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渊带着王勇回管理局, 向局长说明情况后，顺利帮助王勇完成了入职。
王勇简直感动坏了。
“真的吗？”王勇激动道，“真的坐牢还有编吗？！”
林见渊：“……”
其实不是因为坐牢才有编……算了。
林见渊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
王勇感激涕零。
王勇脱下白大褂, 换上了收容部的统一制服。
收容部的制服恰好也是白色。
林见渊看着高高壮壮的胖男生喜悦又羞赧地低头一颗颗认真扣扣子的样子, 突然在想, 王勇第一次穿上白大褂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无妨。
医疗界少了王勇就像数学界少了郝梦海。郝梦海是他的初中同学, 他曾在数学课上算出老太太的速度是128公里/秒。
……等等。
闪电侠老太太的时速可能还真有128公里/秒。搞不好还不止。
坏了。
数学界竟然不知不觉蒙受此重大损失！
林见渊想起闪电侠老太太就想起这帮谜语人S级, 想起谜语人就想起被困在花露水池里连眼睛都不会眨的谵妄。
想起谵妄就觉得胸口闷闷的。
不爽。
林见渊立刻抬头：“王勇，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正在偷偷给自己新制服拍照的王勇吓得手机一抖：“啊、啊？”
“我警告你, 不许给我当谜语人啊。”林见渊作黑大哥状, 恶声恶气地举着拳头威胁，“你要是敢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我肯定打死你。”
王勇：“啊？？”
他突然想起林见渊警告他不许一个字一个字的威胁, 吓得连忙又补了一句话，“啊啊林老师？什么？您说什么我没太听懂，对不起对不起, 您能再说一遍么？？”
林见渊：“？”
林见渊狐疑：“你没有话要对我说？没什么事要对我做？”
王勇更紧张了, 就像什么都没准备却猝不及防被通知马上去考试：“什、什么意思啊林老师？您您能不能给个提示？”
林见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把王勇看得紧张得要死。
看上去好像真的没有话要对他讲的样子。
林见渊只好作罢。
转而又朝他伸出手：“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王勇汗流浃背：“……啊啊？”
林见渊疯狂暗示：“你看, 我对你这么好……”
在社会人林见渊的疯狂暗示下，王勇总算反应过来。
林见渊如愿拿到了回扣……不是。
是“回礼”！
都帮他解决工作了，人家孩子出于感激送点小礼物怎么了！
不违规！
回礼是一盒创可贴，包装完整，商标齐全。就连保质期都有。
林见渊看了半天，不禁惊叹：“你这个刻印做的好逼真啊！这个怎么用，就跟真的创可贴一样用吗？”
王勇又懵了：“啊啊？这、这不是刻印，这就是创可贴啊。这是我用过的最好用的创可贴。”
林见渊：“？”
“您、是要我的刻印吗？”王勇满头大汗, 汗流浃背，“但是我、我的刻印，是招灾的效果，会让您、您变得很倒霉，会让周围所有人都怪您……”
林见渊果断把创可贴往口袋里一揣：“创可贴挺好的。谁说创可贴没用了，这创可贴可太有用了。”
傍晚。
夕阳西下。
暖黄色的斜阳照在厨房里，把流理台前两人的身影都笼上一层温柔的暖色。
临近中秋，天气转凉。日照时间也逐渐缩短，太阳下山以后不再那么炎热。
开始适合吃一些润燥之物，以防上火。
比如，莲藕玉米排骨汤，百合炒西芹，菠菜炒猪肝。
林见渊以前不喜欢吃百合，因为觉得苦苦的。后来发现从原产地空运过来的鲜百合一点都不苦。唯一的问题是贵。
现在既然贵也不是问题了，林见渊就发现，他其实还蛮喜欢吃百合。
林见渊站在水池前，一边清洗雪白莲花般的鲜百合，一边说：“……然后我就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他居然说没有。我问了半天他都傻乎乎的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室友在一旁炒菜。猪肝仔细清洗，用生粉、料酒、胡椒粉提前腌制，然后猛火快炒，这样炒出来的猪肝既不腥又很嫩。
室友下厨永远那么有观赏性。明明是粉粉嫩嫩的肠子，握着锅颠勺的时候却迷之帅气，任凭灶台火焰窜升，他始终有种“真男人不怕爆炸”的从容。
“他可能真的没有话要说呢？”室友一边出锅一边说。
“是吧我也觉得。毕竟我刚刚给他解决工作，他激动得要死，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我。这个时候不可能对我有所隐瞒。”
林见渊笑着说。
笑着笑着却又想起王勇脱下白大褂换上新的白色制服的场景。
莫名有些感慨。
可能因为他以前是干广告营销的，做过很多宣传海报。
他觉得王勇穿上新的白衣的画面，非常有宿命感。很适合在这里配一个slogan和bgm。
总算脱离苦海了。可喜可贺。
……可是脱离苦海的只有王勇一个人。
其他人呢？
林见渊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便凝滞了一下。
室友正好回过头对他说话，林见渊立刻又重新扬起笑容，飞快地把坏情绪抛在脑后。
夜。
林见渊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今天也不例外。
月色悄悄地爬满床铺。携玉趴在林见渊胸口，无聊地玩他睡衣上的扣子。
漫漫长夜，携玉再一次被无聊俘获。
好无聊哦。
人为什么要睡觉。
为什么每天都要睡觉，而且还要睡好久。
幸好，漫漫长夜，他不光可以玩林见渊的纽扣。
他还可以听他的心跳。
噗通。
噗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
趴在胸口的时候就喜欢听他的心跳。
噗通。
噗通。
沉着的，稳定的。一下一下的。有力的。
他的爱人的心跳。
噗通。
噗通。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着林见渊的心跳他都觉得好安心。
好好笑哦明明他都没有心脏。
却会感到安心。
嘴角又扬起来了。
携玉的阑尾一摆一摆，愉快地听了一会儿林见渊的心跳。
又捏捏他的鼻子。
又摸摸他的脸。
啊，对了。
吃一下吧。
好久没吃了，应该又有积攒一些。
携玉有点娇羞，久违地张大嘴巴。
啊呜——
林见渊对于他大吃一口的行径好像会有点怕怕的，所以携玉现在有时候会在半夜趁林见渊熟睡的时候偷吃。
啊，不能怪他。
是林见渊自己说的嘛。
“想吃什么就自己吃吧！”
（林见渊真的说过这句话）
因此携玉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既不跟林见渊客气也不跟自己客气。
他熟练地把林见渊一整个脑袋含进嘴里。
唔呣、唔呣。
好吃。
好久没有被吃的林见渊，果然又偷偷变得好吃。
那好像是压力、烦躁，还有潜意识深层的不安。
但是已经没有“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了。
好像自从他们两个在一起，林见渊就再也没有产生过“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嘿嘿。
携玉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
他把林见渊整颗脑袋含在嘴巴里，喉咙一鼓一鼓，轻轻地嘬。
……如果现在有第三个人站在旁边看，一定会觉得他像蛇。
他是正在吃大象的蛇~
因为吞得很深，所以林见渊的脑袋完全陷入了他的喉咙里，整个喉咙鼓起夸张的形状。
也因为很深，所以携玉的嘴唇差不多恰好在林见渊喉结的位置。
太棒了这个深度。
这样恰好能同时吃到大棒棒糖和小棒棒糖。
咕咚。
咕咚。
美味的食物，久违的食物，黏稠如同蜜糖的食物。
——他的爱人流淌出来的食物。
光用嘴吃已经无法满足了。
携玉有点想抱他。
想抱着他蹭。
那就蹭呗。
客气啥。
林见渊自己都说“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林见渊并没有这么说。）
于是携玉愉快地把下水钻进他的睡衣里。从领口钻进去，用肝脏蹭蹭他的锁骨，用胃蹭蹭他的胸膛。
用胰腺戳戳他的肚脐眼，好可爱的小小凹下去的肚脐眼。
用肠管捏捏他那个。
那个也很可爱。亲一下会变得不一样。
吃进喉咙里会变得更不一样。
抓着林见渊的手隔着喉咙去摸形状的时候会变得超级不一样。
好好笑。
携玉本来只是觉得喉咙变成那个的形状很好笑，结果让林见渊摸了一下以后林见渊的反应更加好笑。
有点傻了又有点慌张的样子让他看了只想啊呜一口——吞掉。
咕咚。
咕咚。
那次确实吞掉了。
咕咚。
咕咚。
喜欢。
携玉咕咚咕咚吞掉的时候，林见渊的表情会变得超级可爱。
会超级脸红又慌张。和他平常不一样。
和他平常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都不一样。
好喜欢。
携玉一边大口大口地嘬林见渊的脑袋，一边愉快地摸索缠绕。
开始思考有没有办法把他喜欢的大中小三个棒棒糖同时吃到。
……好像有点难。
唯一的办法好像是把林见渊整个人吞进去。
但是这样又太大一口了，没办法好好细品。
那算啦。
那就一个个吃吧~
反正夜晚漫长得很，林见渊又睡不醒。
携玉愉快地弯起嘴角。
啵。
就在他愉快地吐出林见渊的脑袋，想要顺睡衣而下，去嘬另一根棒棒糖的时候。
咔。
熟悉的。如鲠在喉的声音响起。
携玉动作一顿。
携玉难以置信，张大嘴巴，在自己喉咙里掏掏掏。
掏掏掏。掏出来一颗黑色结晶。
不大不小。如鲠在喉。
携玉看了一眼就直接咔吧咔吧地嚼起来。
两秒钟后。
携玉愣住。
他诧异地扭过“头”，看着熟睡中的林见渊。
白衣。
王勇。
没有窗的到处是电脑的示教室。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不是已经噼里啪啦地顺利解决了吗？王勇得到工作也得到编制，王勇的小伙伴们得到出科也得到正义。
不是已经都圆满解决了吗？
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呢？
为什么还会觉得心里闷闷的堵堵的呢？
……心。
闷闷的，堵堵的。
携玉忍不住抬起一截肠子，摸了摸自己左边心口的位置——
那个位置空荡荡。
他没有心。
……不懂。
情绪明明是产生在大脑里，可为什么人类管它叫“心情”？
是因为没有“心”吗？所以他不懂？
不懂。
想懂。
想知道。为什么闷闷的堵堵的啊。
想知道他的爱人是怎么想，想和爱人有一样的心跳。
想在爱人因为他而怦怦心跳的时候，把自己的心也捧到他面前，告诉他：我也在好厉害地跳！
想有一颗心脏。
想要有一颗和他的爱人一样的心脏。
想要心脏！！
第122章 嗅闻
翌日。
今天也是睡饱了神清气爽的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今天的林见渊感觉身体格外轻盈，就像脑袋瓜子从里到外都被清洗了一遍似的。
“老婆，你昨晚是不是又趁我睡觉偷吃我？”林见渊笑眯眯地捏室友的胆囊。
室友娇羞：“~”
众无意路过的战斗员们：“………………”
救命啊。
这逼班真是没法上了。
在战斗员们齐刷刷的面壁思考人生中, 林见渊心情愉快地哼着歌, 思考今天中午吃什么。
滴滴！
移动终端响起来。
林见渊：“#”
思考暂停。局长喊他去办公室。
去了局长办公室, 林见渊才知道, 原来昨天谵妄监室的摄像头坏了。
起初他们还担心会不会是谵妄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结果一大帮战斗员在收容部严阵以待，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谵妄还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 没出来。
不过谵妄毕竟已经得到过史诗级加强, 他那毫无节制的超高浓度污染物就连同为S级异端的邪域都扛不住。
因此也没人能下去确认情况。只能想办法维修摄像头。
设备科鼓捣了半天，总算在今天早上把监控恢复了。
“你看一下, 林见渊。”局长把视频投放到他终端上, “谵妄又作出了从未被观察到的举动。”
林见渊皱着眉头，紧盯录像。
录像视频里，谵妄孤零零地呆在空旷巨大的花露水监室中。
像个自闭症小孩一样安静玩积木。
据说自闭症会有刻板仪式行为, 可以持续专注地做一件事, 甚至长达好几个小时。
谵妄也有类似的症状。他玩积木玩了很久很久。而且其实不能说是“玩”, 他只是在“抓”。
像个刚学会“抓取”的小孩子一样, 通过“抓”这个动作，来感知外界，促进感官发育。
谵妄恍惚地坐在地上，对着面前五颜六色的儿童积木，抓起来，放下。抓起来，又放下。
这样重复了好几个小时。
N倍速快进停止。局长把视频恢复成正常一倍速，说：“从这里开始, 你仔细看。”
林见渊眯起眼睛。
从这里开始不对了。
画面中的谵妄突然抬起头，像看到什么东西一样直勾勾地盯着……盯着半空？
他并不是在看天花板，是比天花板稍微低一点的位置。
林见渊起初以为他在看摄像头，但也不对。位置对不上。
局长很明显跟林见渊想到一块儿去了，调出一张俯视平面图，说：“谵妄的目光方向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所以谵妄在看什么？
视频录像在继续。
啪嗒。
天花板上的一滴水掉下来，落进谵妄眼睛里。
“他眨眼了？！”
林见渊震惊。
“对，他眨眼了。”局长坐在办公桌后，双手支颌，沉声道，“之前他从未对异物入眼有过任何反应，但这次他学会闭眼了。”
在后来的监控里，类似的情况又出现过几次。
有时候水滴不是直接滴进他眼睛里，而是眼周，或者脸颊。谵妄也会有反应。
他会闭上眼睛，过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你怎么看，林见渊。”局长问。
林见渊皱着眉头，把谵妄突然抬头的那一段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最后说：
“天花板为什么会滴水？”
半小时后。倒立尖塔最底层。
永远暗无天日的S级监室，以白炽灯取代日光，将一切角落照亮。
如果是人类，在这里只要呆上超过48小时，就会精神崩溃。
因为这么亮的地方根本没法睡觉。非但失去日夜变化，就连闭上眼睛也会亮得睡不着。
如果是人类被关在这里的话早就疯了。
林见渊踏入1号监室，心里再次涌起那股不舒服的感觉。
“谵妄。”林见渊对着那个正在玩积木的男人说。
男人听到声音，停下手里动作。脑袋像一颗迟钝的装满水的气球一样，晃荡晃荡地动了动。
……好像不在他正面他就找不到是谁在说话一样。
林见渊觉得有点好笑，索性绕到他面前，蹲下，在他眼前挥挥手。
“嘿！谵妄！看到没？我在这儿！”
谵妄：“……”
谵妄缓慢地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然后没了。
谵妄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林见渊无奈挠头：“好吧你现在还是只会眨眼……嗯？等等？”
嗯？？？谵妄看着他？？？
谵妄在看着他？？？不是到处乱看而是——目光稳定地、像重见光明一样地看着他？！
林见渊瞬间不淡定了，他立刻在谵妄面前竖起一根食指：“这是几？”
谵妄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林见渊又加了一根中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谵妄，回答我？”
谵妄：“……”
谵妄不说话。
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手指。
像一株不会说话的植物。
林见渊：“。”
林见渊想了想，把手指往左指了指。
谵妄望向左边。
林见渊把手指往右。谵妄望向右。
林见渊戳了戳他的鼻尖。
谵妄变成斗鸡眼。
林见渊：“……噗。”
好好好。
这个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一种生理反射。哈哈哈哈。
“不错。姑且也算是一种进步。”林见渊拍拍他的头，“学会闭眼和看我指的东西了。真棒。”
谵妄：“……”
谵妄的视线微微上抬，追随着林见渊轻拍他脑袋的手掌。
林见渊顺手在他头发上RUA了一把，确认头发是干的。这说明林见渊不在的时候谵妄一直好好地呆在岸上玩积木，没有到处乱跑没有再噗通一声掉下水。
好吧他就算掉下去了也没人能捞他上来。
只能又笨手笨脚地在3米深的花露水池子里扑腾。
林见渊想想那个画面又觉得好笑。
林见渊又做了几个测试，发现谵妄确实没有其他什么变化。
不过能正常地看东西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林见渊在泳池边，陪谵妄玩了一会儿积木。
啪嗒。时不时有水从天花板上滴下来，滴在积木上。那是泳池里的花露水蒸发到天花板上，重新凝聚滴落的水。
过几天就好了。
新的监室已经在重新布置。到时候不会再有泳池。
到时候会是一个类似于水族馆海底隧道的结构。外面一层厚厚的花露水防护层，里面是干燥温暖的大房间。
到时候谵妄会有更大的活动空间，不会再随时被头顶的花露水滴到脸上，也不会不小心掉进水池，不小心被地上的水洼滑倒。
“……到时候花露水里还可以放点电动小鸭子电动鲨鱼电动海藻什么的。”林见渊想了想那个场面又觉得好笑，“给你整个海底世界得了。白天打个模拟浅海的光，晚上就拉上帘子熄灯睡觉。然后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别再往外跑，嗯？行么？”
谵妄：“……”
谵妄好似听不懂，但却静静地听。
静静地看着他。
林见渊起身，准备走了。
谵妄的视线就跟着抬起。
林见渊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折回来笑嘻嘻地说：“哎，你说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回扣……呃，回礼什么的？”
谵妄要是能给他个刻印就好了。强制令异端进入胡言乱语谵妄状态，这不立马丧失战斗力？
最好还能量产，给所有战斗员都发一个。这样抓起异端来可太轻松了。
谵妄：“……”
谵妄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林见渊叹了口气。
好吧，小傻子听不懂。
给回扣这种事对小傻子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林见渊摇了摇头，正要走，谵妄却忽然伸出手。
嗯嗯？
听懂了？！
林见渊大喜过望，满怀期待地重新在谵妄面前蹲下，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大惊喜。
但是谵妄身上没有任何个人物品，就连他现在穿的衣服都是林见渊给他带进来亲手给他穿上的。
谵妄会给他什么呢？
林见渊好奇地看着。
只见谵妄抬起手，微微张开的手指，缓慢地伸向他。
伸向他的脸。
最后，在他鼻尖上轻轻一点。
不受控制变成斗鸡眼的林见渊：“？”
“我靠！”林见渊哭笑不得，一把拉开谵妄的手，“你这小傻子还会玩儿我呢！”
谵妄不答，只是缓慢地眨动眼睛。
然而，当林见渊起身时——
浓烈到像炸弹一样的气味猛然在鼻腔里炸开！
嗅。
嗅闻。
嗅闻。闻。嗅闻。
嗅闻。世界。
世——界——
“阿——嚏！”
林见渊狠狠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阿嚏！阿嚏！”他根本控制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鼻腔里又痒又痛。
他就像被一个气味炸弹狠狠砸中脑门，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眼前发黑。
只觉得自己被浓烈到让人喘不上气的味道包裹，溺水般窒息。
“阿嚏！阿嚏！”
他不断地打着喷嚏，一直打到整个鼻腔连着喉咙都在痛，眼泪流下来，然后是鼻涕，然后是——
“阿嚏！携——阿——嚏！”
林见渊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里的血。
“携——阿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
一个接一个剧烈的喷嚏，有些滑稽地在空旷巨大的泳池里回响。
啪嗒。
一滴水从天花板上砸下来。在水池砸开水花。
“阿嚏！阿嚏！”
林见渊跌跌撞撞，捂着鼻子，掌缝里渗出鲜血顺着手腕流淌。
大片鲜红在白衬衣上晕开。
“阿嚏！”
谵妄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携——”
林见渊摇摇晃晃地跑到监室门口，拼命去够开门按钮。
然而眼前却已经模糊不清。
嗅神经超载，浓重到无法辨认的大量气味一下子撞入大脑，如同一场强行的粗暴的侵犯。
林见渊终于失去力气，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门边的按钮下方，留下一条长长的血手印。
手腕折起。
掌缝里含着鲜血的手掌还贴在墙上。
谵妄：“……”
谵妄静静地看着昏迷在门后的男人。
啪嗒。
一滴水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砸到积木上。
谵妄低下头，目光被积木吸引。
五颜六色的，有实质的，有重量的，积木。
红色。黄色。蓝色。绿色。黑白。
海底世界。
电动。电动小鸭子。鲨鱼。
谵妄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
他眼角的肌肉微微扯动。
慢慢抬起头。
慢慢抬起头。看到，门后，昏迷着的，人。
人。
那个，人。
红色的，血。从，人的，鼻子，口，流出来。
弄脏了，脸。
弄脏了脸。
谵妄静静地看着，大理石般的眼睛，缓慢眨动。
“携。”
舌尖，抵住，上颚。
气息，吐出。
“……玉。”
谵妄抓着一块红色的积木，手指微微痉挛。像无力，像微弱挣扎。
目光远远地落在钢筋混凝土沉重的大门后，昏迷着的男人身上。男人的脸色快要变得和他一样苍白。
“携玉。”谵妄说。
第123章 创伤
砰！
周围有很大的声音。震得耳朵疼头疼浑身疼。
就连地面都在震。
砰！
又是一声。
……放鞭炮吗。
怎么在这么近的地方放鞭炮。感觉很危险。
中秋……对, 中秋快到了……
不对，A市市区不是禁放烟花爆竹吗？
啊不过禁放也会有人偷偷放……
砰！
砰砰！
但是真的太近了。鞭炮的位置。
感觉很危险……
林见渊吃力地睁开眼，茫然环顾四周, 看到很多人。
很多人, 衣着狼狈, 浑身脏兮兮。正在跑。
血, 汗, 污泥。
灰蒙蒙的天空。
造型古旧的战斗机低空飞过。
……战斗机？
林见渊茫然地睁大眼睛，呆呆立在原地。
砰！
巨大的震响把他整个人掀翻！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有个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朝他大吼一声。
林见渊没能反应过来, 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手里抱着孩子，背后还背着行囊。
……行囊？
林见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感觉大脑很迟钝, 无法思考。
忽然，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缩。
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熟悉的神秘的白发老太太，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盯着他, 而是和他一样正在看着那个抱小孩的逃亡的人。
砰！
有什么东西像西瓜一样炸开了。
热烘烘的东西溅了林见渊一头一脸。
林见渊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到满手鲜红。
滑腻肉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他的大脑很迟钝, 无法思考。只能呆呆抬起头。
他呆呆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也恰好回过头。和他一模一样, 脸上，身上，都是血。
啪嗒。
滑腻的肉块顺着老太太的衣襟掉在地上。
老太太默不作声。和他在硝烟弥漫中对视。
下一秒，抽帧。
老太太消失又闪现。
放大了一些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说——
“世界。”
林见渊嘴唇翕动。喃喃重复。
“世界。”
“世——界——”
“林见渊！”
“林见渊！听得到吗！林见渊！”
吵。
很吵。
耳朵痛。眼睛痛。头痛。鼻子痛。喉咙痛。
全身都好痛，像要裂开了。
脑袋西瓜一样的要裂开了。
鼻腔像被冰锥狠狠凿过，痛得要命。
林见渊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有如千斤, 就像被水泥糊上。
只能看到不断晃动的光影。强光。眼球拼命转动却怎么也没力气睁开眼睛。
“林……”
“见渊……”
“……宝宝……”
“……渊……”
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听起来好害怕，害怕得快要哭了。
啊，不要哭啊。没事的。怎么了啊宝宝。不要哭。不要哭，告诉我啊。怎么了嘛。
怎么了嘛宝宝。
不要哭。
不要哭。
“不要……哭。”
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
携玉浑身一震，猛然望向病床上的男人。
病床上的林见渊脸色惨白，眼球在眼皮底下不断转动，干涸嘴唇微微翕动。
“携……”
沙哑的喉咙吐出气音。
“携玉……别哭……”
林见渊睁不开眼睛，眼球在眼皮底下颤动，苍白手指在病床上无力地摸索。
“宝宝……没事的……没事宝宝……别哭……”
携玉一把握紧他的手。
“我没哭。”
携玉哑着嗓子，低笑了声。不知道在笑谁。他低声说，“我都没有眼睛，我怎么哭？……我没哭。”
林见渊醒了。
醒过来时人在管理局病房，床边放满机器，病房里站满人。
室友像只应激的猫一样蜷缩在他身边。
真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都快成这病房的常客了嘿。
“宝宝。”林见渊摸了摸室友，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像一万年没说过话一样，“宝宝，我没事了。”
这话并不是为了安慰室友，林见渊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事了。
从昏迷中苏醒之后，理智也逐渐回笼。
林见渊没有失去记忆，他记得昏迷前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在谵妄的监室里疯狂打喷嚏。”林见渊说，“可能是鼻子里小血管破了，喷了很多鼻血。然后我就晕倒了。”
“动脉。”时少宁纠正道，“你休克了。”
“不重要。”林见渊冷静又快速地说，“我昏迷的时候见到闪电侠。”
众：“？？”
一句话，瞬间把所有人干出戏。
还是身经百战的局长最先反应过来，说：“你梦见了闪电侠老太太？”
“不是梦见。”林见渊很肯定地说，“我见到了闪电侠老太太本太。她又来给我送线索了。”
这次是“世界”。
不相关的人已经全部清场。
相关的人立刻串起了前情提要。
“虚拟世界？”时少宁皱眉。
“不会我们真的是虚拟世界里的NPC吧。”局长苦笑。
林见渊静了一下，说不会。
“别问我，我也说不出理由。”林见渊说，“反正我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假的。”
众人一时沉默。
林见渊另起话题：“对了，关于闪电侠老太太，我有一个新的猜测。”
他怀疑之前那些洪水，警笛，还有这次的战斗机轰炸，不是幻觉，更不是攻击。
“是创伤。”林见渊道，“老太太经历创伤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是“记忆”而不是“幻觉”，因为太真实了。
林见渊现在都记得被热烘烘的爆开的西瓜炸了一脸的感觉。
正常人看了这个起码得做一年噩梦。
幸好他不正常。
“闪电侠老太太是带着创伤记忆闪现到你面前？”时少宁疑惑道，“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不知道，”林见渊耸耸肩，“也可能没有呢？”
就像【悔念】，【踟蹰】。
就像【罪己】。
或许闪电侠老太太也不是“主动”带着创伤记忆来到他面前的。
老太太可能，也只是被困住了。
被困在自己的创伤里。
“PTSD？”时少宁立刻反应过来，“阿尔兹海默？”
林见渊：“我投PTSD一票。”
两人对视一眼，大脑都转得飞快。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PTSD，这几年的网络流行词。
原意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经历或目睹重大创伤性事件后持续出现的精神障碍。
其典型症状为“侵入性回忆”。
即，创伤记忆反复闯入。比如噩梦，比如看到类似场景时的强烈身心不适。
“还有比如，闪回。”林见渊说。
闪回的意思是“重新经历”。
闪回就像被创伤记忆绑架，被迫重新经历一次。其痛苦可想而知。
林见渊以前做过一个公益广告的项目，其中涉及到这方面的内容，因此他有所了解。
“所以我觉得，闪电侠老太太可能不是故意来我面前突脸。”林见渊说，“只是猜测——我猜她可能是真的停不下来。”
目前为止出现过的S级异端：
【携玉】
【谵妄】
【悔念】
【踟蹰】
【罪己】
携玉明显与另外几个S级不同，暂排除。
剩下这几个S级都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异端本身就与负面情绪相关，这一点也延续了异端的基本属性。
既然如此，闪电侠老太太代表闪回的创伤性回忆，也就变得合理了。
除了携玉以外，S级异端都被困在自己所代表的情绪里。
闪电侠老太太恐怕也是一样。
“所以她一次次地来见你，不是为了攻击你，而是为了与你沟通？”时少宁道，“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没办法停下来，所以每次都是短暂留下只言片语，就被迫离开。”
林见渊：“我猜是这样。”
“那就又绕回来了。”时少宁两手一摊，“虚拟世界？”
林见渊沉吟片刻：“她的话可能还没说完。”
线索还是太少了。林见渊提出想看看谵妄的监控。
然而可惜的是，监控又坏了。
这也不能怪设备科，毕竟人家刚修好。
而且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非常特殊的事，毕竟林见渊打喷嚏都打到动脉破裂失血性休克了，监控录像坏了也情有可原。
林见渊再次回忆当时的场景，能回想起的关键细节就是谵妄碰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他就开始疯狂打喷嚏。
……什么恩将仇报。
林见渊刚说完就感觉到身旁的气场变化，果断一把摁下携玉。
“宝宝等等。”林见渊道，“先别去弄死他，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携玉：“……”
炸毛猫瞬间偃旗息鼓，像被放掉气的软塌塌皮球。
软塌塌皮球软塌塌地趴回他怀里。微微发凉的肠管一圈圈缠住他的腰。
谵妄从未对任何人表现出攻击性，林见渊回顾了一下之前的几次接触，很快得出结论。
他的感官又加强了。
这次是鼻子。嗅觉。
打喷嚏只是嗅觉大幅度增强后的副作用——难道是花露水？
他之前触觉加强的时候就觉得花露水刺皮肤，现在嗅觉加强，花露水直接在他鼻腔里炸了。
……这不会是异端视角的花露水体验吧。
林见渊挠头：“难道我真的是异端之王？局长快拿个机器给我测测，看看我还是不是人。”
局长&时少宁：“……”
S级异端机器都测不出来，还来测你异端之王？
时少宁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冒昧问一下，你妈……”
林见渊：“主角标配，父母双亡。不过你这个切入点很好。”
林见渊扭头看了局长一眼，局长立刻收到，安排下属去查林见渊的出生证明和接生医院。
管理局有特权。十分钟后，下属就传回资料。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看林见渊的出生证。
林见渊突然想起一个电影台词：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林见渊忍不住好笑：“我是我妈生的。”
时少宁肯定道：“你是你妈生的。”
时少宁：“那现在？”
林见渊：“回家，睡觉。”
他摸了摸室友胀鼓鼓的胃胰腺胆囊肠道，笑了笑。说，“陪老婆。”
携玉：“我从现在开始，一步都不会再离开你。”
林见渊：“~”
林见渊努力控制住暗爽：“好哦~”
半小时后，坐在家中马桶上尴尬地看着死活非要跟进来仿佛生怕自己掉进马桶里淹死的室友的林见渊：“。”
笑不出来了。
第124章 裂开
在林见渊反复保证自己真的不会掉进马桶里淹死以及反复论证在家里拉屎真的没有危险后, 室友总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卫生间。
林见渊急切又通畅地达成了消化道的大和谐。
至于焯水当然还是一起焯了。
他们本来就一起焯。
而且焯水确实有危险。时少宁说他失血性休克，讲道理白天刚刚失血性休克，晚上不应该焯水, 会很容易猝死在浴缸里……
但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不舒服。
难道白天医生给他输过血了？
应该也不是这个的原因。林见渊虽然没学过医但是基本常识告诉他, 就算输血了, 刚休克过的人也不可能像他这样生龙活虎。
是的他现在生龙活虎。
非但生龙活虎还气血充足, 感觉身体手脚里都是力气, 感官也非常灵敏。
如获新生。
焯完水，身体热烘烘地躺上床。
林见渊凑过来亲了亲室友, 说：“总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宝宝。”
室友：“。”
室友：“你怎么知道我把心放在肚子里？”
林见渊愣了一下, 有点好笑，又松了口气。
太好了, 他还怕室友会像受惊的猫猫一样应激。因为刚刚怕他掉马桶里淹死的举动真的给了林见渊极大震撼……
太好了。室友的情绪还好, 没有太担惊受怕。
“我就是知道啊。”林见渊笑着搂住他，习惯性地给他揉揉胃。
那里还是有一点点胀气。
胃是情绪器官。
果然哪怕室友说“心已经放到肚子里”，但还是会胀气。
会担心。
咕噜噜。
在顺时针的摩挲下, 室友的胃一点点地温暖起来。
郁结的气体也听话地向下。
室友说：“我的心喜欢你这样摸。”
“……真的吗？那我亲它一下。”林见渊心里软软地笑起来, 凑过去, 在室友的胃上亲了一下。
像隔着肚皮亲吻另一个小宝宝。
室友：“……”
咕噜噜。
室友把微微鼓胀的胃往林见渊温热的掌心里送了送。
这样一个小动作, 令林见渊的心都要化了。
他忽然很想做爱。
但——有个问题。
林见渊低头，看了看室友的一整套消化系统。
一个人爽不能叫做爱。
——但他室友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他要怎么样才能跟室友做上爱啊！！
林见渊：裂开。
裂开归裂开。
夜深了，林见渊还是在裂开中睡熟了。
林见渊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呼吸均匀，心跳平稳。
携玉抬起一截肠子，隔着胃壁，摸摸自己的心。
热热的。
原本闷闷的痛痛的皱巴成一小团的心脏。
被他的爱人揉了好一会儿，又亲了一下, 就一直热热的，到现在。
这就是“心情很好”吗？
携玉的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想了想，他爬到林见渊身上。
人类的心脏，不在胃里，在胸腔里。
携玉低下头，在他爱人的左侧胸膛上，温柔地印上一吻。
chu。
不光要吻，还要顺时针地揉。
携玉习惯性地抬起肠子。
下一秒，又张开嘴巴，在自己肚子里掏掏掏。
掏出来一只手。
这可不是普通的手。
这是已经长好了神经的手。
手的部分有它自己的神经，但是神经的另一头还没有连上躯干。
当然啦因为他还没有给自己捏躯干嘛。脊髓好复杂……
所以这只手还不会真正地有“感觉”。
但是没关系。
反正现在是练习。
携玉用肠子卷着手，学着林见渊的样子，把手掌按上去——
这只手是从胃里掏出来的，所以也是温热的。带着人类的体温。
温暖的手，覆上林见渊的胸膛。隔着薄薄一层胸肌，轻轻地揉。
要顺时针揉，这样会更舒服。
薄肌被推开，随着他的动作，放松状态下软软的肌肉被挤压成各种形状。
噗通。噗通。爱人的心跳稍微变快。
于是携玉也学着他的样子。让自己胃里的心脏稍微变快。
把自己的心跳调整成和爱人一样的频率。
噗通。噗通。
爱人的心脏好像很喜欢这样顺时针被揉，因为胸膛的皮肤也开始变软变热，掌心的小籽也变得不一样。
……咦。
还会变成这样。
携玉好奇地凑过去，又亲了那里一下。
变得更不一样了。
上次会“亲一下就变得不一样”的东西还是那个。
很好玩。
那，这个是不是也可以吃？
携玉感觉自己胃里暖暖的。他的爱人的胸膛也暖暖的。
心情很好。
携玉心情很好地啊呜一口，轻轻地吃。
只能小口小口嘬因为它本来就很小。
吃着吃着携玉就发现自己吃对地方了。
因为那东西渐渐变得像石榴籽。
小小的红红的一颗硬糖。
好可爱。
也好好吃。
……
翌日林见渊来到管理局。
没有人能高高兴兴地来上班。
除非他有一个每天晚上会偷偷吃掉他坏情绪的室友~
今天的林见渊也精神抖擞，浑身轻松。可想而知室友昨晚又给他清洗过脑子。
脑子清洗一遍，清除杂质之后，想东西思路都清洗了很多。
林见渊打算再去见一次谵妄。这一次，室友坚持随行。
林见渊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来到倒立尖塔最底层。
自从全体异端得到史诗级加强之后，室友就没有来过这里。
这一次林见渊没有打开1号监室的大门，而是来到走廊另一边的4号。
4号。
【谵妄】的新监室。
海底世界。
任何人走进这里，第一反应都会是海底世界。
这里不再有深达3米一不小心掉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的水池。没有沉重的钢筋混凝土池盖。
没有会滴水下来的冰冷灰白天花板。
取而代之的，是海底隧道般的环形花露水层防护罩。
淡绿色的海水里，时不时有电动鲨鱼和电动海龟游过。
没有小鸭子。
因为小鸭子在谵妄的手里。
吧唧。吧唧。
林见渊和携玉踏入监室的时候，谵妄正在玩小鸭子。
苍白修长的，明显属于成年男人的手，此刻正像小孩子一样，抓一下，放一下。
谵妄专注地低头看着橡胶小黄鸭被捏扁，然后回弹。
林见渊说：“看来你很喜欢嘛。”
谵妄抬头。
淡绿色的水光在他脸上柔柔摇晃。那张原本苍白得像大理石雕塑的脸此刻像静候在海底的人鱼。
乌黑的眼珠，睫毛缓慢眨动。
谵妄看着林见渊，没说话。目光始终定格在林见渊身上，好像没注意到身边还有另一只S级。
“谵妄。”携玉语气森冷，警告道，“别乱来。”
“他估计听不懂。”林见渊笑了笑，牵着室友的小十二指肠，像牵一根安全绳。
林见渊走到谵妄面前，蹲下来，说，“昨天是你帮我呼救的吗？”
林见渊昨天从病房里醒过来，清楚地记得一切。
他疯狂打喷嚏的时候试图呼唤室友，但都失败了。当时的他除了打喷嚏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直到昏迷过去都没能成功召唤室友。
那么是谁为他呼救，不言而喻。
事后林见渊向室友求证，室友说确实听到了呼唤的声音。
当时室友想也不想地过来了，过来一看发现爱人倒在血泊里满脸是血，室友当场就疯了，抄起他就跑。
也没来得及细想呼唤他的到底是谁。
“谢谢。”林见渊说，“你救了我的命。”
谵妄：“……”
谵妄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橡胶小黄鸭。目光微微抬起地看着他。
玻璃般的眼珠里倒映着海底微光。
“你比之前又更清醒一点了吧？”林见渊环顾四周，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新牢房没有花露水，呆在这里果然舒服多了。”
谵妄：“……”
谵妄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见渊蹲在他面前，跟他平视。
谵妄身上藏着太多谜团。除了携玉以外，他就是最特殊的一个了。
最奇怪的就是，林见渊每次见到他，心里都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随着谵妄的逐渐清醒，非但没有减退，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为什么？
想不通，猜不到。
谵妄本人也不可能给他答案。
……人。
笑死。他又忍不住管【谵妄】叫“人”。
林见渊深吸一口气，正想随便再跟谵妄聊两句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新线索。
身后的室友忽然开口：“谵妄是不会说话的千疮百孔的油壶。不能摸。刻印漏得满地都是。所以他总是招来管理局。”
油壶？
林见渊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摸就满手是油的油壶，不禁好笑道：“好形象啊宝宝。你怎么突然……”
“石榴籽含在嘴里会变成硬糖。可爱。睡衣和心脏之间有温暖的我。昨天明天和46亿年都有。好好笑哦我好喜欢。”
室友说。
林见渊：“？”
“老太太是海燕在闪电里穿梭。一个字一个字两个字。身份证上没有巨噬的名字。妈妈。这是我进化过程中的第一页。理想再伤害他我一定会弄死他。”
室友说。
林见渊：“？？”
林见渊睁大眼睛，冲上去一把捞过室友！
坏了！
室友谵妄了！
林见渊扛起室友像扛着一大团松松散散的肠。
不，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肠。
新鲜的肠像腊肠挂在脖子上。海底世界在背后关上。谵妄的目光消失在奔跑的背影上。
林见渊扛着粉红的肠，在倒立尖塔最深处一路狂奔。
“我现在有心脏。”
室友被他扛在肩膀上，喉咙软软垂下，嘴唇靠在他胸膛。晃荡晃荡。
“我现在有心脏手脚和尾巴。”室友说，“人不会掉进马桶里淹死是真的吗。”
“是真的。”林见渊眼睛一热，扛着胡言乱语的肠，用尽最快速度狂奔，“宝宝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治疗——”
可是，怎么治。
异端被谵妄以后也用清醒药剂来治吗。
可是花露水对异端来说都有强烈的刺激性。
“亲我一下。”胡言乱语的肠被扛在肩上颠颠颠，软趴趴的肠从肩膀后背上滑落，肝脏胰腺胆囊都搭在胳膊上晃荡。
“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室友说。
林见渊眼含热泪，托起室友的嘴巴，低头飞快地亲了一下。
下一秒。
“？”室友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地蹭了蹭林见渊的嘴唇。
肝胆脾胰胃肠道不再软趴趴，室友的解剖学结构重新恢复。
一整套标准的消化系统粉红鲜嫩地站在他面前。
林见渊呆了一下。
室友“看”着他呆滞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
“我刚才谵妄了？”
林见渊也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我靠我亲你居然还能治谵妄？！”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第125章 可达鸭惊恐
虽然很离谱, 但是亲吻之后，室友确实不再说胡话了。
林见渊还有点不放心，但却不知道怎么测定异端的san值。
室友：“拿两道高数给我做做？”
林见渊：“？”
林见渊瞬间一个爆笑。两个人在电梯里相拥。
叮。
电梯到达。金属门打开。
被紧急通知全副武装抬着担架（？）赶来的众战斗员们。
林见渊&携玉：“……”
众战斗员：“……”
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林见渊咳嗽一声, 示意大家散了吧没事了。尴尬地拉着室友跑路。
“大王！！！”
一声凄厉的哭叫。
捏捏乐携一众大臣哭哭啼啼地从宝宝寄存处跳下来追他：“你又忘了接我们！！！”
“咳咳。”林见渊回身一捞。
把一众小玩具收入裤兜。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林见渊向局长汇报。
时少宁不在, 被派出去出外勤了。
最近局里的外勤任务几乎都被派给时少宁——合理。毕竟林见渊不是在收容S级就是在休病假。
局里甚至都在传林见渊是不是马上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S级战斗员了。
局长坐在办公桌后, 双手支颌。
局长沉吟片刻, 说：“邪域方便先出去一下吗？我有点事想单独……”
林见渊：“不亲。”
局长：“？”
室友侧过“头”, 小小的阑尾一晃一晃。
林见渊看着局长的眼睛，坚决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说。不亲。不存在。不可能。绝对不行。”
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老登在想什么。
——如果他像王子亲吻公主一样, 一个吻就能拯救陷入谵妄的室友。
那如果他亲吻谵妄本人呢？
但问题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百分之46亿不可能。
“当然当然，这个肯定以你的意愿为主。”局长咳了一声, “这个肯定不会强求你……”
局长会这么说, 就说明林见渊猜中了。
林见渊想想都火大，不由翻了个白眼，转身摆手道：“走了。”
“收容记录别忘了写！”局长道, “【罪己】的！还有【踟蹰】！”
林见渊：“……”
妈的差点忘了。
最近真的, 不是在抓S就是在休病假。
好累啊！！
【踟蹰】其实还好, 收容踟蹰的80%内容都有其他人参与, 他只要在其他人的记录上完善最后20%的内容，最后再作为上级，把整个记录浏览审核一遍，确认细节无误就行了。
麻烦的是【罪己】。
跟王勇接触的全过程都只有他一个人参与，前情提要甚至得从【招引】写起。
不过问题不大。林见渊已经是个成熟的牛马了。再加上有AI辅助，做这点文书工作不在话下。
不得不说，把王勇拉进来打工真是他进入管理局以后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因为王勇加入收容部以后，室友获得了更多休假！
他俩都是S级, 理论上来说只要俩人其中有一个在收容部上班就行。
而众所周知王勇是个单身汉，没车没房。
而且他又不会瞬移，管理局位置这么偏僻，他每天上下班通勤多累啊！
直接住收容部得了。
林见渊大笔一挥，以A级战斗员的权限直接给王勇在休息区批了一个私人房间。如无意外，终生所有。
（其实就是把原本打算给他的监室挪到休息区来。）
（甚至还升下了一大笔S级监室的维护经费。）
王勇没想到在管理局坐牢非但给编居然还分房！
当场感激涕零，并且表示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以后要一定请他吃大餐！
林见渊：“…………”
受不了了。
欺负完老实人以后开始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啊……
“说起来，宝宝。”林见渊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收容记录，一边问，“被谵妄是什么感觉？”
室友想了想，说：“感觉很轻松。”
林见渊敲键盘的手一顿。悬在半空中。
“轻松？”这个答案令他十分意外，“为什么是轻松？”
“不知道啊，就是感觉很轻松。好像什么烦恼都忘掉了。”室友说，“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更没有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感觉很空旷。一切都不重要了。”
林见渊：“……”
这描述怎么不像被谵妄了，反而像是嗑大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林见渊摸着下巴，说，“那不会觉得空虚么？”
室友：“不。不空虚。是平静。”
“平静？”
“对。平静。一切都不重要了的那种平静。”室友停顿一下，说，“反而是清醒过来以后感到很害怕。”
林见渊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室友还有在意的事物，在意的人，所以这种“什么都不重要了”的感觉会让他后怕。
等等。
“什么都不重要了”。
“内心感到平静”。
这两个描述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林见渊立刻打开AI搜了一下，不由一愣。
室友：“怎么了？”
林见渊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只见屏幕上写着：
“……部分患者在服用抗精神病药物后会出现 ‘内心平静’的感受，这通常是药物有效控制了过度兴奋、焦虑或冲动等症状的结果，属于治疗过程中的积极表现……”
林见渊皱起眉头，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会不会从一开始我们就对谵妄有误解？如果‘被谵妄’的体验是内心平静，那会不会谵妄本身也是……”
本身也是，一种“积极表现”？
林见渊突然后背发毛。
……
想不通。
不想了。
林见渊在“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什么”中获得了1秒钟放弃的好成绩。
抬头一看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林见渊火速保存写到一半的【罪己】收容记录，拉上老婆，回家！
回家路上两个人去菜市场绕了趟，手牵着手买了点新鲜蔬菜肉类和水果。
还买了点虾。
林见渊今天写收容记录中途摸鱼的时候刷小红薯刷到海鲜生腌，弄得他特别馋。
昨天才刚刚失血性休克过，虽然他天赋异禀当天晚上就活蹦乱跳，但是医生还是让他谨慎一点，这几天注意饮食。
室友说：“煮点虾给你吃。”
林见渊舔着嘴唇：“但我还是想吃生腌……”
室友：“给你调生腌汁？”
林见渊：“好耶！”
各退一步，达成一致。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捞了一大袋基围虾，牵着手回家。
虾很鲜活，每一只都活蹦乱跳。精神得就像刚刚失血性休克完的林见渊。
煮虾还是很简单的。活虾稍微冲洗一下，然后在锅里加葱姜、料酒、大量的盐，和没过虾的水。
盖锅盖烧开。烧开之后再焖3分钟。
这样煮出来的虾又嫩又紧致。
毫无技术难度，做出来却很有成就感。
林见渊设置好闹钟，站在煤气灶前看着锅。
室友在旁边洗香菜切小米辣小青柠，准备捞汁。
捞汁里还要放蒜末。林见渊顺手拿了几颗蒜来剥，边剥边看着锅里的虾说：“其实想想挺地狱的。活虾冷水入锅，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煮熟……”
室友：“嗯？”
林见渊：“……疯狂蹦跶的过程中顺便把料酒和盐给搅拌均匀了。”
室友嘴角一弯：“然后？”
林见渊：“然后就把自己变得更加Q弹好吃……”
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室友笑起来，接过他剥好的蒜，放进切蒜神器里搅碎成末。
捞汁也很简单：小青柠和柠檬，都拿一半出来挤汁，剩下的一半切片。再加生抽、糖、盐、小米辣、洋葱、香菜、适量的水。
放在一起豁楞豁楞。
虾出锅，捞汁也差不多好了。
这个捞汁其实并不是经典生腌的配方。是上次去某个网红餐厅吃三文鱼面的捞汁调法。
林见渊上次吃的时候很喜欢，所以室友就记下来了。
林见渊惊叹：“老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的其实是这个！”
室友阑尾一晃一晃：“我就是知道~”
林见渊：“~”
今天的晚餐很简单。一大盆水煮虾搭配柠檬捞汁，还有蘑菇烤芦笋，番茄蛋汤。
再加上一人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
好吃！
“啊……”吃饱喝足，林见渊往沙发上一躺，幸福地眯起眼睛。摊手摊脚。
“啊……”沙发另一头，室友也躺得歪歪扭扭。一大盘粉红下水都松松舒展。
谁都不想洗碗。
两个人就窝在一起，脑袋和喉咙挨着，凑在一块儿刷小红薯。
嘻嘻哈哈地刷好一会儿，困了。
“哈啊——”林见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忽然鼻子一动，有些疑惑地说，“诶？老婆你有没有闻到煤气味儿？”
他说着起身，去厨房里检查煤气。
室友说：“没有啊。”
“奇怪。煤气也确实关掉了啊。”林见渊从厨房里出来，仰起头在空气中又嗅了嗅。
难道不是家里，是外面别人家煤气泄露？
林见渊不放心，把家里各个地方的窗户都打开，闻了一下外面的味道。
并没有。
“我没有闻到诶。”室友说，“你在哪里闻到的？”
“好像也不完全是煤气，还有点像汽油……”
反正就那种易燃易爆炸的危险味道。
林见渊努力去嗅的时候，发觉气味变淡了。他挠了挠头走回来，回到沙发上重新捞过室友。
“难道是因为我嗅觉变灵敏了，所以闻到了外面加油站的味道？”林见渊说。
室友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见渊只觉得暗红色阴影一闪。室友将领域展开，暗红阴影瞬间将周围10公里覆盖。
“没有异常。”室友收起领域，说，“附近10公里范围内都没问题。”
“那可能真的是错觉吧……”林见渊摸摸鼻子，还有些不放心地四处环顾一下，“我最近太累了？”
他可能真的太累了。这会儿看家里都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
不过室友都在身边，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见渊把心放回肚子里，从沙发上弹起来。
“走！”他兴致勃勃地捞起室友，“一起焯水！”
“好。”室友唇角弯弯，凑过来亲了他一下，低声说，“宝宝，我想吃你那个。”
低低的嗓音带笑。有点蛊惑，又有点撒娇。
林见渊呼吸一顿。然后也笑起来。
浴缸里放满水。溢出的水缓慢轻柔地一起一伏。
林见渊的手指抓着雪白的浴缸边。闭着眼，头颅微微后仰。
喉结鼓动。
两个人在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大吃特吃不知天地为何物。
最后林见渊晕乎乎地被擦干净身体被公主抱出来。
啊？这对吗？
他不是老公吗？
一直到被软趴趴地放在床上，软趴趴地拿被子裹好，林见渊还脑袋晕乎乎，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好、好会吃。
好会吃也好会亲啊……受不了了……
每次一被亲那个就受不了。怎么……会有人……会认认真真地……亲那个啊……
携玉真的……好爱他……
他也好爱老婆哦……
林见渊困困地睡着了。
携玉搂着他，肠子一圈圈地缠他。
腰腹，手臂，喉咙。腿。
焯过水的皮肤温暖柔软。
神经一点点连接，突触如星状生长。
携玉开始理解，为什么林见渊会说“床单被套很舒服”。
因为和爱人一起在温暖的被窝里滚来滚去，是真的很舒服~
很幸福。
……
后半夜。
呼呼大睡的林见渊突然从沉睡中惊醒。噔噔噔地跑出去。
携玉连忙起身：“怎么了？”
“不对！老婆！”林见渊站在客厅里，难以置信地双手抱头，可达鸭状惊恐道，“我就知道有哪里不对！！！原来是我们的扫地机器人不见了！！！”
只见原本放在客厅角落里，和他们一起经历了十万大军围攻老破小战役的末日扫地机器人——
不见了！
被偷了！
啊啊啊啊！
哪个王八蛋趁他们出门拯救世界的时候跑到家里来把他分12期付款3期免息国家补贴的扫拖一体机器人偷走了啊！！！
神经病啊怎么会有人偷机器人啊！！！
第126章 仙牢湖
讲个笑话。
星际联邦皇帝兼异端之王出门拯救世界。
回家发现家里遭贼了。
哈哈。
“是的没错, 只丢了这个。”林见渊举着手机，给民警看购买记录，冷静又沉痛地说, “……没错, 是扫拖一体机器人。连机器人带基站, 整个不见了。对。只丢了这个。家里其他东西没丢。”
民警：“……”
民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睛里已经写满“哈？”。
但是民警毕竟是真的受过专业训练, 所以还是认真详细地记录下了所有细节。
“好的, 我们会尽快处理的。”民警看了眼时间，说, “今天有点晚了, 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仔细清点一下，如果发现家里还少了别的什么东西, 再来补充。”
林见渊点头道谢。
夜晚的街道充满诱惑。
回家路上林见渊成功被人间烟火气——准确地来说是烧烤气——吸引。拉着室友找了个路边摊坐下。
点了一堆串, 还有啤酒。
“真是太离谱了。”林见渊想来想去还是意难平，“不是，怎么会有人偷家只偷机器人呢？难道我们家没别的值钱东西了吗？”
室友：“。”
微妙的沉默。
林见渊冷静了一下, 也突然意识到：哦, 他们家好像确实没什么值钱东西。
现金肯定是没有的。这年头谁还用现金啊！
黄金珠宝首饰当然也不可能有……林见渊脱贫才一个多月呢, 他老婆更是不在乎身外物的无产阶级。投资黄金？不存在的。
就连冰箱都是空的。
是的, 因为平常大多数时候在管理局吃自助餐食堂，或者要么在医疗部住院，或者要么瞬移到全球各地出去玩……
代入一下那个贼。
好像确实会有点无语。
“但还是很离谱啊！”林见渊还是过不了这个坎，可达鸭抱头，“偷机器人也就罢了怎么把我们的基站也偷走了啊！”
“因为……”室友说，“不偷走不能用？”
林见渊：“。”
确实。
林见渊沉痛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基站会被偷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当初买的是水箱版的不是自动上下水版的。”
没办法，自动上下水版的比水箱版贵好几百块钱。他那时候是真的穷。
自动上下水版本的扫拖机器人不需要手动换水, 它有专门的管路直接接到水管上。
如果要拆走的话，就得用扳手和螺丝刀来拧。
应该不会有贼上门偷东西还自带扳手螺丝刀吧……
哎不过也说不好。毕竟他也没当过贼。万一人家专业的贼连这个也考虑到了呢。
室友：“那……”
林见渊本来以为室友会说“我们重新买一个吧”，没想他说的是，“……我们给小玩具们排个班，让他们在家里轮流看门吧？”
林见渊一愣。
烧烤摊上传来孜然和辣椒面的香味，胖胖的老板端着一大盘烤串走过来，又夸夸两声拧开两个啤酒瓶盖。
“你真的，越来越……”林见渊忍不住笑了笑。
室友：“嗯？”
林见渊：“越来越有班味儿啦！哈哈哈。”
室友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会和他一样被夜宵的烧烤摊吸引。
会知道承载了记忆的小家电没法随意被替代。
甚至还会把自己吃过的苦大大方方地分享给小玩具们一起吃。
哈哈哈哈。
捏捏乐&小石头&其余小玩具们：“……”
发光细丝：“什么意思？以后我们除了每天在林见渊身边跟班以外，还要轮流在家里看大门？那这还有休息吗？？这不纯纯压榨吗！”
捏捏乐怒道：“留在家里看大门是你的荣幸！这是简单的看大门吗？这是为天子守国门啊！”
发光细丝：“？”
小石头：“大总管消消气，这个新异端进来还没接受过岗前培训，不懂事是正常的。我这就派人教训它——大嘴、大眼。”
发光细丝：“？？”
眼珠子&嘴巴子：“收到！”
发光细丝心道不好，光芒一闪想要溜走，奈何它们所有异端的活动空间都局限于林见渊的裤兜内。
这才多大！
因此它立刻就被张开嘴的大嘴巴子啊呜一口吞掉。
发光细丝：“……”
“大王。”大眼珠子扑棱着翅膀，拎着黑色塑料袋从裤兜里钻出来。大眼珠子沉声道，“我们去给新同事做岗前培训。”
林见渊挥手：“去吧！”
大眼珠子恭恭敬敬一颔首，扑棱着3对大翅膀飞走了。
“要不这样。”林见渊跟室友商量说，“我们先等两天，看看警察同志能不能抓到那个贼。如果实在抓不到，或者机器人找不回来的话，咱们就重新买一个。这次买自动上下水的。”
室友：“好哦。”
林见渊其实觉得玄。毕竟经验丰富的贼都有自己的销赃渠道，偷到手的东西说不定一小时没到就转手销出去了。
但是他们也没别的办法。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月薪40万了总不能还自己在家扫地拖地吧！
星际联邦皇帝·异端之主·国家最高领导人特批·A级特聘战斗员·和S级异端飞天大肠在几千人面前接吻的传说中的那一位·渊，家里竟然遭贼了。
这件事立刻传遍了整个管理局。
出乎意料的，哪怕头顶这么多头衔却被偷家，大家也没嘲笑他。
特别是同为外勤部的战斗员们，大家简直太感同身受了。
“经常不回家就是很容易被偷家啊……”战斗员A感慨道。
“还是你好。上班都跟对象在一个单位。”战斗员B幽怨地说。
林见渊：“？”
兄弟，什么都别说了。来喝酒吧。
今天没有出勤任务。今天的工作是继续写【罪己】收容记录。
收容部已经差不多由王勇接管了。王勇毕竟熟练牛马，而且责任心强，为人老实。
而且只要不PUA他，他就不会特别“罪己”，也不会特别倒霉。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好！
林见渊一边规划着以后还能如何重用王勇，一边写收容【罪己】的回忆录。
写着写着他突然停下来。
“怎么啦？”室友从小红薯里抬起头。
林见渊：“有个细节有点在意……不过不排除是我想多了。”
他想了想，笑起来。
“宝宝，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
距离A市数千公里外。仙牢湖。
仙牢湖这两年在网上很出名。原因是它有个断崖式的水深。
靠近湖岸的位置，水深大概1-2米。它是个淡水湖，水质非常好，一眼就能望见下面浅色的湖沙。
但是再往前就不对了。
再往前是个水底断崖。湖底一落千丈，水位迅速深达300米。它也因此蓄水量巨大，成为全国排名靠前的水体。
仙牢湖以前只在当地比较出名，周围人都不敢靠近，因为出过不少事故。
这两年因为无人机航拍+各种网红出图，仙牢湖热度窜升，如今已经是个网红景点。
然而此时此刻，林见渊所在的位置却并不是游客众多的网红打卡区。
而是人迹罕见的未开发区。
“就是这里？”林见渊拿着遥控器。嗡嗡嗡。军用无人机起飞。
王勇说：“是的是的林老师。就是这里。”
无人机升空，传来清晰的航拍画面。
仙牢湖不愧是断崖式水位。靠近湖岸的这边，水是淡蓝色的，非常宜人，非常出片。
但是一过断崖线，整个水体就变成黑色。
不是因为水本身是黑色，而是因为水位太深。连光都无法到达水底。
仙牢湖最深的地方有300多米。听起来好像还行。
但是换算成楼层的话。
——是100楼。
完全可以称得上“深渊”了。
林见渊道：“这都能救上来？”
王勇表情有些复杂，叹了口气，点头道：“是。那天正好有救生员路过。是那学生命大。”
这里是改变了王勇一生的地方。
或者说，这里是把【罪己】变成“王勇”的地方。
曾经的【罪己】也和其他S级异端一样，无所事事地游荡在人世间，散播和吸收属于自己的情绪能量。
某天他闲逛到这里，爬到悬崖顶上去看风景。
爬上来的时候发现悬崖边已经站着个人了。
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大概只有高二高三。
罪己本来想回避，但是自己都辛辛苦苦爬上来了，他想着站远点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他就跟那少年隔开十几米的距离，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就这么各自看风景。
然后少年就跳了。
噗通一声。从悬崖一跃而下。
幸好当时恰好有救生员路过，拼经全力把少年捞了上来。人还活着，就是呛了点水。
匆匆赶来的少年父母和他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原来少年家境贫穷，父母辛苦打工，就指望着他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
少年也非常用功。高考前的模拟考他考砸了，弄得他有点不自信。他听说仙牢湖这边许愿很灵，就想着过来试试。哪怕许愿不灵，放松一下心情也是好的。
那是罪己第一次知道负面情绪对人的影响有那么大。
少年身边所有人，甚至包括少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潜意识里原来那么焦虑不安。
区区一次模拟考失利，本来可能只是散散心调整调整就能恢复过来的情绪，现在直接变成跳崖。
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两条腿骨折了。
少年直接错过高考，无奈复读一年。
本就贫穷的家庭也因此雪上加霜。
在那之后【罪己】就成为了王勇。
“我越是回想自己曾经毁掉过多少人的人生，就越是无地自容……”
王勇说着说着又垂下脑袋。
林见渊没理他，只是望向身旁的室友：“老婆？”
暗红色的领域已经展开。方圆数百公里，包括整个仙牢湖在内的区域，全都被携玉的探知力覆盖。
“没有。”室友说。
林见渊：“那只能下去看看了。”
“啊？”王勇不解，惊讶地看着开始穿潜水服背氧气瓶的林见渊，“林老师，您这是要干什么？”
“看你那没见识的样。”林见渊淡淡道，“第一次见人自杀吧？”
王勇本来还以为他要说“第一次见潜水服”，没想到会说“第一次见人自杀”。
王勇一下子懵了：“啊？呃，是的。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负罪感会让人自杀……”
“那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林见渊挑眉。
室友走过来，帮他调整潜水镜的位置。
专业的深海潜水镜，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辉。
帅！
王勇还是没听明白，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头顶上一个问号。
“那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啊。大概率是多重因素叠加。”林见渊叹了口气，挥挥手，“行了别纠结了，你就在这儿老实待着吧。烤鱼会么？箱子里的烧烤工具拿出来。然后你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上来。实在不行去那边景区买几条。再买点饮料。回来找我报销哈。不用发票。”
秋高气爽。
林见渊抬起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
笑着说：“天气这么好。咱们吃个烤鱼再回去吧。”
第127章 海底
讲道理, 林见渊其实不需要穿潜水服。
因为他既不会潜水，也不是真的来潜水。
他只要戴上悔念刻印就可以咔哒一下把水隔开了。
但是来都来了。整点仪式感。
因此林见渊还是穿搭整齐，全副武装。让老婆给他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帅照才欣然入水。
悔念刻印很好用。林见渊和室友手牵手, 两个人共享一个大泡泡。
大泡泡在携玉的肠肠划水之下慢慢往下沉。
“再快点好了。”林见渊说。
“不会难受嘛？”室友稍微加快了一点划水速度, “我看小红薯上说, 潜水太深会让人觉得头晕, 胸闷, 耳朵不舒服。”
“我现在还好？”林见渊捏捏室友的胆囊，温柔地说, “别担心宝宝。我现在身体素质很好。”
“好。那你有不舒服要马上跟我说。”室友凑过来, 缠绕在他腰上的肠管稍稍收紧。
带着他一起潜入深深的水底。
和想象的不同，仙牢湖所谓的“断崖式水位”, 并不是真的咔一下从2米降到300米的。
湖底其实是断了好几次崖。有点像台阶。
每一层台阶都像个巨大的平台, 长宽高都有几十米。一层层台阶下来，就像误入巨人的海底花园。
周围越来越暗。逐渐变成连光也无法到达的深渊。
水清则浅，水黑则渊。
悔念刻印完整地隔绝了深水带来的压力。氧气瓶也提供了充足的氧气, 令林见渊没有丝毫憋闷的感觉。
其实潜水眼罩都可以不戴。
林见渊扯开眼罩, 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很安静。
周围太过黑暗, 以至于能见度很低——或者说, 目之所及都是黑暗，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多远的地方。
因为无论都远，望出去，都依旧是黑暗。
移动终端上显示，他们已经下潜了200米。
人类自由潜的极限大概也就两百多米。再往下，身体就承受不住水压了。特别是肺和胃肠道这种空腔器官。
空腔器官内的空气会遭到剧烈挤压，会让血液循环受阻，严重时甚至可能脏器破裂。
所以理论上来说在这里会偶遇的人要么是死人要么不是人。
哦不对。死人也不可能。
死人会飘起来。不可能沉在200米这么深的地方。
只能是异端了。
S级的人形异端。
活的？
死的？
林见渊：“。”
室友：“。”
一个灰突突的人躺在最后一级巨石台阶上。
要不是林见渊现在视觉敏锐+室友不靠眼睛看东西, 他俩根本不会注意到那儿还躺了个人。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室友说：“宝宝，你先上去。我去捞它。”
林见渊：“等一下。”
室友侧过“头”，听话地等。
林见渊道：“王勇上一次来这里是5年前。如果那个高中生跳崖真的是因为受到这只S级的影响，那……”
它在这里呆了整整5年吗？
林见渊想了想，握住室友的小十二指肠。
“宝宝，我们一起过去。”林见渊说，“然后告诉我你的感觉。”
室友照做。
深达200米的湖底，水面的光就像外太空一样遥远。
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然而在黑暗的深处，还有更黑的黑暗。
仙牢湖最深处有300米，这里仅为200米。这里是踏入深渊前的最后一个台阶。
如果站在这里仰头望去，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来自湖面的光。
那再往前一步，就真的是彻底黑暗的深渊。
那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
躺在最后一级台阶边上。
它一动不动。湖底的淤泥覆盖了它的身体，令人无法分辨是男是女。
它躺在距离深渊一步之遥的地方，看上去只要一点点风浪就会把它推进最后的深渊。
但这里没有风也没有浪。
林见渊和室友手牵着手，一点点向它游近。
黑暗中没有光。
室友说：“【无望】。”
林见渊：“什么？”
室友说：“是【无望】。我感觉到了。很微弱。它把刻印藏起来。但是水流带来了它的气息。”
——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这里是深达200米的仙牢湖湖底。再往前一步，就能跳进最深最暗的深渊。
再也不会被人找到。
想要结束，想要解脱。
却连纵身一跃的力气也没有。
它沉默地躺在湖底。
它还活着。
它变成一块覆满淤泥的木头。
它的气息被水流吹散，污染物被沉重水体挤压，稍许溢出一些。
风把无望的气息带到湖畔悬崖。
恰好遇到【罪己】。
恰好一个情绪不稳的少年。
多重因素叠加。
啪。
少年纵身一跃。
室友说：“还捞吗？”
林见渊静了片刻，说：“它都已经画地为牢了。我想要不就算了吧？”
柴火噼噼啪啪。被木条串起的烤鱼架在火上，鱼皮微焦，散发出诱人的烤香。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林见渊一边跟室友坐在烧烤架旁啃烤鱼，一边指挥工人在湖边种花。
仙牢湖每年都有人落水身亡。当地政府平常就安排了救生员巡视，然而依旧挡不住人们下水游玩的热情。
甚至因为救生员会阻拦，很多人跑到人迹罕至的未开发区域偷偷下水。
成功增加了死亡率。
林见渊通过局长，在当地调了一大批花农过来。什么向日葵，格桑花，喜林草，反正好看的能种的都在这里种下。
等到花田长成，差不多就可以围绕仙牢湖一圈。
当然，就算有花田和网红打卡区的阻挡，还是拦不住某些人作死。
于是他又在适合下水的地方，派人去立了巨大告示牌。
告示牌上写着：
“仙牢湖至今仍有72具遗体未找到。”
竖这么一块告示牌，肯定又会引发网络上一大波讨论。
无妨，讨论就讨论吧。
总不会有人明知道下面沉了72具零零碎碎滑滑腻腻破破烂烂的遗体还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一定要跑到仙牢湖来游泳吧。
不会吧不会吧。
要真有那也没办法了。
尊重，祝福。
林见渊把种植花田的工作交代给下属，伸手勾过室友：
“走，老婆，我们去那边网红景点逛逛~”
王勇已经先回去了。
要不怎么说把王勇拉进来打工是林见渊来到管理局后做出的最正确决定呢。
——林见渊跟老婆逛街，王勇就主动提出先回去写收容记录了。
真是一头主动上磨的天选牛马啊！
仙牢湖这一头的网红景区有一片细软的沙滩。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秋日的高阳热烈地抚摸着肌肤。
沙滩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宝宝，我有一种预感……”
林见渊边喝“仙牢湖”网红竹筒奶茶边说。
室友一根肠子拿着爆炸大鱿鱼一根肠子拿着“仙牢湖”文创棒冰一根肠子拿着糯米鸡翅一根肠子拿着柠檬甘蔗汁……
像个琳琅满目的青铜大肠树一样边吃边移动着，扭过“头”，问：“嗯？什么呀？”
林见渊说：“【闪回】。”
林见渊抬眸。目光如舞台幕布拉开。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出现在视野。
宛若回应他的召唤，老太太孤零零地站在沙滩尽头。
抽帧。
抽帧。
老太太闪现在他50米外的距离。
这次的记忆是——
“滴。”
“滴。”
“滴。”
熟悉的在哪儿听过的声音。
好像最近经常听到的声音。
抽帧。
抽帧。
“滴。”
“滴。”
“滴——”
电击。
林见渊睁大眼睛。
胸口传来剧痛。
“滴。”
“滴。”
“滴——”
滋啦。烧灼。
按压。按压。
“滴——”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
林见渊抬手拦住想要上前的室友。
时间如同被无限拉长的细丝。
老太太干涸的嘴唇一动，发出一个类似于“kan”的音。
林见渊：“看？”
他皱了下眉，伸手去抓老太太，“说清楚？kān kán kǎn kàn？”
林见渊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老太太又消失了。
老太太消失，同时带走了室友见到她的记忆。
林见渊一脸蛋疼，室友立刻反应过来：“闪电侠？”
林见渊：“嗯，这次是kan。”他挠挠头，“或者，can？”
闪电侠老太太说话不会还夹英文吧哈哈哈。
室友疑惑：“虚拟世界，看？”
林见渊：“稍等。”
林见渊抬头，再次对着沙滩尽头，突然睁大眼睛：“出来吧！【闪回】！”
无事发生。
倒是周围路过的游客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脸“你神经病啊”的狐疑表情。
林见渊：“……”
他这个忽大忽小的脸哟。
无妨。
反正他真的是持证上岗的精神病！
林见渊坦然面对路人的质疑，偷偷把脚趾藏在鞋底。
林见渊回到管理局，把这次老太太解锁的线索汇报给局长。
众人一番讨论，都猜不到“虚拟世界”后面接个“kan”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考虑外语的话，kan只有3个发音。
林见渊拿出AI搜了一下。kan这个发音只有三十几个汉字。
排列组合一下。
最有可能出现的字就是：
“看”、“刊”、“砍”。
但是这三个字，放在“虚拟世界”后面，还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林见渊：“……”
好烦啊！！！
最烦挤牙膏！！！
偏偏他抓不到那个老太太！不然高低得疯狂摇晃老太太的肩膀把她倒着拎起来抖抖抖！
你指定还有.jpg！
不爽。
越来越焦躁的不爽。
林见渊努力控制着情绪，回到家。
家是暖黄色的。瞬移到家的一瞬间，林见渊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了。
“大王！”
捏捏乐吧唧吧唧地扭过来。
今天负责在家里看门的是1号大总管捏捏乐。
林见渊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眼角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扫到了墙角那个原本放着他12期分期付款3期免息国家补贴的扫拖一体机器人基站的地方。
林见渊：“……###”
他妈的什么傻逼会连机器人带基站整个扛走啊！
完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派出所那边还没有消息肯定是找不到了。
林见渊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
他弯下腰，笑眯眯地朝捏捏乐伸出手：“捏捏，你今天在家里都干了些什——”
“大王！大王！！！”
捏捏乐哭着扑进他掌心里，
“我的壳被砸碎了！！！呜呜呜呜我的壳！我的壳碎掉了长不回来了！！！大王！我的壳！！！”
煤气味。
汽油味。
混合着的，让人狂躁的易燃易爆味。
林见渊睁大眼睛，看着软趴趴扑进他手里，哭哭啼啼把光秃秃的后背露给他看的去壳捏捏乐。
砰——
胸腔里的气球炸了。
第128章 避风港
“你先别哭。”林见渊沉声, 随手揩去捏捏乐一颗颗往下掉的泪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携玉已经展开领域，方圆数公里的异端都受到震慑。他正在反复确认周围的蛛丝马迹。
捏捏乐抽抽噎噎道：“我、我不知道……”
捏捏乐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防止家里再进小偷, 王妃给它们几个小玩具排了一张值班表。
它作为嫡长玩具, 值班当然也是第一个上。
今天大王和王妃出门上班, 它本来好好的在宝宝房睡觉呢, 结果突然听到啪叽一声。
它还没反应过来, 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
——它的壳碎了。
它的蜗牛壳碎了！！！
林见渊来到宝宝房，垂眸看着地上那一摊七零八落的蜗牛壳碎块。
以捏捏乐的Q弹质地, 正常人哪怕用尽全力把它捏爆, 它也会迅速恢复原状。
毕竟是捏捏乐。捏捏乐本来就是这么玩儿的。
但现在蜗牛壳的部分却碎成一块一块掉在地上。
像被撕碎，又像被液压机粗暴地强行压坏。
是谁——故意捏碎了它的壳。
林见渊蹲下来, 把蜗牛壳碎块一块块地捡起来, 淡淡道：“痛么？”
“不、不痛……”捏捏乐抽抽搭搭，“就是，就是, 害怕……”
可以理解。
毕竟这里是家。
这里是被携玉的强大领域覆盖着的, 本该绝对安全的家。
难怪扫地机器人找不着了。
——他妈的被S级异端偷走的扫地机器人, 人类派出所怎么可能找得着？
林见渊面无表情, 把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蜗牛壳给它重新拼回去。
但是拼不回去了。
啪嗒。
手一松，碎块就重新掉下来。
好好的蜗牛捏捏乐，变成一只没有壳的鼻涕虫。
“呜哇——”捏捏乐一想到自己变成了鼻涕虫，顿时悲从中来，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林见渊想了想，扬声问室友：“老婆，家里有针线盒吗？”
屋顶上方传来室友的回应：“有——在卧室床头柜里。”
林见渊把捏捏乐和那些碎壳托在手心里，起身去拿。
鼻涕虫捏捏乐紧张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不安道：“大、大王，拿针线盒干什么呀？”
林见渊：“你不壳碎了么？给你缝起来。”
“？？？”鼻涕虫捏捏乐一听，顿时又吓得哇哇大哭。
林见渊趁机拿小瓶子在它身上刮了两下。
鼻涕全都被刮走的鼻涕虫捏捏：“？？？”
林见渊：“骗你的，不缝你。”
鼻涕虫捏捏松了一口气。
林见渊：“我是要拿鼻涕把你的壳粘起来。”
鼻涕虫捏捏：“？？？”
救命啊！！！
不要啊！！！
奈何反抗无效。
鼻涕虫捏捏被林见渊毫不留情地抓回来，单手拿捏。
林见渊用棉签蘸着小瓶子里的黏糊糊鼻涕，一点点地给它把蜗牛壳拼好。
十分钟后。
奇迹发生了。
鼻涕干了以后，蜗牛壳竟然真的被粘上了！
“竟然真的有用！！”鼻涕虫——不，现在又是蜗牛了——蜗牛捏捏乐大喜过望道，“大王！你好厉害！！”
小石头：“……”欲言又止。
天使眼球：“……”欲言又止。
众小玩具们都很默契地选择不戳穿“你的壳是用鼻涕粘起来的”这个事实。
捏捏乐的壳被修好以后，又一扭一扭地傻乐起来。
“走。”林见渊伸手一捞，把捏捏乐和一众小玩具全部揣进裤兜里。
“大王大王，我们去哪儿呀？”捏捏乐从裤兜里探出头。
“去给你找场子。”林见渊说。
“啊？？？”捏捏乐大惊，“大王你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林见渊知道。
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又闻到了那种味道。
在捏捏乐破碎的蜗牛壳上，他闻到了大量的、挑衅般留下的味道。
煤气和汽油混合的味道。
是故意的。
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王八蛋是故意的！
“冷静。”室友回到他身边，柔软的肠子圈住他的手。
林见渊道：“我现在很冷静。”
空气中的易燃易爆味像一根蜘蛛丝。纤细却缕缕不绝。
林见渊循着气味往前走，一言不发。
裤兜里的小玩具们全都老老实实不敢说话。
气氛非常压抑。
现在该怎么办？
携玉紧紧跟在林见渊身旁。
他不对劲。
林见渊的肺已经气炸了。他虽然说自己很冷静，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怒火，已经快要把空气点燃。
——就像煤气和汽油。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携玉始终紧紧注视着他，跟着他来到楼下，走出小区。
“这里。”
第一个十字路口，林见渊毫不犹豫地左拐。
——如果是他的话，现在应该……
携玉拿出移动终端，向局长和时少宁发起同步通讯。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到携玉主动发起的通讯，也都在通讯接通的一瞬间察觉到不对。
局长：“林见渊怎么了？”
时少宁：“林见渊在你身边么？”
携玉压低声音，低沉快速地说：“他在。暂时没事。我在他身边。”
时少宁：“什么情况？”
——如果是他的话，会怎么说？
携玉回想着林见渊平常的说话方式。
冷静、简洁、要点明确地陈述一切。
局长和时少宁听完，立刻紧急调派人手。
“不必。没用。”携玉沉声，“他有我就够了。”
领域展开。
暗红色阴影瞬间笼罩半个城市。
携玉紧盯着那个近在咫尺的、沉默闷头往前走的男人。
他看到爱人拳头握紧，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看到爱人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胸膛缓慢起伏，呼吸又深又长。
他知道他的爱人在努力调整情绪。
但控制不住。
他的爱人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
就像眼前有一根已经被点燃的导火线。他的爱人被导火线掐着脖子，粗暴地拖着走。
怎么办？
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如果交换一下。如果现在失控的是他。
如果是林见渊试图安抚情绪失控的他……
众所周知消化系统没有大脑。
但携玉有生以来第一次，理解了“大脑飞快运转”的感觉。
十字路口，人行道的红灯还剩最后2秒。
不断有车辆抢着最后两秒。一辆接一辆地飞驰。
林见渊站在路口，嘴唇微抿，不住调整呼吸。
他的肺气炸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肺气炸了……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他知道这样不行——可他控制不住！
那是他的家！这次又他妈是哪个傻逼S级？居然趁他不在跑到他家里来！偷他的机器人！伤害他的捏捏！
到底是谁！
他一定要弄死它。
不管它是谁，他一定要弄死它！！！
1秒。
红灯还剩最后1秒。无数车辆掠过路口。
煤气和汽油的味道像极度狂躁的导火索，林见渊被刺激得已经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
翻涌的血气不断上冲，他一想到捏捏乐哭着翻过身体给他看自己碎掉的蜗牛壳的样子就气得眼前发黑。
那是他的家……
那是他的家！
“不要急，宝宝。”一截肠子伸过来，柔柔按上他越来越剧烈起伏的胸膛。
林见渊紧紧握着拳头，侧过头望向室友。
凉凉软软的肠子，钻进衬衣里。隔着皮肤，摸摸他的胆囊。
“不要急，冷静一点好吗？我们一起想办法。”一整团微凉柔软的粉红下水贴过来，为他散去气血上冲的燥热。
携玉隔着皮肤摸摸他的胆囊，又摸摸肝，摸摸胰腺。
顺时针揉揉胃。
红绿灯变成绿灯。周围行人踏上斑马线。
人群来来往往。林见渊一个人站在路口——路人视角里他一个人站在路口。
而只有他知道，他身边有他的爱人。
他的爱人正在努力地，学着他曾经安抚自己的方式，来安抚他。
“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携玉说。
暗红色领域极大地展开。
遮天蔽日。
方圆数百公里之内瞬间如狂风过境，所有异端如草芥般集体臣服！
如此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令它们就连瑟瑟发抖都做不到。
唯有臣服。绝对臣服。
绝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领域之内，人类却不受干扰。
十字路口的人群热闹熙攘。
快步穿梭的人潮从林见渊左边和右边走过。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掠过。
爱人却像避风港。
温暖，强大。
会接住他所有的情绪。
会永远给他依靠。
林见渊眼睛一热。
斑马线那一头的绿灯开始倒数。
3，2，1。
绿灯变成红灯。
林见渊的心跳也渐渐平息。
他闭了闭眼，微微仰起头。
“对不起。”林见渊深吸一口气，笑了笑，伸手抱住爱人，“让你担心了。我冷静下来了，宝宝。”
导火线断裂。
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导火线断裂。
煤气和汽油的味道突然消失。
“嗯。”携玉凑过来，喉管亲昵地贴贴他的脸。
林见渊彻底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从最开始的扫地机器人，到今天的捏捏乐。这只不知道是谁的傻逼S级明显是在挑衅他！
那个煤气和汽油的味道恐怕也是精神污染。为的就是激发他本就暴躁的情绪，让他更加一点就炸。
为什么？
等等，挑衅？
挑衅他是为了激怒他，激怒他是为了——
“我知道了。”
林见渊突然想明白了，不由得怒上心头，火冒三丈！
他妈的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傻逼异端！一定是以“愤怒”为食的S级！
干出这么多傻逼事儿就是为了激怒他！为了吃他！
“你想到什么了？”携玉的阑尾重新开始一摆一摆。
就像他的爱人一样重新变得精神起来。
“我想到怎么钓那条傻逼鱼了。”林见渊冷笑。
他当场掏出手机，开始以特定的关键词在点评软件上进行搜索。
1分钟后。
“有了。”
林见渊说，“宝宝，等下陪我演个戏吧？”
携玉：“~~”
好哦。
第129章 易燃易爆炸
林见渊推开咖啡店的门。
这是一家装修复古的咖啡店, 网红风，很出片。
店里座位不多。有几个穿衣风格特殊，从头到脚都在说“我很潮很有个性”的男女正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氛围轻松惬意。交谈间夹杂着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 超绝不经意暴露留子身份。
林见渊一进来, 那群说说笑笑的男女忽然静止下来。五六个脑袋齐刷刷地看着他, 露出上下打量的眼神。
一秒钟内把林见渊从发型到脸到上衣到裤子鞋子都批判了一遍。
林见渊：“……”
怒气积攒10%。
林见渊朝空无一人的吧台看了一眼, 随口问了句：“请问老板在吗？”
时尚留子们脸上同时露出揶揄的笑, 目光投向其中一个红发挑染的男的。
“主理人，来客人拉~”
“快去快去。”
男的露出无奈的表情, 耸耸肩, 端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咖啡杯走过来。
“你好，我是这里的主理人, 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林见渊：“？”
林见渊狐疑地看了眼吧台, 又看看这个男的，问：“老板在吗？现在在营业吗？我要两杯冰美式。”
“呵呵。”男的发出一个经典老钱风的礼貌笑声。
后面那群时尚留子已经快笑晕了。互相用胳膊肘戳戳，还用眼神示意彼此。仿佛看到什么光屁股猴子进咖啡店喝冰美式。
林见渊：“？”
“不好意思哦, 这里没有老板呢。”红发挑染男持续礼貌微笑, “我是这里的主理人。”
林见渊：“哈？”
林见渊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总算get到他在强调“主理人”这回事。
林见渊：“那咖啡能点吗？”
红发挑染男：“您想喝些什么？”
林见渊：“冰美式。两杯带走。”
红发挑染男又开始老钱呵呵：“不好意思, 我们这里不提供打包呢。而且我们这里也没有冰美式。”
林见渊：“？”
林见渊莫名其妙：“没有冰美式你开什么咖啡店？”
红发挑染男：“。”
后面那帮留子都快笑喷了。
红发挑染男还是保持着礼貌矜持地微笑：“啊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店呢，开在这里不是为了赚钱卖咖啡。我们是为了分享一种生活方式……”
林见渊逐渐不耐烦：“所以有没有冰美式？”
红发挑染男自顾自地说：“……您是第一次来我们店吧？呵呵，理解，理解，不怪您。这样吧，您先看一下我们的菜单再决定今天喝什么好吗？”
说着递过来一张复古做旧羊皮纸般的纸质菜单。
林见渊：“……#”
怒气20%。
林见渊拿着手机四处张望, 皱眉道：“二维码在哪里，我直接二维码点单吧。”
红发挑染男：“呵呵。”
林见渊：“##”
怒气30%。
红发挑染男：“不好意思，我们店目前不提供二维码点单呢。因为二维码没有温度……”
林见渊突然想起来局长锐评AI拉的屎不如时少宁拉的屎因为AI拉的屎没有温度。
瞬间没忍住，一个“噗”。
完了不光怒气值掉光了功德也-1-1-1了哈哈哈哈。
红发挑染男：“？”
林见渊：“没事没事，你继续装……呃，你继续说。”
红发挑染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装道：“那您先慢慢看菜单吧。选好了随时告诉我哦。”
说着就走回他们留子那桌。
主理人虽然是背对着林见渊的，但是从时尚留子们的表情上来看，主理人肯定背着他偷偷翻了一个惊天动地大白眼。
留子们又开始美式霸凌mean笑。
林见渊：“……###”
好好好。
怒气值一秒回升50%。
虽然是故意来找气受的但是这也太几把气人了吧！
这他妈怎么做生意的！
这种店也开得下去？！
林见渊忍着火气拿起菜单。
只见菜单上面写着：
本季主打：「场域·感官共振」系列
Episode1：「自然诗学」-
「苔痕入杯」· Ethiopia Guji （厌氧蜜处理）-
「融雪穿林」· Colombia Huila （双重水洗）
Episode2：「城市切片」-
「老巷焙香」· Geisha Panama （浅烘+红糖蜜渍）-
「午夜霓虹」· Brazil Espresso （深烘+威士忌桶陈）
林见渊：“……”
林见渊看得眼前一黑。
他嘴角抽搐着，拿着羊皮纸菜单又去留子堆里找那个红发挑染主理人。
“哥们儿你这菜单太花里胡哨了我看不懂。”林见渊爆炸进度60%，压着火气说，“所以到底哪个是冰美式？我就想要两杯冰美式。”
红发挑染男看着他，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留子们飞快地对视一眼，又开始掩嘴偷笑。
林见渊：“……####”
红发挑染男叹了口气，站起来，用无奈的语气说：“好吧，那就，冰~美式。”
说着还故意在这里停顿一下。
一桌留子直接笑得歪七扭八。
林见渊：“？？？#####”
不是？冰美式有什么好笑的？冰美式怎么你了？？？
你他妈笑屁啊你！
“所以您选好豆子了吗？”红发挑染男说。
林见渊：“？”
怒气值70%的林见渊：“我、要、冰、美、式？”
红发挑染男：“唉，我知道了呀，您要冰美式。所以您要什么豆子呢？”
林见渊：“？？？”
林见渊真的快要炸了：“我说我要冰美式！！你特么到底——”
叮当。
门口风铃响。
携玉推门进来，歪着脑袋问：“还没好嘛？”
林见渊：“……”
怒气值0%。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室友一眼，叹气道：“还没好。老板是障碍人士，不确定是耳朵还是脑子。交流起来有点费劲。”
红发挑染男：“？？？”
携玉同情地：“哦——”
红发挑染男这下直接当着林见渊的面翻了个白眼，但却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吧台后面鼓捣他那堆异常复杂的机器去了。
后面那桌留子也开始窃窃私语。
不用回头都知道他们肯定在指指点点，用他们特殊的各种词汇暗戳戳蛐蛐林见渊这个“奇葩”。
“老婆。”林见渊又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压低声音道，“你进来得太早啦。”
“啊。”室友惊讶，“他还没有开始让你生气吗？”
“不是不是。”林见渊无奈地笑笑，“是还没来得及生气到极点，你就进来了。这下好了。我看到你气就全消了。”
室友：“~”
林见渊：“~”
很好，这下非但怒气值清空，就连嘴角都开始疯狂他妈上扬了。
林见渊在“努力试图压住嘴角”比赛中获得了一秒钟放弃的好成绩。
恰好他的“融雪穿林”*2也做好了。
是装在纸杯里的。
连盖子都没有。
哎，要不怎么说恋爱脑令人失智呢。
此时此刻，哪怕这位红发挑染主理人故意重重地把纸杯放到他面前，纸杯里的咖啡液都溅出来弄脏杯子（而且连张纸巾都没给）。
林见渊居然也生不起气。
他的目光已经被马路对面的巧克力专卖店吸引了。
那家店好像不光卖巧克力块，还卖热巧克力和各种口味的gelato。
林见渊满脑子都是给老婆买个gelato，于是随手从吧台上抽了两张纸巾，就拿起没盖子的纸杯咖啡走了。
临走前甚至还不带脑子地说了句“谢谢”。
咖啡店和讨厌的主理人被抛在脑后。
林见渊走出店门，说：“老婆老婆，吃不吃冰淇淋？”
室友望向马路对面，嘴角一弯：“好哦。”
两个人手牵着手过马路。林见渊左右环顾，等到前面没车了，才牵着老婆慢慢走过去。
“所以说，让你在外面等我是正确的。”林见渊感慨说，“你就像那个什么，止咬器。本来全世界的狗路过都要被我咬两口，结果我看到你我就立马被治愈了。”
——刚才那家咖啡店，林见渊是故意进去生气的。
他在网上刷到这家气人主理人咖啡店，一看地址发现正好在附近，就兴冲冲地跑过来给肺充气。
万万没想到，室友一推门进来他就破功了。
一秒原谅全世界。
钓鱼计划大失败！
“好吧。”室友含笑，“那我下次……”
林见渊侧过头，在夕阳里，心情很好地晃了晃室友的小十二指肠。
下一秒。
手里空了。
林见渊一愣，茫然环顾四周。
咦。
他发现他不光手里空了，他的双脚也离地了。眼睛看到的视野也奇奇怪怪。
不是正在和室友手牵手过马路，而是——
被人拎着后腰提起来。
林见渊瞳孔一震，惊讶地扭头。
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红发挑染男的身影。
“不生气啊？”
红发挑染男开口。语气已经不是刚才咖啡店里那种故作松弛的僵笑。
红发挑染男拎着林见渊的后腰，把他像流浪狗一样提起来晃了晃。
“怎么办呢？这么搞你你都不生气。”
红发挑染男笑了下，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恶意，
“——那我就只能……”
“放开他！”携玉暴怒！
数百米开外的携玉毫不犹豫地冲过来，领域瞬间张开！暗红色阴影如烟花般炸裂！
“携玉！”林见渊惊叫一声，拼命挣扎大喊，“小心！别过——”
“来”字还未出口。
噗滋——
无数火焰般的尖刺，从携玉的胃、肠、肝脏……从他所有的脏器内部扎出来！
鲜血迸溅！
林见渊睁大眼睛。
所有理智瞬间燃烧殆尽！
“我操你妈——！！！”
惊天动地的怒吼爆发出来。
林见渊疯狂踢蹬挣扎，红发挑染男肆无忌惮地大笑，把他举高，欣赏他暴怒的姿态。
随即又是一声——
噗滋。
一根火红色的粗壮尖刺，从林见渊心口处贯胸而过！
林见渊呼吸一顿。
“林见渊！”同样被火焰尖刺贯穿的携玉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悲鸣。
携玉发疯般地拼命冲撞。
却被更多尖刺洞穿！死死钉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这么厉害哪？”红发挑染男开始疯狂地大笑，拎着林见渊像看一块生肉般摇晃，“居然直接从心脏刺出来，那一定会很好吃！天哪我太期待了，我第一次遇到你这种——”
话音未落，咔。
林见渊双手握住尖刺，用力一掰！
粗壮尖刺犹如火红水晶，被他硬生生掰断。
一旁的红发挑染男笑声还来不及停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血肉贯穿声。
噗滋！
还染着血的粗壮尖刺，被林见渊反手捅进他胸口！
红发挑染男：“？”
林见渊怒气冲天。左侧心口处的尖刺还在雨后春笋般疯长，瞬间再生出第二根。
他反手一掰，又是咔！
这一回没有“噗滋”了。
这一回是——
砰！！！
林见渊把尖锥当棒槌，粗的那头照着红发挑染男的脸，给他狠狠抡过去！
红发挑染男：“？？？”
红发挑染男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整个人就被抡得往左一摔，失去平衡地砸到地上！
“宝宝。你再稍微忍一下。”
林见渊怒不可遏，随手丢下棒球尖刺，反手从自己心口又折下一根。
这根更粗。
“就一下下。”
林见渊说，
“等我把这傻逼玩意儿弄死，我就马上来救你。”
数米之外，困住携玉的无数尖刺如火红薄雾消散。
浑身伤口开始飞快愈合的携玉嘴角一弯，露出笑容。
“好。”
第130章 激惹
哐！哐！哐！
林见渊面无表情, 把火焰尖锥当棒槌一样抡，一下一下往红发挑染男身上狠砸。
“啊！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能——”
红发挑染男像个气球，打一下吱一声。吱出来的都是煤气混合汽油的味道。
吱得林见渊更加火冒三丈。
“你他妈、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林见渊狠狠暴打。
咔嚓。手里的尖锥碎了。
正好心口又长出来一根。林见渊面无表情地掰下来。
咔！
地上的红发挑染男听到这个声音已经开始PTSD了, 他绝望地像个大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挣扎着后退说：“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打死了！”
林见渊：“？”
林见渊狐疑：“那咋了？”
红发挑染男：“？”
林见渊反手抡起粗壮的火焰尖锥, 狠狠又是一砸！
“啊！”
携玉托腮, 坐在路边看。
原本遮天蔽日的巨大领域, 已经缩小成一个半圆形的发光遮盖。
温柔的白光笼罩在他的爱人周围，对路过的人们造成轻微精神污染。
这样他们就看不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为他的爱人提供了充分的自由搏击空间。
林见渊已经抡断了不知道多少根尖锥了, 红发挑染男也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乌青破破烂烂, 哪里还有之前那个时尚瘤子精致咖啡店主理人的样子。
红发挑染男像个被喷了杀虫剂的大蟑螂一样躺在地上抽搐。
哐当。
林见渊丢下最后一根已经从中间裂开的火焰尖锥，转身回到携玉身边。
携玉柔软地坐在地上。林见渊一言不发, 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携玉眼睁睁看他掏出一盒创可贴。撕开全新的包装, 小心翼翼、微微颤抖地给他贴上。
贴在那些被火焰尖刺刺伤的地方。
“……宝宝。”
林见渊哑着嗓子说，“这个会有用吗？贴上去疼吗？”
——如果是他的话，这时候会怎么说？
携玉柔肠百转, 忍着笑地说：“贴快点。”
林见渊浑身一震, 开始超级加速贴创可贴。
携玉：“再晚点伤口就全都愈合了。”
林见渊：“？”
林见渊震惊抬头。
携玉终于忍不住, 哈哈大笑地抱住他。
两个人劫后余生地相拥。
另一边, 被打了个99%死的红发挑染男试图偷偷跑路。
咻！
一根肠子窜出去，卷住红发挑染男，往天空上一甩，然后狠狠往下一掼——
砰！
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
尘土飞扬。红发挑染大蟑螂在大坑中抽搐痉挛。
林见渊惊叹道：“宝宝，还是你力气大！”
“还好啦。”携玉谦虚道，“我打他只是皮外伤。你打他才有真实伤害。”
真实伤害？林见渊忽然觉得这个说法有点耳熟。
他好像……当初在前公司地下室，他第一次遭遇沙袋大肉瘤的时候，大肉瘤子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能对异端造成真伤？
“为什么？”林见渊问。
“不知道呀。”
携玉歪着脑袋想了想, 笑道，“可能因为你是带着强烈情绪打打的？”
这个答案倒是有点意外。
林见渊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不远处，大坑里的红发挑染大蟑螂又在试图爬走。
林见渊：“喂，蟑螂。”
红发挑染男浑身一僵。
蟑螂？？叫谁？
林见渊走过去，问：“为什么我能对你造成真伤？”
红发挑染男：“！！”
蟑螂居然真的是在叫他？！
“我哪知道！”红发挑染男怒道，“不过你别得意！别以为你能伤害到我的本体你就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区区人类，绝对不可能杀死我！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林见渊皱眉。
果然，就在红发挑染男说话的这工夫，他浑身上下的伤都已经开始快速愈合了。
就像携玉一样。
他们S级异端似乎都有着极为强悍的身体。
或者说，从“概念”上，他们就是不可消灭的。
林见渊刚才辛辛苦苦揍了他十分钟，结果这些伤居然十秒钟就痊愈了。
而林见渊却已经打累了。
林见渊长叹一声，不禁露出了老父亲看不成器儿子的眼神。
“意思是，我就算累死，我都打不死你是吧？”林见渊疲惫地说。
“呵呵。不然呢？”红发挑染男拍了拍衣领，得意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以为你是谁？”
脸上又恢复成那种嚣张挑衅的笑。
“我是谁？”
林见渊想了想，
“我是你爹？”
事实证明，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但是人的智慧和创造力是无限的。
“啊啊啊啊啊——”
高架桥上，林见渊开着摩托车，身后坐着他的老婆。
老婆娇滴滴地依偎在他背后，柔肠百转的肠子紧紧缠绕住他的腰。
而在摩托车后方，是由无数根发光细丝拧成的粗硬钢缆。
钢缆的另一头把红发挑染男上半身五花大绑。
摩托车上高架，限速是80公里/小时。
林见渊就把摩托车开到80。嗡嗡嗡地风驰电掣。
摩托车在前面飞，红发挑染男在后面追。
两条腿像动画里的汤姆猫一样抡出残影。
“啊啊啊啊停一下停一下我跟不上了我跟不上了啊啊啊啊——！”
红发挑染男一声惨叫。
砰！
紧接着是，砰砰砰砰！
第一声砰是脸着地。
后面的就是脸像皮球一样在地上弹。
“……所以宝宝你看！”林见渊紧握住摩托车把手，打着转向灯潇洒地变了个道。在摩托车头盔里放声大喊，“偶尔自驾一下，其实也蛮好！”
携玉：“是哦~”
摩托车是林见渊随手拦下路人买的。这年头大城市里开摩托车的人不多了，摩托车也不再是普通的代步工具。
能在A市里开摩托车（而且还是加汽油的摩托车）的人，通常都是来耍酷装逼的。
所以都是好车。
反正林见渊和室友现在两个人加起来月薪40万，花也花不完，再加上这辆摩托车确实很酷炫。
除了这次遛蟑螂可以用，以后闲着没事还可以出去兜风用。
于是——
“啊啊啊噗！放过——唔噗！放过我！噗噗！不行了我真的受不——唔噗！”
摩托车严格遵守交规。
红发挑染男以8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呈正弦函数曲线对着车屁股疯狂磕头。
发光细丝（钢缆版）：“……”
被鼻涕粘好的捏捏乐：“……”
其余一众小玩具：“……”
有时候真的觉得他们大王好可怕啊。
经过正弦函数的调理，红毛挑染男立刻老实得像个面条。
最爽的还不是这个。
最爽的是，林见渊本来还在担心，管理局那么远，会不会开一半没油了。
结果开着开着，原本只有半箱的油，居然变成了全满！
林见渊：“？”
林见渊思考一秒，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红发挑染大蟑螂居然还能给摩托车加油！
是因为打着打着漏油了吗！
好家伙！原来你这么好用啊！
那可太好了。
以后家里又可以省一笔花销了~
……
就这么一路风驰电掣，节能又环保地回到管理局。
“以上就是收容【激惹】的全过程。”
林见渊说。
红发挑染男是【激惹】。
坐摩托车回来的路上他已经什么都招了。
【激惹】就是传说中的，除了携玉以外的第二个战斗系S级。
局长：“。”
时少宁：“。”
两个人眼角肌肉微微抽搐，看着面前毫发无伤只是衣服破了个洞的林见渊&毫发无伤甚至连衣服都没破（因为没穿）的邪域。
心情复杂。
邪域是S级异端也就罢了。
林见渊你为什么也无伤啊！
局长简直难以置信，他说：“林见渊你真的没事？”
时少宁也难以置信，他崩溃地说：“为什么每次你抓异端都这么容易啊！”
林见渊：“。”
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管是超强的精神抗性，还是所谓的“能够赤手空拳对异端造成真伤”，其实都不是他主动控制的。
林见渊只能两手一摊，说：“可能我真的是异端之主吧。”
关于这一点，【激惹】在坐摩托车的时候也已经老实交代了。
——他也不知道。
【激惹】说，他其实已经盯上林见渊很久了。
众所周知，林见渊脾气暴，日常火冒三丈。而愤怒正好是【激惹】的食粮。
现代社会，戾气很重。激惹其实平常不缺吃的，但林见渊实在是太香了。
（激惹说到这里的时候被携玉掐着脖子狠狠又往地上砸了几次。）
（林见渊友情提醒说掐脖子没有掐人中痛。）
（于是携玉又从善如流地掐着激惹的人中把他掼在地上好几次。）
……总之，随着林见渊变得越来越香，激惹终究还是忍不住对他下手了。
从林见渊和携玉身体内部扎出来的火焰尖刺，就是激惹的食物。
简直是“生气伤身”的具象化。
“然后。”林见渊停顿了一下，说，“回来路上我又遇到了【闪回】。”
局长和时少宁齐齐脸色一变。
携玉也愣了一下，侧过“头”看着他。
携玉已经失去那一段记忆，只有林见渊记得。
当时，摩托车在高架桥上飞驰。
林见渊戴着头盔，高速疾驰间忽有所感。
果然，前方出现交通事故。
——但那不是真的。
那不是真的交通事故。虽然有翻倒的车辆、有惊慌失措的人群。
有救护车、有被白大褂和警察包围起来的区域。
但那是记忆。是创伤。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站在救护车旁边。
摩托车高速疾驰，林见渊侧过头。
老太太也在同时，侧过头。
目光短暂交接，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的瞬间，林见渊清楚看到她的口型。
“d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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