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房】不愧是“茧”。
林见渊一把攥住那发光的细丝, 狠狠往外一拽——手感还挺特别。
丝滑得就像浸泡在牛奶里的缎子。
有捏捏乐控制时间，一旁的受害者根本看不见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林见渊就这么硬生生地往外薅。一把接一把地薅。
抽丝剥茧，硬生生把整个茧给抽没了。
于是, 房间里就只剩下满地的银白色发光细丝。
林见渊看着微微痉挛奄奄一息看上去好像有一点死了的发光细丝, 陷入思考。
“你、你到底是谁……”发光细丝挣扎着发出机械合成音。
“还蛮好看。”林见渊点评。
发光细丝：“？？？”
茧房简直难以置信。
它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 非但身边跟着一只S级异端, 而且竟然能抓住它——
为什么？！
这不科学！
普通人就算能看到它，也根本不可能触碰到它。
因为它的身体是光啊！
——什么发光细丝！
它真的是流转不息的光！
可是眼前这个人类、他、他——
他怎么能抓住光？
最恐怖的是, 它发现它被这个男人碰过之后, 身体好像真的从自由的光变成了普通的丝线。
普通的会发光的丝滑细线。
怎会如此？！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茧房绝望地说。
林见渊不答，只是说：“嘴巴子。”
“收到！”
深渊之口乖乖张嘴, 啊呜啊呜几口, 像吃粉丝一样把堆成小山的发光细丝给吃了进去。
发光细丝：“……”
几分钟后。管理局，收容部。
林见渊：“嘴巴子。”
“收到！”
深渊之口再次乖乖张嘴，呕——的一声。
又把发光细丝像没消化的粉丝一样呕了出来。
发光细丝：“………………”
运输、登记、打入牢房。
至此, 【茧房】的收容彻底完成。
小红薯守卫战, 成功！
【茧房】是A级, 拥有与人类沟通的能力。所以接下来会有专人对它进一步审问。
但那就是别人的工作了。
“收工！”林见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捞过室友，“回家，睡觉！”
林见渊实在是太累了。他回到家倒头就睡。
至于收容记录？他丢给下面人去写了。
当队长就是这点好啊。
可以把工作丢给下属！
不过队员们能写的只有他们亲历的部分，也就是发放叶片的过程。
抽丝剥茧的部分还得林见渊自己写。
没关系，那部分内容很少。
不急，反正是后面的内容。等队员们先写完前面的他再回来续写也不急。
于是林见渊带着老婆，高高兴兴地去外面玩了一圈。
今天在雪山，明天在沙漠。
想到哪儿就去哪儿。反正既有钱又有闲。
最关键的是还能瞬移。
——上次体验过坐飞机了, 这次就不体验了。这次纯享受。
瞬移的最大好处就是，其实他俩连换洗衣物什么的都不用带。
需要的时候老婆直接回家去拿就行了。
至于脏衣服当然也不用自己洗。直接交给酒店的洗衣服务。
总之就是纯玩。
爽！
度假结束，又要回来上班了。
一想到又要面对那些S级谜语人，林见渊一踏进管理局就开始厌班了。
好烦。
这帮S级什么时候能不挤牙膏。
目前已知的S级一共5个。
携玉、谵妄、踟蹰、悔念、闪电侠老太太。
其中携玉已被管理局收编，谵妄、悔念分别被收容在倒立尖塔最深层的1号、3号S级监室。
踟蹰收容失效，目前在逃。
闪电侠老太太则是惊鸿一瞥之后再无踪迹。
别说踪迹了，连目击证据都没有。
除了林见渊以外，所有见过闪电侠老太太的人都失忆了。
至于那场洪水。林见渊事后调阅了监控，也去现场重新调查过。
洪水根本没有来过。
所以这老太太到底在干什么？
难道她本来想带着洪水过来淹死我，结果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林见渊想得头都大了。
今天的A市十分太平。林见渊一上午都呆在管理局，老老实实地做体能训练。
训练间隙，他又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给室友发消息。
室友没回。估计在忙。
林见渊有点无聊，发了个消息给裴硕，想问问他后来有没有去时少宁那儿面试。
裴硕居然也没回。
时少宁……算了。时少宁比他还忙。
发出去几条信息都没有回音，这也不能怪他们。
因为林见渊知道，他们都是在忙。
毕竟前两天林见渊自己忙成陀螺的时候，也是晚上睡觉前才有空回消息。
都是苦命人。
林见渊握着手机，突然觉得无事可做。
他坐在训练场旁边的休息凳上，挠了挠头。
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开了某红色软件。
之前刷得太狠了，大数据被彻底调教，推送给他的内容越来越垂直。
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东西。
广告策划、素材灵感、男生穿搭……
林见渊已经看厌了。索性关了个性化推荐。
关闭个性化推荐，就像给小红薯清除记忆。
大数据开始重新推送百花齐放的内容，尝试摸索用户喜好。
很好！
林见渊满意地发现，他又开始刷得到感兴趣的新内容了。
不过在感兴趣的内容里，还夹杂了一些……呃，怎么说呢。
不能说是不感兴趣。
应该是，他以前没想过他会感兴趣的东西。
比方说——
《极繁主义decora出门见人需要几小时？》
极繁主义他知道。
decora又是什么？
林见渊看标题本来没多想，但是看到视频封面——
好家伙，那叫一个花里胡哨！
封面上的女生看上去年纪很小。林见渊不太擅长分辨女孩子的年龄。他觉得这姑娘的外貌看上去大概是15-20这个年龄段。姑且就叫她少女吧。
只见少女整体呈现出粉蓝紫色：头戴粉蓝毛绒巨型兔耳，粉蓝紫毛双马尾假发上别满了各种各样的粉色蓝色淡紫色发夹和丝带蝴蝶结。衣服看不出款式，但也是由粉蓝紫三色构成的。
妆容自然也跟着配色走。左边是粉色眼影配深蓝美瞳，右边是蓝色眼影配粉红美瞳。
最吸引林见渊目光的是她的手。
好家伙，十根手指头戴了起码12个戒指！
两个手腕也戴了四串手链和五个手镯！
不过虽然数量多，但戒指手链明显也是精心挑选过的。都是很可爱的风格。
有宝石质感blingbling的，也有半透明糖果色的。整体来看非常协调。
林见渊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被粉蓝紫的颜料炸弹迎面爆头。
震撼过后仔细一看——他以前是做广告的，对色彩搭配还挺有研究——他发现这姑娘的妆造非常巧妙。
细看会觉得花里胡哨非常累赘，但是整体看上去还挺舒服。
非但舒服，甚至可爱。
林见渊的XP显然已经不在人类身上了，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觉得这打扮可爱。
他反应了两秒钟反应过来——哦！因为是真的很活泼可爱！
这种喜欢搭配、喜欢浑身上下挂满可爱配件的感觉，就像是三四岁的小女孩。
会蹦蹦跳跳带着一身配饰丁零咣啷跑向你的那种。
林见渊：“……”
又在骗我生女儿。
虽然林见渊这辈子不会有女儿了（应该不会有了吧老婆反正也没器官生），但他还是有被可爱到。
还有那个标题也很吸引他。
极繁主义decora到底是啥？是这种糖果色的挂满配件的打扮风格吗？
“出门见人要花几小时”？是指这一套穿搭+妆容的准备时间？
林见渊好奇心起来了。直接点进去。
视频开始播放。
既然是记录妆造过程，林见渊本来以为视频会从素颜睡衣的状态开始。
结果点进去就已经是全妆状态了。就连粉蓝紫的双马尾都已经扎好了。
作者说妆容在另一个视频。
林见渊一个直……呃，一个弯……呃，好像也不对。
林见渊一个肠性恋，当然对女生如何化妆不感兴趣。
因此他直接继续看下去。
撇开那些鲜艳繁复的服装配件不谈，光看这个妆造，也是蛮可爱的。
粉蓝粉紫糖果色，再加上一些blingbling的小亮粉，甚至小雀斑，看得林见渊立刻get到了什么是“少女心”。
作者稍微展示了一下妆容以后就开始展示她挑选穿搭的过程。
镜头一转，来到一个大大的衣帽间。
衣帽间里全是各种华丽夸张的可爱衣服。
林见渊不太懂，第一反应是lolita。
此时视频开始N倍速快进，屏幕下方跳出旁白，加以猴哥配音：
“此时主包开始挑挑挑，挑到厌倦。”
“每次出门都要花2小时思考今天穿什么，烦死啦真的烦死啦。”
林见渊瞳孔地震。
什么衣服要挑2小时！
视频已经不知道多少倍速了，粉蓝紫毛双马尾少女像个发疯的蚂蚁一样到处转转转，一会儿手里多一件上衣，一会儿手里少一条裙子。
一会儿挂了十几条项链，一会儿又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
好家伙这是把前面的选择全盘否定了吗！
难怪要挑2小时……是真的很纠结了！
不知道为什么，放在以前林见渊肯定对这种视频不感兴趣的。
但今天却意外地看得津津有味。
N倍速快进持续了几十秒，粉蓝紫毛双马尾少女总算挑完穿搭了。
N倍速停止，穿着可爱兔兔睡衣的她来到镜头前，简单展示了一下手里的衣服和配饰（加起来起码20件）。
然后一个响指。
啪。
镜头转场，下一秒已经换上衣服，但还没戴配饰。
再啪。
本来就已经很可爱的双马尾和刘海上出现了大量的发卡和蝴蝶结。
再啪。
本来就已经由粉蓝紫三色大量填充的lolita小洋裙上出现了致死量的夹子、挂件、流苏、毛绒玩偶……
再啪。
手腕上出现了十几个手链手镯。
再啪。
手指上出现了十几个戒指。
再啪。
再啪。
再啪。
林见渊感觉自己大脑过载了。
不是。
一个人身上怎么能戴那么多件东西！
这全身上下加起来得有几十件了吧？！
不对，不止！
搞不好有一百多件了！
好家伙，这一套装备放到秤上都得5斤了吧。
头上戴那么多东西，脖子都不会酸的吗。
还是年轻人身体好啊。
视频最后是作者来到户外的一个自拍。
旁白猴哥：“果然。出门就已经天黑是我的宿命。”
“来到地铁站才发现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啊啊啊。”
“今日穿搭：（包含妆造）总计6h21min。”
“宝宝们觉得主包这一身搭配怎么样？[爱心]”
林见渊：“。”
他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标题：
《极繁主义decora出门见人需要几小时？》
6h21min。
什么人值得一个女孩子这么隆重装扮来见。
星际联邦皇帝吗。
第112章 星际联邦皇帝竟是我自己
虽不理解, 但尊敬。
林见渊情不自禁地给作者点了个赞。
林见渊从这个视频里退出来，还想再刷会儿小红薯，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
裴硕：“哥, 我去过啦！”
林见渊立马一个电话打过去。
“哥！”电话一接通, 那头就传来裴硕热情洋溢的声音。
光是听这个声音都能幻视一条大金毛热烘烘地甩着尾巴扑过来。
林见渊顿时心情很好。他说：“怎么样？”
裴硕：“感觉很好！哥你是不是帮我打过招呼了呀？他们那边收了我的简历直接就让我来入职了嘿嘿嘿。”
啧。
林见渊忍不住在内心啧了一声。
时少宁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嘴上说“随便”, 结果还是直接给他内定了嘛。
林见渊道：“你辞职姜晨那边没为难你吧？他要是搞事情, 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摆平。”
“不用不用！也没怎么为难，他就是阴阳怪气了两句。哥你知道的, 姜晨这个人吧他就是……”
林见渊：“嘴贱。”
裴硕：“说话不好听……”
林见渊哭笑不得：“不是, 你在这傻逼公司都受折磨受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坚持不骂脏话？你这样显得我素质很差你知道吗。”
裴硕尴尬地笑笑。
林见渊：“反正辞了就好。总算脱离苦海了。”
裴硕：“是的是的。谢谢哥。哥你真的是我的大恩人！”
林见渊嘴角上扬。
裴硕真的性格很好, 情绪稳定, 从来不急眼，但是遇到原则问题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他的性格其实跟时少宁有相似之处。
林见渊感觉裴硕身上有一种纯稚的天真。
就像睁大了眼睛好奇观望世界的大金毛。看什么都乐呵呵的。
真诚却又不愚蠢。
而且还很勤奋。
林见渊相信他一定能胜任明星助理这个工作。
而且大概率能跟时少宁合得来。
“行。那你好好干。后面如果你……”
林见渊还想跟他交代两句，忽然感到左手掌心一热。
林见渊下意识地说“我这里有点事下次聊”。
几乎就在挂电话的同时, 一大团冰凉柔软的东西扑进他怀里。
“怎么啦？”
林见渊摸摸室友。
喉管, 胃, 肝胆脾胰, 肠。
所有地方全都凉凉软软的。
因为跟他分开一整个上午没有贴贴，所以又没有温度了。
柔软冰凉的粉红下水一圈圈地缠住他，仿佛这样还嫌不够，林见渊的整个躯干、手脚、包括脑袋，都被粉嫩的消化系统包裹。
不是被吞。而是像蟒蛇一样，一圈圈地缠上来。直接把他缠成一个大纺锤。
却又贴心地给他留下空间呼吸。
“怎么啦宝宝？”林见渊被他裹得紧紧的，已经可以想象周围同事看到这一幕会有多震撼了。
但那不重要。
林见渊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整个包绕，安安静静地跟他贴贴。
室友低声：“吸一下。”
林见渊：“嗯？”
室友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因为整个消化系统都包绕在林见渊身上，所以根本听不清声音从哪里传来。
整个消化系统都在和林见渊的耳膜共鸣。
室友说：“吸一下你。我没有能量了。”
林见渊心都要化了：“好。”
室友：“好累。”
林见渊：“我知道，宝宝辛苦了。”
一听就知道他真的很累。
因为“好累”后面都没有“哦”了。
咕噜噜。一串气泡从胃下降到十二指肠。
室友：“好烦，不想上班。”
林见渊温柔地说：“反正午休了，宝宝我们先去吃饭，中午一起睡会儿。反正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下午我陪你去收容部上班好不好？”
咕噜噜。十二指肠的气泡来到回肠。
“好。”室友低低笑了笑。
林见渊心里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室友这样低低地跟他说话，他总觉得有点……陌生。
不是不好的那种陌生。
是有点……说不上来。
可能因为视线被遮挡住，看不清室友。只能听到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低沉带笑的嗓音。
林见渊心脏跳快了一些，却又很快沉沦在室友的温柔里。
柔软的身体像巨大蟒蛇。巨大却温柔缱绻。
巨蛇一圈圈把林见渊缠绕，收起鳞片，收起獠牙。没有任何攻击性地依恋地缠绕着他。
就这样抱抱，两个人都可以把所有烦恼忘掉。
中午两个人一起吃饭。林见渊听室友讲他一上午都干了些什么。
果然，上班最烦的永远不是工作本身，而是工作中遇到的傻逼事和傻逼人。
傻逼归傻逼，但是罪不至死。所以室友也没有一肠子把他们拍飞。
“宝宝，你脾气太好了。”林见渊说，“要是换我早就邦邦两拳砸上去了。”
“是吧？”室友嘴角一弯，阑尾也开始一摆一摆，“我也觉得我现在脾气变得好多了。”
小玩具们：“……”
真的吗。
那不久之前那个飞天大肠是谁。
林见渊现在心里真的很柔软。
他觉得携玉现在真的很有刚工作大学生的感觉。什么都不懂，又没有社会经验。上班上得很烦但是又必须接着上。只好来找对象倾诉。
划重点。“对象”。“倾诉”。
林见渊简直心都要化了啊。
午休就这样在耳鬓厮磨中度过。
短暂温存之后，又要开始上下午的逼班。
室友挂在林见渊身上，像个不愿意营业的考拉。要被饲养员抱着才肯去收容部。
爽死谁了。
林见渊全程“~”地抱着老婆来到收容部。
一路上经过的同事们：“………………”
所有人自觉回避，惊恐又熟练地背过身转头看墙。
仿佛不小心撞见皇帝抱着娇羞的妃子出行。
林见渊发现，室友在收容部的工作真的比自己想象的麻烦。
青铜回路虽然已经修复了，但是异端们仍在持续撞门，反复试图逃跑。
撞击频率远超他的想象。
特别是林见渊踏进收容部以后，它们撞门撞得更狠了。
感觉万一再断一次电，异端们就会向丧尸潮一样涌出来。
而且是全都奔着他涌出来。
林见渊：“。”
有点毛骨悚然了。
考虑到悔念刻印的主要力量还需放在S区，S级以下的区域只能分到一小部分能量。
林见渊摸着下巴思索半天，说：“电路图拿来我看看。”
林见渊虽然不是电工，但青铜回路毕竟也不是电路。
最基础的串并联知识林见渊还是有的，再加上设备科专门负责维护电路的工程师也被他摇过来了。
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午，又设计出了一套全新的图纸。
林见渊现在是A级战斗员+S级异端饲养员，虽然实际上已经在管理局差不多说一不二了，但还是要意思意思，把电路图发给局长审批。
局长办公室。
移动终端发出“滴”的一声，局长低头看了眼，就把图纸调阅出来，投影在办公桌上方。
“你看看。”局长含笑道，“林见渊嘴上说着讨厌上班，眼里却全是活儿。这不，又给我提新的改进意见来了。”
时少宁拿起手机：“我这就让他改掉这个坏习惯。”
局长：“？”
暗爽暂停。
局长赶紧跳起来去捂住他的手。
“咳咳。”局长理了理领子，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摆出经典的双手支颌姿势。
“所以你怎么看？”局长问。
时少宁翻白眼进度40%。突然想起之前林见渊教他说的话。
便道：“凡事不要总问下属怎么办，要多想想自己能为管理局做什么。”
局长：“？”
局长迟疑了一下，“……给邪域再涨点工资？”
时少宁：“给邪域涨不如给林见渊涨。”
“其实意义不大。”局长叹道，“边界效应。林见渊从以前单位的月薪9K涨到现在的20万，阈值已经突破极限了。接下来哪怕再涨到30万他可能也没多大感觉。”
时少宁：“那确实。”
局长：“而且我们也不能总是寄希望于林见渊。万一邪域再次失控呢？”
时少宁：“……”
两个人陷入沉默。
因为两个人都回想起了飞天大肠事件。
那一次，林见渊虽然实际上没有受伤，但情况其实非常凶险。
根据林见渊事后提供的报告，邪域当时吞噬他，是真的毫无理智地吞下了他。
要不是林见渊急中生智，外加手里有一大堆A级附庸，恐怕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场。
别的不说。
哪怕一滴消化液滴到林见渊头上都完了。
S级异端盛怒之下分泌的消化液威力惊人。管理局好多地方直接被腐蚀出了快两米的深坑，费了好大功夫才修复。
可以想象，如果当时林见渊没有及时开启悔念刻印，那一滴消化液就足以把他整个人从头顶到脚腐蚀个对穿。
邪域失控，本身就已经够糟糕的了。
更别说等它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小心消化了林见渊……
末日天灾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手段。”局长沉声，“以防万一。”
罕见的，时少宁这一次没有再为邪域和林见渊说话。
时少宁静默半晌。
“嗯。”
“叮。”
移动终端发出提示音，林见渊低头一看，审批通过了。
“还有一小时。”林见渊推着工程师们出门，“抓紧点的话下班前还来得及，go go go出发喽！”
工程师们一脸死意。
果然人变成领导之后就会和下面人无法共情。
神他妈还剩一个小时下班了都要薅他们出去开始大干特干！
林见渊从工程师们脸上看到了熟悉的怨气，作为过来人的他自然秒懂。
立刻给大家点了饮料水果和晚饭，还拉个群一人发了个红包。
笑容立刻出现在了工程师们的脸上。
自掏腰包请客发红包虽然有自费上班之嫌，但这也是为了减少老婆的工作量。
区区几千块钱，能让老婆阑尾多晃两下，林见渊也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果然，在林见渊的真诚推动下，给力的工程师们赶在下班前调整好了回路。
林见渊让工程师们先下班了，自己和室友在收容部多呆了一会儿，测试新回路有无问题。
测试结果令人满意。
分配到S级以下监室的悔念刻印流量没变，但是根据异端本身级别调整，把流量二次分配之后，资源利用变得更合理。
所有异端都达到了“一头撞上去就会被弹飞并且眩晕10秒”的理想状态。
效果好的监室，眩晕时间甚至可以长达1小时。
下次就算异端再集体暴动，也不会出现之前那种一口气所有监室都被撞开的情况了。
前提是，这些异端没有再得到史诗级加强……
傍晚。
两人回到家，照例一起做饭。
夕阳斜斜地投进窗户，将厨房里室友正在炒菜的身影笼上一层温柔的橙色光芒。
林见渊洗菜的时候无意间一扭头，心里莫名又被温情填满。
“咦，料酒没了。”室友拿起瓶子，晃了晃。
林见渊忙道：“我去买吧。”
“好哦。”室友握着锅柄，继续熟练颠锅。
林见渊关掉水龙头，擦干净手。转身下楼。
他们这套是电梯房。林见渊刚走进电梯，耳朵里就响起一个丁零咣啷的声音。
闷闷的丁零咣啷。就像塑料彼此碰撞。
林见渊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狐疑地抬头看电梯楼层。
——难道是电梯下降太快了？
幸好揉了几下耳朵，那个奇怪的塑料碰撞声就不见了。
电梯继续下降，林见渊随手摸出手机。
手指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拿起手机就下意识地解锁屏幕，顺手点开小红薯。
林见渊：“。”
这算不算工伤？
林见渊有点好笑，正想退出去，左上角第一条推送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中途经历了一些曲折但是总算到楼下了，好纠结要不要见他》
封面是他白天刷到过的粉蓝紫双马尾少女。一脸纠结的样子。
林见渊：“？”
不是，我才点了一次赞，大数据怎么就开始给我反复推送了。
笔记提示发布时间是1分钟前。目前还是0人点赞的状态。
好家伙，昨天花6个多小时化的妆，居然赶了一天的路才赶到目的地吗？
这姑娘都费了这么多心思了居然还在纠结要不要见？
林见渊代入了一下已经开始烦躁了。
妈的，不要内耗！
林见渊果断点进帖子，回了一句：
“见！”
评论发送完成。
叮。
电梯打开。
林见渊走出电梯门，小红薯提示他收到一条新消息。
林见渊随手点进去，发现是自己刚发出去的评论得到了回复：
“好！那我上了！”
几乎就在同时。
林见渊抬起头。
一个粉蓝紫双马尾的少女跃入视野。
林见渊：“？”
少女：“！！！”
视线对上的瞬间，粉蓝紫少女睁大眼睛！
左边戴着深蓝美瞳涂着粉色眼影的眼睛+右边戴着粉红美瞳涂着蓝色眼影的眼睛同时放光！
少女惊喜地向他跑来！
全身上下一百多个粉蓝紫配件丁零咣啷乱晃！
林见渊实在是没见过这阵仗，他惊悚地后退一步。
下一秒，眼前阴影一闪。
系着围裙握着锅铲的室友闪现在他面前，凌厉的破空一鞭，硬生生抽得少女倒退出去！
“宝宝？”林见渊惊喜道，“你怎么……”
室友不答，只是冷冷地立在林见渊与粉蓝紫少女之间。
“【踟蹰】。”携玉道，“滚。”
林见渊：“。”
好家伙。
星际联邦皇帝竟是我自己。
第113章 撕裂
打起来了。
虽然有点突然, 但是打起来了！
林见渊眼睁睁看着携玉一秒变出几百根肠子，砰砰砰地抽向踟蹰！
踟蹰惊叫一声，向左一躲！
抽向左侧的肠子突然僵住。
踟蹰似乎觉得这个躲闪的位置不好, 又立刻往右边小跳。
从右方而来的肠子也停顿在半空。
“携玉？”林见渊察觉到古怪, 上前一步, “你怎么……”
“别靠近！”
携玉咬牙切齿, 似乎正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所以我、最讨厌、跟踟蹰打！”
“我也不喜欢打架啊！”粉蓝紫少女委屈地噘嘴。
林见渊恍然大悟。
这是踟蹰的能力！
她的能力就是让对方犹豫不决！
“放着我来！”林见渊仗着自己不受精神污染，掏出垃圾袋就冲了过去！
“嘴巴子！”林见渊吼道, “张嘴！”
深渊之口：“>o<”
深渊之口嘴巴还没完全张开, 林见渊已经冲到踟蹰面前。他两手攥住深渊之口两边，正要给踟蹰套上麻袋——
“呜。”踟蹰害怕地一缩身体。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深渊之口突然大叫。
随后就闭上嘴巴！
林见渊：“？”
他都已经冲到踟蹰面前了, 嘴巴子居然在关键时刻闭嘴了？！
“你他妈——”林见渊火冒三丈, 直接撕拉一声！
把垃圾袋硬生生撕开了！
深渊之口：“？？？”
黑色垃圾袋豁口里发出大嘴巴子崩溃的尖叫：“啊啊啊啊！”
这下张嘴了。
林见渊一扭头，正要继续给踟蹰套麻袋，却见踟蹰两腿一软跌到地上, 满脸害怕地爬着逃跑。
林见渊：“？”
林见渊一瞬间几乎有种错觉——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真的是【踟蹰】？
她真的是S级异端【踟蹰】而不是我认错了？？？
然而没等林见渊想明白, 腰上忽然一紧。
“回来！”携玉咬着牙, 一肠子把他卷回身边, “别冒险！”
林见渊退回到老婆身后，诧异挠头。
怎么回事？
刚才难道他也被“踟蹰”了？不应该啊，他不是免疫精神污染么？
还是说他单纯因为对方是小姑娘所以下不了手？
靠，这还真有可能。毕竟踟蹰实在是太像人了。
就像他在花露水泳池里没办法一棍子敲在谵妄头上。
林见渊现在也没办法真的给一个花了6个多小时精心打扮跑过来见他的小姑娘套麻袋！
……不行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林见渊努力说服自己：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那边，携玉和踟蹰的大战已经再次打响！
居民楼门口停了很多自行车电瓶车，只见小姑娘狼狈地在自行车电瓶车间爬行，身旁的车辆不断被携玉狠狠抽倒。
“啊！”电瓶车重重压到小姑娘身上，小姑娘尖叫一声。
周围渐渐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小区居民们纷纷靠近。
赶着送外卖的小哥也注意到这里，电瓶车停在路边，似乎想过来看热闹。下一秒却又犹豫，拧着把手往前开了50cm。再下一秒又退回来50cm。
脸上写满“吃瓜还是送外卖”的纠结。
50cm反反复复前进又后退，前进又后退。
下班回家的人正要从轿车里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里。车门都开了脚都伸出来了却又缩回去。又伸出来又缩回去。
根本无法决定是坐在车里看热闹，还是下车凑近一点看热闹。
最离谱的还是有人在遛狗。
离谱的不是人是狗。
狗在草地上转了两圈总算找到风水宝地想拉，菊花都鼓了出来。下一秒又缩回去，继续原地转圈寻找风水宝地。
好不容易又找到风水宝地，菊花一鼓，想拉。
下一秒又缩回去。
继续转圈。
林见渊：“……”
不要踟蹰狗狗啊！！！
“携玉！”
林见渊怒吼一声，一把抓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大肠，“换地方打！”
空中乱舞的群肠猛地一顿。
“好！”携玉会意，卷起林见渊当场瞬移！
眼前景色一变，携玉带着林见渊来到一处无人的宽阔空地。
林见渊快速环顾四周，一边联系管理局一边说：“在这里打应该没事了！”
携玉沉默，如警犬般警惕着四周。
林见渊用最快速度联系完管理局，又让携玉送他到高处，再次确认周围环境。
很好！这是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物的荒地！
再也不会发生电瓶车砸下来压在小女孩身上的事了！
在这里，携玉可以直接一肠子把她拍扁！
好！就在这里打！
林见渊摩拳擦掌。
携玉高度警惕。
5分钟后。
携玉高度警惕。
林见渊狐疑挠头：“怎么还没来？踟蹰跑这么慢？”
20分钟后。
携玉：“……”
林见渊：“……”
路上堵车了？
30分钟后。
“林队！”
终端里传来下属的汇报，“队员已经全部就位！周围5公里范围内的居民也已经撤离！”
携玉：“……”
林见渊：“……”
一人一肠站在空旷荒芜的废地中央。一阵风吹过，吹起林见渊尴尬的刘海。
林见渊咳了一声：“你说，踟蹰该不会……”
还在原地纠结要不要跟过来吧。
携玉咬牙：“我回去弄死它……”
林见渊忙道：“等等！”
携玉身形顿住。
逐渐缩小包围圈的外勤战斗员们：“？”
林见渊有点尴尬，但还是抬起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大声说：“大家都等等啊！”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手机，打开小红薯。
众：“？”
携玉：“……”
林见渊打开小红薯，发现又有个新消息提醒。
提示他多了个粉丝。
林见渊点开一看，嘴角微抽。
果然是踟蹰……
林见渊原地坐下，开始给踟蹰发小红薯私信。
林见渊：“在哪。”
踟蹰：（正在输入中）
踟蹰：（正在输入中）
踟蹰：（正在输入中）
踟蹰“正在输入中”了5分钟愣是一个字都没发过来。
林见渊顿时火了，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你给我过来！”
踟蹰：（正在输入中）
踟蹰：（正在输入中）
踟蹰：（正在输入中）
这次有进步了。
这次只纠结了4分钟，踟蹰就发来了一句话：
“好。”
林见渊和携玉以及一众战斗员开始了等待。
十分钟后。
林见渊压着火气继续给踟蹰发小红薯私信：“人呢？”
踟蹰：（正在输入中）
踟蹰：（正在输入中）
踟蹰：（正在输入中）
林见渊火冒三丈，直接把自己微信二维码发过去：“加我微信！！！”
又过了10分钟。
叮咚。微信好友申请总算来了。
林见渊一秒通过，立刻发起语音通话。
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
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
语音通话没人接。
一看就是还在纠结要不要接。
林见渊抓着手机，烦躁地在空地上走来走去。
携玉和周围几百个战斗员：“……”
携玉漠然起身：“我还是回去弄死它。”
“等等！接通了！”林见渊忽道，“……踟蹰？听得到吗踟蹰？”
林见渊来回踱步，像个哄女儿的老父亲一样耐心地对着重度选择困难症少女进行了长达20分钟的劝说。
又过了半小时。
踟蹰还是没到。
天黑了。
携玉：“………………”
“再等五分钟宝宝，最后五分钟。”林见渊心里也是一大包火气，却还是努力安抚着老婆，“再等五分钟她还不来的话我们就杀回去……”
终于，在五分钟只剩最后半分钟的时候。
天边的地铁站口隐隐出现了一个粉蓝紫渐变的身影。
林见渊&携玉：“……”
众战斗员：“……”
怎么还是坐地铁来的啊！！！
踟蹰犹犹豫豫，总算是来到林见渊面前。
林见渊此时已经什么火气都没有了。天都黑了，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现在只剩无语。
“妹妹。”林见渊叹了口气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越狱啊？”
携玉侧过头，无声地“瞟”了林见渊一眼。
踟蹰面露犹豫。粉蓝粉紫的睫毛迟疑地眨啊眨。
林见渊果断换了个说法：“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越狱。”
踟蹰乖乖回答：“为了见你呀。”
林见渊算是摸清楚踟蹰的套路了。他皱着眉头说：“见我你可以直接在管理局见，为什么跑出来？回答我。你没有别的选择，必须回答我。”
“因为……”踟蹰小小声，有点害羞地说，“我被抓进管理局的时候，他们把我所有的衣服配饰都没收啦。我不能就这样子来见你呀。太不正式啦。”
林见渊：“………………”
林见渊简直难以置信。
所以踟蹰大费周章越狱跑出来就是为了最高规格精心打扮漂漂亮亮可可爱爱地来见他？
不是？
他真成星际联盟皇帝了？？？
他什么时候登基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林见渊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小姑娘道：“那你说。找我干什么。如实告诉我。”
小姑娘脸上又露出迟疑。粉蓝粉紫的睫毛扑闪扑闪，亮粉眼影blingbling。
林见渊皱着眉头，盯着她：“你没有别的选择，你必须告诉我。踟蹰，你现在就告诉我——”
命令般的语气。不容置疑。
踟蹰内心的迟疑仿佛瞬间被打消，又仿佛鼓起勇气作出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来找你是想要问你，”
踟蹰说，
“你现在过得好吗？”
风。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忽然将荒草吹得倒伏。
林见渊：“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指指自己：“哈？我？”
踟蹰点点头。
林见渊满头问号，无法理解地看看携玉，又看看四周。
全副武装的战斗员们显然也满头问号。
“不是，我不懂。”林见渊上前一步，迫切地想要问清楚，“你之前难道——”
“认识我吗”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突然——
警笛声响起！
林见渊一惊，眼前刹那闪出红蓝光辉！
这是——警车？哪里有警车？
管理局不是清场了吗？就算有警车也不可能冲到这么靠近踟蹰的地方！
怎么回事？警车都应该在5公里外的警戒线处待命！这里不应该有——
“小心！”
携玉低喝一声，突然冲上前来，一把将他护到怀里！
林见渊一脸懵逼，只看到面前粉蓝紫色的小姑娘惊讶地转过身。
林见渊顺着小姑娘的目光望去。
只见红蓝警灯交辉，尖锐警笛响破天际。
一个老太太静静站在踟蹰身后。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嘴唇翕动。宛若鬼魅地无声站立。
林见渊忽然意识到什么，大叫：“携玉！救她！别让老太婆抢走她记忆！”
携玉反应过来，肠子一甩，一把卷起惊呆的踟蹰，反手扔进战斗员堆！
红蓝警灯不断闪烁，尖锐警笛声在夜空中长鸣。
携玉虽不知眼前的白发老太是谁，但是战斗本能已经令他行动！
无数肠管如藤鞭般抽出，高高举起后狠抽向白发老太！
破空声响起！
时空的一帧仿佛被抽去。
砰！！！
无数肠管砸在空无一物的地面。尘土飞扬！
而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静静立在尘土之外。
距离林见渊仅仅一步之遥。
林见渊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地推开携玉：“走——”
——好痛！
如同全身皮肤同时被撕裂，突如其来的剧痛，瞬间把林见渊整个人包裹！
林见渊当即不受控制地弯下腰，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携玉大惊，紧张地过来扶他。
“别管我——你——呜！”
浑身上下痛得要命。生理性的泪水大量涌出，林见渊只觉得整个人快要被撕碎成无数片。
手掌却拼命推搡着，想把携玉推开。
“宝宝！”携玉扶住他，忽然话锋一转，怒道，“是不是你——踟蹰——”
……踟蹰？
林见渊一怔，在泪水模糊的视野里抬起头。
只见粉蓝紫的少女犹犹豫豫地站在他面前。无数肠管从林见渊身旁破空而出，直直抽向少女。
而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不、见、了。
无论是红蓝交辉的警灯、尖锐不止的警笛，
还是白发老太太本身。
全都不见了。
林见渊瞳孔颤动了下。
忽然再也支撑不住。就这样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被一大团温暖柔软的下水接住。
第114章 黑暗探险
好痛。
就像皮肤被一寸寸撕裂, 肌肉纤维一寸寸裂开。
好痛。
林见渊整个人昏昏沉沉，却又无比清醒。
像被困在幽暗的地底，没有尽头的无底洞窟。他的身体在无限下坠, 灵魂却被灼灼高悬。
好痛。
什么都看不到, 只觉得很痛很痛。
有什么东西在从身体里钻出来。
就像另一个人要撕开皮囊, 从他的身体里——
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
“咳呃——”
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把头伸出水面, 林见渊猛地倒抽一口气, 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好痛！好痛！
“呜……！”
清醒之后，竟然是更剧烈的疼痛！
林见渊只觉得浑身皮肤都裂开了, 碰到衣服也痛, 碰到床单被子也痛，就连碰到空气都痛！
“携玉……携玉！”
生理性的泪水大量溢出, 林见渊满脸是泪, 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崩溃地四处摸索，哭着呼唤爱人的名字。
颤抖的声音像一把刀, 几乎把爱他的人切碎。
“我在这里。我在……”
携玉紧紧抱住他。
“啊啊啊啊！”身体接触的一瞬间, 林见渊却爆发出惨叫！
“你怎么了？！”携玉大惊, 手足无措地环着他。
林见渊却疯狂挣扎起来。
“好痛！好痛！”
他浑身发抖, 眼睛被泪水填满，崩溃地挣扎，“好痛！别碰我！别碰……”
林见渊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到无法呼吸。
因为就连空气经过呼吸道，都让他痛到发抖。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携玉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
啪！
一记凌厉的破空声！
这一次再也没有犹豫。粉蓝紫的少女被狠狠卷起，重重扔到病床边！
“你到底做了什么！”携玉怒道，“别逼我真的杀你！”
“我没有！”踟蹰吓得浑身发抖，惊恐地手脚并用往后躲，“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不是我！”
携玉厉声：“除了你还有谁！”
“携……携玉……”林见渊制止地伸出手, 然而触碰到爱人的一瞬间，他又痛得想要缩回手来。
这一次林见渊没有遵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用尽全力，强迫自己抓住爱人。
携玉本能地想要扶住他，却又动作一顿。
不敢碰他。怕他再发出那样剧痛到令人心碎的惨叫。
“我……我好点了……”
林见渊闭着眼睛，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
疼痛确实稍微好了一点，可能是逐渐适应了。
也可能是……皮肤彻底裂开了。
林见渊几乎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已经被撕碎，痛到极致之后反而渐渐缓过来了。
然而低头一看，身上却没有血迹。
他的皮肤全都好好地贴在骨骼肌肉上。
没有一丝裂痕。
林见渊稍微冷静了些，胡乱抹了把泪水——好家伙，原来他刚才不光痛哭了，他痛得鼻涕都流下来了。
“宝宝。”林见渊尴尬地抽了抽鼻子，“帮我拿个纸。”
一旁的局长果断递出一张A4纸，老泪纵横道：“林见渊！你有什么想交代的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林见渊：“？”
林见渊恨不得把鼻涕全糊他脸上，怒道：“我是要擦鼻涕我不是要写遗书！”
局长一愣，连忙：“哦哦。”
一截肠子伸过来，携玉为他递来一盒纸巾。
林见渊伸手抽纸，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携玉不安道：“还是很痛吗？”
“好点了。”林见渊一眼看到携玉的肠子胆囊胰腺全都鼓鼓的，就知道他现在有多担心。
立刻改口道，“好多了。真的。”
携玉不答，只是缓缓抬起一截肠子，似乎想要碰碰他的脸。
想要碰碰他的脸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怕弄疼他。
林见渊笑了笑，拉过室友的小十二指肠，贴上自己的脸。
“我真的……嘶。”
林见渊没忍住。还是好痛啊！
携玉火速把肠子抽回去，林见渊忙道：“哎！等等！我没骗你，我真的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呼吸都不痛了！”
“人的脸上有很多末梢神经。会更痛。”携玉却偏执地说，“不要了。不要碰。”
林见渊：“那牵个手？”
携玉：“手也很多。”
林见渊：“那抱抱？”
携玉不答，只是一味地胀气。
林见渊叹了口气，主动抱上去。
触碰到爱人身体的一瞬间，林见渊还是难免有点紧绷。
痛。但是好一点了。
已经从最开始那种要把灵魂都撕碎的剧痛，变成现在不小心被A4纸划破手指一样的刺痛。
林见渊张开双手抱住爱人。拥抱的动作像在安抚爱人，也像在安抚自己。
携玉僵着身体不敢动弹，确认林见渊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之后，他才小心翼翼，轻轻地碰了碰林见渊的腰。
“抱。”林见渊低笑了声，“大胆抱。”
携玉这才搂上来。
不安地、克制地，隐忍颤抖地抱住他。
咕噜。
胃里的气体开始下行。
林见渊闭着眼睛，和爱人互相依偎着，互相从对方身体上汲取安抚。
两个人的情绪都渐渐平静下来。
“好了宝宝。”林见渊松开手，温柔地摸摸室友的肝，“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嗯。”携玉点点“头”。
虽然消化系统没有眼睛，但林见渊能感觉到，爱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就好像用目光织成一道网，细细密密地将他覆盖。
林见渊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管理局的病房里。
雪白的病床边围了一大群人。此时除了身经百战的局长和时少宁以外，所有医护人员，包括跌坐在地上被肠子五花大绑的踟蹰。
所有经验不足的人都被林见渊和消化系统紧紧依偎的行为给震撼到了。
全体san check大失败！
林见渊：“。”
呵。少见多怪。
林见渊现在皮肤还很敏感，因此医护人员也不便对他进行身体检查。局长索性挥挥手让所有无关人等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林见渊、携玉、时少宁、踟蹰，以及局长。
踟蹰正被肠子五花大绑。她最强大的能力在情绪爆发的携玉面前已经失效，此时只能像掉进陷阱的兔子一样不安地坐在地上。
林见渊实在见不得穿着粉蓝紫lolita小裙子的小女孩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地上多冷啊。他示意给她个凳子。
携玉直接肠子一收，啪嗒一甩。
把踟蹰丢到了沙发上。
林见渊：“……”
也行。
宝宝办事效率还是这么高。
林见渊开始向局长汇报刚才发生的事。
片刻后。
局长：“你是说，【邪域】和【踟蹰】，都在见到闪……”
时少宁嘴角一抽。
本以为局长也会在这里卡顿一下，没想到局长毫无心理障碍，丝滑地说出了那个令人蛋疼的名字，“……都在见到闪电侠老太太以后，失去了记忆？”
林见渊：“对。”
复盘一下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的。
当时闪电侠老太太突然出现，伴随着警车的红蓝警灯以及尖锐警笛。
和上次一样，老太太对林见渊进行了一个闪现突脸。在那之后就携警灯警笛消失无踪。
同样消失的还有除林见渊以外的在场所有人对于老太太的记忆。
“这次老太太突脸对我说的话还是只有一个字。”
林见渊说。
“这次是，ni。”
在场所有人都立刻把“妮泥你溺”在心里过了一遍。
局长迟疑：“你？”
时少宁：“我也觉得是‘你’，谵妄也说过一样的话。”
“不一定。”林见渊道，“我感觉谵妄跟老太太不是一个路子。不过也不好说。等会儿我再去见一下谵妄，看看有没有解锁新线索。”
室友原本已经开始轻轻摇晃的阑尾此时又停摆下来。
“过几天。”携玉道。
林见渊果断听老婆的话：“好。过几天再说。”
如果把谵妄和闪电侠老太太视作两个不相干的支线来看。
那么谵妄说的“你”，应该就是指林见渊本身。
而闪电侠老太太留下的信息分别是xu和ni。
“虚拟？”林见渊开玩笑道，“她不会要告诉我这个世界是虚拟的，看到这条信息的我其实已经昏迷了20年了吧？”
众：“……”
这个笑话有点太阴间了。
别说众人了，林见渊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林见渊其实也怀疑过，老太太会不会一整个就是他的幻觉？
不过这个猜测被一秒否定了。
首先他不是精神病。
其次老太太留给他的后遗症不是假的。他到现在都觉得皮肤上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我的触觉好像变得非常非常灵敏。”
林见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握拳。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肌肉带动皮肤骨骼，肌肉在皮肤底下滑动。甚至是风。
是的他现在甚至能感觉到“缓慢握拳”这个动作，微风拂过掌缝的触觉。
“就像……”林见渊有点困惑，“换了一层皮肤？”
时少宁忽然道：“你的感官在加强。”
林见渊：“是的。”
时少宁：“异端的能力也都在加强。这两者的关联……”
林见渊：“我是异端之主？”
时少宁：“？”
要不怎么说男人至死是幼稚鬼呢。
林见渊说出这种中二发言竟然还觉得有点暗爽。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不能怪我自作多情啊。毕竟谵妄和闪电侠老太太都是奔着我来的，踟蹰为了见我甚至反复越狱，就为了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很难不怀疑他真的是星际联邦流落在外的皇帝。
当然，星际联邦这个设定还是有点太癫了。
林见渊就算持（精神病）证上岗都不好意思真的说出来。太尴尬了哈哈哈。
时少宁狐疑地看了沙发上五肠大绑的踟蹰一眼：“为什么。你们认识？”
踟蹰摇摇头。
踟蹰刚摇头，林见渊就感觉身边气场不对。
果然下一秒携玉就怒道：“别再浪费时间——”
然而携玉还没来得及暴起，就被林见渊一把按住大半团下水。
携玉：“？”
林见渊双腿盘坐在病床上，一把捞过老婆，强制性地让老婆坐在自己身上。
携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地在他腿上趴下。
像一团被强行顺毛的猫。
林见渊一边给粉红大猫猫顺时针揉肚子，一边故作无奈地吓唬踟蹰说：“哎，你也看到了，我老婆脾气不好。”
踟蹰：“><”
踟蹰的嘴变成波浪状。
接下来就是一波非常真诚的快问快答。
林见渊：“为什么来找我？”
踟蹰：“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林见渊：“还有呢？”
踟蹰：“没了。”
林见渊：“我们以前认识？你见过我？”
踟蹰：“没有。”
林见渊：“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过得好不好？”
踟蹰：“因为你是人。”
林见渊：“？”
林见渊都被她气笑了。
听听，多新鲜。他原来是人。
“等等。”林见渊突然反应过来，狐疑道，“所以我真没有特殊身份？”
踟蹰不解：“你指什么？”
林见渊：“就，异端之王，或者星际第一、皇、呃，皇帝陛下什么的？”
携玉：“？”
时少宁：“？”
局长：“？”
林见渊尴尬：“咳……”
踟蹰犹豫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见渊又换了个问法：“为什么是我？”
踟蹰：“因为你是人。”
林见渊：“………………”
离谱。
难道他上辈子是异端们集体饲养的团宠？
这辈子转世成人所以every异端都要跑过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林见渊皱着眉头思考。
沙发上被五肠大绑的小姑娘突然又怯怯地问了一句：“那，我可以问吗？”
林见渊：“什么？”
踟蹰迟疑地看着他，粉蓝粉紫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半天才似下定决心般地说：
“人，你过得好吗？”
好家伙。
这是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人”啊。
林见渊笑了笑，下意识地与爱人十指相扣。
“谢谢。我过得很好。”
夜。
林见渊和携玉的家。
医疗部本来想让他呆在病房里的，不过林见渊有点住不惯。
反正携玉能瞬移，如果有必要的话随时回来就行。
不知道是累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见渊有点低烧。因此他很早就上了床。
然而一直到深夜他都没能睡着。
原因很简单。
他的皮肤触觉太灵敏了。
就像皮肤裂开之后长出了嫩肉，灵敏度一下子从1调到10。
林见渊现在睡在熟悉的柔软床铺里，穿着最宽松舒适的睡衣睡裤，仍旧觉得皮肤被磨得很不舒服。
“疼吗？”
室友察觉到他的辗转反侧，在黑暗中轻轻发问。
“不疼。宝宝，别担心。”林见渊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就是有点，呃，有点痒。”
骗他的。
不光是痒。
还很刺激。
毕竟众所周知男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就是那啥。
此时此刻林见渊明明穿着最最宽松的睡裤（甚至没穿内裤），却还是觉得磨得很不舒服。
他一不舒服就忍不住想翻身，一翻身，布料就跟那啥摩擦，蹭得他控制不住地有点反应。
林见渊觉得被睡裤蹭成这样很丢脸，所以不太想说。
“可你看上去很不舒服。”室友抬起一截肠管，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凉凉软软的肠子，贴在脸上很舒服。这是为了给他物理降温，室友特意没有保留温度。
林见渊怕室友担心，只好郁闷地承认：“好吧，其实我是有点那个了。”
室友不解：“那个？什么呀？”
林见渊难以启齿，索性在被窝里伸手一捞。捞过来一截老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抓到了哪一段，摸着手感不像十二指肠，可能是空肠或者横结肠。
他对老婆还是不够了解。
没办法在黑暗中准确地判断老婆的解剖学位置。
他把老婆的空肠或者横结肠放上去。心跳加速，喉咙也有点渴。
黑暗中传来室友低低的一声笑：“哦。”
“别笑啦。”林见渊苦恼地说，“我现在发烧不能冲冷水澡，自己手上又有茧……”
这是真的。他以前上班常年抓鼠标敲键盘，右手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室友：“哦。”
“不开玩笑，我现在敏感得像个豌豆公主。”林见渊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所以哪怕是手上这一点点茧现在对我来说都像砂纸一样。”
实在下不了狠心去打磨啊！
室友：“哦~”
“所以……”
林见渊图穷匕见，“宝宝，帮我一下吧？”
黑暗中传来室友低低的笑。
那笑声近在咫尺，不知为何听起来格外低沉。
林见渊被这声低笑蛊得一下子耳根发热。有种控制不住的兴奋。
室友没说什么，只是钻到被窝里去。
今晚月色很好。所以可以看到被窝下半段鼓起来。
社恐氛围灯也到宝宝房里去睡了。
天时地利人和。
被窝变成一个温暖的山洞。
林见渊眼睁睁看着山洞一点点膨隆升高，被室友完整的身体撑成一个圆弧状。那场面对他来说竟然有点太刺激了。
其实还没开始，但他已经觉得兴奋得受不了了。
“宝宝。”
林见渊喉咙发干，忍不住盯着被窝看。
心跳鼓动。
他感觉到室友的靠近。探险家即将到达核心地带。
林见渊为即将发生的事兴奋得不能自已。
下一秒。
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室友在亲他。
黑暗无光的温暖山洞里。
不是用手，而是亲吻。
他的探险家在黑暗中亲他。
第115章 共情
翌日, 林见渊来到管理局。
日常的体能训练之后，林见渊又来到了收容部。
他还有点事情想问问踟蹰。小姑娘性格其实蛮好的，也能正常沟通。
要不是她周围会出现狗狗反复寻找风水宝地的异象, 谁能想到她其实不是人而是异端。
5分钟后。
被性格很好的小姑娘拒之门外的林见渊嘴角微抽。
“人！我现在不能见你！”
踟蹰在里面很急地说, “你不要进来！”
林见渊：“为什么？”
踟蹰：“我还没准备好！”
林见渊：“准备什么？”
踟蹰支支吾吾：“我……我……”
林见渊：“说。”
踟蹰：“我的假发打结了！理不好！我理了一晚上都没有理好呜呜呜……人！总之你不要进来！”
林见渊：“………………”
还以为踟蹰在里面酝酿什么惊天大阴谋。
原来只是在理惊天大假发啊。
等等, 假发。
林见渊反应过来——原来那一头粉蓝紫的双马尾是假发？
哦, 难怪。之前看资料的时候, 踟蹰入狱时的照片明明是黑长直，所以后来见面, 林见渊第一眼没能认出来。
踟蹰重新被收容的时候就按照惯例, 收走了她身上一切所有物。
这顶假发估计也是硕果仅存了，不可能再有别的——昨天负责运输收监的是时少宁。
换成别人, 这顶假发都不会留。
太冒险了。毕竟违反规章制度, 而且S级异端面前谁也预料不到后果。
踟蹰大有不理好假发就打死不出门见人之势。
林见渊想了想，回楼上的A级监区，利用自己高阶战斗员的权限调用了一只异端。
十分钟后。
3号监室。
“哇！！！”踟蹰两眼放光。
小姑娘已经卸妆了, 此时恢复成黑长直状态。她穿一条白色连衣裙, 看上去可可爱爱, 宛若一个真正的十来岁的少女。
她的双手捧着一大团发光细丝, 圆圆的脸蛋上写满惊喜。
“好好看！！！”踟蹰兴奋地把发光细丝拎起来晃了晃。
瀑布，极光，银河……发光细丝在她手中光华流转，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发光细丝是银白色的。太单调，不符合极繁主义的风格。
林见渊问发光细丝：“你能染色不？”
发光细丝：“？我堂堂A级……”
林见渊反手对发光细丝进行了一些物理教育，面无表情地说：“什么？我没听见。我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发光细丝立刻：“可以！可以的亲！必须能染！高还原无色差！您就放心吧亲！”
林见渊满意点头。
实话说，发光细丝还是蛮好看的。主要是会发光，而且是流动的光。
一想到这一坨流动的光即将变成踟蹰头上的假毛, 林见渊就觉得自己真是物尽其用啊。
细想一路走来，每个跟了他的异端都能找到好的归宿。
谁看了能不说一声，天才HR！包就业的神！
“对了，我给你申请了一笔经费。”林见渊又对踟蹰说。
“嗯嗯？”小姑娘睁大眼睛。
林见渊给她示范专用经费的使用方法，并说：“允许网购。允许点外卖。允许在网络上跟人交流。允许每周一次外出。前提是外出期间必须控制好自己，不得泄露任何污染物。也不能在网上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取消下周外出机会。接受么？”
林见渊今天来见踟蹰就是为了跟她谈这件事。
让她老老实实接受管控，不要再擅自越狱，对外界造成污染。
林见渊昨天回去看了一下踟蹰越狱期间的记录。
其实直到她和携玉爆发战斗，小姑娘一直都没有释放污染物。
也就是说，她和【悔念】或者【谵妄】都不同。她是会有意识地收着的。
这种情况，其实可以允许出去适当放风。只要确保踟蹰能配合。
踟蹰听完，愣住。
林见渊皱眉：“干嘛？一周一次还不够？那行吧，我再去跟老登battle一下看看能不能增加到两次……”
“不不不、不是！”小姑娘大大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胡乱抹了几下眼睛，哽咽着说，“我只是没、没想到还能出去……人！你对我真好！”
林见渊：“。”
靠，受不了了。
林知道小姑娘老实，但没想到她居然老实到这种程度。
跟他完成历史性会晤以后居然就乖乖接受了自己即将一辈子被关在收容部的命运。
这个小姑娘真的太小姑娘了。
林见渊不太受得了小姑娘这么直白的感激和感动。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有事要走了，小姑娘却又追上来。
“人！你等一下！”
10分钟后。
林见渊低头看了自己衣服上手指上头上脖子上多出来的几十件糖果色配饰，嘴角微抽。
这是【踟蹰】的刻印。
S级异端的刻印都有附带能力，踟蹰当然也不例外。
林见渊刚才都要走了，小姑娘硬是叫住他，强行把自己的配饰塞给他。并说戴着这些刻印就可以使用她的能力。
林见渊当时就蛋疼了。
毕竟这些花里胡哨的配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一个英俊帅气的185成年男性身上！
“太多。”林见渊果断道，“减掉点。”
踟蹰迟疑。
林见渊：“少戴几个会影响技能效果么？”
踟蹰：“不会。但就是……”
林见渊：“说。”
踟蹰：“不好看。”
林见渊差点想翻白眼。
但是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其实是在给他送礼物，林见渊又觉得可以再有一点耐心了。
于是，在林见渊的耐心协商下，刻印的配件从20件减到10件减到5件……
林见渊想象了一下大战当前，急需使用踟蹰能力的时候，他高举双手大喝一声：所有异端！等一下！
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五个发卡戒指蝴蝶结，笨拙慌张地往自己身上装。
哈哈哈哈。
林见渊冷酷地说：“不行，再减点。”
踟蹰委屈。
踟蹰犹豫。
踟蹰纠结。
踟蹰无法在可爱的小戒指、可爱的小手链、可爱的小发卡、可爱的小项链和可爱的小额贴里删减掉任何一样。
于是林见渊伸手，从她摊开的柔软小手里，拿走了那个可爱的粉蓝紫色小发卡。
“就这个吧。”林见渊冷酷地往裤兜里一揣，“不能更多了。”
真的不能更多了。
再多，他的大男子主义自尊心就要支撑不住了。
从3号监室出来，林见渊又拐进隔壁的2号监室。
2号监室就没那么少女心了。
【悔念】的精神污染太强，且根本不加控制。
而且悔念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里，根本无法沟通。
“我错了我不该……我早知道我就……”
黑暗监室的最深处传来中年大叔颓丧的声音。
林见渊听了都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试探了几次。
然而悔念依旧无法沟通。
后悔药给了他重来的机会，却也将他永远困在自己的悔恨里。
林见渊烦躁地抓抓头发，感觉光是靠近悔念大叔都觉得颓废和蛋疼。他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然而当他离开监室，抬起手腕上的终端无意中看了眼时间。
他发现时间已经退回到他踏进2号监室之前。
悔念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吞了一把后悔药。
林见渊真的再也不想去见这个颓废的大叔了。
他头也不回地来到了第1间监室。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地。
收容【谵妄】的1号监室。
熟悉的沉重钢筋混凝土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
这次和以往不同。
这次还没进去，林见渊就被高浓度的花露水空气刺得皮肤发疼。
“嘶——”
林见渊倒抽一口冷气。
还好痛觉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灵敏了，目前呼吸道还不痛。
林见渊搓着胳膊，浑身刺痛地走进监室。
再次操作机械，把厚重的花露水池盖打开。
谵妄依旧在站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林见渊：“嘬嘬嘬。”
雕像划着水朝林见渊游过来了。
林见渊在水池边蹲下，低头看着池子里不断扑腾的谵妄。
苍白，空洞。
没有灵魂的男人依旧没有灵魂，整个人像一个巨大苍白的问号。
林见渊低头看着他，说：“谵妄，你是为什么来到我面前呢？”
没有回答。
谵妄只是睁着一双无机物一般的眼睛，空洞恍惚地飘荡。
不知道是不是靠近花露水池浓度变高的关系，林见渊只是蹲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刺痛，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啮。
——谵妄泡在水池里也会痛吗？
林见渊静了片刻，说：“谵妄，我捞你上来。你能老实点不乱跑么？”
谵妄依旧无法沟通，好似听不懂如此复杂的语句。
他只是睁着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本能地寻找着对他说话的方向。
林见渊掏出折叠手杖，开始打捞谵妄。
他本来以为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他打算先把谵妄勾到水池边上，他再弯腰把他从水池里捞上来。
——结果谵妄直接双手握住了手杖。
林见渊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后退。
但是心底又冒出来个声音说：
“他是不是听懂了？”
谵妄是不是听懂了那句“ 我捞你上来”？
不论真相如何，总之谵妄就这样双手抓着手杖，被林见渊拖到了岸上。
……很沉。
谵妄的身体远比他看上去的要沉。
林见渊再一次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人类”。他的身体密度远高于人类，更接近于石头或者重金属，反正就是很沉的东西。
这么沉重的东西在水池里居然光靠扑腾就能不沉底，也是挺神奇的。
谵妄被捞上来以后就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黑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考虑到他没穿衣服，苍白的身体完全裸露，这个姿势看起来有点……
林见渊果断脱了自己的衬衣丢给他，说：“穿衣服会么？”
谵妄：“……”
很好。生活自理能力上也是智障。
林见渊只好皱着眉头给他穿衣服。
……万万没想到，全身上下只穿了白衬衣，却仍然跪在地上的男人，看起来更那什么了。
林见渊：“……”
靠。真的受不了了。
下次再说吧总不能把裤子也脱给他。
林见渊再次尝试与谵妄交流，却仍然一无所获。
谵妄目前仍然只有非常简单的生理反射。
他对声音有反应，会用颤动的眼珠缓缓搜寻声音来源。
看东西应该也是能看到的。林见渊竖了根手指在他眼前，他会很慢很慢地跟随。但是坚持不了太久，他的视线又会望向别的地方。
林见渊还试着拎起他的手，松开。
啪。
谵妄的手臂沉沉地砸到自己腿上。像个死人。
“……”
谵妄被林见渊摆弄来摆弄去，唯一的反应就是微微转过脑袋。
脸上永远是空洞恍惚的神情。
……林见渊真的越来越觉得他像那种，被玩儿坏了的，那个什么。
不对，妈的，谵妄不是人！他不是人！
他是S级异端啊！
考虑到谵妄是个不知道收敛满世界释放污染物的S级异端，他所过之处所有人类都会陷入强制谵妄状态。
参考XX医院集体谵妄事件。
所以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么严重的谵妄状态下还对谵妄那啥。
林见渊鼓捣了半天，最终确认，【谵妄】仍旧无法沟通。
讲道理应该把他重新丢回花露水池子里泡着，但是林见渊做不到。
“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林见渊叹了口气，起身。
他转身要离开监室，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靠近。
一回头差点吓死。
谵妄一整个苍白的问号像鬼一样跟在他后面。
林见渊怒道：“别吓人！回去呆着！”
他推了谵妄一把，谵妄后退着踉跄几步。
没站稳。
啪嗒。一屁股坐进水洼里。
那是他从池子里被打捞上来以后，从他身上头发上滴下来的花露水聚集成的水洼。
谵妄的身体刚才好不容易晾干了，呈现出大理石般的光泽质地。这会儿好了，一屁股坐到水洼里，又溅一身水。
林见渊：“……”
他妈的他真的受不了了！
怎么会有异端真的是纯智障啊！！！
S级家的傻儿子啊！！！
林见渊火冒三丈，冲过去恶狠狠地把谵妄从水洼里捞起来，又恶狠狠地给他擦干身上的水。
林见渊转身要走，谵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想跟。
林见渊直接回头吼了一句：“呆这儿别动！我过会儿就来！”
林见渊摁着他让他坐在干净的地面上，扭头飞快地跑出监室。
过了一会儿，林见渊扛着梯子回来，开始爬上爬下。
谵妄的监室没有监控，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不加节制地释放大量污染物，“谵妄”状态会通过监控录像传播。
但如果有东西能隔绝污染就没问题了。
林见渊爬到梯子顶上，伸手去够上面的摄像头。把悔念刻印装上去。
谵妄站在梯子旁边，仰起头，苍白身体摇摇晃晃。
砰。
仰头仰得太过，谵妄失去平衡往后摔下去。
林见渊：“……”
林见渊在监室里的每个摄像头上都加装了悔念刻印，并且连接到整个监室的青铜回路上。
这样就可以远程监控里面的情况了。
这一次，林见渊离开时，谵妄没有再跟来。
因为林见渊不光带来了悔念刻印，他还带来了另外一筐东西。
一筐玩具。魔方，积木，弹力球什么的。
甚至还有个会自动播放益智启蒙故事的小天才点读机。
林见渊把点读机也设置成遥控模式，一边点播放一边朝大门后退。
谵妄果然被点读机的响动吸引注意。摇摇晃晃地朝监室另一头的点读机方向走。
林见渊趁机离开。
沉重的钢筋混凝土大门缓缓合上。
大门合上的瞬间，花露水池另一边，已经穿上衣服裤子鞋子的谵妄似乎察觉到什么，呆呆地回头。
恰好和他对上视线的打算偷偷跑路的林见渊：“……”
内心负罪感瞬间爆棚。
靠！！！
他妈的他真的受不了了！！！
怎么能既是智障又是狗狗？
既是智障又是狗！！！！
这他妈谁受的了？啊？
这他妈谁受的了啊！！！
林见渊骂骂咧咧地离开1号监室，途径悔念的2号监室和踟蹰的3号监室。
踟蹰给的粉蓝紫色小发卡还在裤兜里，被他捏在手里。
……靠。
林见渊捏着那个小小的发卡，蛋疼地想：
完了。他真的越来越共情异端了。
他又不是异端之王！明明踟蹰都说他是人！
人为什么要共情异端！
人和异端难道不是敌对的关系吗！
林见渊回到倒立尖塔最顶层。一如既往，室友和小玩具们都在等他。
“大王大王你回来啦！”捏捏乐Q弹地蹦过来。
“嘶——大王你身上花露水味儿好浓。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实际上是自己受不了花露水但很会说话的小石头委婉提议。
另外几个小玩具也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十分热闹。
社恐乐高自顾自地瑟瑟发抖，一堆骨头互相碰撞也很热闹。
“怎么样？”室友凑过来，捏捏他的耳垂。
“哎。”林见渊长叹一声，忽然又觉得好笑。
他勾着室友的小十二指肠，晃了晃，低声说：“我感觉我好像入赘你们异端家族了。”
室友：“？”
“等等，闪电侠老太太不会是你妈吧？”林见渊突然头顶冒出灯泡，赶紧问道，
“老婆老婆，你有妈吗？”
不然为什么每次他俩在一块儿老太太都出来捣乱。
室友：“？？”
……事实证明林见渊想多了。
携玉没妈。
哈哈哈哈。
跟室友呆在一起，任何坏情绪都会飞快一扫而空。
两个人手牵手去自助餐区吃饭，中午找了个地方休息。
林见渊开始教老婆打游戏——以前读书的时候林见渊还挺喜欢打游戏的，后来上班了就逐渐没时间也没精力了。
现在渐渐重新把这个爱好捡回来。
两个人一起打游戏永远比一个人好玩。
而且室友在此之前从来没玩过游戏。笨笨的。林见渊在游戏里故意坑他他都不知道。
还得等到林见渊自己绷不住了哈哈大笑，才知道被坑了。
室友立刻就不干了，气鼓鼓地扑过来，把他摁在沙发床上。
林见渊一边反抗一边破喉咙破喉咙地叫，室友捂住他的嘴，伸进衣服里挠他痒痒。把林见渊挠得像个通红的大虾一样蜷起来。
就这样，嘻嘻哈哈地打打闹闹。闹着闹着两个人动作就都放慢下来。
两个嘴巴像有磁性一样互相吸引到一起。
贴上了。先是蹭，然后咬。然后互相吃。
两个人互相抚摸彼此的身体，闭着眼睛亲吻对方。
亲得耳膜里黏黏糊糊都是水声。
因为消化系统没有脸所以只有林见渊一个人听得脸红。
下午，林见渊收到通知，让他去领福利。
中秋快到了。体制内一般福利很好，这次是发了一堆兑换券。有粮食水果零食肉类海鲜什么的。
还有螃蟹和月饼。
其他也就罢了，但是螃蟹……
林见渊苦着脸道：“老婆，我实在是不想吃螃蟹了。要不螃蟹领了我拿去给裴硕吧。”
他们家里泡泡螃蟹已经泛滥成灾了，林见渊连着吃了好几天，实在是吃吐了。
剩下的都让室友直接消化了。
室友说：“好。”
下午室友还要上班，因此直接瞬移把林见渊送到裴硕家楼下，室友就回管理局去了。
裴硕今天也恰好休息。
林见渊来到裴硕家，给他送螃蟹，顺便问他中秋回不回家。
裴硕说不回。因为时少宁要参加中秋晚会，他作为助理要全程陪同。
林见渊又问他自己工作怎么样，适应不适应，薪资待遇如何。
裴硕一提起这个就恨不得当场给他磕一个，那感激涕零的模样，一看就是很满意这份工作。
林见渊也很满意。
好人得到好报的故事谁不喜欢呢？
“哥，你真不留下来吃饭？”裴硕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门口，“反正今天休息，你先留下来喝茶嘛，等嫂子下班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这么多螃蟹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林见渊本来还有点心动，一听螃蟹立马摆手：“不了不了不用客气了……”
一番推拉，总算顺利离开裴硕家。
林见渊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心想裴硕这小子也算是走上正轨了。
他走出好远，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召唤室友把他接回去，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林见渊拿出手机一看，是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小刘。
对了。小刘也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住院。
“喂？小刘。”林见渊问，“最近怎……”
“渊渊渊渊哥！”电话一接通，那边就响起哆哆嗦嗦的声音，“你你你、你现在有空吗？能、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林见渊眉头一皱，一边在内心呼唤室友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红毛又来找你麻烦？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就……”
“不不不不是他，呃，不对，是他……但不是他找我麻烦！”
小刘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语气真的非常着急，“总之你能不能先过来一趟！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就上次你送给我的那个香囊，我……红毛玩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什么，现在他变成蚊子王了！他快要被叮死了！总之你能不能先来我家一趟！！我我我真的怕他出事！”
林见渊：“？”
玩香囊？
蚊子王？
……家？
林见渊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他一边安抚小刘一边转发地址给室友：“你等着！我马上到！”
第116章 你们男同的小把戏
林见渊第一时间赶到了小刘家。
室友今天还要上班, 不能离开太久，因此把林见渊送过去以后就回了管理局。
小刘家住在一个老小区，没电梯, 房子也很旧。林见渊一进来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回到来之前他和室友合租的那个老破小。
林见渊敲门刚敲一下, 小刘就急匆匆地出来开门了。手上还拿着一块半干的毛巾。
“怎么回事？”林见渊边往里走边问。
小刘说：“我也不知道, 他就是突然这样了。”
小刘直接把林见渊带进卧室。林见渊进来的时候还疑惑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红毛顶多会躺在……客厅沙发上？
林见渊没多想, 毕竟救人要紧。
只见红毛躺在床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
好家伙, 这哪里是卧室, 这分明是蚊子窝！
卧室本来就小，此刻更像是被蚊子填满。密密麻麻的蚊子黑压压像乌云一样盘踞在床上——不, 已经不只是乌云了, 它更像一个不断涌动的活着的球。
几万只蚊子盘旋而成的球！
操。太震撼了。
林见渊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同时退退退！
巨大的蚊子黑球嗡嗡直响。里面传来红毛绝望的声音：“他来了没有啊！”
好家伙！红毛原来在蚊子球里？
难怪小刘叫他蚊子王！
“来了来了。”小刘戴上口罩帽子，“毛巾你还要吗？”
“要啊！当然要啊！”红毛语气很差，恶狠狠地说, “我都快要热死了！你先把毛巾给我然后你再去给我拿两瓶冰可乐！”
小刘犹豫了一下, 还是靠近蚊子堆, 用带着厨房手套的手驱赶着蚊子。
等到蚊子球被驱赶出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才露出里面裹成团的大被窝。
原来红毛是躲在被窝里，然后被窝又被蚊子包围，形成一个巨大的里外三层的球。
小刘眼疾手快，趁着蚊子还没重新聚拢，飞快地掀开被窝一角把毛巾塞进去。
被窝里立刻传来红毛炸毛的吼叫：“我草！你长没长眼睛啊！你差点一拳打我脸上！你故意的吧刘力学！”
“我没有！……呸呸呸。”小刘飞快地往后退，奈何蚊子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他已经戴了口罩，都有好多蚊子从口罩缝隙里钻进去。
“啊啊啊你放了好多蚊子进来！！！”红毛崩溃大叫, 像个大虫子一样在被窝里蛄蛹，“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折腾我！！！刘力学你王八蛋！你害死我了！！！”
小刘两手空空，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
林见渊果断把他捞过来：“先出来。出来聊！”
客厅。
林见渊：“香囊呢？”
“在这里！”小刘赶紧把香囊拿出来。
林见渊拿过来一看。果然如他所料，【招引】不见了。
“什么情况。”林见渊皱眉，“里面的东西呢？”
小刘：“……”
小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情况紧急，他还是红着脸说，“可、可能被他吃了。”
“吃？”林见渊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吃？”
谁家好人没事会吃香囊里的东西。
这可是喷了花露水的驱蚊香囊啊！
小刘咬了咬牙，突然豁出去道：“我把他摁在窗户上*的时候他故意*得很大声我怕被外面人听到就把香囊塞他嘴里结果他呸的一声吐出来还挑衅我说就这就想堵住我嘴然后我就……”
林见渊：“哈？”
林见渊已经跟不上节奏了，连忙抬手，“不是，你等等！”
信息量太大你让我缓缓！
小刘却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我就把香囊塞到最最里面去堵他喉咙然后他有点窒息有点翻白眼喉咙一鼓一鼓的然后香囊里的东西可能就被他不小心吞下去了。”
林见渊：“……………………”
不开玩笑，林见渊大脑真的宕机了。
天使眼球贴心地给他把这两段文字慢速重放了几遍。
林见渊这才回过味来。
……好家伙。
红毛故意挑衅你说“就这就想堵住我嘴”的时候还以为你要塞什么呢。
怎么还是塞香囊啊！
咳。
难怪香囊上湿漉漉的。
林见渊嫌弃地把湿哒哒的香囊往桌上一扔。
来之前的林见渊：他妈的招引你个B本来以为你是没脑子的D不会作死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你了他妈的我现在就把你抓回去弄死草！[火冒三丈.jpg]
听完全过程的林见渊：招引，你受苦了！[沉痛.jpg]
我把你塞进香囊的时候真没想过这都能变成他们钻石男高play的一环……
你真是受了大委屈了招引！
林见渊冷静了两秒。
小刘绝望却又焦急地说：“怎么办啊哥。他、他这样会不会……真的出事……”
“你等等。”林见渊深吸一口气，“你让我想想。”
林见渊来到阳台上，冷静地拉开裤兜，开始思考。
【招引】的本体是一团类似于史莱姆的物质。透明的，有一定的流动性。像水但又不是水。
网上好像有人管这种样子的史莱姆叫“假水”。
按照小刘的说法，招引大概是被深、呃，深喉的时候，被红毛的唾液浸湿了，然后就融化，流进了红毛的喉咙。
……招引居然可溶于水吗。
林见渊嘴角一抽，看着裤兜里的这一众小玩具，陷入思考。
“大、大王。”捏捏乐犹犹豫豫道，“这个，这个，我好像帮不上忙？”
“臣附议。”小石头这次难得地没有杠也没有茶，沉痛地说，“大王三思啊！”
其余小玩具一听，纷纷齐声：“大王三思啊！”
林见渊：“……”
一群废物！
算了，反正也没指望过这帮废物朝臣给他出主意。
林见渊摸着下巴，在阳台上踱步。
一不小心头顶撞到什么。他一抬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撞到了一条豹子头内裤。
一条晾在阳台上的、满满当当印着一整个金钱豹豹子头的内裤。
林见渊第一反应：好家伙，小刘这么有品的吗？
第二反应：不对。
林见渊嘴角抽了一下，又抽了一下。
默默地从阳台晾晒区退了出来。
……不重要。
小刘都在阳台上*红毛了平常没事给红毛洗个内裤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豹子头太猛了，林见渊被豹子头一撞，脑子里突然就有想法了。
靠！
我怎么又忘了。
我是个持证上岗的精神病啊！
林见渊果断拿出手机给室友发微信。
2分钟后。林见渊手持一把发光细丝来到小刘的卧室。
黑色蚊子团依旧密密麻麻，嗡嗡嗡地绕着大被窝盘旋。
不得不说男高中生体力就是好，刚被*完（或者说*到一半？）突然变成蚊子王，到现在还有力气隔着被窝跟小刘吵架呢。
两个人隔着嗡嗡嗡的几万只蚊子吵架。核心内容如下：
红毛：我不管就是你害的你得对我负责！
小刘：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叫那么大声，这也不能怪我！
红毛：刘力学你*了我不认账你这个人渣！
小刘：能不能不要翻来覆去讲这句话了我不是已经你说什么都答应了吗我都忍了你这么久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红毛：我……你就不能——
红毛本来张牙舞爪的，说完一个“我”字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突然带了点哭腔。
但那点哭腔被几万只蚊子的嗡嗡嗡遮盖，弄得红毛好像也在嗡嗡嗡。
听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林见渊果断上前，打断了他们男同的小把戏。
“哥！”小刘本来一脸烦躁，看到是他，脸上重新燃起希望，“怎么样有办法了吗？这是什么？”
小刘目光落在林见渊手里的发光细丝上。
林见渊：“这是光纤。”
小刘：“哦哦。那为什么要拿光纤？”
林见渊冷静地说：“因为我要给他做胃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个消化科医生。”
小刘：“啊？”
小刘懵了。被窝里的红毛被嗡嗡嗡包围着没听清楚，隔着被窝大声喊：“他说什么！他要给我做什么？”
林见渊大声：“我要给你做胃镜！！！”
红毛：“哈？？？”
众所周知，发“哈”的音是要张嘴的。
所以林见渊眼疾手快，一把掀开被子，找准位置把光纤给红毛嘴巴里的怼了进去！
红毛：“？？！！！”
林见渊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光速又把被子盖回去，并且严肃道：“不许动！老实点把胃镜管子咽下去！不然我就掀你被子了！”
红毛：“……”
小刘：“……”
红毛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被窝直接一整个惊呆了。
还是小刘先反应过来，惊恐地靠近说：“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
林见渊一手捏着光纤，一手隔着被窝用力拍红毛的后背：“不是说了吗给他做胃镜——咽下去，听到没有？老实点，别逼我给你打拳麻！”
他说着就扬起拳头，隔着被子恐吓性地给红毛来了一拳。
“你神经病啊你！！！”红毛也回过神来了，在被窝里面开始疯狂蛄蛹，“你放开我！你别压着我我透不过气了！热死了！我要被你闷死了！”
“你别乱动！”林见渊怒道，“赶紧把胃镜给我吞下去！快！”
“哥、哥！”小刘有点慌了，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拳头。
眼看着林见渊一脸凶狠，小刘猛然想起两个可怕的事实。
1.他俩是在精神病院认识的。
2.他是装病，林见渊可不是啊！林见渊是真的有精神病啊！
一念至此，小刘顿时更慌了。他一边呸呸呸地吐着蚊子一边说：“哥、你、呸呸、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众所周知小刘力大如牛。
但是林见渊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林见渊了！
他现在是星际联邦皇帝·在管理局经受过地狱式体能训练·A级特聘战斗员·力气也超大·渊！
在小刘的拼命拉扯下，林见渊依旧不动如山。
并且冷冷地抛下一句：
“你想不想救他？”
小刘毫不犹豫：“想啊！”
林见渊怒吼：“那你就放手！”
小刘被林见渊的气场震慑到，呆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刘力学！”被窝里传来疯狂蛄蛹的红毛崩溃无助的大叫，“刘力学你救救我啊！你这个废物！你——呜呜呜——”
林见渊直接把手伸进被窝，摸到红毛的嘴，摁着他强行把发光细丝往里怼。
“胃镜胃镜。”林见渊冷酷地说，“找到没？”
发光细丝颤动了一下：“找到了！”
“好！立刻回收所有【招引】！”
林见渊一声令下，发光细丝头部立刻收紧，将红毛胃里的史莱姆层层包裹！
下一秒，林见渊往外一抽！
“呕！”
红毛身子一弓，呈大虾状。
透明的假水史莱姆被发光细丝包裹着硬扯出来。在空中划出湿漉漉的弧线。
“嘴巴子！”林见渊暴喝。
“收到！”早在一旁等候的深渊之口如同被踩了一脚的垃圾桶，光速张开大嘴。
啊呜一口！把DUANG DUANG乱晃的透明史莱姆一口吞下！
天使眼球接力，捞起深渊之口就飞到窗外。
嗡嗡嗡！
密密麻麻的几万只蚊子不再黑云压顶，而是如同飓风过境般一片片地跟着离开。
清净了。
终于清净了。
林见渊长出一口气，一边绕着光纤线圈一边从红毛被窝上下来。
“咦？”红毛不敢置信地掀开被子，露出被蚊子叮得到处是包的脸，“好了？”
“这、这是什么原理？”小刘彻底惊呆了。
林见渊冷静地说：“你给他塞香囊的时候他误食了透明假水史莱姆。史莱姆可溶于水所以就被他咽下去了，然后在他肚子里面招蚊子。”
小刘&红毛：“啊？”
林见渊：“但是现在没事了因为我用光纤给他做胃镜，把史莱姆全都捞出来了。然后嘴巴子吃了它，现在被眼珠子带到外面去。所以蚊子也都走了。”
小刘&红毛：“啊？？？”
林见渊突然神秘一笑：“听不懂是吧？”
两个高中生呆呆地点头。
“哎，听不懂就对了。”林见渊慈祥地说，“因为这些都是医学术语。听不懂就对了。”
小刘&红毛：“……”
坏了。这哥是真发病了。
红毛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此刻全身上下被蚊子叮了不知道多少个包，看上去星星点点的都是红痕，很是凄惨。
再加上大热的天在被窝里闷了这么久，他此时浑身是汗，背心也都湿透了。
林见渊注意到被窝里有两瓶冰可乐。一瓶喝了一半，另一瓶还没开封。
林见渊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钻石男高的事情他别管，就放任他俩自己发展吧。
反正小刘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一定会来找他的。
既然没来找，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刘千恩万谢，把林见渊送到大门口。
红毛被这一通折腾给累坏了，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
他翘着两条又长又直被蚊子叮得满是红痕的腿，插着吸管喝冰可乐。
脸上表情满是不爽，不爽中却又隐藏了些许暗爽。
小刘还想送林见渊下楼，客厅里面红毛在叫：“刘力学！你去哪儿！”
小刘回头吼道：“我送渊哥下楼啊！”
“那你去买花露水！”红毛吆五喝六道，“快去！我痒死了！”
小刘咬了咬牙，拳头握紧。
却没说什么，只是表情郁闷地送林见渊下楼。
“哥，他真的缠上我了。”
来到小区门口便利店，小刘才哭丧着脸，沮丧地说，“他赖在我家里不走，天天逼着我这个那个，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弯了……哥，你说我怎么办啊！”
林见渊眼睁睁看着他身体很诚实地在货架上拿了两瓶止痒花露水、两瓶驱蚊花露水，然后又去冰柜里拿冰可乐。
结账的时候甚至还买了三根烤肠。
一根递给他，另外两根打包拎回家。
林见渊微笑接过烤肠。
呵。我信你个鬼。
反正我如果是直男，我来便利店不会顺便给讨厌的男生带烤肠。
你们两个钻石男高，反正都已经成年了。
你俩就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去吧你俩！
第117章 你为什么也招蚊子
不得不说, 精神病这个身份还是很好用的。
林见渊从小刘家出来，一看时间。正好，今天是星期三。
该去找岑医生续费他的精神病疾病诊断证明了。
小刘家距离精卫不远, 因此林见渊没麻烦室友, 而是自己坐地铁过去。
【招引】就直接放在大嘴巴子肚子里。时不时有蚊子被吸引过来, 无妨。林见渊身上有室友的刻印。
蚊子一靠近, 就滋啦一声被消化液烧没了。
堪称移动的电蚊拍。
每一声滋啦都是功德+1。善哉善哉。
熟悉的3号线, 熟悉的地铁和车厢。
工作日的下午，地铁车厢并不拥挤。
林见渊久违地乘坐普通人类交通工具, 一时间竟然还有点怀念。
来到江川北路站, 林见渊下车。
工作日下午，精卫门诊的人不多。进门要过安检, 前面并没有人在排队。林见渊熟练地伸手进裤兜, 打算把小玩具们掏出来安检。
“不好意思让一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林见渊一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胖男生，满头是汗地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林见渊反正也不急, 看他很急的样子, 就让让他。
那男生身高超过一米八, 白白胖胖的, 因此显得格外高大。
林见渊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不是因为这男生比他高大，而是因为男生脸上脖子上有很多蚊子块，眼角嘴角也有淤青，看上去在阴沟里摔了几跤的样子。
大热的天，他穿着汗衫和宽松沙滩裤。领口和裤管下面却露出雪白的纱布。
一层一层，把他的身体、手脚、甚至脖子都紧密覆盖，密不透风。
再加上他还带着口罩帽子，整个人看起来更热了。
白胖男生背着个黑色书包, 想直接穿过安检门，却被保安拦下。
“包过一下安检。”保安指指安检机。
白胖男生道：“师傅我本院的。”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白胖男生赶紧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眼——估计是给他看证件。
保安这才抬手让他过去。
白胖男生过完安检就急匆匆地往门诊二楼跑。他甚至都来不及等电梯，而是直接从扶手梯上三步并作两步，很急切地一路“对不起让一让”地窜上去了。
……这个怎么看都更像病人的男生，居然是精卫本院的职工吗？
难道是急着上门诊的医生？
林见渊看了眼时间。哦确实。已经快两点了。如果是来上门诊的话确实迟到了。
林见渊顺利通过安检，来到候诊区。由于是临时挂的号，因此排在比较后面的位置。
林见渊一边刷小红薯一边跟室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室友说青铜回路大改造之后异端们逃出来的概率明显下降了，但还是要加强巡查。仍然时不时有一两只不怕死的会头铁跑出来。
林见渊说你等我回去我再看看还有哪里能改改。
聊着聊着，林见渊眼前的金属候诊椅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下。
砰！
林见渊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嘶”了一声，一边拼命道歉一边对着电话说：
“不好意思老师我马上到我刚去帮李老师送东西了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老师！1分钟马上马上我已经在门口了对不起……”
这不就是刚才过安检时见过的绷带男生？
只见此刻他已经穿上白大褂，白大褂里面先是汗衫，然后还是那层层叠叠的绷带。真的看得人都热。
男生也确实很热。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汗水，高大的身体看上去也更沉重。
他刚才估计是一边讲电话一边急着往门诊跑，不小心撞到了候诊区的椅子。
幸好那排椅子上没坐人，他这一下撞得也真够狠的。整排椅子都被撞得往前挪了一大格。
虽然没撞到人，但男生还是在对着椅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怎么撞个椅子还要对着椅子道歉。
林见渊不禁怀疑这人到底是医生还是病人。
不会是偷了件白大褂假装成医生的病人吧？
不过刚才安检保安都看过他的证件了，应该没问题？
男生对椅子道完歉，就继续风风火火地走了。
高大微胖的身躯看上去非常沉重，他一路跑还在一路讲电话。
听起来被电话那头骂得很惨。
林见渊皱了下眉头。
正好此时屏幕上叫号了。林见渊便起身走进诊室。
“岑医生你好呀。”林见渊一进来就笑着跟岑医生打招呼。
上次装病不成反被质疑，林见渊回去以后复盘了一下，已经学乖了。
反正他演技不好，这次索性不演了。再加上刚才给红毛做胃镜带来的灵感——
想续一份儿精神病诊断证明还不容易？
他只要大大方方做自己就行了嘿！
岑医生上下打量他一下，笑着说：“最近状态不错？”
“是的。”不知怎么，岑医生说他状态不错的时候，他想起了室友在被窝里亲他的样子。
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弧度。
岑医生敲着病历，正想随口问一句发生什么好事了，却注意到他嘴角那个熟悉的笑容。
岑医生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什么！
是恋爱脑的笑！
林见渊那个空气室友还在啊啊啊！
这次不知道空气室友又会搞什么花招。岑医生不禁严阵以待！
……
经过一番热切友好的交流，林见渊如愿拿到了新的疾病诊断证明。
临走前，林见渊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对了岑医生，你们中秋国庆怎么放啊？”
今年中秋国庆恰好连一块儿了。中秋是10月6号，恰好落在国庆假期内。
大部分单位放假是从1号放到8号，一共8天。
岑医生的门诊恰好就是1号和8号。
岑医生：“其他专家门诊停诊，但是我不停诊。”
林见渊：“啊？为什么？”
岑医生冷笑一声：“因为我1号值班。来都来了就顺便上个门诊。”
林见渊：“那2号下夜班可以出去玩了哇。”
岑医生又冷笑一声：“不能。因为2号3号分别要去亲戚和同学那里喝喜酒。4号门诊。5号我又值班。8号门诊。下了门诊还得回病房抓紧时间整病史。因为傻逼病案室要求9号一上班就要归档国庆8天所有出院病史。”
好一个碎尸万段的中秋国庆长假啊。
林见渊不禁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岑医生随口：“你呢。你怎么放？”
为了照顾医生心情，林见渊果断道：“他妈的我也差不多！”
林见渊即兴创作了一些加班安排。果然，得知兄弟也过得不好以后，岑医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哎，都不容易啊。”岑医生说。
林见渊：“是啊是啊。”
从岑医生诊室里出来，林见渊打算顺便去查一下【呲溜带鱼】的岗。
然而还没走两步，林见渊就听到响亮的一声：
“啪！”
林见渊反射性地朝声音来源望去，还以为是谁情绪失控在当众扇自己巴掌。
万万没想到，他又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是那个身材高大的白胖男生。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拿出来。”
白胖男生穿着白大褂，满头大汗地站在签到机旁。正在努力去推那个沉重巨大的签到机。
签到机旁边站着好几个等着看病的病人。大家都很烦躁，叽叽喳喳地围了他一圈。
白胖男生虽然身材高大，被这群人围着却显得很无助。脸上不断在冒汗，还时不时有蚊子叮他。
“啪！”
白胖男生在自己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憋红了脸，继续去推那个签到机。
林见渊一时有些好奇，站在旁边看了会儿。
原来刚才有病人不会签到，就喊他帮忙。结果他不小心把病人的挂号单弄掉了，挂号单恰好飘进签到机底下去，怎么够都够不着。
不签到就没法叫号，就看不了病。所以那个病人拉着他不让他走。
每个候诊区只有一个签到机，这个病人因为自己没签到，所以就拦着不让别人签到，后面的病人于是也没法看病。
大家就闹了起来。
难怪那胖男生焦头烂额。
林见渊：“……”
虽然胖男生把人挂号单弄掉了确实不对，但那病人自己签不了到就不让后面的人签到算怎么回事？
凭什么？
傻逼吧。
他注意到男生白大褂上的胸牌和岑医生他们的不一样。上面的抬头不是A市精神卫生中心，而是XX医科大学。
胸牌上也没写职称，只写了名字。后面还写了规培。
哦原来是规培生啊。林见渊之前听说过，就是医疗行业里介于实习生和正式医生的一个阶段。
“您别急，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真的很不好意思，对不起……”胖规培生一边疯狂道歉一边努力想把签到机推开去捡下面的挂号单，奈何签到机太沉。他推得浑身冒汗，机器都纹丝不动。
林见渊正想上去帮忙，却见那胖规培生一咬牙。
砰！
大力出奇迹。
签到机倒了。
电线被扯到，签到机直接黑屏。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激动地围着胖规培生质问他怎么办，要他立刻想办法解决问题。
胖规培生急得浑身冒汗，但是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林见渊满耳朵就听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听得他头都晕了。
有个护士从里面诊室走出来，一看这阵仗，连忙上来问情况：“怎么回事？怎么我刚走开一会儿就成这样了？啥情况啊？”
那位好像就是负责这个候诊区的护士，看来那护士恰好走开了一会儿，胖规培生偶然路过，被病人拉着帮忙。结果好心办坏事儿，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护士听完以后非常无语，说本来挂号单没了刷手机二维码也能签到，现在好了，机器坏了。只能打电话喊设备科来修了。还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
在旁围观的林见渊听得眉头直皱。
不是，这个护士情商为负吧。
本来能好好安抚病人好好解决问题，她这么说不是火上浇油么？
除了给规培生拉仇恨以外还有什么用？
果然，此言一出，病人们更加群情激奋，开始集体指责那个规培生。
这下胖规培生彻底被架在火上烤。
他一边疯狂朝所有人道歉，一边拍着胳膊上大腿上的蚊子。
都说蚊子喜欢体温高一点的人，胖规培生这会儿浑身冒汗热得都快冒白烟了，被蚊子追着叮也非常合理。
林见渊看着那被激动的病人们围住的胖规培生，突然觉得这哥们儿也是够倒霉的。
本来只是路过，好心帮忙却反而被病人骂。
结果本该跟他站在一边帮着他一起安抚病人的护士竟然也是个高情商。三两句话就把本来已经很生气的病人们弄得更生气了。
他妈的。林见渊代入一下觉得自己的精神病也要一触即发了。
想了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可以做的。
他只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见渊走出精神卫生中心。正想发个消息问室友忙不忙，却忽然脚步一顿。
不对。
为什么会有蚊子？
林见渊火速掏出深渊之口，拉开大嘴巴子一看。
透明假水史莱姆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嘴巴子的嘴巴子里。
——不对劲，那个胖规培生有问题。
【招引】都在我这里，蚊子怎么还会去叮他？
而且这家伙也太倒霉了吧，好像做什么都不顺利，一直在给人道歉。
他身上肯定有问题。但——会是异端吗？
这可是精卫啊。管理局的重点监控场所！
王浮还在这里坐镇呢！
那只有两个可能了。
1.这个规培生就是单纯倒霉。
2.不会又他妈有S级吧？！
林见渊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纠结了10分钟，他最后还是骂骂咧咧地重新走进精卫。
他就不该跟岑医生立flag说自己要加班！
第118章 罪己
林见渊火速回到之前看到倒霉蛋规培生的地方。
幸好那倒霉蛋还在。他正要走, 被林见渊赶上了。
林见渊跟着他一路来到住院部。倒霉蛋走得很急，回病区路上还接到了两个电话。
内容大概是催他回去干活儿。
“好的好的马上到老师……”倒霉蛋加快了脚步。
虽然不知道他又被交代了什么任务，但是林见渊已经开始感到窒息了。
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规培生开始, 这倒霉孩子好像就一直在忙。
最开始是为了帮“李老师”送东西而耽搁了门诊。
然后在门诊上弄丢病人的挂号单, 被病人围攻, 被猪队友挖坑。
门诊一结束, 又火急火燎地被喊回病区。
简直像个陀螺, 被一鞭子一鞭子不停地抽。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
最烦的是他居然还很招蚊子。
比【招引】还招蚊子。
这应该已经不止倒霉的程度了。
但如果是异端的话，这是个什么异端？
【倒霉】？
好像画风不对啊。
倒霉蛋规培生回到自己的病区, 直奔了医生办公室。
林见渊虽然靠着王浮给他的ID卡, 成功刷开了病区的门，但是医生办公室还是不方便进的。
他想了想, 把发光细丝绕在天使眼球的眼球上。
林见渊对天使眼球道：“试试？”
天使眼球飞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停下。
发光细丝另一头被林见渊握在手里。在细丝的传导下，执法记录仪看到的场景被完整远程投影到了林见渊面前。
林见渊：“可以，去吧！”
“收到。”
天使眼球3对翅膀一扇, 轻松进入了医生办公室。
林见渊发现这个发光细丝还蛮好用的。它真的像光一样, 既可以无限延伸, 而且还轻到没有重量。
甚至数量还很多。以后可以随身揣一把。
林见渊在病区外面找了个地方坐下, 开始看执法记录仪传回来的影像。
只见医生办公室里，几个医生正在说说笑笑。
有的坐在电脑前面玩手机，有的喝茶聊天，办公桌上摆着一整套功夫茶茶具。
倒霉蛋规培生气喘吁吁跑回来以后，一个男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玩手机一边责备地说：“王勇你还有5本病史明天就要交了，你怎么还没整好啊！”
执法记录仪镜头拉近。男医生正在玩的是某挂机会被举报的MOBA手游。
倒霉蛋王勇说：“对不起刘老师，我刚刚从门诊回来, 李老师说……”
王勇试图解释，刘医生却根本没耐心听，头也不抬地摆手道：“别给我找理由，赶紧下班前整出来！病史又不是你整完就结束了！我还要给你审核签字呢！”
“好的好的。”王勇满头大汗，扭头要去干活儿。
“等等。”刘医生又叫住他，语气不悦地说，“还有你病史整仔细点！首页又填错了，害得我跟王老师都被扣了200块钱！现在首页填错直接扣钱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事能不能负责一点啊？不要因为你的错误让带教老师替你被扣钱！”
“……”王勇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最终却化作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只能说，“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一定注意。”
“别对不起了，赶紧去整病史吧。道歉有什么用，你干活儿认真点才是真的。”刘医生头也不抬地说，“一会儿还要收两个病人。”
王勇呼吸明显一顿，但还是说：“好的好的。”
高大微胖的身躯又扭头跑进另一个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比刚才那个办公室稍大一点。门口挂着“示教室”的牌子。
示教室里坐着好几个年轻医生——看样子跟王勇十分熟络。
执法记录仪贴心地在每个人胸牌上扫了一圈。
哦，原来这些也不是医生。
他们也是“规培生”。
而且都是研究生。
规培生A一边敲电脑一边说：“勇哥回来了。”
规培生B一边敲电脑一边说：“我草我电脑又卡死了，妈的刚填完首页。”
规培生C一边敲电脑一边说：“完蛋了明天主任查房我病史还没背。”
规培生D一边敲电脑一边说：“好累啊。真的好累啊。我星期六还要值班。”
规培生E一边敲电脑一边说：“烦死了首页怎么又要改了！上个月不也是这么填的吗怎么这个月又改了！病案室能不能给个准话啊这个诊断到底怎么填！”
规培生F一边敲电脑一边说：“好累啊。我感觉我的身体坐在这里写病史，我的灵魂在上面看着我自己干活儿……我是不是解离了啊……”
所有人都在闷头干活儿，哪怕吐槽都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由陀螺组成的示教室跟隔壁轻松愉快喝下午茶的医生办公室截然不同。
示教室里简直怨气冲天。明明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研究生，却已经染上了浓浓的班味。
王勇叹了口气，也坐下来开始干活儿。
然而他刚抓起鼠标按下打印，边上的打印机就突然卡纸了。
王勇赶紧起来，熟练地掀开打印机头盖骨，试图把卡住的纸拉出来。
撕拉——
纸碎了。
一大半的纸还卡在打印机深处，王勇那胖胖的手指根本抠不出来。
“啊啊啊打印机！！！”跟王勇共享一台打印机的另外两个规培生都跳了起来。
一个说“完了我今天要交的病史还没打完”。
一个说“我靠我检查单还没给病人呢病人急得要死。”
王勇满脸通红，肥胖笨拙的身躯佝偻在办公桌前，像只无力的大狗熊。
“对不起啊。”他闷闷地说了句。
同桌的两个规培生倒是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打印机坏了正常的！喊设备科过来修就行了！”
“对啊勇哥！道什么歉！这破打印机又不是第一次坏了！主要还是打得太多了，里面都发烫了。没事，我们先问其他组借一下打印机——我去给设备科打电话哈。”
那两个规培生一个起身去打电话，另一个回到电脑前继续敲键盘。
王勇则是继续佝偻在打印机前，努力试图把卡住的纸抠出来。
最惨的还不是这个。
最惨的是，他还特别招蚊子。
一边修打印机一边拍蚊子一边不断地挠自己缠满纱布的胳膊和腿。
林见渊：“……”
隔着执法记录仪他都能感觉到，大狗熊快要碎了。
王勇弯着腰艰难地在打印机里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他只能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叹了口气，正要继续敲键盘，示教室电话突然响起来。
“27床谁管的！”
听到“27”这个床位号，王勇立刻起身，走向电话机：“是我是我，护士老师，27是我管的。”
电话：“病人说他吃的不是XX药，说你们给他开错了！”
“啊？”王勇懵了一下，赶紧回电脑前面查看医嘱。
执法记录仪把镜头拉近。医嘱上显示，今天开的唯一一个药是下午1：43。
林见渊皱眉。
1：43。王勇正跟他一起在精卫门口过安检呢。他怎么可能开医嘱？
果然王勇也说：“老师，这条医嘱好像……不是我开的。”
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电话里：“那27床是不是你的床位？”
王勇：“是的。”
电话里：“那你赶紧出来给病人解释一下啊！病人在我们护士站吵架呢！你快点出来！”
王勇张了张嘴，只能说：“好的老师。”
电话挂断，示教室里其他规培生也凑在电脑前面看。
其他人也发现了问题。有人说：“勇哥不是下午在门诊么？医嘱不是他开的吧。”
还有人说：“好像是刘老师开的。”
“对，一点多刘老师好像是进来了一趟，本来想喊勇哥开医嘱，结果打了好几个电话勇哥都在忙。他在这儿兜兜转转等了半天，疯狂打电话催勇哥回来，就是不肯自己开。我还以为他自己开医嘱手指头会烂掉呢，看来他还是回去自己开了嘛。”
“所以是刘老师开错的？那让他自己去道歉啊！”
“我靠，你去叫？他不骂死你。”
“那也不该让勇哥……”
王勇没能听到小伙伴们愤愤不平的声音，因为他已经闷头跑出去，到外面护士站去给病人道歉了。
林见渊：“……”
林见渊站在病区外面，隔着厚重的病区大门都听到了里头护士站的争吵。
一个嗓门很大的老太声音尖锐，叽叽喳喳翻来覆去都是什么“不负责任”啊“草菅人命”啊。
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不断道歉，不断地说“对不起可能是不小心”，“对不起下次一定注意”，“对不起药钱我会赔给您的”，“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见渊微微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的气球再也承受不住。
砰——
林见渊一脚踹开病区大门！
整个病区的人都被惊呆了！
特别是护工和护士！
因为这可是精神病院住院部的大门啊！
这可是为了防止病人逃脱而特制的防暴门啊！
不是，这种门是能被踹开的？
这是人类能踹开的？？？哈？？？
在所有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中，一脚踹开病区大门的男人大步流星地来到护士站。
王勇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
然后眼睁睁看着男人径直走到他面前——
一把拽起他的白大褂领子就走！！！
“！”王勇大惊失色，大狗熊跌跌撞撞地被他拖着走。
“你你……”王勇试着反抗，却又想起自己还穿着白大褂，而眼前这个没穿白大褂的男人很有可能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不能动手！
王勇非但不能动手，他甚至还换了个称呼！
“您、请问您……”王勇紧张得汗都流下来了。
“过来！”男人烦躁地吼了一声，径直把他拖到病区外！
一直到王勇被拖出去，护士站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护士们赶紧往办公室里跑，“医生！有个人莫名其妙把你们规培生拖走了！快点！快出来看看啊！”
第119章 我想做点事
林见渊把王勇拉出病区, 反手丢下一个青铜刻印。
哐！
短促的金属相撞声，青铜回路瞬间闭合。
所有追上来的人都被困在悔念刻印之后。
“那是……”王勇跌跌撞撞，明明体型比林见渊高大, 却像个窝囊的大狗熊, 只能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走。
听到金属撞击声, 王勇不住回头, 露出惊诧的神色。
林见渊火冒三丈, 看到王勇那个窝囊的狗熊样更是火冒三百八十丈。
他直接把人拽到僻静角落，掏出花露水就对他一顿乱喷！
“你、您……唔咳咳！咳咳咳咳咳……”王勇被花露水呛到, 一脸惊恐, 却又不敢反抗，只好用粗粗短短的手指捂住白白胖胖的脸, 任凭林见渊上下其喷。
林见渊：“……”
很好, 这下是火冒三千八百丈了。
神他妈喷你一身花露水都不生气！
你是苦情文主角吗你！
林见渊把手里头花露水喷完，冷冷道：“清醒点没？”
王勇：“……啊？”
林见渊当即抬手，作势要扇他。王勇吓得闭上眼睛, 大狗熊瑟缩。
然而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取而代之的, 爆发出的是林见渊的怒吼。
“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林见渊一把揪起他的领子, 怒骂道, “我都要打你了你怎么也不反抗？啊？就算你穿着白大褂不能还手，那你起码躲啊！你他妈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任凭我打？你有毛病啊！你到底是这里的医生还是病人？！还是他妈的拳击沙袋啊！我他妈莫名其妙打你你都站在这里任我打啊！傻逼吧你！”
王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吼给吼懵了。
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汗水，高度近视的眼睛里也写满不安和无助。
“是、是不是因为……”在林见渊怒不可遏的逼问下，王勇终于惶恐地开口，“我、我插队了？”
林见渊：“啊？”
王勇舔了下嘴唇，不安地说：“我、想起来了，刚才、是、是不是过安检的时候……”
林见渊反应过来了——他妈的这个傻逼以为他在记恨过安检插队那件事！
这傻逼是被PUA傻了吗！怎么会觉得有人能因为过安检被插队而追着他半个医院一直追到病区啊！
……等等。
这里是精卫。在这里出现的大多数精神病人。
完了。
居然合理了。
林见渊嘴角一抽。
然而还没来得及澄清，王勇已经后退一步, 对着他深深鞠躬：
“对不起！”
林见渊愣住。
王勇脑袋埋得很低。明明身高体型都超过林见渊，弯腰时却比林见渊矮了那么多。
他语气卑微又急切地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您。插队是我不对，我当时太急了，没考虑到您可能也很急。我应该先征求您的同意再插队的……我在这里真诚地向您道歉……”
为什么这么熟练。
林见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为什么道歉这么熟练，为什么承认错误这么熟练。
林见渊咬了咬牙，掏出第二瓶花露水，对着王勇从头到脚又喷了一遍。
王勇：“>.<！”
紧紧闭上了眼睛和嘴巴。
然而无论喷多少清醒药水，王勇还是那副死样子，拼命道歉，拼命说都是自己的错。
“大王我看还是算了吧。”捏捏乐突然跳上肩头，“我看他就是被PUA坏了。”
“是啊。而且这也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如果不是异端的话，咱们也没办法干预。”小石头说。
“别再留在这里了。”天使眼球沉声，“影响心情。”
“我也觉得……”深渊之口闷闷道，“看他这样我也觉得好难受哦。”
社恐乐高小小声：“我也。”
发光细丝大声：“我也！不行了受不了了憋屈死了！咱快走吧别管这个窝囊废了哎哟！”
林见渊：“……”
王勇已经被花露水喷得一头一脸，白胖的脸上满是淡绿色的水滴，白大褂的衣襟也被淡绿色浸透。
但他还是不反抗，不躲闪。
他始终紧闭着双眼，瑟缩着肩膀。
老老实实站好，任凭打骂。
就像……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做错了。
就像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
……真的只是被PUA坏了么？
林见渊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这个答案让他窝火。让他无力。
让他愤怒地想要一拳干爆全世界。
于是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开微信。
手指习惯性地点开第一个“老[心]婆”的聊天框，想了想，却还是退出来点开另一个。
林见渊：踟蹰，你认识其他S级么？
林见渊：有没有那种，特别窝囊，特别逆来顺受，特别软弱让人看了就想莫名其妙给他邦邦两拳的傻逼S级？
“那个，您、请问您……”
王勇见面前的男人半天没再骂他，终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花露水从他湿透了的睫毛上滴落，他仿佛被刺痛，揉了一下眼睛，这才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地说，
“请问您消气了吗？那个，我、我病房里还有工作……”
林见渊忽然从手机里抬头。
“【罪己】？”
发音古怪的两个字，在日常语境里几乎不会出现。
任何人听到都一定会疑惑地反问一句：“啊？”
然而王勇没有。
王勇的反应是——跑！
就连睁大眼睛表示诧异都来不及！他一边瞪大眼睛，一边扭头就跑！
林见渊瞬间火冒三百八十万丈！！！
他妈的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原来你他妈不是被S级影响！你他妈自己就是那个傻逼S级啊！！！
“捏捏！”林见渊一边狂追一边把捏捏乐扔出去，“定住他！”
“我我我——”捏捏乐猛吸一口气，然后被浓烈的花露水会呛到，“不行！大王对不起咳咳！我太弱了！对不起！！！我是废物！”
林见渊伸手一掏，想把黑色垃圾袋扔出去，垃圾袋却在他裤兜里左躲右闪，悲鸣道：“呜呜呜我也不行！我是更大的废物！对不起我错了！我该死！每次一到关键时刻我就掉链子！我该死！”
林见渊眉头一皱。
【罪己】开始释放污染物了！
A级小玩具们全都被污染了！
林见渊只能边跑边追：“罪己！你给我停下！王勇！停下！”
“我不停！！！”罪己边跑头也不回地大叫，叫声里带着崩溃，“求求你别追我了！对不起！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林见渊一听更生气了，骂道：“你有病吧你个S级居然跑过来学医！你他妈在这里当规培生你还不如跟我去坐牢！！！”
“我不想坐牢！！！”
“为什么！！！”
“谁会喜欢坐牢啊！！！”
“你他妈去管理局坐牢不比在这里学医强？！你他妈——你给我停下！你先停下！”
林见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王勇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合理。
毕竟王勇比他高比他胖，自身重量就超过他那么多，而且王勇还在这里当牛马规培生。
牛马哪有心肺功能好的！
因此王勇跑了几层楼就跑不动了，扶着楼梯一边大喘气一边往下走，像头重度心功能不全的胖狗熊。
相比之下林见渊反而好多了。管理局的训练颇有成效。
然而，每当林见渊加快脚步想要缩短距离，王勇就跟屁股上被大头钉戳了一下似的，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下冲。
林见渊真担心他一个脚滑直接屁滚尿流摔下楼——不对，他妈的，王勇不是人！是异端！是连移动终端都探测不出来的S级异端！！
他在这里担心S级异端摔跤干嘛啊！！！
去他妈的共情！
真是烦死了草！他跟S级异端共他妈的什么情啊？！
“王勇，你给我……你听我说……”
林见渊始终跟王勇保持着一层楼的距离，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诉说着去管理局坐牢的种种好处，“……比如现在踟蹰其实也……”
“我不要！我不要！”
王勇很坚定，坚定的同时却又崩溃，他不住求饶，“你真的、哈、啊、我真的求求你了、哈、你别追了行不行……我错了……我真的、哈、啊、我错了！”
林见渊：“错哪儿了？”
王勇绝望大叫：“我不该来这里规培！我——应该——换个地方——规培！！！”
林见渊：“……”
好，这下换成林见渊差点一个脚滑摔下楼梯了。
“你他妈有病吧！！！”林见渊直接火冒三千八百万丈！“是有多想学医啊！！！为什么啊！！！你一个S级异端为什么要来吃上学上班的苦啊！！！”
“因为、都是……”王勇一边扶着楼梯艰难逃跑，一边伤心地说，“都是、我的错——”
林见渊呼吸一顿。
大狗熊悲伤的声音从楼道底下传来。
“我是、S、S级、异端……”
“我只要、一不、哈啊、小心、就会、让周围人、哈、变糟……”
“我会、让他们、自责……”
“会、自责、到、走不出来……”
“都是、我的错……”
自责的哽咽混杂着费劲的喘息，在空荡荡的逃生通道里回响。
林见渊的脚步没有放慢。
身体却像陷进泥潭里，感到沉重，感到无法再前进一步。
“我只是、我只是想、做点事……”
王勇难过的声音传来。悲伤的大狗熊听起来快哭了。
快哭了却依旧很坚定，坚定地穿着那身湿漉漉的白大褂继续跑。
“我想、做点事……所以、所以……”
林见渊再也追不下去了。他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那种极度自责、极度自责所以拼命想要做些什么的情绪，浓浓地晕开在空气里。
这样的空气，哪怕被皮肤接触到，都会沉重得让人喘不上气。
所以林见渊深吸一口气。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咔哒。
“王勇。”
一个沉稳冷静，没有恐吓没有胁迫，更没有暴躁戾气的声音，如天使光一般从头顶降下来。
快要跑到最后一层的王勇被这声音笼罩，整个大狗熊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向光和声音的来源。
“我们聊聊，王勇。”
林见渊站在楼梯口，高高地垂视。
额头碎发上，别着一枚粉蓝紫色、造型可爱的小发卡。
“行了，别跑了。我不跟你来硬的。”
“坐下来跟我聊聊吧，好吗？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林见渊说，
“——聊聊你学医的事儿。”
第120章 必须离开的理由
林见渊把悔念刻印从病区门口回收之后,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坐下来和王勇详谈。
精神卫生中心有一点好，就是这里的绿化特别多, 像个大公园似的。
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着, 鸟语花香, 令人心情也格外舒畅。
王勇把自己学医的缘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出来。
“所以你是因为想要赎罪, ”林见渊有点意外, “才来学医？”
“算是吧。”王勇说。
王勇——或者【罪己】，学医的理由很简单。
想要赎罪。想要帮助那些被负面情绪困扰的人们。
然后就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医学本科, 以及长达3年的研究生+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
狠狠地吃起了人间疾苦。
考虑到【罪己】的特性, 出于自责想要赎罪很合理。
但是一个S级异端正儿八经来学医就太离谱了。
林见渊对此表示理解但不能接受。
“别学了。”林见渊果断说，“走, 跟我去坐牢。牢里什么都有。”
王勇：“……”
陷入犹豫。
很好。【踟蹰】刻印持续起效中。
林见渊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粉蓝紫小发卡, 循循善诱道：“……而且你看，你在这里只能当一个小小的规培生。你是研究生吧，研究生要发论文才能毕业吧？那你还不一定能毕业。万一论文发不出来呢。”
王勇：“……是的。”
林见渊：“你现在还在规培是吧。你们规培有没有考试什么的……”他拿出手机飞快问了一下AI, “哦, 有的。规培结业考。哦还分笔试和操作。那你结业考也不一定能过。拿不到规培证就干不了临床, 等于前面的书白读是吧？”
王勇：“…………是的。”
林见渊：“假设你成功毕业了, 这几年应届毕业生都很难找工作……你导师牛逼不？对你好不？”
王勇迟疑摇头。
林见渊：“那你导师还大概率不会帮你解决工作。今年应届生工作这么难找，假设你今年不延毕，那你就会赶上今年的就业难浪潮。假设你今年延毕，那你就会和明年的应届生，还有今年找工作失败的毕业生加在一起竞争找工作。赶明年的就业难浪潮。”
王勇：“…………”
王勇绝望地点了点头。
“所以……”林见渊一边循循善诱一边觉得王勇的脾气真是太好了，不愧是规培制度下被PUA了3年的成品牛马，他说了这么多不吉利的话，正常人早就跳起来打他了, 王勇居然还在老老实实地听他讲话。
林见渊两手一摊道，“所以你还学个屁的医？规个屁的培？”
王勇：“……”
林见渊总结性发言：“不如来坐牢。”
王勇：“…………”
王勇低下头，陷入纠结。
咔哒。
林见渊悄悄关掉了【踟蹰】刻印。
王勇抬起头：“不，我还是想要赎罪……”
咔哒。林见渊果断又打开【踟蹰】刻印。
王勇又低下头：“但是你说得对，我这样坚持下去可能只是浪费时间，可能到最后根本帮不了任何人……”
咔哒。林见渊再次关掉【踟蹰】。
王勇抬头：“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吃苦的这个过程不也是一种赎罪吗？”
林见渊：“？”
林见渊差点把小发卡捏碎。
目前【踟蹰】刻印是关闭状态。
林见渊发现了，光靠【踟蹰】只能让王勇不那么“坚守初心”，并不能把他扭回正道上来。
而且反复的纠结还拉长了战线，拖泥带水的。
林见渊果断换了个思路：“你来管理局坐牢才能更好地赎罪。”
王勇不解：“为什么？你们会在牢里虐待我吗？”
林见渊：“？”
林见渊怒道：“你想什么呢！我们是正规国家机关！怎么可能虐待囚犯！顶多把你拉出来劳改！”
“哦哦。”王勇脸一红，白白胖胖的脸又开始冒汗，“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恶意揣测了。”
好好好，【罪己】又开始了。
林见渊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懂了，难怪你不想来管理局坐牢，看来你对我们单位有很大误解啊。”
这句话果然吸引了王勇的注意。他抬起头，傻乎乎地看着林见渊，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林见渊简单高效地给他介绍了一下管理局的组织架构，以及具体的收容措施、劳改方案。
并且亲切指出：
跟你同为S级的携玉已经是管理局的正式编制内职工+中层干部了。
谵妄正在玩益智小玩具。
踟蹰正在享受国家特殊津贴，快快乐乐地当小红薯穿搭博主。
也就悔念比较拉。悔念啥也不想干，只想躲在阴暗无光的地方当蘑菇。管理局也让他求仁得仁，给了他一个地方让他当蘑菇。
总之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真、真的吗？”王勇的眼睛里明显有了一点点光。
但是下一秒又暗淡下去，“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配得到这么好的对待……”
“你说得对。”林见渊说，“所以你也得上班。”
王勇：“啊？”
林见渊：“我打算让你去收容部，跟我老……咳，跟在携玉手底下做事。你呢就负责巡查牢房，把那些试图越狱的异端拉出来谈话。你知道的，你们高阶异端还有点人性，中低阶异端都没轻没重，一旦放出去就会危害社会……”
“是的是的。”王勇用力点头，“所以每次我在路边看到中低阶异端我也会去劝劝它们。”
林见渊：“。”
他都有点忽悠不下去了，忍不住深沉地看了王勇一眼。
【罪己】，你真的好异端奸啊！
林见渊冷静了一下，重新整理思绪，说：“然后，还有最后一点。我有个猜测，不确定。我希望你跟我一起亲眼验证一下。”
王勇：“什么？”
十分钟后。
林见渊重新放出天使眼球，并且通过光纤通讯，和王勇坐在花园里一起看实时直播。
病区，医生办公室。
刘医生第N次给王勇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他不由骂骂咧咧地放下手机，起身走到对面示教室。
“唐睿博，章怡梦。”他点了两个名字，正是跟王勇同组的规培生。
那两人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刘医生语气很差地说：“王勇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你俩跟他一组的，他今天还有五个病史没整，还有两个新病人没收，你们赶紧帮他弄一下。”
他说完就走，脸上满是不耐烦。
未曾想身后两名规培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我不写！”
“我不收！”
刘医生愣住了。
非但刘医生愣住，示教室里其他规培生也纷纷朝这里望来。
唐睿博头也不抬，噼里啪啦地敲电脑道：“我工作量已经很多了，再让我干别的，我忙不过来。”
章怡梦也说：“我手里也还有3份病史没整完呢，今天下班前肯定来不及了，刘老师。”
刘医生一听，火气上来了，怒道：“下班前干不完就加班啊！”
唐睿博：“加班？凭什么。难道你不能干吗？床位医生到底是谁？真正该对病人负责的是谁？是你这个正式职工还是我们这些每个月轮转的规培生？”
章怡梦直接冷笑一声：“+1。分内的工作我会干，额外的工作反正我不干。谁爱干谁干去。工作量本来就已经很大了还要让我干额外的活儿。出了医疗事故怎么办？谁负责？”
刘医生被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没想好怎么斥责，示教室另一边其他规培生也揶揄道：
“谁负责？当然是我们牛马负责啊~咱们科不一直是学生背锅么~”
“就是。27床那个医嘱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反正不管是谁开的都是勇哥背锅喽。”
“这下好了，勇哥不见了。27咋办？27好像还是主任的VIP吧。”
“啊呀，原来是VIP啊。那更应该当心了哇，怎么还开错药？主任知道了要骂死了哇。”
刘医生咬牙切齿：“你们……”
唐睿博和章怡梦根本不理他，继续自顾自地敲键盘。
其他规培生也纷纷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电脑前面。
毕竟活儿干不完可是真的要加班的，没必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好好好，串通起来造反是吧？你们等着。我这就去上报教育处！”
刘医生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唐睿博忽然高声：“病史不整了？”
章怡梦也阴阳怪气：“新病人不看了？”
刘医生脚步一顿。
唐睿博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行吧反正不交病史也就扣1000块钱一本。”
章怡梦冷笑着噼噼啪啪敲键盘：“确实哈。两个新病人来了3个钟头没人去看很正常，毕竟刘老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告状。”
“你、你们……”
刘医生被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拿这些学生无可奈何。
他只能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等着！你们这个月都别想出科了！今年的答辩也都别想参加了！我这就去找你们导师投诉！”
他说着扭头离开示教室，临走前还重重地甩上了示教室的门。
“……不行，我还是得回去！”
王勇看到这里已经坐不住了，他满头是汗，汗流浃背地说，“刘老师说到做到的，万一他真的去投诉……”
“坐下。”林见渊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王勇呆呆道：“您、您是？”
“我。国家最高领导人特批，特殊异端管理局，A级特聘战斗员。”
林见渊淡淡道，
“保几个学生，这点屁大的事，我还是办得到的。”
“……”王勇睁大眼睛。
林见渊重复：“坐下。”
“哦哦。”王勇虽然依旧不安，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下了。
执法记录仪画面里——
刘医生摔门而去后，示教室里静了一瞬。
不知是谁突然“卧槽”了一声，下一秒，所有规培生都凑到唐睿博和章怡梦这边来！
“博哥！梦姐！牛逼！”
“对啊你们居然真的怼他了！天知道我刚才都惊呆了！我还以为我幻听了！”
“真的，我也以为我写病史写出幻觉了！我靠爽死了，爽死了爽死了！听得我也想怼怼我们组那个傻逼上级了！”
唐睿博和章怡梦脸上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做到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唐睿博挠挠头，“就是突然觉得没必要忍着。因为我们根本没错。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章怡梦长出一口气，“我甚至都不理解之前为什么不反抗？就跟鬼上身一样，老老实实被他PUA。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
众人一听，也都若有所思。
有人小心翼翼道：“但是傻逼刘如果真的去投诉怎么办啊？”
其余人附和：“对啊他还说要去找你们导师……这傻逼肯定会颠倒是非，把所有锅都推到你们身上的！”
短暂的兴奋过后，无力的沉重感重新把这群年轻学生拖回现实。
众人脸上都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唐睿博和章怡梦却对视一眼。
唐睿博拿出手机：“其实我录音了。”
章怡梦明眸含笑：“这么巧？我也录了。我就是觉得傻逼刘会搞事情，所以提前准备一下。”
唐睿博：“没想到还真用上了。这傻逼还真是人设不倒。”
章怡梦：“对！他做人真的有够烂的。”
“哇塞！居然录音了！好好好，这下不怕傻逼刘去教育处胡说八道了！”
“对对对，有录音就好！这个事儿本来就是他的错！医嘱也是他开错的，新病人也是他晾在那里不管的。教育处要说也顶多是说勇哥床位上病史没整完，但是勇哥现在人都不在这里！”
“对哦！勇哥被人拖走了，还不知道情况呢。万一勇哥出事了，教育处还要完大蛋！”
“哎，不知道勇哥现在啥情况。电话还是打不通啊……”
“说是保卫处在调监控了，但是到现在还没点消息。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也出去找找？”
“对。找找吧。妈的我真的越想越生气，我们来这里规培又不是把命卖给这里！勇哥都被人莫名其妙给拖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我们他妈还上什么班啊！”
“就是就是！去他妈的病史！不写了！出去找勇哥！”
“走走走！找勇哥！”
哗啦啦一阵椅子拖动。
示教室里的所有人集体起立！一个个白大褂重新迸发出属于年轻人的勃勃生机，就这样鱼贯而出。
离开那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示教室。
王勇的眼眶立刻湿润了。
林见渊适时地煽情道：“你看，他们没怪你。”
王勇：“哇——”
情绪再也收不住，高高壮壮的胖男生仰头哇哇大哭起来。
看他哭成这傻样，林见渊就知道这把稳了。
王勇找到了一个必须离开这里的理由。
——他再像人，再努力藏好污染物，他也终究不是人。
他是S级异端，【罪己】。
有他在的地方，人类会受到影响。
哪怕只是潜移默化的一点点影响，也足以改变一个人处事的方式，改变一群人的集体性格。
简单来说就是——
越是跟他亲近的人，就越会过度责备自己。
越容易被PUA。
更何况这些年轻人，本就是毕业证规培证都被掐在医院手里、被上级死死拿捏的学生。
无需多言。
王勇已经作出决定。
等王勇稀里哗啦地哭完，又稀里哗啦地给所有小伙伴群发完消息保平安之后。
林见渊朝他伸出手。
白大褂还来不及脱的胖胖男生在泪眼朦胧中抬起头，感动地握住男人伸过来的手。
从花坛中站起身——
啪嗒。
积木掉在地砖上。
巨大的，波光粼粼的S级监室。
深达3米的花露水池边，衣衫齐整的【谵妄】，忽然抬起头。
静止。
空洞恍惚的眼神在那一瞬仿佛看到了什么。
他就这样微微仰着头，静止。如同一座没有生机的大理石雕像。
然而并非完全没有生机。
因为他张了张嘴。
谵妄微仰着头，静止的大理石眼珠仿佛穿透天花板，穿透整个管理局深达几百米的地下架构。
穿透云层，穿透时空。
谵妄张了张嘴，脸上仍是空洞恍惚的神情。
天花板上的一滴水落下，恰好落进他的眼睛里。
他眨了下眼睛。
那滴水就如同泪水落下。
喉管好似被看不见的东西挤压。他的喉结微动，轻轻地吐出一个气音。
“啊……”
泪水般的水滴顺着苍白脸庞缓缓流下。
谵妄微仰着头，如同见证某种奇迹。
嘴唇翕张，轻轻地再次发出那个声音。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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