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别说了 冰天雪地里等过一个人。


    两人闹了一会儿。


    十一点十分,外卖员打电话到江承手机上,说外卖放门口保安室了,保安很快送到家。


    未央公馆的保安送外卖基本都骑巡逻摩托,料想没几分钟就会过来,江承从沙发上起身,下去拿外卖。


    家里一众人基本都睡了,他拿着手机下楼,开门走到外面,却看到韩安民刚将车子熄火,拎着车钥匙和外卖从驾驶室下来。


    抬眸看见他,韩安民挑眉笑了下:“呦,你点的外卖啊。”


    这不明知故问?


    江承没接这一茬,只唤了人,从他手里将外卖拿过,问了句:“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明天要出门一趟,整完行李箱才发现有份文件之前落这边了,过来取一下。”


    解释完,两个人往里走,他目光扫过江承的脸,不禁又问:“你唇角这怎么了?”


    “没事,拉架被人误伤了一拳。”


    嘴巴这处伤,他今天一直这解释。


    韩安民盯着他看了眼,也不知信没信,轻轻“啧”了一声说:“刚在门口,保安说正准备给我们家送外卖,看见我顺便让我捎上时我还一口咬定弄错了,我们家没人这会儿点外卖……”


    微妙地顿了一下,他目光在江承身上扫着,“结了婚连作息也改了啊。”


    “行了您快别打趣我了,找东西去吧。”


    说着话,两人在楼梯口分开,江承拎着外卖上了三楼。


    这么晚了他不吃饭,平时也不怎么吃辣,苏宜宁点餐时便只点了一份小龙虾和一份烤土豆片,店家另送了一罐美年达。觉得这么晚喝带气的饮料不好,帮她将餐盒解开后,江承又去客厅,接了杯温水放她手边。


    两只手都戴着一次性手套,苏宜宁吃了几个虾,看着那杯水正有些无从下手,就见他端起水杯递到了她跟前。


    就着他手喝了一口水,再低下头,苏宜宁没忍住弯了弯唇。


    江承唇边也挂着笑,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苏宜宁低着头,“就,感觉好像没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候。”


    “要上班,要兼职画画,还要照顾安安,你这时间能排开就不错了。”


    “现在已经好多了。”


    “……”


    江承一时间没有说话。


    撕开一个包装袋,戴上一次性手套,他帮着苏宜宁剥虾。


    一份小龙虾苏宜宁一个人吃不下,最后几只进了他的口,临近十二点,两个人回房洗手的时候默契地刷了牙。


    提前睡了一觉,又吃饱喝足,苏宜宁没什么困意,再到露台上时,两手扒着栏杆仰头,去寻天上的星星。


    江承在她旁边,见她身上的西服外套敞着,便伸手过去,将两边衣领拽住交叠好,将人拥到了怀里。


    不做声地抬眸看了看他,苏宜宁微微侧身,伸手从正面环住了他的腰。


    从昨天到今天,她抱他似乎已“习惯成自然”,江承低下头将人端详了会儿,伸手将她下巴捏着抬高,薄唇覆上去。


    食髓知味……


    吻着吻着,他覆在她背上的手掌下滑,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坐到了不远处沙发上。


    因为室外有社区里的路灯又有月光,苏宜宁吃完东西后,江承将露台上的灯关了。沙发一角光线昏暗,两人亲吻片刻,从意乱情迷里暂时抽离出来,江承将脸埋在苏宜宁颈侧,平复着呼吸。


    苏宜宁将脸贴在他胸膛,揪着他身侧的衣服,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隔了不知多久,苏宜宁听见他开口,声音很轻地唤了声:“宜宁。”


    苏宜宁“嗯”了一声。


    江承的脸稍稍从她颈侧抬起来一些,轻蹭着她脸颊问:“之前,你是怎么喜欢上周沐阳的?”


    猝不及防的问题,但又好像是一直盘桓在他心里的问题,因了他问话的语调,苏宜宁心尖不由地轻颤,好半晌,才闷声开口说:“我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的。”


    江承蹭着她脸颊的动作微微一顿,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一些,似乎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搁在心里的那个原因,苏宜宁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一刻对上他眼神,却觉得无从隐瞒。掐了掐指尖,她低声说:“我们是在我哥过生日时认识的。他是我哥的舍友。认识以后就开始追我了。当时他……他不是现在这样……”


    有些话当着他的面,总是难以启齿的。但感觉到他似乎在仔细听,苏宜宁便又继续道:“当时他是挺阳光爽朗的那种性格,正读研究生,追了我一段时间后,我们那栋楼很多女生都知道了。我们宿舍几个女生和我关系都挺好,也经常帮他说好话,但我一直没答应他。”


    “然后呢?”


    “我最后答应他,是在大四上半学期的元旦前一天。”


    记得这么清楚吗?


    江承揽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他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但偏偏,从有了想知道这个念头后,就无法再将这样一个疑问压下去。


    他听见苏宜宁又说:“我们大四第一学期,A市在圣诞节前开始下雪,下到元旦前一天才停了。因为是在学校最后一年,几个舍友提议出去跨年。等我们玩完了再回去,宿舍楼门已经马上要关了。周沐阳……他当时在宿舍楼下花坛边等我。”


    苏宜宁声音低得几乎听不真切,“那天特别冷,我看他站在那,没办法不理他。几个舍友起哄完就跑了。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就问他等了多久,冷不冷,他朝我笑,说没多会儿,不冷,可我知道他在说谎,我看到他拿着礼物的手指都冻红了。我……”


    “别说了。”


    江承哑声抱紧了她。


    苏宜宁眼泪落下来,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


    她想说我也那样在冰天雪地里等过一个人,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样等一个人出现有多难熬。


    江承你知道吗,我也那样等过你。


    所以在那似曾相识的一刻,突然就动摇了,突然地想试着忘掉你,彻底放下你……


    她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江承扳过她的脸,重重又将她吻住。苏宜宁的眼泪流到唇角,咸咸的,融化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唇舌间。


    她不禁闭上眼,眼睫不住地轻颤。


    她能感觉到他情绪仿佛无从发泄,似乎在刻意地想让她铭记。


    她在他时迅疾时轻柔的作风里崩溃,浑身血液冲到头顶那一刻,张口咬住了他的锁骨。


    猝不及防的一口让江承闷哼出声,过了几秒,将手停在空中。


    低下头,他将滚烫的脸埋进苏宜宁头发里。


    安静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不舒服,苏宜宁想从他身上下来,听他开口声音艰涩说:“别动。”


    她只好就那样不动。


    江承抱着她起身,一路抱进客卧,却没有直接将她放在床上,而是抱着去洗手间,放在了盥洗台的台面上。


    坐在台面上,苏宜宁知道他为何让她别动了,她低着头,耳听水流声响起,只瞄了一眼,又将目光从他正冲洗的手上收回。


    洗干净又擦了手,江承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不愿意看他,他开了浴室的暖风,捉着她的手放在他皮带的卡扣上。


    后半场结束时近两点,苏宜宁睡裙没办法穿了,但她只拿了这一件。


    江承去主卧找了件他的薄款睡衣帮她穿好,将人抱回房间。


    事后没多久,苏宜宁对他有点本能的依恋,在抬眸看到他要去关壁灯时,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偏头垂眸看着她,江承这一晚第二次收回了关灯的手,他暂时没走,侧靠在床边,将她搂进怀里,声音低柔地问:“怎么,不想我过去?”


    苏宜宁大脑有几分混沌,没说话,只仍攥着他的衣服,将脸颊往他怀里蹭了蹭。


    江承就又低声笑了,拍揉她的肩:“好,不走,你乖点睡。”


    苏宜宁在他怀里睡着。


    等她睡熟了,江承一手捧着她的脸小心放在枕头上,抽出了在她颈下微微有些发麻的手臂,起身将壁灯关掉,出门去了客卧。


    他是习惯了独居独睡的人,这一晚躺在床上,却罕见地有些无法入睡,脑海里回想着她的眼泪,那样绵软的身体,每一次绞缠他的力道,以及那般滚烫又潮红,捧在手里便让他心尖发颤的脸……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重欲的人,大学时在国外,甚至没兴趣看舍友们搜罗的各种肤色的珍藏片,可事实上,当真正地开始拥有她,他似乎不仅在逐渐地打破对自己的认知,还一直在突破规矩的下限。


    胡思乱想着浅眠到六点,江承醒了过来。


    两个房间的门一整晚都没关,起床洗漱后他去主卧,打开衣柜门拿了跑步的衣服,再将柜门关上要往出走时,却发现安安醒了,小丫头睁着一双惺忪的大眼睛躺在薄被里,有点不在状态地看着他。


    知道她一贯睡得早,江承同她四目相对几秒,拿着衣服在床边坐下,捏捏她脸颊问:“是不是爸爸将你吵醒了?”


    安安揉了揉眼睛,朝他张开两条手臂。


    这是要抱的意思。


    江承单手将孩子抱起来,为避免影响苏宜宁休息,又拎了她带的包,抱安安前往次卧。


    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见安安身上印独角兽的粉色睡裙还挺漂亮,他便也没有给换掉,从包里翻出一件带拉链的薄外套罩在孩子身上,领着在客卧洗漱后,将人带到了一楼客厅。


    江家一众人没有爱睡懒觉的,但适逢休息日,也都会比平时稍微晚起。这一天起最早的也就江承、安安和要准备早饭的徐慧。


    江承抱孩子下楼时,徐慧已经将早饭食材准备好,正在餐厅擦拭桌椅,见他下来怀里还抱着小孩,惊奇得不行:“这小公主醒这么早?”


    “奶奶好。”


    怀里抱着自己的粘土玩具,安安软软地唤了一声。


    “哎哎,你好。”


    连连应了一声,徐慧夸,“这孩子被妈妈教得真好。”


    目光往楼梯上看了眼,她又笑:“妈妈是还睡着呢吧?徐奶奶陪你玩好不好?爸爸要出去锻炼身体啦。”


    “好呀,那我们给大家做蛋糕吧。”


    安安将手上的粘土玩具举给她看。


    江承便将她放了下来,见她被徐慧牵着也不怯生,拎着粘土玩具就往茶几边走,他便也放心,出门去跑步。


    再回来,坐在茶几边陪着安安玩的人变成了他妈杜女士。


    杜若在他出门没多久就醒了,下楼到客厅发现安安竟然比她醒得还早心里也有几分惊讶,走近了又看茶几上摆得满满当当,小丫头在徐慧陪同下坐在茶几边一个矮凳上,认认真真地捏着什么东西。


    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她淡笑问:“你们这大清早的,在做什么呀?”


    抬眸看见她,安安拖着小奶音唤了一声奶奶,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和徐奶奶在给大家做饭呢。”


    她所谓的饭,便是用粘土模具做出的一个又一个纸杯蛋糕。按人家讲,有巧克力曲奇的,草莓口味、芒果口味的……一顺溜地介绍下来,竟然没有两杯口味是重复的。


    杜若好笑不已,让徐慧去准备早饭,她陪着这小不点。


    陪着玩了一会儿,也不禁生出和徐慧同样想法——这小小的一个孩子,被妈妈教得真好。


    从屋外走进客厅,远远地看见她陪着安安在玩,江承微微挑了下唇,走过去唤:“妈。”


    杜若抬眸问他,“没见宜宁下来,是不是还睡着?”


    江承往楼上看了眼,“应该。昨天上去后说了会儿话,她睡挺晚。”


    对他“说了会儿话”这个说辞杜若没理会,只又道:“那你上去了动静小点,别将人吵醒了。难得休息,让她多睡会儿。”


    这一天,苏宜宁本来定了一个七点的闹钟,但因为江承没经她同意在上楼后听到闹钟响的第一时间将铃声给关了,苏宜宁一觉睡到十点才醒。


    起床下楼后,发现杜若领着安安刚从门外玩滑板车回来。


    对如何和江承的家人相处,苏宜宁一开始其实有几分担忧忐忑,也因此才在江承提议结婚时,提出不与父母同住。


    但从媒人上门、订婚、结婚诸多事情过来,她起先一些顾虑,不知何时竟渐渐淡去了,所以在昨晚饭后孟雅兰建议他们在江家住一晚时,她先江承一步开口答应了。


    从这天起,每周回未央公馆住一天半,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小家庭的习惯。


    第62章 她的秘密 “爸爸,我在给你涂色。”……


    时间在这种周内、周末于天鹅湾和未央公馆两处切换的模式里过了一个多月,六月二十八日,苏宜宁迎来了这一年的暑假。


    二十九号是星期六,江承上午在医院值半天班,苏宜宁和安安睡到自然醒,早饭后,叫了保洁上门擦玻璃。


    等保洁离开,她领着安安下楼买菜,回家跟视频教程做了豆角肉丝焖面,又煮了冬瓜虾仁汤。


    江承到家,将手提包放在盥洗池台面上,俯身洗手时已然闻到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再走进客厅,一眼看到两边阳台上窗户亮得发光,床单被罩平平整整晾在撑开的落地晾衣架上。


    抬手将衬衫袖子又往手肘处卷了卷,他走进厨房,将正要打开冰箱门的人从后面圈住,有点无奈地问:“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再开始收拾?”


    平时两人工作忙,周末又总要带孩子出去,结婚这一月,家里厨房的使用率都不高。好不容易等来暑假,这几天天气又特别好,昨天吃晚饭时,两人便商量了利用两天时间给家里做个大扫除。


    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短袖短裤,被他从后面搂着腰严丝合缝地拥住,苏宜宁下意识往外面看了眼,“窗户是叫了保洁擦的,我也就先将床单被罩洗了,上午太阳好。”


    说着话,她用手肘将他往后推。


    当着孩子的面,他们不会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第一次之后,因为安安一直同睡,在主卧床上都没做过。


    最常在主卧衣帽间,其次浴室,后来有一次在书房,江承从后面将人搂着压在沙发里,一边观察她神色一边咬她耳朵轻喘着问了句:“你觉得我们这一天天,是不是仿佛在偷情?”


    苏宜宁猝不及防地就那样到了顶点。


    那也是她第一次,在那种时刻,失控地喊出声。


    她难堪得无法形容,江承却一反常态,逐渐凶得不像他。


    苏宜宁近来有点怕他,又越发无法控制自己,便将进门的那一间客卧收拾了出来,那个房间离主卧最远,哪怕弄出点什么声响,也不至于吵醒安安。


    昨夜两人折腾到一点多才回主卧,起床后第一时间,她便将两边的床单被罩通通揭了,让洗衣机掩盖掉她的窘迫。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红晕悄然从脸颊漫到了耳根、脖颈,江承低眼看着,一手掐她腰,提膝往前顶了下将人抵在冰箱上。


    两分钟后,他被赶出了厨房。


    苏宜宁将厨房门关上,脸上恼怒的神情却看得他心猿意马,但到底在白天,孩子还在家,他不至于做什么,隔着玻璃门低头笑了两声,转身拎了餐椅上的包往房间走。


    拐到走廊,察觉四下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他将手提包搁在茶几上四处走着找了会儿,走过苏宜宁的书房又折回来时站在门口将身子俯低了看,发现安安嘴里叼一支彩笔,趴在书桌下不知正干什么。


    因为被转椅挡着,他刚才走过去时甚至没发现。


    脑海里忽地闪过刘晖念叨过的那一句:“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江承迈步进了书房,将身子半蹲下,轻笑着发问:“安安小朋友,藏妈妈书桌下干什么呢?”


    “爸爸,我在给你涂色。”


    安安说着话,胳膊往旁边让了一下,献宝般将身下压着的素描纸往外推了推,推到他脚边。


    “哦?”


    江承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几乎将目光落在那上面的瞬间,他脸色便狠狠怔住。


    迟疑地将那页纸捡起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眼花。


    纵然已经被孩子用彩笔涂得乱七八糟,但他还是第一眼认出——那张看着有些时间,已略微泛黄的纸上,所画着的,是十七八岁时的他。


    是当年在师大附中念书时的他……


    他穿着校服-


    书房连通着南面的大阳台。


    六月午后,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一直映入室内,在胡桃木色的地板上投下深深浅浅、斑驳的光影。


    江承捏着那张纸,好长时间一言未发。


    安安呆愣愣看了他几秒,从书桌下爬出来蹲在他边上,将他胳膊摇了摇:“爸爸?”


    从恍惚里回神,江承的目光停在她脸上,语气轻柔问:“告诉爸爸,这张纸哪儿拿的?”


    “抽屉里好多呢。”


    安安说着话,手指往满墙书柜的最底层一指。


    江承这才注意到——柜子下方有一个大抽屉被拉开了半截。


    他目光望过去,心里有所预感,却迟迟没有起身挪步。


    说不清楚在畏惧什么。


    而在他视线里,安安蹬蹬蹬跑过去,跪坐在地上将抽屉使劲拉开到最大,又顺手取出几张纸举起来道:“好多张呢。”


    都是他……


    孩子没察觉他情绪有异,说着话,将手里几张画纸放到地上,又伸手进抽屉,去拿另外的。


    她忙着往出拿,江承挪步过去,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低眼看。


    他看到站在公交车上扯着扶手的他;坐在大巴靠窗一排面朝窗外出神的他;落雨的某天,打着长柄黑伞从教学楼下走过的他;抱着厚厚一沓作业本,从教师楼上下台阶的他;坐在教室靠窗的后排,握着笔低头写字的他;讲台上握着粉笔只有个背影的他、站在操场演讲台上手持话筒的他……


    好多面他的样子,那些场景,有些他记得,有些似乎已经湮没进岁月,他看着那些画,忽然间,好像去高中时光里穿梭了一趟。


    他闭了下眼睛。


    竟不忍细想,不敢细究。


    “爸爸?”


    看他许久不吭声,安安又唤了一声。


    “嗯。”


    江承将她拥进怀里,抬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揉着,在孩子有些懵懂不明所以的目光里,他将手上一沓画纸放进了抽屉里。


    画纸大小不一,放到最后,他抬手往里拨了拨,指尖又触到某样东西。


    目光落在抽屉角落那个长条形被包着的小盒子上,他没有伸手去拿,只在心里想——是一支钢笔吧。


    大概,曾经,她可能想送给他。


    最初的惊涛骇浪过去,心口留下的,只剩一点又一点,宛若针孔般,细微但绵密不敢牵动的疼。


    他将抽屉关上,垂眸看向安安,扶着孩子肩头柔声说:“这些是妈妈的东西,是她的小秘密。妈妈将它们关在抽屉里就是希望不被我们发现,我们帮她保守这个秘密,不动它们好不好?”


    “……好吧。”


    对上他眼睛,安安鼓鼓腮帮子点了下头。


    “乖。”


    江承牵动唇角笑笑,又抬手揉她头发,“玩个其他的好不好?爸爸想一想啊,我们去玩拼图?”


    将书房地面恢复原状,父女两人出去到了客厅。


    几十块的初阶拼图对安安来说算小菜一碟,江承坐在单人沙发上陪她玩,目光却有意无意地,一直落在餐厅方向。


    抽烟机运作的声音骤然停下,他才猛地从那种恍惚不知在何处的失神中回归现实。


    安安举着茶几上他的手机说:“爸爸、电话。”


    电话是张瑞打过来的,江承接通后,张瑞在那边叽里呱啦一通话说完,察觉他沉默,也跟着静了几秒,才道:“我从三班其他人那儿听说的。感觉是不是应该告诉宜宁一声,毕竟朋友一场,而且宜宁和他当年关系一直挺好。”


    “……我问问她。”


    半晌,江承道。


    “不是吧你?”


    张瑞在那边夸张地笑起来,“就算他们先前有什么,那也时过境迁了。苏宜宁你还不放心,不至于他画了张《樱花树下的少女》就要重续前缘去,人家这不都嫁你了么,还说什么你是她所认识的人里最优秀的。”


    “我没顾虑这个。”


    听到厨房门被人推开,江承道:“先挂了,我告诉她一声。”


    电话掐断,偏头看去对上苏宜宁神色,他便知苏宜宁应该也已经知道——虞不惑母亲去世了。


    A市一向是“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的传统,听夏思雨说了这个消息,苏宜宁和江承商量后,便决定下午一起过去。


    听他们两人说过去,张瑞和夏思雨便也决定一起过去。


    当年附中念书时,因为苏宜宁的缘故,夏思雨和虞不惑关系还行,张瑞在学校时不怎么看得惯人家,但实际上接触还挺多。


    不确定过去了是什么情况,待多久,苏宜宁和江承先将安安送去了未央公馆,预备让孟雅兰看顾。


    但不曾想,到了未央公馆后,孟雅兰和苏广平也已经在上午听说了虞不惑母亲去世的事,正准备出发。


    征求了安安同意,苏宜宁将她送去了江家,她和江承,连带着孟雅兰、苏广平一起,四人开一辆车过去。


    中午骤然听张瑞和夏思雨说了这个消息,苏宜宁和江承都没多问,也不太晓得虞不惑母亲去世的内情。载了孟雅兰和苏广平一起过去的路上,才听苏广平提及,虞不惑母亲是自缢身亡。


    十多年未见,对他母亲的样子,苏宜宁印象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只仍记得她身材高瘦、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精致漂亮,一年四季无论何时见,都要穿裙子和高跟鞋。


    从记事起,虞不惑身上深深浅浅那些伤,大多数来自她。


    她所知道的,江承并不知道,苏广平和孟雅兰却很清楚。车子一路过去的途中,为了给逝者体面,两人也只说了虞不惑母亲因抑郁症发作自缢,并未和苏宜宁讨论其他。


    一路安静中,车子抵达了市中心老城区锦福巷。


    虞不惑家自建的三层小洋楼在巷子最深处。


    巷子里不好停车,江承在路边找了一个停车位将车子停下后,苏广平和孟雅兰先一步进去。江承和苏宜宁则等了张瑞和夏思雨,四个人落后几分钟,一起往里走。


    因微信群大大方便了以往的同学联络,附中过来的同学不止他们几个,四人距离巷子尽头的小楼越来越近,远远地便看到出现在门口,曾经三班几位男生和正好将他们送出门的虞不惑。


    附中念书那些年,虞不惑之所以有个“虞美人”的绰号,一是因为他身形瘦削皮肤苍白,不怎么爱运动,脸上总有些病怏怏的倦意,二是因为他气质偏阴郁,五官秀气到令一些女孩子也自愧弗如,甚至因此将他评为三班班花。


    十年未见,站在门口穿着白色孝衣的他比以往高挑许多,但仍如往昔般瘦削的身形、苍白更甚以往的肤色、成年后俊美到雌雄莫辨的长相、漂染成浅灰一如既往特立独行的发色,仍将一众人于瞬间拉回到高中几年。


    脚步停下,苏宜宁唤他:“虞不惑。”


    网上那出闹剧才堪堪一月有余,虞不惑回国的消息,甚至也是在那时才在同学群里传开的。看见他们四人,三班几个男生便下意识去看虞不惑,但后者反应比他们想象中平淡许多,只将目光落在苏宜宁脸上,轻轻提起唇角招呼说:“来啦。”


    刚见过孟雅兰和苏广平,他知道苏宜宁随后会到,也知道,江承陪她一起来的。


    寒暄完,将三班几个男生送走后,虞不惑陪他们四人一起进屋。


    十多分钟,几人从气氛沉重的灵堂出来,站在门外巷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苏广平和孟雅兰被虞不惑舅舅从屋里送了出来。


    这一日并非下葬的日子,来客无需久留,苏广平和孟雅兰出来后,后者唤了苏宜宁一声。


    苏宜宁看了母亲一眼,又看看虞不惑,正想最后再说点什么又难以开口时,肩膀被人揽了一下,她下意识抬眸,看到旁边江承温和笑着说:“我们和爸妈先出去,在巷子口等你。”


    话落,他朝虞不惑又说了声“节哀”,抬眸扫过夏思雨和张瑞。


    后两人瞬间意会,和虞不惑告别,同他一起先往出走。


    三人走出几步,张瑞将左手伸到前面,不做声地朝江承比了个大拇指,眼神示意他看。


    扫了他一眼,江承懒得说话,忽听身后苏宜宁喊:“江承。”


    停下步子,他回头,便见苏宜宁快走两步到他跟前,捞起他一只手握着说:“那你们就在巷子口等我,我很快的。”


    竟是在担心他心里不舒服……


    江承牵了牵唇,抬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好,知道。”


    看着他们三人往巷子口走,苏宜宁收回目光,折返回虞不惑身边,仰起脸问他:“你手腕怎么回事?”


    “什么?”


    “你手腕。”


    苏宜宁深吸了一口气,将眼闭了闭又睁开,“刚才你递香的时候我看见了。好几道疤。”


    垂眸注视着她,虞不惑没说话。


    “怎么回事呀!”


    也不知是气是急,苏宜宁红了眼眶。


    虞不惑笑笑:“你就当行为艺术。”


    苏宜宁盯着他不再说话。


    许久,虞不惑仿佛败下阵来一般,低声说:“不是最近的,很久了,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你别生气。”


    苏宜宁偏过头,抬手擦了下眼角。


    看着她一如印象中扎得有些低的马尾,虞不惑将目光瞥开:“其实你知道的吧。她去世我一点儿也不难过。你没必要过来。”


    “嗯。”


    点点头,苏宜宁将脸抬起一些,“你说不能再做朋友的话我没忘记。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将自己照顾好。”


    话落,听虞不惑没再出声,她抬手在鼻尖抵了下,将情绪理理,转身往巷子口走。


    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有迅疾的脚步声响起,她没来得及闪避也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忽然被从后面大力拥住。


    那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地去挣脱。


    而虞不惑在她挣扎的第一时间放了手,站在她身后说:“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没有认识过你。”


    第63章 告白 “宜宁,我爱你。”


    坐在回程的车上,苏宜宁没怎么说话。


    远远目睹了虞不惑从身后将她抱住那一幕,苏广平和孟雅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路上也就没怎么说话。


    五点多,A6驶入未央公馆,江承将车停在苏宅的镂花铁门外,没听孟雅兰的不用下车直接过去江家,而是先他们一步下车,从外面帮孟雅兰拉开了车门,又将两人送至门口。


    礼数上他向来挑不出错,孟雅兰也喜欢他,今天这一桩事情过后,原本看女婿的喜欢里更多几分真心实意的对小辈的心疼,行至门口时便没忍住唤了他一声,笑了笑说:“虞家那孩子五六岁开始跟宜宁一起学画,感情是比一般朋友深一些的,可我这当妈的再清楚不过,宜宁是因为从小目睹他处境艰难,所以日常里会对他照顾一些,要说到其他感情,那并不至于,她……”


    语调顿了顿,孟雅兰往后看了眼,才将声音压低又道:“当初在你们医院外面茶馆,你那样一番话,我是能体会到你诚意,甚至察觉到一些你当时自己未必清楚意识到你对宜宁的情意的,但促使我答应你们婚事的原因不止于此。你可能不知道,宜宁高中时候暗恋你,画了许多张你的画,她嫁给你,也肯定不只是因为当时你那些提议……”


    “妈。”


    没让她继续找着话解释,江承温声唤她,谦恭笑着说:“我已经知道了。”


    孟雅兰话音戛然而止,神情微微讶异。


    “您放心吧,我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有什么情绪,更不会因此与她生出嫌隙。”


    “……那就好。”


    许久,孟雅兰点点头,笑说:“行了不用送了,早点回去。安安不还在你妈那儿。”


    “好。”


    最后点了下头,江承回到车上。


    苏宜宁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已经解开了。先前江承下车,她本也想一起,但发现孟雅兰神情认真地同他在说着什么,便按捺了动作,没有下车去。


    此刻见江承回来,不禁问:“我妈拉着你说什么呢。”


    “几句闲话。”


    江承笑笑,将车子发动。


    到江家不过几分钟,两人进门后,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站在门口鞋子也没来得及换,江承打电话给杜若。


    接通后得知,他二叔二婶下午带江越、江莱过来老宅这边,领着包括徐慧在内的所有人一起去外面吃晚饭了,刚出发才没几分钟。想着他们回来可能会晚一些,就没打电话通知他们。


    电话未曾挂断,江承偏头向苏宜宁说了这件事,问她晚饭想吃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外面?


    因了虞不惑最后那句话,苏宜宁心情有些闷,只说自己不饿。


    江承想了想,告诉杜若那边,回家时帮忙打包一份粥、一份蒸饺外加两道素菜就行,他们不是特别饿。


    杜若应了声“那行,”挂了电话。


    将手机揣进裤兜,江承拉开柜门换鞋。换好后见苏宜宁站着没动,他帮人将拖鞋拿出来放到脚边,半蹲下仰头看上去一眼,“我伺候你脱?”


    苏宜宁哪里见过他做小伏低到这种程度的样子,垂眸无语地将他瞪了眼,弯腰换鞋。


    她没有让自己帮忙的意思,情绪似乎也因此好点,江承便笑了笑,站起身去洗手。


    苏宜宁来江家几次后就意识到了,他给家里一进门设计了一个盥洗台,大概是从未央公馆这个装修细节上来的灵感。一个多月而已,她也已经形成习惯,进门后第一件事洗手。


    洗着手,心里的情绪也终于渐渐平复,她小声地唤了句:“江承。”


    旁边人“嗯?”了一声。


    苏宜宁便说:“我认识虞不惑,是在我六岁那一年,上一年级之前的暑假。”


    “苏老师。”


    江承突然这么唤了一句,见她怔愣,他两手掐着她腰将她直接抱着放到了台面上,双手将人脸颊捧着说,“你大四第一学期元旦的前一天,你六岁上一年级之前的暑假。我看你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了。你将和其他男人种种故事的时间节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觉得我大度么?”


    苏宜宁本想向他解释自己这一路情绪不高的原因,想告诉他虞不惑最后那句让她有些困惑的话,还想问问他,是不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真的没有纯友谊?到了青春期没在一起,长大了就不可避免地渐行渐远甚至形同陌路了?她有稍许的迷茫。


    她感觉虞不惑不开心,但她已经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听爸爸的话,去帮助一下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了。


    但江承这样一句话,抢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四目相对,他在她鼻尖上轻咬了一口,手掌伸到后面覆在她背上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叹息一般说:“你知道吗?高中那会儿,每次看到虞不惑来班上找你,我都不太舒服。”


    苏宜宁大脑发出嗡地一声轰鸣。


    她推他胸膛,想看一看他,脑袋却被他按住,压在怀里。


    苏宜宁只能听他继续说:“可我当时其实没意识到,这种不舒服是为什么,或者说隐约有些明白却不想承认。毕竟我们之间没有太多交集,关系止于普通同学。我就想,可能是好胜心作祟。谁让我很早就认识你了,但你过了好几年才认识我,认识我之后,看到我也会很快将目光移开……”


    “江承。”


    苏宜宁小小地唤了他一声。


    她感觉他将她抱得越来越紧:“我那时候一直觉得,你和虞不惑虽然没在一个班,也不是经常在一起。但你们俩看上去,特别像一对灵魂伴侣,你和他之间那种氛围,我……你不知道我多嫉妒他。”


    苏宜宁哑声。


    江承抬起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发泄情绪一般咬了下她的唇:“但大概青春期总有一些奇怪的自尊心吧,我当时不觉得那是嫉妒,只以为自己看不惯虞不惑。就像张瑞说的,他无视校规特立独行、染发,还留长发甚至扎头发。很可笑是不是?”


    “没有。”


    苏宜宁将他紧紧抱住,思绪往前回溯,一时间头疼欲裂。


    她怎么会不明白那种感觉?


    就像她对郑舒好,她从来不敢告诉别人,甚至在心里都不敢承认,自己在怎样地艳羡嫉妒着另一个女生。


    “在电话里听张瑞说你要结婚了。大概才是我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感受。我意识到自己不是讨厌虞不惑,而是喜欢你。因为听说你结婚了,我竟没由来地开始讨厌一个自己素未蒙面的人。”


    狠狠地吻了她一下,江承看着她眼睛。


    苏宜宁眼睫被泪水打湿了,看他都有些不太清楚。


    江承便一点一点地,将她眼泪吮掉,又将她按进怀里说:“后来又听说你离婚。诚实地说,那时候我好像心如止水。因为实在过去太久,那么长的时间,我曾离你那么远,我不觉得中学时那些心动、后来的遗憾能支撑我去做些什么。回到A市,我几乎没参加过同学之间的聚会,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怕遇见你,我怕见到你之后自己会觉得,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但那天在咖啡厅偶遇你,回去路上我却突然在想,如果这辈子要选择一个人共度余生,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被催婚,疲于相亲,这些都是借口。事实上,我想和你结婚,只有唯一的一个理由,在你妈妈找上我的时候我甚至没办法如实告知,因为觉得以我们的接触熟悉程度,这三个字说出来实在太过于轻浮。”


    “江承。”


    苏宜宁两只手有些无措地揉着他的背,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哽咽出声。


    江承一只手扣着她后脑勺,额头和她相抵,轻声地,一字一顿说:“宜宁,我爱你。”


    苏宜宁搂着他脖子,闭上眼将嘴唇凑了上去。


    她攀着他,身子不住地轻颤,眼角泪水滚落一行又一行。江承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吻她眼泪又吻她唇角,吻得过程中他也不禁将眼睛闭上,一次又一次,大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揉。


    难舍难分的亲吻逐渐从激烈转至缠绵,江承慢慢停下,将她从台面上抱了下来。


    他将她竖抱在怀里,苏宜宁两条腿缠在他腰上,两条手臂圈着他脖子,两人就那样越过客厅上了台阶,走到二楼拐角,又没忍住停下来激吻片刻,尔后一路上了三楼。


    用脚关上门,江承将人丢在了床上。


    这一天从医院回来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他仍是白衬衫和西裤的打扮。因为两人这从一楼到三楼的动作,他衬衫些微皱了起来,衣摆松垮地堆叠在黑色皮带上。


    苏宜宁跌落在床上,只看着他,便觉心神俱颤。


    江承的目光也久久落在她身上,这种时刻,他喜欢一直注视着她。


    苏宜宁看着他伸手,一颗一颗地,从上往下去解白衬衫的纽扣。他站在床边,这样解扣子的过程,对她而言也宛若一种折磨。太漫长了。


    她无意识地交叠并在一起的两只脚。


    ……


    一切结束,窗外天色也有了转暗的迹象。


    拥在一起躺了会儿,江承起身,将苏宜宁抱去了洗手间。


    估摸着家里一众人差不多快回来,浴室里两人没再乱来,很快冲洗完,苏宜宁拉开衣柜找衣服,江承则第一时间去揭床单枕套。


    等他将床单枕套一股脑扔去洗衣机,重新又去铺干净的,苏宜宁凑过去给他帮忙。


    “不用你。”


    江承看了看她,“坐着休息会儿,别走来走去了。”


    刚才他太动情,最后时刻没控制好力道,洗澡的时候察觉苏宜宁表情有异,帮着看完才发现自己将人弄肿了。


    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刺激过去,回想起大白天两人这一番荒唐,苏宜宁又开始犯尴尬的毛病,坐在单人沙发上发呆了几秒,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好像有些太频繁了?”


    她在学校,办公室基本都是女老师,闲暇时说起家事有人会讲老公孩子,偶尔会突然提到这一方面,说过了三十每周两次都觉得多,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存在的呀!


    虽然他们两人还没到三十,但好像也就一两岁差别。


    上次有人突然问起,呆愣后她压根不好意思回答,只一瞬间整张脸烫得无法形容。


    她坐在那,说完话又开始脸红,江承垂下眼,一边理床单一边笑,笑完了一本正经道:“频繁?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结婚还不到两个月?”


    哦。


    苏宜宁想了想,没再说话。


    铺好床单,江承走到门边将房门敞开到最大,又将窗户开到最大让室内通风。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她跟前,将她扯起来抱坐在自己腿上,低下头,力道适中地帮她按揉大腿。


    苏宜宁认识的他一直是个敏而好学的人,于任何事仿佛都游刃有余,房内事也不例外。他喜欢探索观察她身体反应,每一次都将她体力和精神榨干耗尽,才愿意进入最后关头,也因此,整段时间总拉得很长。


    几次以后,他时常在事后帮她按揉放松肌肉,但这会儿这个姿势太容易擦枪走火,苏宜宁便伸手将他手捉住,制止他动作。


    她不乐意,江承也就没动了,只将人又重新圈着,脸颊贴着她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如果不是和他到了这一步,苏宜宁压根无法想象,这人私底下能有这样黏人的一面,好像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他们两人独处,他就会要么抱要么搂要么亲,手上不会闲着,嘴巴也很少闲着。


    偏偏她……


    十分享受同他的这种亲密。


    脑子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苏宜宁正神游九天,听江承突然唤她:“宝贝儿。”


    情事到极致,他偶尔会这样喊,但平时似乎并未有过。苏宜宁怔了怔,对上他眼睛。


    江承捏扯她脸颊:“我人生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你呢,有没有什么和我有关,应该让我知晓,但至今仍未和我分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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