了他一眼,坐在躺椅上对着窗外的景色出神,似乎不打算参与这边的对话。
“小羽有心了。”程睿把茶壶小心地放回锦盒里, 打量安静坐在对面的长发青年,“我看你又瘦了,这段时间过得辛苦吗?”
宋矜郁轻轻摇头。
“你从小到大总是这么瘦,我一直都怀疑宋成章虐待你,不让你吃饱饭。”程睿开了个玩笑,想让他放松一些,“别紧张,程叔叔今天就是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
青年抬过来了一眼,下颌微收,显得眼眸偏圆,让他想起这个孩子小时候怯生生望着自己的模样。
程睿心中感慨。
他对这个孩子一直怀有愧疚——那件事宋矜郁可能不记得了,当时这孩子只有6岁,跟着爸爸一起参与公司里组织的海钓。那天风浪很大,船只颠簸,他的安全绳没绑稳,不小心从船上滑了下去。
宋成章和自己站在一块,身手矫健地将他拉了起来,一扭头才发现儿子也从船的另一边翻了下去。
6岁的孩子没有自救的能力,穿着救生衣还是被凶猛的海浪吞没,险些没能抢救得过来。
他因此对宋家的父子俩格外关照,连和自己大儿子门不当户不对、性向都备受诟病的婚事,也顶着老爷子的责备同意了。
可惜还是做得不好,忽视了这个孩子真正的心意。
“那小子失忆了还跑去缠着你,很烦人对吧?”程睿叹息,“你和小洲的婚事,我们当时已经尽力阻止了,实在拗不过这小子。”
看见对面青年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示意对方不必多言,缓和道:“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从来没因为这桩婚事责怪过你,你郑阿姨她是赌气,心里也清楚是小洲自己的问题,是他死皮赖脸缠着你,不是你的错。”
“但我们从小就拿他没办法,你知道的,他脾气比老大还要倔得多。”
提到程凛洲程睿就头疼。
程老爷子最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孙子,7岁的时候就想把他带去R国,放在身边培养。小家伙说什么都不肯,挨了老爷子几顿拐杖也要留在国内读他早就倒背如流的书。上了高中倒是肯过去了,结果没几年就……
就惦记上了嫂子,当初差点被老爷子打死。
唉。
“这次他失忆了,我们没少对他做思想工作,找过心理医生对他进行心理疏导,也介绍过其他人给他认识——他看都没看一眼,一意孤行就是要回来,问他原因他说不知道。”
“他回来了,我们只能静观其变,没多过久得到消息你们俩又住在了一起,我们也就知道结果了。”
程睿长叹一声:“这小子就是喜欢你,哪怕失忆了,哪怕你是他哥哥的婚约对象,他就是喜欢你。”
“我和你郑瑄阿姨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我们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如此,所以我们放弃了。”
他双手交握看向宋矜郁,语气和神色都变得郑重:“但叔叔这次要向你确认一件事。”
“你爱他吗?”
宋矜郁肩膀轻轻一颤,中年男人的眸光关切灼热,重若千钧,一直没看这边的郑瑄也试探着望了过来。
“当初你和小峥的婚约是他强烈要求订下的,没能顾及你的意愿,我们想着,他长大以后可能就放弃了,到时候再解除也可以。没想到那小子一直缠着你,直到……”程睿哽咽了一下,强行按捺悲伤情绪:
“两年前他意外去世,你有多难过我们看得出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也是叔叔看着长大的,叔叔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
“所以为了小洲,也为了你,我向你请求一个准确的回答。”
“你爱他吗?如果不爱,如果有丝毫勉强,请告诉我们。这次我们一定会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
男人伸手过来,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拍:“好吗?”
宋矜郁纹丝不动坐在原地。
眼眸中的深重雾气困住了自己,让他根本无法看清这位父亲慈爱的面庞。
……
宋矜郁关上驾驶座的门,缓慢伸手到副驾,打开储物箱,摸出仅剩的一支棒棒糖。
最喜欢的草莓味。
后视镜里,青年目光柔和,细白的手指缓慢撕开包装纸,露出晶莹剔透的红色糖果。
他转动着像是欣赏,像是不舍,片刻后下定决心放进嘴里,用牙齿将这最后的糖果磕碎。
——舌尖一个无意识挑动,锋利的糖果边缘不小心划破了口腔黏膜,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还是第一次吃糖把嘴吃破了。
这样可以算是程凛洲带给他的伤痛吗?宋矜郁有点好笑地想。
血腥味蔓延进鼻腔,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眼前闪过程廷峥死后他用美术刀划破自己的手腕的画面。
刀口切得很深,血液喷溅在浴室的地砖上,鲜红刺目。他很快失去知觉,任由身体一点点陷入死亡的冰窟。
再次醒过来看到了风尘仆仆从国外赶回来的程凛洲。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找了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手术,对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对方没有问他原因,只捧起他的手腕给他看,说刀口缝合很漂亮,以后可以在上面做个纹身,一定很符合他的艺术家气质。
“……你不许死,就当是为了我活下去,行吗?”男生到底没那么成熟,最后还是贴着他的手腕,嘶哑地说了这话。
宋矜郁躺在病床上注视着对方,没来由地想起滑野雪摔晕那次——濒临死亡的时候没有多恐惧,醒来之后却深深感觉到庆幸。
他手指伸过去摸了摸男生的下巴,很轻:“……长胡茬了。”
“嗯。”程凛洲上来把他搂进怀里,用刺刺的胡茬蹭他的脸颊:“我是你的男人,男人就该有胡茬。明年我就20岁了,和我领证好不好?”
宋矜郁好半天才错愕地仰起头:“你说什么?”
“我要你和我结婚。”程凛洲盯着他,漆黑的眸光一如那日在夜店般笃定,“我要娶你,要你做我的夫人。”
宋矜郁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定程家人的,他听到过程凛洲和宋成章他们的对话。
“伯父,伯母,我不希望他再参与任何烦心事,我要把他带走,没人能阻止我。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宋成章沉默,祝雪茫然失措。谁都没料到在程廷峥死后会有这样的发展。那个早早被当成联姻工具却又跌落高枝的养子……居然还勾上了未婚夫的亲弟弟?
宋嘉皓冲过来揪住了程凛洲的领子,喘息沉重嘶哑,最后却只是吼出来一句:“……程凛洲你疯了。”
程凛洲对他没什么耐心,平静地回答,“我乐意。”
处理好一切之后,程凛洲拿了份文件来找他,用惯常的手段哄他签字:
“姐姐,签下这个协议,三年内不许和我离婚。离婚了我就得一毛钱没有净身出户了,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给我三年的机会,怎么样?这三年我一定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三年后,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答应你。”
他对着他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坏,“到那时你一定很舍不得我。”
……
和着血水咽下嘴里的碎糖,宋矜郁靠着椅背阖上眼眸,舔舐口腔里细微的伤口。
怎么办。还是一点都不疼.
地处偏僻,风景优美,私密性很强的半山别墅。
宋嘉皓恹恹打开房门,靠在门背上滑开手机屏幕,给某个置顶聊天框发送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两千多条消息,依旧显示红色感叹号。
被哥哥拉黑的第N天,想他想得要疯了。
他偷偷去哥哥家门外看过,被那只敏锐的阿拉斯加发现,差点追着他屁股来上一口。
并非他不想冲过去抱住哥哥的大腿求饶,实在他太了解哥哥的性格了。回避矛盾也回避亲密关系,不喜欢争执,不愿意也不擅长表达。说不想看到他就千万不能去他面前犯贱,否则必定惹来更深的厌恶。
只能先等他消气了,心情好一点了,再认错道歉。
哥哥是很心软的,通常只要他装乖撒娇就能哄好。
这次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找过爸爸询问缘由,结果是大吵了一架,爸爸质问他“到底是他这个父亲重要,还是那个哥重要。”
宋嘉皓没回答,但他的答案一直很清楚。
哥哥,全世界最重要。
收起手机踏上二楼,朝南最大的那个套间是留给哥哥的,有大露台,有按摩浴缸,隔段时间有保洁上门打扫,随时都可以入住——如果他和那个姓程的在一块不开心的话。
宋矜郁拢共没来过几次,还是给他面子勉强来看看的,但好歹睡过了,也在这里洗过澡。于是只要他在江城,住这个房子,就可以假装睡在哥哥的旁边,用哥哥洗过的浴缸洗澡。
再烦心的事都会烟消云散。
宋嘉皓听力很好,他刚踏入二楼的走廊就听到了套间里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属于公众人物的戒备意识让他警铃大作,联想到总在附近晃悠的某些私生。
宋嘉皓沉下脸,从走廊随手抄起一个大理石摆件,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放在胸前的口袋,推开套间的门。
浴室里传来轻微的水声。
他想到经纪人说过的那些私生跑到家里洗澡装摄像头的事,一股恶寒涌上心头,攥着摆件的手指收紧,用力推开了浴室的门!
蒸腾缭绕的水汽之中,身形瘦削的人擦着头发从浴缸里迈出一条长腿,热水浸泡过的雪白肌肤泛出粉润的血色,水珠滚落,顺着肢体的动作蔓延向他成年后从未窥见过的地方。
哥哥……
的裸体。
宋嘉皓呼吸瞬间停滞,手忙脚乱,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谁知脚下一滑——咚!
整个人仰面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皓?”
宋矜郁吓了一跳,随手扯了件浴袍披上,光着脚就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有摆件垫了一下,宋嘉皓倒地没有受到太大的撞击,那声巨响也是大理石摆件砸到地砖上的动静。
但他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两眼发直,嘴巴大张,好半天才瞳孔聚焦看向蹲坐在他身边的人。
宋矜郁湿漉漉的脸上布满焦急的神色,一只手往他的后脑勺探,衣袍完全敞开,水珠从身上发梢甩落下来,砸在了他的脸上,甚至好几滴落进了嘴巴里。
宋嘉皓喉结一滚,咽下:“哥哥……”
“你感觉怎么样?脑袋晕不晕?意识还清醒吗?”
哥哥在关心他。哥哥果然还是爱他的。
好久没听到哥哥说话了,好开心。
哥哥怎么会突然来他家里洗澡?是不生气了吗?
宋嘉皓一眨不眨望着眼前的人,奈何实在管不住眼珠子,一下子没忍住就望向了胸前那一大片袒露的春光。
……好粉。
晕菜了。
脑袋后的手唰地撤了开来。
宋矜郁站起身冷冷地睨着装死的弟弟,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一手系上浴袍,抬脚从横躺着的人身上跨了出去。
白色浴袍下摆在对方身上一扫而过。
宋嘉皓继续在原地躺了半晌,忽然捂住衣服口袋里打开摄像头的手机,瞳孔收缩——
哥哥。
里面好像。
是……真空?
……
两行热流从鼻腔里涌了出来。
第33章 夫人心难测 “滚去你自己床上睡。”……
宋嘉皓躺在地砖上攥着手机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 最终对哥哥纯洁崇高的感情战胜了对着裸体敬礼的龌龊念头,狠心删掉了那个未点开的视频。
擦干鼻血拾掇整齐,他死皮赖脸求来了一个帮哥哥吹头发的机会, 眼珠子一下都没敢再乱瞟了。
吹完后, 他熟练地往地毯上一坐, 下巴搁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老大一只挨着宋矜郁的腿:
“哥怎么突然来了?”
宋矜郁扯下腕间的发带绑头发, 敷衍回答:“顺路。来看看你。”
“顺路。”宋嘉皓仰着脸笑呵呵的,“顺路也挺好的。”
宋矜郁受不了他这副蠢样,推了一下那颗脑袋:“为什么会怀疑家里进了私生?有人跟踪你?”
那多了去了。三天两头的事。
宋嘉皓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卖惨:“是啊哥, 回江城以后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扔个垃圾都心惊胆战,生怕哪天回家屋子里就冒出来一人或者多了个摄像头。”
“怎么没让经纪人给你请几个保镖?”宋矜郁蹙眉。
“我不习惯有陌生人在周围,睡不着。”宋嘉皓把自己脸往哥哥柔软的掌心里凑, “哥,你看我的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了。”
他这话不假, 这几天除了录歌写歌就一直在琢磨哥哥的事,确实没怎么睡好。
宋矜郁捧起他的脸端详, 沾着水汽的指尖轻轻抚过眼眶, 望见遍布红血丝和眼下的青黑,果断起身:
“我找阿杨查一下附近的监控。”
“哎,哥,那多麻烦人家啊。”宋嘉皓拉住他的手,“那私生应该还没跟到家里,我这安保很好的。哥哥你再摸摸我,比什么都管用。”
宋矜郁拍开他, 拿着手机去阳台打电话了。
宋嘉皓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原地托腮,望着哥哥的背影发呆。
说起来,这个许鑫扬也怪不简单的。
以前和哥哥关系太好被程廷峥记恨,被迫出国留学,这么多年回来后居然又成了哥哥的死党。
不过他们俩应该就只是朋友。许鑫扬沉默寡言性格木讷,小时候在学校里被坏孩子欺负,是哥哥挺身而出保护了他,从那以后他就和哥哥特别好。但这种程度程廷峥都不能接受。
自己6岁那会儿得知哥哥订婚,也不懂具体代表什么含义,就知道有人要来和他抢哥哥,抄起树枝打那个跟在哥哥后面送他回家的人。
哥哥没阻拦没喝止,像看两条狗打架一样冷眼看着他们。
回想起那个眼神,他至今还有点发怵。
宋嘉皓换了个手托着下巴。
其实他能感觉到,哥哥有几年很讨厌他,对他没有过笑脸,爱搭不理,对那个一直缠着他的人也一样。
后来不记得过了多久,哥哥好像逐渐接受了某些事实,重新变得温柔平和。主动给他讲题目,接他放学给他买好吃的,也不再排斥被那个人勾肩搭背搂在怀里。
或许哥哥就是这样,需要用长时间的爱来感化。只要够坚定够持之以恒,总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又或者。
哥哥喜欢就行。
宋嘉皓眸色晦暗下来,嫉妒和不甘一闪而过。
阳台。
“还有件事麻烦你。”
说完了宋嘉皓的情况,宋矜郁趴在栏杆上,沉了一口气,“我想要他车祸那天,周围能找到的所有录像。”
程凛洲车祸的事情大部分是他亲自处理的,包括阻止录像流出。但涉及到相关部门,他当时没有找许鑫扬,而是由程氏那边出面联系。
“我可以尽量找。”许鑫扬回答,“但他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家人不可能没调查。”
的确,该看的录像他当时也看了,没发现什么异常。车子也专门找人检查过……
宋矜郁换了个姿势靠着栏杆,眸中逐渐划过深思。
夜风拂过,屋外的树梢轻轻摇晃,电话那头的人就不声不响等着他。
“阿杨。”回过神,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可能要经常麻烦你了,我给你开工资好不好?”
宋矜郁平日里嗓音多少会带点疏离,完全软下来时很像撒娇,但能让他这样说话的人少之又少。
许鑫扬温吞回答:“和我客气什么。”
这人话一向很少,吐字简短,但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矜郁想起一些事,顿了顿,问:“叔叔阿姨在国外过得还好吗?没想过回来定居?”
许鑫扬:“他们习惯了。”
“那你呢?”他问,“我记得有很厉害的公司给你递过offer?”
“哦。我喜欢和你一起玩。”
他微微一哂,又轻叹了口气:“当初真的很抱歉。”自己连累对方被送出国,这么多年背井离乡。按理来说生活条件是不错,可谁又有资格随意主宰别人的人生呢。
“不是你的错。”许鑫扬飞快回答,“不要为了别人对我抱歉。”
宋矜郁伸手摸了一下伸到眼前的香樟树叶片,唇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
“好。”
……
回到房间,宋嘉皓还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坐在地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宋矜郁走过去揉了揉弟弟的发,通知:“我在你这借住几天。你有空开车去把Free接过来,可以给你当保镖。”
他有些事需要想清楚,回到那个环境只怕很难下定决心。
宋嘉皓一愣,惊喜抬头。
哥哥垂眸看着他,纤眉略微一挑:“你身上有我的气味,大大方方的,它不会把你当贼看,也不会追着你咬。”
宋嘉皓:“……”
他讪讪一笑:“你知道啊哥。”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宋矜郁轻嗤,在沙发上重新落座。
有的。哥哥。宋嘉皓想。但他这一生恐怕都没法将那份感情坦诚剖白。
心中苦涩,他行为大胆了许多,下巴直接搭在了宋矜郁膝盖上,暗戳戳发问:“哥,程凛洲惹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
“那你……”
宋矜郁打断他,脸上浮现了不耐烦之色:“少啰嗦。”
宋嘉皓只得转移话题。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哥哥,上次的事情对不起。你讨厌的人我也讨厌,我绝对不会允许他再踏进我家门。”
哥哥闭着眼睛没说话。
“我能问吗?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宋矜郁缓慢睁开眼眸,深色的瞳仁像不透光的玉石:“不能。”
宋嘉皓作罢,知道哥哥这种态度意味着什么,又实在舍不得这难得的亲近:“我唱歌给你听?我最近写了两段新的旋律,哥哥帮我听听怎么样。”
宋矜郁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收起修长的小腿,整个人舒舒服服地窝进了沙发里。
他立刻跳起来去拿吉他。
吉他和钢琴都是哥哥在大学前那个暑假教他的。他为了不让哥哥失望,也确有些天赋,两个月内进步飞速,在哥哥离开家之前就已经能够演奏出完整的曲目。
哥哥颇为惊喜地听他弹奏完,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然后告诉他自己要去A城上大学了。路程很遥远,或许一年都不会回来一次。
对哥哥的思念就这样持续了他一整个青春期。他就像干旱地带的野草,在贫瘠干枯的沙土里深深地扎出了无法拔除的根。
他每周最期盼的事就是周五晚上给哥哥打视频通话。哥哥没那么多话和他要讲,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想挂断,就弹琴给哥哥听。
视频一直开着,直到哥哥歪在靠枕上睡着了,他注视着哥哥熟睡的脸,写出了人生第一段旋律。
音符停止,琴弦尾音轻轻漾开,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抚过沙发上这人的面颊,拨动纤长的睫毛。
宋嘉皓屏息凝神把吉他放到一旁,缓慢站起身,将沙发上闭着眼眸的哥哥打横抱了起来。
这大概是他第二次这样抱他。
揽着怀中人大腿和肩膀的手臂僵得发麻,短短几步距离走得他胸膛急剧起伏,脊背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哥哥的腿比想象中要软。
好像最近是长了一点肉了。
随着半边身体挨上床铺,宋矜郁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一条缝隙。
宋嘉皓很紧张,喉结狠狠一滚:“……哥哥。”
哥哥没有动,开了口,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今天……见了他的父母。”
宋嘉皓一惊。
“他们说什么了?怪你了吗?”
宋矜郁半晌没反应,许久之后才从他的臂膀中离开,背过身面朝床里:“没有。他们很好。”
宋嘉皓膝盖压上床铺,“哥,你是不是……”他拍着哥哥的肩膀安抚,“哥,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
宋矜郁不回答,呼吸逐渐恢复平稳,看似睡着了。
他也侧躺下来,挨着哥哥清瘦单薄的后背,替他盖好被子。
上一次这样抱哥哥是在程廷峥的葬礼。
宋矜郁一身沉重肃穆的黑衣,脸色却苍白如纸,倒在他怀里神志不清地呢喃。说都是他的错,都怪他说了那句话,害死了程廷峥。
哥哥心软又善良,总喜欢把错误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压在心里自我折磨。这件事害得他抑郁厌食暴瘦,甚至自杀。或许连程凛洲都不清楚具体原委。
近距离盯着哥哥的后脑勺,嗅闻着鼻息间的香气,他眼中的酸涩又汹涌泛滥出来。
为什么被程家害得那么惨,还是愿意选择那个人。
为什么不能就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他也能照顾得好哥哥,也能让哥哥开心……他最起码不会莫名其妙失忆!
为什么。
他的哥哥鼓起勇气和程凛洲在一起后,依然不能顺顺利利。
宋嘉皓越凑越近,脸几乎要埋进那柔软馨香的发丝里。
如果他可以一辈子幸福,他都已经决定接受这个事实了。
“宋嘉皓。”
身前的人冷不丁出声。
宋嘉皓屏住呼吸,纹丝不动。
“关灯。”宋矜郁说,“然后滚去你自己的床上睡。”.
江城某著名别墅区。
绿树掩映的石子路通向一片绿草如茵的庭院,中央大理石喷泉雕刻精美,白色外墙的别墅复古典雅,进门,挑空十米的客厅顶上悬挂着西洋古董样式的水晶灯,从里到外无一不彰显了这栋住宅的显贵。
程凛洲抄着口袋歪在落地窗边,第无数次皱眉查看手机。
前妻……不。是夫人。夫人又不回他消息了。
前两天还有说有笑的,给他抱给他亲帮他系领带,一转眼又把他打入冷宫了。
啧。夫人心海底针。
小田说他去弟弟家玩了,安全应该不用担心。
弟弟。
宋嘉皓。
程凛洲突的想起来那日宋矜郁醉酒后脚踝上鲜红的吻痕。以及……
“——你好啊前夫哥,我是他的小三。”
手指习惯性按动骨节,他眸底划过估量,总觉得那家伙的愤恨不像假的。
那张脸也怎么看怎么欠揍。
“小洲,站在那发什么呆。”身后郑瑄招呼他,“过来吃点心,张妈刚做好的,你以前最爱吃了。”
程凛洲转身走到餐桌跟前,睨了眼那明显甜腻的水果焦糖布丁,面露嫌弃:“多以前的时候?”
郑瑄思考了好一会儿:“三岁吧。三岁。”
程凛洲:“……”
“你妈能记住一样你喜欢吃的已经很不容易了!”程睿也走了过来,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儿子肩膀一拍,落座,“你自己说你喜欢吃什么?你什么都看不上眼。”
别说吃的了,其他方面也差不离。别人好歹还有个三分钟热度什么的,这小子从小就眼高于顶蔑视一切的拽样,每年给他准备生日礼物都头疼得要死。
程凛洲垂眸盯着那个焦糖布丁,他知道父亲说得没错。
因为一切对他来说都稀松平常,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得不到也无所谓,以后总会有更好的。
没有任何理由执迷于某一项。
程睿还在追忆往昔:“你哥有次抢了你的限量版游戏机,你从他那神不知鬼不觉划走了一笔钱买了个更贵的,还拿螺丝刀把旧的那个拆成了零件,他想装都装不起来!谁知道你怎么干得出来的,你那时候还不到5岁。”
虽然年纪差得有点多,兄弟俩小时候关系其实还算可以的吧。
程睿惆怅地想。他那天还把这个故事讲给“儿媳妇”听了,儿媳妇一副想笑但不好意思笑的表情。
唉。儿媳妇。
想起那日的对话,程睿更惆怅了。一回头,臭小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程凛洲去了厨房。
“小少爷?”上了年纪的女人慈祥地看着这位稀客,“饿不饿,想吃什么不?张妈给你做。”
“谢谢,我不饿。”程凛洲划到手机上某张照片,抵唇轻咳一声,“您会做这个么?”
张妈眯着老花眼歪头端详了一会儿,奇怪地问:“这个东西,您以前不是跟我学过一次?”
程凛洲一怔。
“给少夫人做的糖果嘛。”张妈笑呵呵的,弯腰打开个柜子,“之前买的模具还在呢!我给你找找喔!”
程凛洲收回手抄进口袋,神色逐渐高深。
第34章 前夫请搬走 “你可以蒙住我的眼睛。”……
在家没呆几天就赶了回来。
程凛洲停车进别墅旁的车库, 推门,目光一偏,迈步去了隔壁车位。
外观几乎崭新的一代甲壳虫。
之前帮他换保险杠只粗略观察过, 没仔细看。车衣轮毂内饰这些寻常人也能轻易改造, 说明不了问题。他思索片刻, 袖子捋上去, 拎了套工具过来。
车前盖掀开, 象征着汽车心脏的发动机和变速器暴露在外,程凛洲抄着扳手四处查看一番,眼底的怀疑逐渐尘埃落定。
给这样的老古董改发动机是个大工程。花费高昂什么的不必说, 适配的零件全世界都未必能找得到一个, 除非直接让汽车原厂定制。那就是另一个层面的能力了。
再者要有相关的理论支撑,能提出具体的需求。这通常也会反应主人的偏好——此刻如果让他来考虑,找不到更合心意的改装方案。
他的夫人明显不懂这些。毫无疑问, 只可能是自己帮他弄的。
程凛洲用力压下车盖,将车子复原。
洗了个手进门,那只阿拉斯加在画室门口睡得四仰八叉, 舌头吐出来,狗爪子傻兮兮地举起在胸前。
小田在客厅里给柠檬树浇水, 看到他开开心心打了个招呼, 比划手势告诉他,夫人已经回来了,就在画室。
程凛洲抬脚踢了一下碍事的狗屁股。
Free呜嘤着翻了个身,继续睡,对他没有丝毫戒备之心。
不是没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不对劲。
这套房和那几辆车,绝对不平等的合同,脑海中闪过的记忆碎片……都证明他和宋矜郁过去并非像最初断定的那样全然陌生。
可这件事不符合常理, 不符合他的性格,况且喜不喜欢没法用事实来论证,他的感觉和宋矜郁对他的态度足以决定一切。
夫人说他们不熟。他再怀疑也不能如何。
而且。倘若他对夫人不够好,夫人不要他他尚能坦然接受,若是他曾经就爱宋矜郁入骨,夫人还是迫不及待想和他离婚,多少就有些伤自尊了。
程凛洲扯了扯唇角,推开了和后花园联通的画室的门。
宋矜郁也歪在秋千椅上睡着了。
长发被群青色绸缎松松扎了个侧马尾,衬在漂亮的脸蛋下方。亚麻面料的衣衫轻薄,胸膛微微起伏。一条小腿落在外面,裤腿蹭上去一截,雪白的肌肤在日落光线下莹润如玉。
程凛洲悄无声息地半蹲下身,伸手握住那放松的小腿捏了捏,视线顺着上移,落在纤腰翘臀上——臀腿处的布料因侧躺蜷曲的姿势绷紧,将圆润饱满的弧线完完全全勾勒出来。
这处的触感他体验过,第一次抱他就发觉比其他地方要软,前几天更是发现丰腴了一些,只是压在手臂上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克制着没多看,他又望向了夫人饱满的唇。
边缘柔和模糊,色泽偏浅,桃花瓣一样的淡粉色,似乎用力碾下去就能挤出香甜的花汁。
……相比之下那什么倒是要鲜艳许多。
再一次按捺住冒犯的念头,程凛洲偏过头亲了亲夫人的脚踝。呼吸灼热。
……
宋矜郁惺忪地睁开眼,思绪还没回归大脑,男人英俊立体的脸庞率先映入眼帘。
熟悉的花园作为背景,昏黄夕阳洒像老电影模糊的滤镜,又穿了显嫩的运动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夕。
他动了动被握住的脚腕,踩着程凛洲的肩借力坐起身,顺势往对方颈窝蹭了蹭。很舒服。两只脚一边一个都搁了过去。
对方略微一僵,半蹲着没动。
宋矜郁掩着面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到一半,瞳仁忽然定住,接着脚趾尴尬地蜷了蜷,默默从对方的肩上撤了下来。
他闭上嘴巴,垂眼对上了程凛洲似笑非笑的视线。
“你回来了。”他干巴巴地打招呼,拿起搁在旁边的饮料掩饰般地喝了一大口。
小田不知道什么时候端过来的薄荷奶茶。
宋矜郁喉咙堵了一下。他最近实在对薄荷味反胃。嘴里的艰难咽下,剩下的放了回去,推远。
程凛洲又握住了他的小腿,掌心粗糙温热,向着脚踝流连。
“干嘛。”宋矜郁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屈膝团坐在秋千上。
程凛洲手掌落空,皱着眉,语气颇不高兴:“摸一下怎么了啊。”?
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就许你踩我,不许我摸你?”对方说,“丈夫摸妻子的腿不是理所以当?”
“我刚刚没睡醒……”宋矜郁从这人的态度中觉出了几分不对劲,顿了顿,冷下脸色强调,“我们已经离婚了。”
程凛洲面不改色:“是吗。离婚证在哪?”
“……”
宋矜郁的表情微微裂开。
程凛洲收回手搭在膝盖上,略微直起脊背,抬眸和他对视。
那眸光一向漆黑幽深难以捉摸,今日却隐隐透出一丝鲜明的进犯之意。他心头悸动,顿觉危险和不妙。
不行。
不能被这家伙带跑。
他别开视线不去看对方的脸:“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程凛洲:“说。”
宋矜郁沉了一口气,抓过旁边的茶几上早就摆在那的文件和银行卡,递了过去:
“这里是七千五百万,麻烦你签一下房屋转让合同,然后。”他垂下眼睫,“我希望,你能尽快搬从这里搬出去。”
空气瞬间安静。
“……当初我们说好的,房子的钱什么时候给都可以。”
晚风缓慢拂过,头顶的竹片风铃轻轻敲击。他的手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直到传来了酸麻感,重量才被清空。
纸张翻动的声响。
“哪来的钱。”
许久之后,程凛洲淡淡开口。低沉微磁的嗓音似潜藏危险的深海。
宋矜郁依旧垂着眼睫:“这不关你的事。”
“殷旭给你的?”男声不理,兀自继续道,“借你的,还是白送你的?这么大一笔现金拿出来不容易,手续未必合规,你信不信我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干什么?”宋矜郁一惊,转回脸。
程凛洲的黑眸盯着他:“先回答我是不是。”
“……是他又怎样。”他再次沉了一口气,“你说了要帮我找合适的对象,又嫌其他人不够格。殷旭够格了吗?他的条件没比你……差在哪吧。”最后几个字的音量不自觉低了些。
程凛洲把东西撂回了茶几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了下眉心,明显在压抑怒气:
“别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什么玩笑?”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合适个屁。”程凛洲放下手,胸膛剧烈起伏,嗓音发狠,“他干净吗?能行吗?一把年纪还能让你爽?”
“……”
宋矜郁咬了一下嘴唇,不高兴了。他和殷旭几乎同龄这臭小子知不知道。
三十岁怎么了,三十岁不照样泡得到你。
嫌他老是吗。
“你不一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方站起了身背对他,高大的背影此时透出了浓烈的烦躁。
“我搬出去可以。”片刻之后,程凛洲再次压抑住怒气,“房子给你,你要什么都行。把钱还他,别和他在一起。”
宋矜郁眼睛盯着草地:“这你说了不算。”
他嗓音轻飘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成熟稳重的?我还嫌你太幼稚了。殷旭那个年纪正好。”
说完有点犯恶心,喉咙里的薄荷味涌上来了。
程凛洲半晌没说话,原本随着呼吸起伏的肩背定住了,那股烦躁沉静下来变成了更为锋锐的情绪,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中透出慑人的压迫感。
他转过身,一只手伸了过来,宋矜郁的脸被强行抬起。
“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
指腹贴着他下颌处薄软的肌肤,程凛洲语气阴冷缓慢,眉眼间霜冻凝结。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宋矜郁哪根神经,他心中塌陷了一块,眼角涌出轻微的热意,似赌气似呢喃:“……我没让你对我这么好。”
不是没努力过疏远,想让他离得远远的,不要再喜欢自己了。可是就是做不到。客观上做不到,主观上也……很难。
这话听在程凛洲耳中是另一种意思。
没错。
是自己强行要求和他结婚,对他再好也还是不喜欢他,迫不及待和他离婚找新欢,甚至很可能婚内出轨。
手指逐渐收紧,宋矜郁微微蹙起了眉。
又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程凛洲松开那精巧的下颌,顺着夫人天鹅般扬起的颈项下滑,流连片刻,倏然伸进衣领,暴力撕扯开。
纽扣的迸落声让宋矜郁吃了一惊。
他没遮掩自己袒露的胸口,茫然地注视着对方。日落后的蓝调时刻,天空呈现出高浓度而静谧的蓝色,像一杯打翻的鸡尾酒,拖拽着二人陷入迷醉的思绪里。
“既然夫人一定要和我断得清清楚楚,我讨要一些别的报酬应该不过分?”
那只手继续下滑。
宋矜郁下意识挺起胸脯,接着被搂住后腰轻而易举捞了起来,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跪坐。秋千椅前后摇晃,他一下子没跪稳歪着倒出去,男人眼疾手快地拦住,坚硬的胳膊刚好压迫上了不太舒适的胃部。
与此同时,他的掌心被狠狠一烫。
“上次夫人喝醉,我可一次都没舍得折腾你。”
程凛洲低声说着,握住他的后颈让他直起身,顺着光滑的脊背轻抚……另一只手,捉住了夫人的手。
那柔软温凉的手在他掌心扑腾了两下,像是被吓到似的猛然撤了出去,然后攀住他的臂肘,脑袋一歪,向旁边干呕起来。
发丝被夫人拢在耳后,苍白的脸颊泛出血色的红晕,眼角缀上一点湿润的光,单薄清瘦的身子在他怀里颤抖得厉害。
“……”
程凛洲沉默地收了回去,嗓音低涩,轻拍他后背:“很恶心?”
“……”
因为那些讨厌的过去,宋矜郁确实是有阴影和障碍的。他甚至不能坦然地对自己用手,接受不了真刀真枪的do,看到就反感,以前在F国拒绝别人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但今天主要是薄荷味奶茶。
他没法和程凛洲解释这个,手指攥住男人的衣服重新跪坐起来,从秋千椅上往前挪了挪,靠在了对方宽阔的肩膀上。
好闻的海洋调木质香平息了呕意,程凛洲耐心顺着他的后背,吻落在他的耳鬓。
宋矜郁犹豫了一下,双手抱住了对方精悍的腰杆,脸更深地往他肩头藏了藏,嗓音低不可闻:
“……你可以蒙住我的眼睛。”
抚在后背的手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
程凛洲扯落了他松垮的绸缎发带。
第35章 群青色发带 “姐姐,我才第一次。”……
群青色绸缎让夜幕提前降临, 黑暗和炽热的拥抱同时笼罩在他身上,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也变得无所畏惧。
当然他本来就是不怕的,他从没觉得身后的人会伤害他。
宋矜郁咬着唇趴在摇晃的秋千椅上, 薄韧的腰腹被对方托在掌心, 晚风吹拂过来, 他的腿有些凉, 接着就是极致反差的热。
“夫人没必要忍着。”程凛洲吻他的耳廓, 嗓音低且轻,若不是衣衫下紧绷的肌肉似乎和寻常无异,“被我抱很有感觉不是么?上次躺我怀里就很开心, 还主动蹭我。”
“……”
宋矜郁沉浸在体温熨帖战栗之中,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哪一次,绸缎下的眼眸顿时睁大。
上次这家伙是装睡?
那他……那他弄他手里,拿毛巾擦, 他全知道?
还故意装作要醒了吓唬他。
太坏了!
宋矜郁气急,挣扎着要爬起来,动作反而极大取悦了程凛洲。耳畔呼吸变沉, 传递出危险的讯号,像野兽的獠牙迫近脆弱致命的颈项。
……没两下他又没骨头似的趴了回去。
夫人的背也是极美的, 和肩膀连成薄薄的一片, 向前是披散着的、逐渐凌乱的发,向后是急剧隆起的曲线,圆润软翘,雪白泛粉。
活像一条扭腰摆.臀的美人蛇。
很想把夫人抱去那堆月季花丛之中,又不舍得人不舒服,于是折中从旁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枝红色弗洛伦蒂娜,研究了一下, 成功用花枝挽起小半长发。
宋矜郁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半晌没见动静,直起身偏过脑袋。
上半张白皙精巧的脸被群青色绸缎遮挡,只余下半截秀气挺拔的鼻尖,和被咬得鲜红的唇。垂落的花朵从他鬓边探出来,和血红色耳骨钉交相辉映,为这如雾似幻的美人描摹艳丽妖冶的轮廓。
哦对,这枚耳骨钉也是自己的手笔。
程凛洲捏着夫人的脖颈凑过去亲了亲它——他先前以为二人感情不好所以才没买婚戒,如今看来,大抵是夫人不愿意被他的戒指束缚,他只得换个法子在夫人身上隐晦地打下烙印。
宋矜郁随着这个吻抖了抖,发间的红色月季跟着摇颤。不知是黑暗加重了不安,还是此处也属于不可触碰的禁区之一。
程凛洲欣赏着他美妙的反应,把人捧在手心里像抚摸艺术品:“就你这样的体质,殷旭真的能满足你?”
只怕骚劲还没发完,老男人就先血管爆裂X尽人亡了。
又来。
没完没了了。
宋矜郁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可以一次多找几个。”
“……”
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在黑暗中坠落,绸缎屏蔽了最重要的视觉,身体骤然腾空之时所有神经都绷了起来,他牢牢攀附住抱着他的人。
程凛洲将他扔去了画室的床铺,一声不吭压了上来。高大精悍的身躯若山石无可撼动,怒意和渴慕是其下滚烫的岩浆。
宋矜郁没再作无谓的抗拒,随手抓了个抱枕埋进去。藏在里面弯了下嘴角。
逗失忆的前夫……好像还挺好玩的。
……
程凛洲没忘记让夫人吃饭。
田阿姨留下的饭菜加热了一下,把人从床铺里捞了出来,直接抱在腿上喂。
宋矜郁身上已经汗湿过一遍,简单擦洗后换了件睡袍,头发也被重新编成了个不碍事的侧麻花。
他耷拉着眼皮,很累,所以显得无精打采,肚子又确实饿了,喂什么吃什么,雪白的腮帮子咀嚼得鼓鼓囊囊。程凛洲看他简直乖得不像话,在红润的脸侧亲了好几下,鼻息交融时又生生忍住了。
夫人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偏过头咬着根芦笋瞧他。
忽然凑过来,把碧绿的菜喂进了他嘴里,唇瓣相贴,他呼吸一滞——夫人咬断了芦笋后面一小截,蹙着眉撤开:“这个有点苦。”
程凛洲:“……”
他盯着夫人两瓣红唇,把被嫌弃的蔬菜吃掉。
宋矜郁慢悠悠地垂下眼睫。
他大概能猜到这家伙在想什么。
可以摁着他把东西怼过来,吻却一次都没接,好几次接触都避开了。或许因为接吻代表了爱?不是两情相悦就不够纯粹。
十几岁的时候会用一切小手段向他讨吻,马上二十二了倒开始玩纯情了。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程凛洲素来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知慕少艾之时也没影响,爱得自信而张扬。他当然喜欢那种帅气。可看到这个家伙此刻陷入纠结,做些笨拙稚嫩的毛头小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又实在新鲜。
自从上次决定了一些事情,宋矜郁发现自己竟开始享受起了这种状态。
吃完饭,程凛洲收拾东西,他下床倒了杯柠檬水喝。没多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人从背后抱住了他,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不搬走行不行?”
宋矜郁垂眸喝水。
“房子归你,就当收留我好么?我给你交房租,帮你洗狗,修车,照顾你。”程凛洲往他肩上蹭了蹭,贴着耳畔低声请求,“给你当ATM机,还能当amb给你蹭。”
“……”神经。宋矜郁放下马克杯,“我不需要。”
他微侧过脸,睫毛抬起和程凛洲对视,片刻后轻轻一笑,屈起食指轻蹭对方高挺的鼻骨,语气完全是情人间的呢喃:“你住在这,我还怎么让其他人来?”
“宝宝,你要亲眼看着我和别人做吗?”
……
“休息好了就继续吧。”程凛洲拿走马克杯,用力搁远,手掌向下抓握他的腿,“姐姐,我才一次,你忍忍?”
……就说太年轻了不是好事。
发带换了个位置绑。
“并拢。”
宋矜郁很快再次被卷入混沌,迷蒙间扶着墙壁低头,看见顶端撞过缝隙,怒气勃发地和裙青色的绸带撞到了一起。
“多找几个?一个你都夹不住。”程凛洲阴恻恻道。
……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晌午。
程大总裁已穿戴整齐,英俊潇洒精神抖擞地站在床边,掀开被子查看他的情况。
宋矜郁任由他检查,两条腿压根没法再贴在一起,气恼地问:“你怎么还不滚?”
“和你把话说清楚。房子给你,我滚,但我不可能要你这笔钱。”程凛洲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我只接受一种偿还方式。”
宋矜郁瞪他:“那你也该滚了。”
“你一晚上值7500万?”这人冷酷挑唇,拿起签好字的转让合同扔给他,“算你100万一晚,也得再陪我睡74次。我尽量尊重你的时间和意愿。”
混账东西。
宋矜郁有气无力地拿枕头砸他。
程凛洲避开,再次弯腰掐着他的腿,往那颗被磨得愈发鲜红的痣上亲了一口,像是在对它道别:“下次见。”
随后潇洒离开。
……
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宋矜郁又躺了会儿,缓慢翻身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先触碰到了一个什么玻璃的东西,他疑惑扭头,顿时愣住了。
各种形状的棒棒糖把漂亮的玻璃罐装得满满的,五颜六色晶莹剔透,仿佛把周围的光线都聚拢在了这里。
他坐起身,笑眯眯地捧着罐子左看右看,数了数这次有哪些味道,摸出一根浅蓝色蝴蝶形状的撕开包装纸,含进嘴里,然后给程睿发消息。
【叔叔,他没要那笔钱,我打还给您。】.
程氏集团总公司。总裁办公室。
“听说程总最近一直住在公司,夜不归宿?”
工作上的事暂歇,殷旭手里文件一扔,胳膊伸长搭在沙发靠背上,笑容灿烂地望向主座的人:“程总对我们的合作未免太尽心尽力了,鄙人甚是惭愧。”
对面坐姿很端正的程钧哲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推了推眼镜。
程凛洲一身藏青色冲锋衣,衬得气质冷冽又锋锐——最近没人给他搭配,懒得穿西装打领带,闻言更是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
“殷总也想住这?我让秘书给你安排一间如何。”
“哎,不了,不了。”殷旭连连摆手,继续满面春风道,“我和程总这种年轻人不一样,程总理应以事业为重,我呢,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这次来江城最大的目标就是讨个夫人回去!嘿嘿!”
程凛洲面无表情地靠进了单人沙发里。
旁边的程钧哲知道他的脾气,这是快要到极限了,主动接话打圆场:“哦?殷总这是有新的心上人了?”
他特意强调了新的,无非是前段时间会所那段在圈子里传开了,现在谁都知道殷旭对程家那位“前未婚妻”用情至深,还和程凛洲当面争抢了起来——他于公于私都得帮着后者。
“你这是什么话?”殷旭睨他一眼,也不遮掩,颇有几分意味深长道:“新人哪有旧人好?我很专情的!”
再专情也不能当着人家丈夫的面直言惦记他妻子吧。
程钧哲保持微笑,眸中划过思索。不过……殷旭怎么会知道程凛洲一直住在公司?莫非那二人闹了矛盾,宋矜郁主动联系他了?
程凛洲不喜欢和任何人谈论私事,他无从探知二人近况如何。但就他的观察而言,这次问题似乎有些严重。而且舅舅舅妈前阵子回来后,把程凛洲喊去了老宅,保不齐就是要插手这桩婚事了。
可惜程凛洲绝非那么好摆布的人,殷旭想要下手,只怕也是困难重重。
这边程钧哲陷入思考,那边,程凛洲却并非像他预料的一样恨不得冲过去把殷旭揍一顿。
他又不是傻逼。
他当然知道夫人和这人有联系,但殷旭有没有和夫人见面,见面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不弄清楚。
他是被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殷旭也没登堂入室啊。在这和他嘚瑟什么?
难不成在和宋矜郁玩网恋?
等等。
网恋?
程凛洲眸光一动,忽然想起来某个被搁置已久的小号。左右现在在等一封文件送达,无事可做,他冷漠且倨傲地扫一眼殷旭,歪在沙发上摸出手机。
【4750712:在吗?】
【4750712:看看胸】
【4750712:[转账500000r]】
看了眼时间,宋矜郁现在正应该在学校里上课,他眉梢一挑,补充:【10分钟内发过来再给50万】
……
多媒体阶梯教室里。
大屏幕正在播放某位艺术家的生平影像资料,宋矜郁靠着墙壁站在前面陪看,掌心里的手机震了震,他习惯性划开屏幕解锁——
第一排某个本就不太专心的学生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人,示意快看。
同桌心有灵犀扭头,一眼锁定斜前方的长发美人老师。
宋矜郁今天穿了件腰侧花纹镂空的白衬衫,棕色系长裤,腰间搭配一条同色丝带,发辫照例编了个侧麻花,用白色蕾丝发圈扎起来。整个人又艺术又清纯,进教室那会儿底下全是抽气声。好半天才收起心思转移到课程内容上。
宋老师美则美矣,还是比较严格的,要是被他抓到开小差铁定扣平时分。
但此时美人老师面上浮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神色——纤眉蹙起,红唇紧抿,嘴角多出了一个小括弧,眼睫低垂看着手机,眸光隐隐晃动,就连那雪白的颊侧都浮上了一层浅淡的红。
嘶。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嗔怒吧!
他看傻眼了,突然,美人老师视线扫了过来,整个台下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欲盖弥彰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宋矜郁熄屏手机,嗓音冷淡:“看完视频我会提问,回答不上来扣分。”
看了一眼进度条,还有13分钟结束。
他转身离开了教室。
这间教室在走廊第一个,洗手间就在旁边。此刻上课时间,空无一人,宋矜郁推开一个隔间的门,盯着屏幕敛眸思量。
真要发么?
发吧。
榜一大哥的要求怎么好意思拒绝?再说了,大哥出手阔绰,不发吃亏的是自己。
宋矜郁勾了勾唇角。
将胸前的扣子一路解开到腰腹部,他颇为大方地将白衬衫从一边的肩膀褪下去,卡在臂弯,翻转摄像头从下巴框到腰身——
咔嚓。
然后抬起空余的手搭在了起伏处,让那抹粉色落在两根纤细的手指之间,微微施力。
附赠特写一张。
宋矜郁把照片发过去,肩膀一抬衬衫归位,单手扣上衣扣。
落到锁骨附近时却顿了顿,没全扣上,反而将衣领扯开了些。他从隔间出去,背对着窗外又拍了一张带脸的自拍。
然后列表搜索出来一个久未联系的人,发送。
指尖轻轻敲击屏幕,他在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跳了一分钟之后,撤回照片。
【不好意思,发错了。】
……
办公室里很安静,手机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清晰可闻。
程凛洲垂眸注视着那两张尚未点开接收的缩略图,指骨发白,眼底暗色汹涌。
还真发了。
上着课跑学校洗手间给网友拍露奶照。
可以。
他用力敲击屏幕,把钱转给夫人。太阳穴青筋直跳。
旁边也传来了一声相同的提示音。
程凛洲瞥过去时眼底尤带戾气,程均哲尴尬地对他笑了一下——他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倒不至于不让属下看消息。
还是特别关心的消息。
殊不知程均哲听到那声音神经就一紧,定了定神,把手机拿得靠近些,点开,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人。
素来周全温和的脸色在看到那张照片时僵住了,瞳孔收缩,手指微微颤动。
啪。
照片从聊天框消失,接着弹出下一条消息。程均哲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已保存”,心脏狂跳,掌心竟然渗出了一层汗。
第36章 可以网恋吗 “你会保护好老师的吧?”……
程均哲离开总裁办公室, 转身进入空旷安静的楼梯间,定了定神,再次打开刚才的聊天框。
对话停留在半小时以前, 他回复那个人“没关系”“在开会所以什么都没看到”, 对面只简简单单地回了个【嗯。】
程均哲盯着那冷漠的一个字, 心潮略微平息。
这才是他认识的宋矜郁。对着镜头鼓嘴自拍发给不熟的人, 怎么也不像对方会做出来的事。
手指滑到相册顿住, 他迟迟没点开最顶上照片的大图,不敢和那双如雾似幻的眼眸对视。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被吸进去,迷失在那片轻盈缭绕的迷雾之中。
真的是发错了吗?
思绪又逐渐飘浮。自己和他许久未联系了, 要怎么才能从列表里发错到他这里?
如果不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程均哲抬手推了下眼镜, 自嘲地笑了笑。一张自拍能有什么目的,又不是暧昧期的撩拨把戏,难道他要多疑到那人想要勾引自己么。
还是说, 把他搅得心神不宁就是他的目的?
那确实很成功了,方才会议间他又被程凛洲抓住了好几次走神——不知道总裁大人收到了什么消息,心情明显变得很糟糕。但既然来自“特别关心”, 除了宋矜郁也不作第二人想。
莫非他真的和程凛洲掰了,把自己当成了下一个目标?
眼底的嘲讽凝住, 瞳仁变得灰暗无光, 程均哲忽然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回忆中。
——三年前的灵堂,身着肃穆黑衣,苍白、美丽而凄哀地为死去的未婚夫流下眼泪的那人。和数月前在医院,强撑着冷静处理丈夫的相关事宜,最后却摇摇欲坠从台阶上跌倒的他。
……不可能。
程均哲陡然惊醒,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晴明穴。
就算要找也不可能那么快,况且旁边还有殷旭虎视眈眈等着, 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他苦笑了一下。想,若是程凛洲收到这样的照片,定然毫不怀疑对方就是发给自己看的,然后势在必得地采取行动。
但他不会。他一向有自知之明。
收拾好心情退出相册,程均哲搜了个点头的表情包给宋矜郁回了过去。不让对面做最后回复的人。
缓步从楼梯间径直下到底两层的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他脚步顿住,缓慢地拿了出来,低头垂眸。
【表情包很可爱】
【不怎么像你】
……坏了。
程均哲轻叹。
这下他恐怕要心神不宁一整天了。
一个电话拨了进来,他没看就点了接通,语气比平时浮躁许多:“喂。”
“……副总,您现在有空吗?”对面期期艾艾地开口。
程均哲拿远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
果然是宋成章.
下课后从多媒体教室出来,宋矜郁随意回了程均哲一句,把聊天框滑掉。凭他对此人的了解,没那么容易上钩,不能着急。
另一边,他的榜一大哥还在酸不溜丢地阴阳怪气。
明明是他让他发照片的,真发了不高兴。啧。老板就是难伺候。
4750712:【只要给钱你什么都干?】
污蔑啊这是。
宋矜郁回:【分人的】
【你不一样。】
挑了一下唇角,他慢悠悠地举例子:【有些人想给我当ATM机我都不搭理】
榜一大哥半天没动静。
宋矜郁好心情地出了教学楼,对迎面而来和他打招呼的学生点了点头,往校门口走。
过了会儿手机再次震动。
4750712:【多少能让你回答一个问题】
回答问题?想用这种方式试探他么。
宋矜郁回:【不涉及隐私的话,很便宜呢】
对面很快打过来一笔巨款。
宋矜郁:【小猫眨眼.gif】
4750712:【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一愣,脚步都停下了,实在没想到程凛洲是想问这个。
【直播的时候看到的】对面没忘记补充。
眸光柔和了许多,宋矜郁拇指抚了抚屏幕,轻轻敲字:【这是我的隐私。】
他很开心程凛洲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这要他怎么解释?
你得自己想起来才行啊。
宋矜郁抿了一下唇,眸中划过思索。当然,他也不是不能帮帮忙。
【哦,那你可以和我网恋吗?】对面退而求其次道,【每天都给你发工资。】
他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点了收款。
【好啊,老板。】
【(*^3^)】
……
宋矜郁停步回消息的位置正好是校门附近的篮球场。
周围聚集着不少围观的学生,发现身后宋老师路过,很快你戳我我捅他示意快看。
以花坛的灌木丛为背景,那道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孤峭挺拔,低垂的修长脖颈似白雪掩盖的寒枝。偏偏眉眼中泛着难得一见的浅淡笑意,犹如昙花悄然绽放。
人群从近到远陆续安静下来。篮球拍击的响动都停了,忽然,场上的人一个走神,高速旋转的篮球脱手朝那道身影飞了过去!
旁观的人倒吸冷气,奈何身体跟不上阻拦的意识,纷纷露出惊恐痛惜的神色——
砰。
橘色篮球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旋转卸速,手指收紧扣在掌心。再然后,力道极狠地抛了回去,不偏不倚砸在了那个罪魁祸首的脑门上,把人砸得痛呼着退了好几步。
众人松了一口气。万幸这幅绝美景象没有被破坏。
宋矜郁也才从消息中回过神,若有所觉地抬眸,瞧见一个单肩挎着包快步离去的高瘦背影。
嗯?
“站住。”他开口。
那人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走得更快了。
宋矜郁微微眯起眼眸,两步走去旁边的替补席,从学生手中捞过一个篮球,胳膊高高抬起。
完美的抛物线从白皙如玉的指尖划出,精准砸落在几米外那人的背上,滚向旁边的围栏。
邬子烨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隔着距离对上那人雾暗云深的眸。
宋矜郁下颌微抬,平静地命令:“把球捡回来,还给人家。”
不捡,会怎样。
众目睽睽下这样走掉会让他很尴尬吧。自己又不是他的狗,凭什么他让捡球就去捡球。
他站在原地没动。
替补席上,呆头鹅一样的男生从“宋老师走到我旁边了宋老师拿了我的球宋老师碰到了我的手宋老师身上好香”中艰难回神,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老师!我去捡就行了!”
说完就要往那边冲。
——不捡有的是人上赶着帮他捡。
垂落的拳头狠狠攥紧,邬子烨绷着脸盯了那男生一眼,直吓得对方钉死在原地。他弯腰捞起篮球,尽量维持着冷静抬脚走了过去。
篮球在半道扔还给对方,邬子烨在宋矜郁身前站定,嗓音低哑:“……老师。”
宋矜郁反倒不说话了,喜怒不辨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人群和围观视线随之散开,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终是快步追了上去。
停车场没什么人,宋矜郁看着走近的男生,波澜不惊地开口:“你在躲我?”
邬子烨这一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辞,同样平淡回答:“我没躲您,我想去写生日落,时间有点赶。”
日落?
宋矜郁看了眼手机,三点多。那确实是要抓紧了。
他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扫过,轻轻笑了一下:“去哪儿?我正好没事做,不介意的话带我一个?”
邬子烨没吱声。视线别开,瞳仁中有一团黑气凝聚泛滥。
宋矜郁耐心等待答复。
“真的吗?”邬子烨再度望向他时,今天第一次笑了出来,眼底泛着惊喜和雀跃,“我本来也想邀请老师陪我去的,没好意思开口,您如果愿意的话再好不过了。”
不知道又在琢磨些什么。
宋矜郁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偏头示意:“要我开车吗?”
“我来开就行,您坐副驾吧,轻松点。”邬子烨说。
“你会开车?”他颇为惊讶。
“做代驾挺赚钱的。”男生笑了一下,回答。
……
车子上了高架一路向南,车速不减,大有不开到城市边缘不停歇的势头。
宋矜郁中途问了下要去哪,邬子烨不明确回答,告诉他是自己的秘密基地。
他打量了一番对方笑意浮在表面的脸,索性不问了,歪在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某几个人发消息。
最后也确实开到了尽头,车在城南某处海港的西面滩涂停下。岸边是粗犷坚硬杂乱的岩石,枯草泛着黄,一片未经雕琢的灰土色,苍凉又贫瘠。
江城的海在东南方向,受欢迎的景点多是看日出的,找地方看海上日落实在有点别出心裁,以至于这一片都人迹罕至,放眼望去只有渔船和停靠岸边的货轮。
邬子烨在这里有认识的人,翻过堤坝找到某位大爷借来了一艘私人用的小型汽艇。开过来招呼宋矜郁上船。
“我老家是海滨城市,我有段时间就住在海上,每天都在船上看日落。”邬子烨把救生衣递给他,“老师不是问我想画什么吗?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画自己最喜欢的。”
“……日落在岸边看不一样么?”宋矜郁默默接过救生衣,语气和表情都很镇定,“你看这海水和绿豆汤一样,没必要下去吧。”
“岸上视线会被建筑物遮挡。”邬子烨说,“天色暗一点就不会觉得浑浊了,到时候周围的渔船货船和落日交汇在一起,很壮观。”
宋矜郁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扑面而来,他轻吸了一口气。
当然可以掉头就走。但说话要算话,而且万一自己走了,这小子独自出海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您是晕船吗?”邬子烨拍了拍背包关切道,“我有晕船的药。”
“……不用。”宋矜郁瞥他一眼,低头穿上救生衣,手指用力把带子系得很紧。
邬子烨默不作声看着他动作,等到他望过来时又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伸手扶着他登上晃悠的小快艇。
L.W.不喜欢海。
凡是了解过这位青年画家的,知道这件事的不在少数。他描绘过世界各地罕见又危险的景观和动物,拥有优秀的绘画水的功底,却从未展现过大海或海洋生物相关的作品。
邬子烨先前证实过了这个猜测——宋矜郁不会游泳,他知道他此时心中一定很害怕。
眸中涌动着漆黑晦暗的情绪,还夹杂着丝丝的兴奋和畅快。
他受够了这个人永远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模样,想施舍垂怜就摸摸他的头,施舍完了就让他滚。而自己恨他恨了这么久,无数次下定决心要报复,在篮球场边看到这人的刹那却想的是不要让篮球弄脏了他难得一见的纯白衬衫。
手指扣紧方向盘,邬子烨踩下油门,轻巧的快艇破开海浪向着远处冲去。
他要看宋矜郁惊慌失措,要看他的脸变得苍白,漂亮的眸子里流露出惊恐,最好能盈满泪水向自己求助。
今日天气正好,风不大,晴朗无云,天宽地阔,就算是和他死在一起也合适。
肌肉绷紧的胳膊上传来了轻微的力道,清甜的香气混着海风的咸湿一起钻进他的鼻息。余光里,穿着橙黄色救生衣的人往他身边坐了坐,被风吹乱的长发扫到了他脸上。
“小邬。”宋矜郁喊他。
他嗓音本来就偏低频,被海风一吹愈发模糊而软沙,像贴着耳廓娓娓地讲故事:“……我不会游泳,小时候溺过一次水,在那之后就没下过海。”
邬子烨缓慢偏过了头。
宋矜郁对他笑着,凌乱的长发被一只手挽在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
“你会保护好老师的吧?”
落日的暖金色开始降落,他温柔明媚的脸和波光粼粼的海水融在了一起。
第37章 前夫在门外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进来……
宋矜郁极限运动玩得多, 也从来不晕任何交通工具,但摇晃的船只和望不到边际的海水让他有些想吐,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橘黄色的太阳已经越来越接近海平面了, 旁边邬子烨面无表情地在画纸上打着草稿, 看起来十分专注, 无暇顾及其他。他也不想打扰对方, 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剥开放进嘴里。
下车前他从储物箱里抓了两根出来,太明智了。
甜滋滋的橙子味充斥口腔,宋矜郁好受了一些, 拢了拢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衣领和发梢。他眺望着被逐渐染得艳丽的天空, 无端想起了在非洲大草原上看到的落日。
那是他和程凛洲第一次一起出远门。在此之前都是他一个人背着包和画材想走就走,路上遇上什么人什么事都看运气。
程凛洲比他有规划得多,少爷不差钱, 还很懂他喜欢什么。租了一辆超酷的吉普车在草原上追着象群狮群和犀牛跑,追到了就停下来给他画画,然后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 躺在车前盖上等待太阳回归远方地平线。
他俩都没注意到旁边猴面包树下蹲着一只半大的未成年猎豹。程凛洲正抱着他耍赖要亲,宋矜郁的手指忽然就被热乎乎带着毛刺的东西给舔了。
再然后那小豹子就不见外地跳上了车前盖, 扑过来舔他的脸。
他觉得很好玩, 程凛洲在旁边黑着脸虎视眈眈,又是怕豹子突然发疯咬他一口,又醋那小家伙赖在他怀里撒娇。
好在小豹子只是表达一下亲昵,没多会儿就被妈妈的叫声喊走了。
宋矜郁也是在对方的陪伴下画出了那副拍卖价最高的作品角马过河。
按照计划赶去马拉河边的路上,遇到游猎司机告诉他们来晚了,角马刚刚走完了一趟。宋矜郁有些沮丧,程凛洲却不死心, 咨询了当地人把车开到了另一段河边,等待。
然后就亲眼见证了对岸的角马从十来只聚集到成千上万,大地震动颤抖,随着第一只角马一跃而下,无比壮观的景象近距离呈现在眼前,奔腾的河水仿佛通向天际,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或许正是这样的景象在他骨血深处埋下了某种渴望,让他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之前,硬是从泡着热水的浴缸里爬了出来。此时此刻,宋矜郁甚至无法共情当时想要放弃生命的自己。
但那也是二人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相伴旅游。
太阳又坠落了几分。此时的天空变成了一半深蓝一半橙,中间浸染交汇着紫红色分界线,美不胜收。
宋矜郁咬碎了嘴里的糖果,眸中泛着怀念和些许期待——他想和程凛洲再出去玩,想和他一起看很多很多个日出日落。
身边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转过头往邬子烨的方向瞧,对上了滚烫灼热的目光。宋矜郁微微一愣,垂眼望向他的画作,对方却立刻收了起来,拿白布盖住。
“怎么了?”他也不恼,从唇边把棒棒糖的柄拿出来,“和老师还不好意思?”
邬子烨的脸色称得上难看,盯着海面语气生硬:“……你今天为什么总是笑?”
因为最近心情很好啊。
“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宋矜郁说,“你不想看我就不笑了。”他抿了下唇角格外乖巧,一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表情,“别把老师从船上扔下去就行。”
邬子烨再度语塞。
“……我画完了。”半晌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把画板收好放到一旁,“我们回去吧。”
宋矜郁:“嗯嗯。”
邬子烨握着方向盘,驾驶着船只离开,这一次他开得很稳很慢,尽量不让身边人感到不适。紧绷的侧脸灰败,浑身散发出了浓烈的挫败感。
他认命了。
他就是没法对伤害这个人。他望着他被落日熔金染上笑意的眉眼,不由自主为他开脱。
——他这么美好,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从小就有人爱他护着他,他不会经历也不会懂。如果一定要有人高悬在天上,远离世俗的污浊尘土,是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就算……他对那件事知情而不顾,甚至变相做了帮凶。
他也愿意给他这个权力。
因为支撑他从12岁活至今日的,一直都是程氏楼下那次初见,这人烟雾缭绕后的侧脸。只一眼就让他独自爱恨交加了这么多年。
宋矜郁本欲再聊些什么,见到邬子烨这个失魂落魄的状态又作罢。他看得出来这小孩在纠结一些事,很可能和自己有关,但他也比谁都清楚,秘密在心里藏得太久就很难再宣之于口了。
快艇逐渐靠近海岸,堤坝上,有个戴鸭舌帽的高个男人站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翻过堤坝大步跑了过来。
“我弟。”宋矜郁对邬子烨解释,还眨了眨眼,“你见过的。”
邬子烨一愣,接着反应过来。
宋嘉皓,或者说是祝羽。那位大明星很有气场地站在岸边等他们,鸭舌帽下的视线穿透暮色,充满了戒备刺向他。
他对姓宋的可没什么好感,懒得多给一个眼神。
宋矜郁奇怪地看了看他:“原来你不喜欢他啊?”
邬子烨恹恹回答:“我只喜欢你。”
“……”
船只靠岸,邬子烨扶着宋矜郁起身,脱掉救生衣,抬脚迈过船沿——宋嘉皓一只手伸过来,搂住宋矜郁的腿弯,直接把哥哥从船上横抱了下来。
宋矜郁没拒绝,他此刻腿软得厉害,估摸着站在地上都得打颤。
宋嘉皓再次不客气地上下扫视了一遍邬子烨,抱着哥哥往车的方向走。宋矜郁趴在他肩上招呼邬子烨跟上。
男生答应了一声,背上画材慢慢跟在后面。
“你吓死我了!”等拉开了一段距离,宋嘉皓嚷嚷起来,“好好的怎么会跑海上去?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
“别胡说。”宋矜郁差不多能走了,拍了拍弟弟的肩要下来,“我带学生出来写生。”
宋嘉皓弯腰把他放下,回眸扫了一眼那人,想起些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是上次演唱会那个?”
“对的。”
“你怎么对这小孩这么好?”他有点吃味。也没见哥哥对其他学生这样。
“我觉得他和我很像。”
“哪像了?”宋嘉皓莫名其妙。
心里装了很多事,谁也不愿意说的样子很像。宋矜郁:“都有一种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
“而且这小孩蛮可怜的,父母早早去世了,到处打工养活自己还要学艺术,能帮就帮帮吧。”他叹息了一声。
这也是他没法记恨宋成章的原因。他不清楚如果没有这个养父领他回家,自己到底会过得更好还是更糟糕。
相比生活和贫穷的重压,他的那些不顺大概都只能算作无病呻吟。
回去的路上是宋嘉皓开车。
宋矜郁的精神从紧绷转为放松,疲惫一下子上涌,歪在副驾睡得很沉。邬子烨坐在后面干脆也闭眼休息,免得和另外一个宋姓鸭舌帽男交流。
中途他睁了几次眼睛。
第一次看到鸭舌帽男举起手机一脸痴汉地偷拍副驾的人。第二次看到他狗一样凑过去闻对方的头发,拎起宋矜郁的麻花辫扫自己的脸。
第三次。看到他摘掉鸭舌帽,小心翼翼吻在了副驾之人单薄的肩头。
邬子烨心中巨震。
那人眼中浓烈的情感他再熟悉不过,每次想起宋矜郁他只要照照镜子就能看到,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
可……可他们是兄弟啊!
这个死变态居然觊觎自己的亲哥???
他盯着宋嘉皓后脑勺的目光顿时更加嫌恶,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和忌恨。
……
宋矜郁清醒过来的时候邬子烨已经回学校了,和他打过了招呼,但他太困了估计没怎么回应。
车子停在了预定好的餐厅楼下的停车场,宋嘉皓没开灯,就黑漆漆地坐在那盯着他,眼珠子很亮,人一声不响。
“你有病吧,干嘛不叫醒我。”宋矜郁被盯得毛骨悚然,摘下这家伙的鸭舌帽,往他脑袋上抽。
“哥哥好看,我多看一会儿怎么了。”宋嘉皓特长就是脸皮厚,心里还在遗憾哥哥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手抽他。
上次好不容易挨哥哥一巴掌,也没心情仔细感受,太可惜了。
宋矜郁没好气:“吃饭去。我肚子饿了。”
“好好好。”
餐厅的包厢提前预约好了,是二人从小吃到大的店,菜品也都是吃惯了的,宋矜郁就座后就闷头开吃。
宋嘉皓时不时给他切个肉剥个虾什么的,注意到对面的宋矜郁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谁手机聊天,表情丝毫不见开心,反倒有几分少见的冷漠和斟酌。
“谁啊?”他把一只黄油黑虎虾放进哥哥餐盘,装作不经意地问。
“程均哲。”宋矜郁吃掉,回答。
这人的殷勤出乎了他的意料。而且好像有强迫症,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复他的消息,哪怕他发一个无意义的表情包,对方都要找到一个新的话题开启。这半天下来,已经断断续续聊到了程均哲有一本古斯塔夫多雷的绝版画册,想要拿给他鉴赏了。
让程凛洲搬出去主要就是给这人看的,但这才几天?真不怕被程凛洲发现么。到时候程凛洲不会把自己怎样,这人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宋矜郁思索片刻,干脆就想看看对方能有多胆大:
【我今晚有空,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来我家。】
程钧哲这次回得慢了一些。
【抱歉,我现在在酒会上】
【我会让人把画册给你送过去。】
哦。原来不是要当面鉴赏。宋矜郁挑了下眉梢,扔下手机不回了。
“程……均哲?!”对面的宋嘉皓终于回过神,叫着从位置上弹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和他联系?你抛弃程凛洲看上他了?”
他倒是知道哥哥最近和程凛洲疑似分居。哥哥不喜欢,他也就忍着没幸灾乐祸,但怎么又冒出来个其他姓程的??
“哥!你不能在同一片树林里吊死三次啊!”
他越过桌子抓住宋矜郁的肩膀摇晃——如愿挨了哥哥抽过来的一巴掌。
非耳光那种,而是几根手指竖起来往他嘴上拍,动作怎么看怎么萌,把宋嘉皓抽得春心荡漾。
“再胡说八道试试?”宋矜郁轻斥。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打。”宋嘉皓麻溜认错,他知道哥哥不喜欢听到“死”这个字,“哥哥多打我几下。”
奖赏没讨着,心很快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宋矜郁放下了餐具,神色凝重地望向他,缓缓道出这几日盘桓在心头的猜测:“我越想越觉得程凛洲的车祸不大对劲。”
“……”什么啊。怎么又和那家伙有关。
“程家人该查的肯定都查过了,监控也没有任何问题。”宋矜郁沉吟,“唯一可能瞒天过海的,就是当时和我一起应对紧急情况的程钧哲。”
“……”呵呵呵。那他真够废物的,居然没能一次把程凛洲弄死。
宋嘉皓心里在滴血,表面上还要装得忧心忡忡:“为什么?这人感觉还行啊,每次对你都客客气气的。他在程凛洲手下工作这么久了,要真的有问题,他自己也该发现了吧。”
确实。
所以宋矜郁觉得此人很难上钩,他也只是试一试。
但他理应是没记错的。
程均哲平日里一向彬彬有礼,唯独对他说了两次逾矩的话。
一次在程廷峥的葬礼上,他说,“嫂嫂,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替堂哥照顾你。”
还有就是上次他在医院体力不支摔倒,不慎跌伤了腿,程均哲硬是把他送去看诊,“凛洲车祸这段时间,我有义务帮他处理一切麻烦,也包括你。”
两次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在意,事后回想却十分古怪。他毫不怀疑程凛洲的警惕心和能力,对方既然能把程均哲留在公司,证明此人在工作上是规矩的。若是他自知正儿八经斗不过程凛洲,选择以下三滥的方式下手呢?
那也就只有用一些特殊的手段让他露出破绽了。
宋矜郁眸中划过冷意。
他不打算告诉程凛洲,不打算在事情明朗前挑拨他们堂兄弟的关系,即便程凛洲一定会无条件相信自己。
如果那场车祸真的和程均哲有关系。
他会亲手让那人付出代价。
视线偏移,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对面撤回了之前的消息,发来了一条新的。
程钧哲:【好。晚上见。】.
抱着画册站在托斯卡纳风格的三层别墅门口,程均哲缓慢抬手推了推眼镜,唇角泛上一抹苦笑。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刚刚硬着头皮找借口从酒会提前离席,程凛洲狐疑看了他一眼,但没有阻拦。他换了一辆追溯不到自己头上的车,换了衣服,卡住了门口的摄像角度,但依然明白这是悬崖边走路的找死之举。
可是身体忤逆了他的意志,手指硬是打不出任何拒绝那人的字句。
那是……从未曾有过的,宋矜郁主动对他提出的邀请。
哪怕就真的只是把画册送给他就走,也行。
程均哲吐出一口胸中浊气,正要按响门铃,别墅的门开了。
那个让他魂不守舍一整天的人影走到了花园里,快到腰际的长发完全披散,路灯照耀下显得蓬松而轻盈,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
他的睡袍也是暗光流淌的,真丝面料贴合修长优美的身影,腰带松散束起,一截小腿裸露在外,欺霜赛雪的皮肤甚至比路灯更刺眼。
他在草地上寻找着什么,停在一个鳄鱼形状的小狗玩具之前,弯腰拾起——
睡袍瞬间勾勒出了腰臀的弧线……
程均哲欲盖弥彰地别开视线,半晌,再度抬眼,他对上了那人波澜不惊的双眸。
宋矜郁抬脚走了过来,解锁大门:“进来吧。”
没打多余的招呼,转身往里走,荔枝玫瑰的精油香气顺着晚风送进程均哲的鼻息。
视线忍不住一再往那人腰身的部位飘去。
好巧不巧,宋矜郁反手把头发拨到了一边,拿腕间的发带绑起,指尖纤细如水葱,举手投足无一不挑动他的神经。
伴随兴奋同时降临的是愈发浓重的危机感。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个人从来没有多给过他一个眼神,真的会如此一反常态吗?虽然此时的态度也称不上热络,可实在……太像勾引了。
他肯定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别的。
程均哲神思不属,双脚机械地踏进了客厅,关上房门。
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他的思考。
是宋矜郁的。
程均哲听到他拿起手机不咸不淡地嗯了两声,偏过头望向了客厅的窗户,淡色修长的眉蹙起。
接着走到了窗户向外看,无论语气还是面色都流露出厌烦和不快。
宋矜郁挂掉电话,站在窗帘半掩的窗边微微抿唇,扫了他一眼。
“……程凛洲?”程均哲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在外面?”
宋矜郁嗯了一声。
他脊背僵住了,瞳孔收缩,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好半天回过神,却发现那人正歪头欣赏他的慌张,带着估量的神色。
程均哲强行镇定下来,回以一个微笑。
宋矜郁抱着胳膊走近了他几步,语气了然而轻慢,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落下一片轻柔的羽毛,“你放心好了。”
他说,“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说完拿起手机出了门。
客厅门遮住了程均哲的身形,也遮住了宋矜郁关门后就一转变得轻快的脚步。
第38章 丈夫变小三 “我有男朋友了。”
夜色漆黑, 别墅外的路灯却很明亮。
光线照在斜倚在车外的那人身上,衬得高大的轮廓峭拔如松。没穿西装外套,黑色衬衫的领口敞开, 锁骨处形成一片深陷的阴影。
骨节明晰的手指间还把玩着一条亮晶晶的东西, 眉眼低垂, 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这很男模。
宋矜郁暗暗在心里点评了一句, 压下脚步缓慢走到对方面前。
哗啦。程凛洲略微弯腰, 对他展开五指,让那个闪闪的东西垂落下来:“送你的。”
变成砸礼物追人的大少爷了。
“你大晚上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宋矜郁扫了眼那满钻的项链,不怎么感冒, 只盯着坠子后这人的眉眼, “不是说了没事别来吗,而且我不习惯戴这种东西。”
“试一下看看呗。”程凛洲不气馁,低着嗓子哄他, “慈善晚会总不能什么都不拍啊,我觉得这个很衬你。”
夫人说不喜欢那就不买了?当然不行。男人就得给自家夫人买漂亮珠宝。
夜色中,对方的眼眸和黑色耳钉同样暗光流淌, 宋矜郁没再说什么,轻轻背过了身。
微凉的项链贴在了皮肤上, 切割独特的白色钻石环绕一圈, 顶端坠着两只可拆卸的以粉钻为主石的蝴蝶,正巧落在了他松散的睡袍衣领下沿。
好看是蛮好看的。
宋矜郁拨了一下那蝴蝶,身后之人顺势收紧臂膀抱住他的腰,下巴压在他肩膀上。
“那辆车是谁的。”程凛洲阴恻恻地开了口。
他就知道。
宋矜郁扫了眼旁边程均哲的车,面不改色回答:“朋友。”
“什么朋友这么晚来找你?”继续阴恻恻。
“和你有关系吗。”宋矜郁语气轻飘,意有所指道,“前夫。”
“他能来找你我就不能?”程凛洲用高挺的鼻骨蹭他脖颈, 嗓音闷下去,“夫人就这么讨厌我啊。”
唔。装什么委屈,不是都把“朋友”扔家里出来见他了吗。
宋矜郁被蹭得很痒,侧仰过脸想躲开,反倒把细长白嫩的脖颈更大方地暴露在了对方面前,程凛洲立刻叼着这截颈子吮了好几个吻。
他顿时腿软腰软地往这人怀里倒,程凛洲臂膀收得更紧,埋进他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直把他撩拨得浑身哆嗦起来。
“……别这样。”宋矜郁没有在家门口颠鸾倒凤的想法,指不定程钧哲什么时候掀开窗帘就能看到——他抬手推推肩上的脑袋,想到了个借口,“我有男朋友了,你这样不合适。”
“……”
话一出口他知道要糟,这完全是煽风点火适得其反之举,只怕原本不出事现在都得出事了。
果然,抱着他的胳膊僵住了,耳畔的呼吸变得沉重骇人:“你说什么?”
算了。
他想要就要吧,也不是没办法补救。宋矜郁眸中划过思索,脸不红心不跳:“我有男朋友了。”
安静漆黑的夜色中,这句话字字清晰。
程凛洲强行克制住一瞬被点爆的情绪,握着怀中人的肩膀转过身。路灯迎面打在这张白玉雕琢的脸上,将瞳仁照得像深灰色的水晶玻璃球,长睫轻轻扇动,眉眼似蹙非蹙,看起来十分苦恼。
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挑了下眉梢:“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宋矜郁很诚实:“今天。”
哦。今天。
程凛洲下颌微抬,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个车,“是这个人吗?”
摇头:“不是。”
呵。
绷紧的肩背放松了下来,程凛洲捏起他的下颌,垂着眼帘左看右看,凑过去在他粉润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管你有没有男朋友,还欠我74次别想赖账。”
宋矜郁纤手搭在这人肩上,装模作样往外推拒:“什么意思?你要当小三吗?”
程凛洲给气笑了。
他堂堂程氏集团总裁,手持结婚证的宋矜郁的合法丈夫,居然也有变小三的一天。偏偏还没法把那位“正牌”给怎么样。
“对,我要绿了你男朋友。”他咬牙切齿地说完,臂膀下滑搂着夫人的臀部抱起,反手打开宾利后座,扔了进去。
动作太激烈,宋矜郁半包的拖鞋被甩掉了,程凛洲顺势握住夫人的脚亲了一口,然后卷起袖子,压上来扯那件真丝睡袍。
他一只手撑着座椅,小臂青筋微凸,衬衫下的肌肉线条紧实流畅,充满爆发力,摆弄夫人摆弄得轻而易举。
很快宋矜郁单薄的脊背就被他托在了掌心,睡袍褪到臂弯,挺起来将今天照片的内容近距离呈现。
程凛洲打开车内的照明灯,像鉴赏那串价值上亿的钻石项链一样仔细观摩,目光如有实质,看得原本陷进去的花骨朵自发绽放。
“你的新男朋友碰过这里吗?”
他语调嘲弄,拎起一只粉钻蝴蝶蹭了蹭那更加艳丽的色泽。
冰凉的钻石激得宋矜郁一抖,悬空的腰腹也颤了颤,又白又薄又窄,随着呼吸微微下凹,涩得不像话。
程凛洲眸光晦暗。
回忆起上次滴落汇聚在上面时的景象。
于是低头亲吻,缓慢向上。
“他……他还没有过。”宋矜郁回答问题,咬着唇吸气道,“如果他要我也会让的。”
程凛洲顿住,黑着脸撑起胳膊看他。
夫人的长发和丝绸睡袍一样凌乱蜿蜒,偏过头似在忍耐,细瘦的脖颈拉长,在钻石项链的衬托下精致美丽而易碎。
装什么不情不愿,有了男朋友还不是被前夫亲得□□。
双重绿帽冲昏了程凛洲的头脑,让他完全丧失了怜惜之心,凶狠地咬了上去。
夫人哀鸣了一声,在昂贵的真皮后座上摆动,手指也扯住了他的发。
司机老杨依照总裁的命令,远远守在了路口,阻止有可能的车辆进入这条石子路。
宾利后座的门尚未关上,车门外的视角看来,宋矜郁被高大健硕的男人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两条白如新雪的小腿在两侧无力地挣扎,却难以撼动分毫。
力量压制充满了极致的粗暴感,一眼血脉贲张。
程凛洲早就发现了夫人的疼痛阈值低,但不排斥轻微的疼痛,果不其然挣扎没多久就变成了迎合,他抬起头,冷笑着往夫人臀部拍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宋矜郁被他打得发愣,睁圆了眼睛猫儿似的瞪着他,明显措手不及。
“挪一挪,我把车门关上。”程凛洲抬了抬下巴。
宋矜郁负气地翻了个身往里躲,殊不知拱得更厉害了。程凛洲干脆按着夫人下塌的细腰,另一只手又拍了下去,还用鼻梁顶了一下那酥软圆润。
“……你有病吧!”
车门关上了,宋矜郁面对面坐在程凛洲腿上,脸颊绯红地拧这家伙的耳朵,“再敢打我一下试试?”
混账东西没大没小了。
程凛洲一秒变乖,双手把他捧起来揉:“那夫人让我吃一嘴,好不好?”
被拍的酥麻感直往脊柱上蹿,宋矜郁垂眸瞧着面前这张帅脸,没能矜持太久,手指从对方的耳朵移向了眉骨,抚了抚上面逐渐变浅的疤痕。
“……轻点。”他别开眼低声道。
程凛洲把他放在了自己的位置,半跪在车内。那颗鲜红的痣晃动着,从最开始的若即若离,逐渐压紧了年轻男人锋利的下颌。
……
最后,程凛洲重新把夫人抱坐在怀里,坏心地抹匀那柔软小腹上自己刚落上去的。然后才给他穿好睡袍,系紧腰带,还从副驾捞过来西装外套,严严实实裹了一遍。
“我抱你进去。”他说。
“不行。”宋矜郁从余韵中回神,赶紧制止,“我朋友还在。”
“你还能走路吗?”程凛洲顺着摸到他状态不太妙的足心。
宋矜郁心有余悸地缩了一下:“……我能。”
程凛洲只能再抱着夫人黏糊一会儿,等怀中人恢复力气,推门下车,弯腰拿起刚才甩掉的拖鞋帮他穿上。
“今天表现得不错。”宋矜郁弯了下唇角,摸了摸前夫的脑袋,“下次还点你。”
程凛洲就这么握着他的足踝抬眸:“下次是什么时候?”
居高临下的视角下,这人的眉眼和几年前全无二致,宋矜郁目光描摹了片刻,道:“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得让我满意就由你决定。”
“你问。”
他嗓音温和:“你看过的最美的落日是在哪里。”说完便不声不响盯着对方,眼底浮现一丝丝期待。
程凛洲扬起眉梢,语气试探:“和你一起看的每一个?”
宋矜郁:“……”
“不对。”伸出细长的食指往对方脑门戳了一下,把人戳得略微后仰,“你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从车上下来,宋矜郁果真踉跄了没站稳,又被程凛洲趁机搂住吃了下豆腐,然后才摆脱人往别墅走。
项链在途中被他悄悄摘下藏进西装,手指抚去眉梢眼角的春意,把发丝扯得更凌乱。等推门走进客厅,他已完全是一副惨遭凌.虐后疲惫不堪的模样。
程钧哲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那双灰败又迷蒙的眼眸对视,浑身一震。
宋矜郁拖着虚浮的脚步从他身前擦肩而过,那混杂着另一个男人的糜.乱气息直往鼻腔里钻,衣服裹得很紧,仍能看到裸露在外的部分鲜红刺目的痕迹,像落在白雪里的血。
那人背对着他倒在了沙发上,身躯微微蜷缩,头发丝都泛着可怜和脆弱,亟待抚慰。
他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指尖发抖。
“你回去吧。”
就在手指要触碰到之前,宋矜郁出声了。嗓音也低不可闻,“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看画,让你白跑一趟了。”
程钧哲还想说什么:“我……”
“下次见。”
他再一次打断了他。
……
程钧哲驾驶着不起眼的福特轿车,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驶离这片别墅区,思绪快要把头脑撑爆。
程凛洲竟会把他折磨得这么惨?
……细想之下其实不是全无可能。
那人素来狂妄傲慢,霸道专断,失忆前对他的恋慕如果消失了,或许就只会把他当成一件所有物。
宋矜郁确实是漂亮的,惹人垂涎的,程凛洲爱或不爱是一码事,会不会想得到他又是另一码事。
可他又是绝对不能强求的性格。执迷如程廷峥,这么多年从他这里换来的也只是抗拒。
程钧哲眸中划过深思和微不可察的雀跃。
难道他真的厌烦了程凛洲,想要彻底离开?还是本来就不那么喜欢,仅仅是寻求一个靠山。
那么……
后视镜中车灯一闪,程钧哲延迟半拍望了过去,纯黑色的宾利像一柄利剑刺穿黑夜,直冲着他而来。
他一慌,条件反射踩下油门,加速变道向前。
不好!
程均哲意识到自己的心虚反而会惹来大祸,脊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果然,那宾利紧随着冲了过来,如影随形,很快就和他并行。
车窗贴着防窥膜,从外绝对看不清里面,但他额角还是不由自主疯狂跳动。
没人知道程凛洲能干出什么事。
深夜郊区的车道越发宽阔,他在前方的转弯猝不及防猛打方向盘,压过实线逆向驶入一个小路——那宾利动作竟然比他更快!一个技巧绝佳的转向把他卡死在了转弯角,他手忙脚乱踩下刹车,车身重重撞上了护栏,火星四溅!
身体猛地向前一撞,停下,程均哲的惊慌到达了顶点。
几乎不敢看向后视镜里那鬼影如山的宾利。
驾驶座打开,高大挺拔的男人迈步出来,远远地望了那福特一眼,却并未走近。
“走吧老杨。”程凛洲招呼副驾的人下车,语调轻慢,“胆小鬼一个,不必管。”
随后便悠然坐进了后座。
黑色宾利慢悠悠地开远了。
黑夜将自尊吞噬,放大了心底的恐惧和耳畔如潮涌的血液声。
程钧哲握拳用力锤在了方向盘上。
汽笛轰鸣刺耳。
第39章 夫人闹别扭 “你穿校服一定很清纯校花……
程钧哲第一次见到宋矜郁, 是在他的表哥,也就是程家大少爷程廷峥的订婚宴上。
十五岁的少年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娃娃衫,白色背带短裤, 还戴了顶海军风的贝雷帽。比他见过的任何男生或女生都更漂亮。
去程家老宅的路上, 他的母亲还在嘀嘀咕咕, 说大哥大嫂怎会如此草率, 才15岁就同意给长子订婚, 还是和一个家世普通的同性对象。父亲语气古怪,说还不是程廷峥强烈要求的,只有这样才肯接受家族继承人的培训。
那个订婚的对象则被他们一致视为会灌迷魂汤的妖精。
程钧哲那时候也才十岁出头, 被大人的话影响, 对这桩婚事抱着鄙夷不屑的态度。但等他见到了那个人的瞬间就改变了看法,并且在之后的数年内暗自嫉妒着。
能和宋矜郁订婚,还能继承公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两全的好事。正常来讲难道不应该是和妖女在一起就必须判出宗门放弃家业, 二者只能择其一吗?
为什么。
这种好事只发生在了那兄弟俩身上。
除了在程家的老宅外,他还在家附近的教堂里见到过宋矜郁。
他陪妈妈来做礼拜,参加活动, 上台表演舞台剧和钢琴,让他的妈妈很有面子, 和其他朋友们炫耀这是我家的孩子。
程均哲还见到他坐在最后一排画画, 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支着画板,坐姿有些不羁,但不影响漂亮。
他鼓起勇气凑过去看这人的画,发现他把大名鼎鼎的古斯塔夫托雷的作品临摹了下来,涂上明快轻薄的色彩。
可是就是要铜版画的黑色线条阴影才能表现宗教题材的肃穆啊。程钧哲对艺术也有些兴趣,没忍住发出了疑问,自言自语说得很小声。
宋矜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停下画笔:“我妈妈喜欢彩色的。”
被他回答了。
程钧哲低着头,站在椅子后一动没动,像个木头人。
“原来你会说话啊?”宋矜郁看了他两眼,笑了一声,继续在画纸上涂抹:
“订婚宴上你一直盯着我,也不打招呼,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程均哲如遭雷击。
好半天回过神,这人已经跟着母亲离开了教堂。
他夹着画册独自走在那群人后面,没有打扰母亲和别人的交谈。身形是少年期特有的瘦长,每一处骨骼都清晰得像铅笔勾勒。阳光撒过来,把他微乱的锁骨发照得金灿灿软绒绒,恰似他笔下的那幅画。
他至今记得宋矜郁临摹的那副作品是《天使向巴兰显现》,持着剑的天使神圣威严,在他的色彩下却多了几分圣洁和温柔,好似并非裁决而是恩赐。跪伏在地的人也绝非恐惧,而是心甘情愿的朝拜。
自己有什么资格和他说话呢。
程钧哲想,后来他变得八面玲珑,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却还是很难主动开口对他说些什么。
在一次次的家族宴会上,远远地沉默地注视着他,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两人又争又抢,经历过挣扎最终屈服,洁白的羽毛成了刺进血肉的利刃,梦中圣洁的天使变得鲜血淋漓……可突然有一日,他醉眼朦胧地坐在他的面前,对他展露出脆弱、倾诉苦楚。
所以自己做的那些事,应当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呼吸逐渐急促,程钧哲坐在灯光昏暗的包厢里,酒精冲散了一部分的理智,他试探着想要触碰对面那人的手。
想要告诉他,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摆脱他。
宋矜郁躲了开来。微凉如玉的指尖一触即离。
“……对不起。”程钧哲倏然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从沙发上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歪在座椅里等着男人离开,宋矜郁眼眸中的醉意瞬间消散,变成了冷漠和厌恶。
他摸出手机给宋嘉皓发消息。
【这狗东西嘴巴真严,撬点有用的消息比登天还难。难不成非得我脱衣服才管用?】
宇宙最帅の弟:【哥你不要冲动啊!!!他不值得!!!】
宋矜郁没好气,【知道。】
宇宙最帅の弟:【你确定车祸和他有关系了?】
【我确定。】他眸中闪过冷意,【他还没那么能装。】
【你不要打草惊蛇!他发现了说不定会害你的,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然后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矜郁挂掉,【不用你管,我很安全。】
他越想越气,手指尖用力敲击屏幕:【真想往他的杯子里吐口水!】
宇宙最帅の弟:【别奖励他!】
宋矜郁:【?】
【[宇宙最帅の弟撤回了一条消息]】
视线落在了台面上程钧哲忘记带去洗手间的手机上。宋矜郁眸光一动,想起阿扬说的,程氏对于通讯工具有专门的防御系统,远程攻破几乎不可能。
那如果拿得到手机呢?
许鑫扬回复得很快:【可以试试。】
可惜也不能随便把手机拿走,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宋矜郁手指一划点开了日历,不久之后的某个日期被他标注了起来。
程睿的55岁生日宴会。
……
宋矜郁从包厢里离开,走到楼层的最末端,推开门,进了另一个更为私密、各项设施齐全的包厢。
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坐在吧台前对他举了举酒杯,宋矜郁点了下头打招呼,走进吧台,卷起衣袖。
“你可真行,私会男人为什么一定要来我的店里?真当我乐意看你招蜂引蝶呢?”
“喝什么。”宋矜郁耐心道,“我给你调一杯当做报酬。”
殷旭撑着脑袋思索一会儿,打了个响指:“拉莫斯金菲士,手摇的。”
宋矜郁的耐心转瞬告罄:“滚。”
要摇半个小时的东西,他才不干。
“啧。你这可太无情了吧?”殷旭板着脸恐吓他,“小心我把今天的事告诉程老二!”
他不说,宋矜郁就随意发挥了。几种酒和糖浆、冰块按比例加进雪克壶,双手固定住晃动手腕,姿态赏心悦目。殷旭看得很过瘾,眯着眼又回忆起了当年。
“我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才来的你这里。”宋矜郁打断他的思绪,“如果在别的地方,没两分钟我和程钧哲的对话就能纹丝不动传进他的耳朵。”
合着他就是个防护罩。殷旭很心酸:“程老二那么没用吗?自己的事还要你帮忙调查?我看你还是跟我拉倒了。”
“他需不需要是一码事,我做不做是我自己的决定。”宋矜郁撇了一下嘴。程凛洲肯定不会同意他做这些,知道了没准还会生气。
但……有本事他别失忆别出车祸啊。
摇了几分钟放下,宋矜郁把澄清的琥珀色酒液滤进玻璃杯,加上柠檬皮点缀,推给殷旭。
殷旭笑着接过,示意他从吧台出来,往窗外看。
“你来我的地盘他反而更不放心吧,喏。”
宋矜郁探头一瞧,冷不丁和轿车后座的某人对上了视线,静止一秒,那窗户欲盖弥彰地升了起来。
这家伙。
他和殷旭告别下楼,快步走到那熟悉的车旁,屈起手指叩了叩后窗。
车窗降下,程大总裁人模狗样地对他抬起眉眼,摆弄着手机似在处理工作:“好巧。”
“你在监视我?”宋矜郁冷笑。
他罕见的冷漠态度让程凛洲一惊,随即推门下车:“我……没有,我担心你。”
“程二。”宋矜郁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下颌微收,“我很讨厌别人监视我。”
“对不起。”程凛洲道歉,望着他实话实说,嗓音和脑袋都放低了些,“你出来和他见面,我吃醋。”
这人一向很会装,也很懂打直球,并且能自如地在两种状态间来回切换。宋矜郁深知这一点,盯了两眼那故作可怜的黑眸,转身就走。
“夫人。”
手腕被程凛洲捉住,他甩开。然后听到对方来了一句,“姐姐我错了。”
脚步顿了一顿。
“……姐姐?”发现这个称呼有用,程凛洲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再次握住他的手腕,“别不理我啊,给我个机会道歉改正好吗。”
宋矜郁沉吟片刻,微侧过脸,语气还是不冷不热:“上次问你的问题,答案想好了没?”
程凛洲即答:“在塞伦盖蒂草原上。”
他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梢,转过来看对方:“为什么。”
“你画过。”
宋矜郁穿了件雾蓝色半透罩衫,袖子很长,只有一点葱白的手指尖露在外面。程凛洲捧起来亲了一口,明亮的黑眸愈发像装乖讨巧的大型动物,“我查了我的护照,我和你一起去过,是不是?”
这家伙确实很聪明。想不起来也不影响他得到正确答案。
宋矜郁抿着唇角,赌气抽出自己的手,一言不发继续抬脚往前走。
程凛洲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后。
这条街道上开了许多酒吧KTV之类的娱乐场所,十分热闹。此刻临近傍晚,正是人流逐渐向这里汇聚之时。他们俩的外形又一个比一个抓眼,一路上不断惹来注视。
也有不少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搭讪的男男女女,但无论瞄准的是宋矜郁还是程凛洲,都会被后者散发的强大气场吓跑。
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程凛洲上来和他并肩,抄着口袋高高大大往他旁边一杵,谁都得退避三舍。
“你没事情要做吗?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宋矜郁侧眸瞥他。
这家伙今天没穿西装,简单的薄款黑夹克和休闲裤,照样帅得张扬,和周围人仿佛不在一个图层。
“没有,我是姐姐的跟屁虫。”程凛洲略微低头,对他勾起唇角,“姐姐去哪我去哪。”
“……”
宋矜郁沉默别开脸,盯着斑马线克制表情。
刚要转回来,发现这家伙也歪着脑袋凑过来盯着他,好像在研究他的反应。距离太近了,他的睫毛都扑到了对方笔直高挺鼻梁上。
坏东西!
宋矜郁瞪了他一眼,正好红灯转绿灯,扔下人过马路。
程凛洲快步跟上前,把宋矜郁让到了道路右侧,还超绝不经意地碰了一下他袖子外面的手指尖。一副想牵又怕他生气不敢牵的样子。
宋矜郁才不惯着他,就这么自顾自地走,不过步伐到底放慢了很多,两人一前一后像在散步。
渐渐地离开了熙攘的闹市区,走进了一条较为安静的路段。周围的绿植增加,道路两侧的围墙内,各自排列着整齐有特色的建筑物。
宋矜郁停下了脚步。
程凛洲跟着他停下,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这里有点眼熟。”
他不动声色,反问:“哪里眼熟了?”
程凛洲捏了捏指骨,做出习惯性思考的动作。
这人是应该眼熟的。
宋矜郁也四处扫了眼,春日茂盛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下,有一种宁静而恒久之感,仿佛时间会在此凝固。
左边的黑色铁栏杆后,建筑物外墙由复古红砖铺,非常洋气,是江城有名的私立学校,分为小学部和初中部。
程凛洲之前就在这上的学。他在旁边上高中,周五偶尔会顺路来接宋嘉皓,碰到过这家伙好几次。从小就拽得不行的人见到他挺有礼貌,仰着头喊他哥哥,连他的小跟班们都满脸诧异。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他坐在外面花坛的边等宋嘉皓值日,天气冷得他直打哆嗦。正巧程凛洲和他打招呼,他就把八岁的家伙抓过来抱在怀里,像抓了个大型玩偶。
程凛洲一动不动,像站军姿:“哥哥,你冷,我把衣服借你。”
实际上脸已经红得像颗苹果。来来往往的小朋友们都看傻了眼。宋矜郁毫无内疚之心,揉着这家伙的脑袋问:
“害羞啦?是不是有损你校园霸王的形象了?你五岁那年还坐过我的腿呢。”
程凛洲脸更红了,强装镇定想要说什么,宋嘉皓在教室里看见了,攥着扫帚柄像抄着剑一样冲了出来:“离我哥哥远点!”
然后又差点打起来。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几次。后来宋矜郁就去A城上大学了,再次见到时这家伙已经长得比他还高大,标准的帅气男高。还不记得他了,管他叫姐姐。
这些过往他以前没对程凛洲提及过,一是没机会特意去回忆这些,二来怕对方听了恼羞成怒,要用些“没大没小”的方式在他身上找回场子。
如果他们都没有出国的话。
宋矜郁突然漫无目的地假设,如果他留在江城工作了,程凛洲也在这边上学,他还会追他吗?
以前他不确定这一点,甚至更倾向否定的答案。现在他觉得,是会的。
不过他应该会更难追。
没有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情景支撑,他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对这家伙关于“未婚夫的亲弟弟”的认知会更加根深蒂固。其实倘若最开始程凛洲没忘记他,把他视作“嫂子”接近,他也一定会更努力克制地推远对方。
但是无论如何……他知道程凛洲最后终究是能成功的。
宋矜郁收回目光,轻轻落回对方优越的眉眼,才发现这人已经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怎么?”他面上不显任何情绪。
程凛洲指了指他右边:“这里是你的高中,对不对?”
对方把手抄回口袋,语调戏谑起来:“你穿校服的样子一定很清纯校花。”
宋矜郁微微一愣。
这人没想起来自己上过学的地方,倒把他的记起来了?
对视片刻,他收回视线,沉吟了片刻道:“我现在要去后面的小吃街,程总还要跟吗?”
大少爷对路边摊还是挺嫌弃的,宋矜郁这两年也被养得精细,没拉对方去过。
程凛洲满脸真诚:“我给姐姐买单,帮姐姐拎东西。”
第40章 喉结给摸吗 “忙着陪老婆。”
傍晚时分, 校门附近的小吃街烟火气十足,老远就能见到一整条街缭绕升腾的油烟和嘈杂喧嚷的人声。
宋矜郁其实也没怎么来过,对这里的环境也不太习惯, 但完全不影响他指挥程大总裁给他买这个买那个。
为了不让油烟味沾上他的美丽废物镂空针织衫, 对方把自己那件薄款夹克罩在了他身上, 即便后者的价格贵了几十倍有余。
这夹克的袖子对宋矜郁来说更长了, 把他的手指尖都遮住了, 他也懒得卷,干脆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着对方把吃的喂到嘴边。
没多会儿, 程凛洲手里陆陆续续提了十几个袋子, 分为“好吃的,你也尝一口”、“一般般,放着等会儿吃”、“难吃, 找垃圾桶扔了”几类。
他倒也乐此不疲地投喂宋矜郁,夫人穿着自己大一号的衣服往那一站,人群中清冷又漂亮。腮帮子鼓起来更是萌到没边, 像个蓝莓冰激凌馅的糯米糍。
程凛洲使坏把一整个章鱼小丸子塞进了夫人嘴里,目不转睛地看他包不住地掩着唇, 纤眉微蹙, 动作也优雅矜持得不得了。
怎么看怎么美,生来就是要给他当夫人的。
年轻人的心思明晃晃的,目光刺得皮肤都隐隐发痒。宋矜郁假装没觉察,又指使程凛洲去买了份脆豆腐。
没多会儿对方回来,举着根竹签晾了会儿,喂他。宋矜郁抬手勾着鬓发,凑过去咬了一小口, 突然倒吸一口气,“嘶……”
然后背过身子似在忍耐。
“烫?”程凛洲皱眉,长臂一搂轻松把人圈回来,手掌放他嘴边,“烫就吐出来,别咽。”
宋矜郁摇头摆手,含含糊糊:“不是。”推了一下这人的手,“你尝尝。”
程凛洲疑惑抬眉,把竹签上宋矜郁咬剩的半个放进了嘴里。
动作凝固。
“很辣吧。”宋矜郁眨着睫毛凑了过来,满脸担忧,语气也轻飘飘的,“乖乖,我忘了你不能吃辣的,对不起哦。”
“……”程凛洲咽下脆豆腐,深深看了他一眼,握拳抵着唇努力装镇定。下颌绷得死紧,耳朵到脖子根都红了,能滴出血。
宋矜郁贴心地把手里的柠檬茶递了过去。
一口气大半杯见底。
他歪头瞧了会儿,伸出来一点食指尖,蹭程凛洲滚动着的明晰的喉结。
连这里都长得比别人帅。好帅一男的。
“……干什么。”
手指被隔着袖子攥住,程凛洲盯着他,眼睛也被辣出了血丝,瞳仁深黑,颇有些吓人。
“不给姐姐摸吗?”宋矜郁松散地由着他攥,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小气啊?”
轰隆一声。
程凛洲脑袋里炸开了。
手指僵在半空,额角青筋暴起,目光定在夫人唇畔的梨涡一动不动。
明明是可爱的标志,生在他脸上却妩媚又鲜艳,像浸着甜蜜毒药的鱼钩,轻而易举就能把人的心脏破开,扎进最深的血肉里。
不费力地挣开了自己的手,宋矜郁靠近,继续一下一下,轻柔缓慢地抚摸程凛洲喉咙处的凸起,以及旁边那根他以前就很喜欢,觉得很性感的筋。
“给亲吗?”
像终于是摸够了,满意了,宋矜郁抬眸又问了一个问题。
程凛洲垂着眼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似冷静,深处涌动的眸光恨不得把他原地生吞,一触即燃。
不说话就是默许。
宋矜郁用食指推高对方的下颌,慢慢悠悠地靠近他的脖子,故意将轻柔的呼吸落在他颈间。
同时将袖子往下褪了些,一只手覆在了对方仅剩下一件长袖t的胸膛上,感受着其下勃发猛烈的心跳。
很有生命力。且此时此刻是在为了自己跳动。
喜欢。
唇瓣在触碰到喉结前又撤开,宋矜郁踮脚,猝不及防地往对方紧绷的嘴角亲了一下。
“现在还辣不辣了?”他问。
程凛洲再也无法忍耐,宽阔胸膛剧烈起伏,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桌上一扔,他用力把夫人抱进了怀里。
“这里不可以。”宋矜郁及时提了一下膝盖,提醒他,“而且我还在生气呢。”
“不能不气了吗?”程凛洲嗓音哑得不像话,夹克下的手掌滑到了怀里人的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
“不行。”宋矜郁也经不起撩拨,连忙阻止,“给你抱一会儿可以,别的休想。”
抱着夫人更不可能冷静得下来,程凛洲埋在夫人细嫩的颈间用力蹭了蹭,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胳膊。
折腾这么一番宋矜郁的心情彻底好起来了,顺势在放着东西的桌子边坐下,挑挑拣拣地吃那些战利品,示意对方可以开始狡辩了。
“我很担心你。”程凛洲跟着坐他旁边,一本正经道,“夫人对我这么重要,要是有危险我却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你被图谋不轨的人灌酒了,或者掉海里了,我都能第一时间去救你。”
宋矜郁微微眯起眼眸:“你还知道我出海了?”
“。”程凛洲乖巧地捧起夫人的手亲了亲。
宋矜郁很清楚,对方说的这些其实不无道理。
不同寻常的身份带来的瞩目和危机也是不同寻常的,有人眼红嫉妒,也有人会想借此牟利。他高中时就曾经被绑架过一次,目的就是找程家要钱。
不过车子还没开到绑匪的目的地,程家的私家保镖就火速追查到了他的踪迹。程廷峥带着人半路截住了车子,他很幸运的毫发无伤。
可笑的是,他获救回家之后,父母甚至不知道他曾经一度失踪了。
宋矜郁垂眸拨了拨纸碗里的洋芋。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对程廷峥服软,即便就是这人给了他这个麻烦的身份,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
包括后来在国外他对自己的监视,宋矜郁厌恶烦躁,却也明白这有几分是迫不得已。
这些权力他能给程廷峥,当然愿意给程凛洲。被程凛洲掌握行踪,不会让他不舒服或者不开心。
……本来今天他就没多么生气,只是不希望程凛洲干涉他和程钧哲的事,故意发的脾气。
细细论起来,这家伙好像都没真正惹他生气过。不会干涉他和别人来往,不会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吃醋也很有意思啊,那种程度他愿意纵着。
想着想着心里又软了一下,宋矜郁放下了纸碗,对程凛洲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对方面露诧异,但很果断地递了过来。
他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起捣鼓了一番,装了个许鑫扬研发的软件,点开给程凛洲看,“允许你随时得知我的定位。但是不许监视我和别人的相处,能做到吗?”
程凛洲眼底赫然浮现出惊喜,得寸进尺把夫人抱在了腿上讲条件:“那你下次出来见情敌通知我一声,我在暗处守着夫人,他们谁敢轻举妄动,你就摔杯为号,我直取他项上人头。”
“……”
宋矜郁瞪他。
先恢复记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好吗。
由着对方抱着他耍了一会儿无赖,宋矜郁垂眸,手指点了一下对方的耳廓,低声道:“不仅是我,你更应该注意安全。”
万一他把程钧哲激得又整什么幺蛾子就麻烦了。
程凛洲抬头望他,剑眉微微一挑。
“听懂了就走吧,我要回家了。”宋矜郁别看视线,从对方腿上站起身。
此时暮色降临,街边的路灯依次点亮,晚风吹过来,身上的夹克还多了保暖的作用。他缩了一下肩膀,听到身后的人问:
“你和你那个新男朋友处得怎么样?”
宋矜郁回眸瞥他。
“喜欢谈就和他谈吧,本前夫很大度,不介意你多找一个。”程凛洲抄着口袋,很是潇洒道。
“……”神经病。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
“夫人负责开心生活就够了,不需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上前一步,程凛洲抬起手捏了捏他的下颌,动作轻佻,逆着光的眼眸却很深,“我喊你姐姐,你不会真把我当小孩了吧?”
路灯下,宋矜郁微仰的眸光粼粼晃动。
“我心里都有数。”程凛洲说.
父亲生日在即,程凛洲提前两日又回了老宅。
这次的人比上次全得多,四散分布在偌大的客厅内。程凛洲他进来,几道视线一致投了过来,他皱了一下眉,转身就走。
“哎,小洲。”
郑瑄先看到了他,唤出声。
“站住!”接着,一道苍老但洪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熟悉的拐杖敲击地砖的响动,“臭小子不打招呼往哪跑!”
程凛洲顿住脚步,出了一口气,转过身面无表情:“爷爷。”
除了程老爷子和他的父母,沙发上还坐了两个人,正是他许久不见的姑姑姑父,程瑶和梁岐山。
主座上,精神矍铄面容威严的程老爷子哼了一声,斥责道:
“你爸爸的生日,你躲在外面偷懒,让你姑父帮忙操持,像什么话!”
梁岐山立马在旁边道了几声“应该的。”
程凛洲一脸无所谓:“我爸的生日,您回来干什么,还想不想让寿星最大了?”
“……”程睿抹了一下额头装没听见。
“我又不去你爸的寿宴!”
一句话给程烈堵得气都喘不顺了,白眼直翻。程睿连忙过来给老爷子顺了顺背,假装拉下脸凶儿子,“怎么和爷爷说话的!”
然后劝老爷子,“小洲公司的事就够忙了,我闲人一个,准备个生日哪还需要他来管。”
说起这个程烈更来气了:“这小子就是胡闹!他姑父在公司干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好端端的就把人派到分公司去,你们也不管管!”
他这话虽然在谴责程凛洲,却没太把一旁的梁岐山放在眼里,更没有一定要把人调回来的意思,完全是对孙子任性的随便几句指责。
眼看告状没能达到预期效果,梁岐山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我管不住他,要管您管。”程睿自然也听得出来,笑眯眯地回答。
程凛洲在郑瑄的眼神示意下,倒了一杯热茶摆在了程烈面前。
老爷子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气,呷了一口,不高兴地问:
“这些天在忙什么?爷爷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程凛洲又把手抄回了口袋:“忙着陪老婆。”
“……”
这下不止程烈了,整个客厅都陷入了寂静,古董摆钟滴答滴答,清晰可闻。
“你!你!你!”茶杯咚地搁在茶几上,程老爷子抄起拐杖站起身,“你这个臭小子!你这个臭小子!”
程睿迎难而上,一头冷汗地拽住暴走的老爷子:“爸,消消气消消气,小洲长大了,以家庭为重很正常!”
“他才多大?!他到年底才满22岁!他那个媳妇都……”
“爷爷。”程凛洲出声打断,语调很平:
“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的坏话,要么,您也别想见到我了。”
程睿深知这是儿子逆鳞,立马帮腔:“小羽是个好孩子。”
好半天总算安抚了下来。
“当时你突然提出要来R国,我就知道不对劲,搞了半天是为了泡你嫂子!”程烈用力敲着拐棍,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说他们兄弟俩怎么能栽在一个人手里呢!”
听到兄长的名字,程凛洲的眸光微动,敛去那丝异样:“您既然知道我如此爱他,那就该接受这个事实。”
他顿了顿,“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会愿意那么早就去分公司干活?都是为了他。要不是他,您恐怕现在就得操心继承人的事了。”
程烈语塞,举着拐棍半天说不出话,忽然反应过来:
“……你想起来了?”
另外几人闻言也望向了他。
程凛洲的目光却投向了落地窗外,程均哲正沿着小路向客厅的方向走来。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漫不经心地反问:
“您猜呢。”.
按照以往的习惯,宋矜郁参加程家的宴会都会和宋成章祝雪一起。
这次他无疑拒绝了。但也不打算和程凛洲一块儿出现,而是接受了当殷旭男伴出席的邀请,顺势捎上邹以蓉和许鑫扬。
寿宴当日,殷旭开着一辆浮夸的四座阿斯顿马丁来接他,脑袋上顶着个大墨镜,然后在看到宋矜郁的刹那,墨镜很有节目效果地摔到了地上。
“卧!槽!”
哥们字正腔圆地爆了粗口,“你这西装……卧槽,你穿西装也忒……也忒那个了吧!”
后座的邹以蓉伸手过来:“旭哥收收哈喇子哈,别弄脏咱车了。”
宋矜郁没理他,拂了一下肩头的发丝,对后座两个人挑眉,“好看吗?”
许鑫扬双手趴在车沿,认真地点点头。
邹以蓉打量一番,严肃道:“朋友我觉得你忘了样东西。”
宋矜郁:“什么?”
邹以蓉打响指:“皮鞭。”
殷旭在前面啪啪鼓掌,一脸不能更赞同的表情,“太对了!太**对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