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谐欢宴(十三) 有眉目了


    世良真纯, 一名顶天立地的业余侦探,会开摩托车的兜风小生,遇到任何人生困境都会自己解决, 信条是开拓与冒险, 作为最骄傲的女儿与女孩、永不停驻的雨燕, 生平第一次这么想向他人求助!


    她用绝望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学姐。而安室遥也没有让她失望, 当即怒斥面前的莱伊,“她是一个大活人!你怎么能说她是一个错误呢!”


    真纯:“……”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啊学姐——!


    “对不起, ”真见鬼, 莱伊居然还真的诚恳道歉了,“我不该这样说你。真纯, 你愿意给我一个和你相处的机会吗?毕竟,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时间真可怕,它把人提得越来越高, 又把人碾得越来越矮,直到彻底地、永远地离开地面。我是说,一转眼, 你长得都比你妈妈高了。”


    世良真纯:哈哈,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是咱妈妈变矮了呢。秀哥,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和妈妈现在一样高啊!


    “主唱小姐,”莱伊相当爽快地转向正气鼓鼓地盯着他的安室遥, “虽然我也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竟然会是这种场景;但回头想一想我们认识的契机,又觉得好像也不怎么意外。”


    安室遥皱眉, “契机?”


    “摇滚乐队嘛,”这位前·键盘手在“摇滚”这个词上加了重音,“搞摇滚的人,在这方面总是比较——开放。”


    安室遥:“……”


    她本来想要反驳两句,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还挂靠在降谷正晃的名下,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反驳这个!于是,她只能一脸遗憾地对此选择闭嘴不言,换过另一个话题。


    “诸星先生,”安室遥叫出了对方在组织的假名,“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没有能用以判断的依据。当然了,我更没有反抗你的能力,我和真纯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你,更别提你随时可以叫——”


    她轻松把组织的事情略过去,“叫那些人来抓我。你能做的那么多,我能做的却这么少,还真是和我们相遇的时候一样。不过,我还是要拦在这里,问你一个问题。”


    “是什么?”赤井秀一还真有点好奇了,“你想问……我们真正的关系?”


    摇头。


    “我来这里的目的?”


    还是摇头。


    “……难道是,”赤井秀一不得不往奇怪的方向发散了一下思维,“逃票进游乐园的方法?”


    安室遥:那倒不是因为这个!你也有点太发散了,而且话说回来,莱伊你自己不讲出来的话,我也完全不知道你逃票了啊!


    [谁问你了,到底谁问你了?0个人问你,零也没问你,这不是你的摩天轮环节!]电子音突然在小遥耳边响起插了句嘴,又绕回去,[小遥,你放心吧,他不会伤害你们两个的。本系统继续去照看萩原警官他们了,先走了!]


    “都不是,”小遥满脸无奈,“只是我作为学姐,想问你这个真纯的——家人,问一句话。看起来你们似乎好久没见了,我怕她不好意思问,所以抢先问你一句。”


    还没等世良真纯诧异地开口,她又想到了些内容似的,拍拍额头立刻进行补充,“当然了,如果你们真是家人,那么从你的基因来看,真纯应该也没什么话是不好意思说的……”


    世良真纯:“……学姐!”


    “不过,就当是我因为担心,擅自替她代言一次嘛。反正以我们当时的火爆程度,我本来就应该接到代言的。”


    安室遥露出笑容。那确实是能够被印在商品广告上的锐利笑容,直白地美丽、美丽得直白的笑容,引出更直白的话语,是一个孩子所能发出的最干净的渴求。赤井秀一莫名觉得这副笑容有点眼熟。


    “你,”她问,“你和也许存在的、摩天轮上的另一个家伙。你们爱她吗?”


    世良真纯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来,“学姐!”


    ——啊,想起来了。这是海风味道的笑容,当初他的妹妹想尽办法在海滩上要吸引他的目光、要逗他笑一笑的时候,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当然,”赤井秀一说,“我爱她,我们都爱她。她是这个家里最值得期待、也最应该被期待的孩子,也许我们忙着做别的事,甚至自私到无法说做这一切是为了她……但我们当然爱她,这是没必要质疑的。”


    安室遥像是做风险评估那样,挑剔地凝视着那双与真纯如出一辙的绿眼睛。片刻后,她点点头,让开了位置,示意真纯和他到一边去叙旧,“我没兴趣听你们的家事。我还要为我的家人守着这里,继续观察接下来的情况。所以,快去吧,真纯。今天的活动暂停,我们各自陪一陪我们的家人。”


    她对世良真纯伸出手。赤井秀一以为这两个女孩会在擦身而过时拥抱一下,但她们只是像传承接力棒那样痛快而干脆地击了一下掌,让勇敢和对爱的执着碰撞出清脆的回声。


    “谢谢你,学姐,”世良真纯的声音仍然又脆又亮,没有被愁苦与哽咽磨损,“那我就先失陪一会儿啦。还有,我觉得我们应该享有相同的待遇,你不能厚此薄彼。刚才,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所以,临走之前,你还可以对我提问一次哦?”


    我全都告诉你。学姐,我很感谢你。你为我想到了很多,你甚至问了我想不到会去害怕的事,让我在生命中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至深至暗的大海也能触底,原来最暗处的鱼承受着千钧的水压也像我一样呼吸,原来我浮到海面上时和他们照着同一缕阳光,原来他们待在海底也希望阳光能照着我。


    原来这就是我需要的东西。既然你替我问了,既然你这么会提问题……所以我知道的也都可以告诉你。希望那会是你需要的东西。


    “诶,我?”


    安室遥明显有点茫然。说实话,她对他人的人生并不怎么好奇。但既然真纯做出了这种类似于小猫临走之前还要把尾巴梢甩进她掌心的行为,那她当然也要顺毛捋上两把才符合社交礼仪——


    “好吧,那我就问一个典藏版问题,”安室遥平静道,“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世良真纯:“……”


    “一半一半吧。”她颇有赤井家精神地回答-


    萩原等了很久。管理处的寻人广播响起后,他没有等到小遥那边的更多动静,也没等到摩天轮上的进一步动作。


    即使是用小侦探的追踪眼镜当放大镜也还是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他们似乎全都选择了原地潜伏,明明方才还打得上下翻飞,现在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按集拍的猫和老鼠。


    坦白来说,他现在略微有一点心急。虽说心急也于事无补……但他总有种今天会发生什么大事的预感。


    [太对了,宿主,太对了。你们这里人员聚得这么齐全,够拍三部剧场版,不出事就要出鬼了!]系统悲愤道,[你不用担心小遥,她那边很安全,而且她占上风的。]


    “上风?”萩原一愣,“难不成她和那位世良学妹吵起来了?”


    还没等系统解释,半长发青年就自己说服了自己,“也对,虽说我在扮演的时候一直都平和中正,但她的性格既然有一点受到了小阵平的影响,那和人吵架很正常!”


    电子音悠然响起:[本系统这就转播给松田警官听。]


    “嗯——”系统说到做到,松田还真的听到了这一切,不过他对此接受良好,“小遥和人吵架了?她赢了吗?”


    [这是重点吗!……赢了。]


    “赢了就好,”松田异常平静,“再探再报。”


    系统:[……]


    “小阵平,”萩原对此很满意——特别是柯南对他们的眉眼官司一脸茫然,这格外增加了对话的有趣程度——他拖着柯南挤到幼驯染身边去,“你有没有觉得,除了摩天轮之外,这个游乐场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松田阵平神情略有些凝重地点头。萩原知道他是担心游乐园里的无辜群众,因此先一步接过了话头。


    “我的感官告诉我,”半长发青年认真道,“有人似乎正在背后瞄准我们……虽说只是一种不讲道理的直觉,但那种恶意很清晰。对方似乎正准备从一个不讲道理的角度将我们悄无声息地击倒,然后代替我们发出胜利者的声音。”


    柯南大惊失色地把手表藏在背后,“萩原警官,我没有啊!”


    萩原:“……”


    “萩他不是在说你,”松田无奈地看了看那只手表,有点想拆,但不能在这紧要关头缴小侦探的械,因此他相当遗憾地收回了目光,“是说字面意思——”


    “我们此时此刻,应该正在被瞄准着。”-


    贝尔摩德止不住地想要叹气,拼命忍住了。天晓得,她有多不信任卡尔瓦多斯的狙击能力——但没办法,万一把琴酒或者苏格兰那种家伙带出来,他们连可能出现的工藤新一一起杀了怎么办?她只是想阻止雪莉……只是要阻止雪莉拿到研究样本而已。


    至少在今天,她没打算杀人。


    “卡尔瓦多斯,”她又问了对方一句,“你到底准备好了吗?”


    穿得黑乎乎的家伙一耸肩。在组织中他不能算是个起眼的狙击手,无论是技术还是个人长相都是如此。不过,作为敢于跟着千面魔女做任务的人,他也有他自己的特色——


    “有眉目了,”他说,“放心吧,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有些不耐,“什么眉目?”


    当着她的面,卡尔瓦多斯重新演示了一下将眼眶贴上狙击镜的动作。


    “眉,”他说,“还有目。”


    贝尔摩德:“……”


    真想换苏格兰过来!


    第142章 谐欢宴(十四) 幼驯染与游乐场/威士……


    方才还晒得人皮肤发烫、眼睛发疼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躲在了云层后面。天色几乎是瞬间就变得阴沉沉的, 云朵也像是吸饱了水汽、身躯肿胀的小羊那样,笨重且缓慢地移动着。就好像……就好像夜晚数着羊、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睡的忧郁心怀好不容易被升起的太阳照耀出几分明朗来,又很快在潮湿的日常中软绵绵、湿漉漉地塌陷下去。


    她不习惯这样的天气。她是迎着寒风劈开雪幕的一把刀, 这天气简直要把她闷在刀鞘里生锈了。她也不习惯她的伪装, 在层层叠叠的包裹里, 她被迫反复重温着她的呼吸。错觉中那带来一种虚假的温情感, 就像是谁还陪在她身边似的——她简直对此感到恶心。


    可是她还是没有放下她的枪。哪怕已经变得不像自己,哪怕每分每秒都想要逃离这里……她还是忍着这份恶心,待在原地。


    “你不舒服?”赤井务武问她, “需要我扶你下摩天轮吗?”


    降谷夫人比给他一根中指。


    【宿主, 】一号系统插嘴道,【她说中。】


    赤井务武:“……”


    “你没必要这样, ”他又重复了一遍,“实在没必要非得让贝尔摩德死在今天。这并不经济,她手上的情报可以发挥更高的价值。”


    执着地待在原地的狙击手冷笑一声。


    “别装傻, 赤井先生,”她明显已经发现了在另一个高点的卡尔瓦多斯,却并没有击毙他的打算——或者说, 那家伙没能让她产生动手的兴趣, 她打算把开枪的宝贵机会留给贝尔摩德, “大家都是那什么‘系统’的宿主。你要什么情报,是漫画里看不到的?”


    她说得没错,因此赤井务武也没反驳。说实话,自从知道了乌丸莲耶这个名字, 他感觉对抗组织的路几乎已经能一眼看到头了……


    “我不能否认你的说法。但如果我们想要告诉孩子们一些什么,总不能直接把漫画给他们看,所以贝尔摩德的存在仍然有价值, ”赤井务武一抬眉毛,“你非要杀掉贝尔摩德,是她在你看到的‘漫画’里做了什么吗?”


    虽说是在对她提问,但他已经快速地思考起来:漫画里贝尔摩德都做了一些什么来着?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杀我老婆——未遂——在纽约连环杀人,杀了FBI探员全家,追杀雪莉,和波本一起行动……


    好吧,如果他是日本警方,他也一定会找机会干净利落地杀掉贝尔摩德。


    ……等等,如果他是……日本警方?


    “不是。”


    她只是动了动双唇,甚至懒得摇一下头。她的姿态就像她的枪口一样毫无动摇。


    不是为了漫画中的事。她对自己生活在一本漫画中这种事接受良好,但这本漫画不仅是她的世界,也是属于年轻人的世界,是……是她孩子生活着、守护着的世界。


    就算这一切只是漫画、是故事好了。但是做妈妈的,都会想要把孩子喜欢的玩偶洗得干干净净、摆在床头,等着孩子回家吧?


    本来她并没有什么非要做的事。但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会像从小羊的毛皮上摘下苍耳那样把这里的刺一个一个地拔除掉、消灭干净。


    ——再说了,这人做了什么事她还记得!三号系统早告过状了,贝尔摩德想把她孩子的朋友毒死!这对吗,这绝对不行!


    就算故事里,她孩子的朋友们只是一个一个被搜集起来、摆到床头上的玩偶,本来并不属于同一个系列,那也没关系。


    既然他们的世界被漫画家而非生物定律搭建起来……那么,也许朋友之间的联系比血脉更近。即使是她也必须承认,那些朋友可能比她更像亲人。他们为她这个不在身边的、不称职的妈妈承担了很多保护与引导的职责,她也必须做出相应的回馈才行。


    ——而且,其中有某一位朋友,也有点太像她孩子的亲人了!-


    半个小时前,为了接下来的行动,萩原、松田和柯南完成了一次对表。款式时髦的荧光色电子表、平平无奇金属质地的机械表和儿童尺寸暗藏麻醉针的手表放在一起,把时间校对到相同的刻度。


    他们走入了他的时间。


    “没有看到其他人从摩天轮上下来,”柯南不死心,端着眼镜又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跑了回来,表情肃穆地摇头,“萩原警官、松田警官,我们得动手了。”


    半长发青年点头。他的眼底映着屏幕的荧光,对着键盘一通敲敲打打,“我已经准备好了哦!小阵平,你呢?”


    “搞定,”卷发青年举起扳手,“能保证达到计划转速。要启动吗?”


    两个成年人毫无心理负担地转头看向一手计划好了这一切的导演。柯南被他们看得脸上一红,却还沉得住气,“得再联系一下萩原警官你的……妹妹。”


    “啊?哦!”萩原反应了两秒才知道他说的是小遥,尴尬道,“好。广播那边也随时可以播音,还有什么问题吗?”


    萩原警官你这反应……柯南无奈地一耸肩,“没有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失陪了?”


    “嗯?”半长发青年一愣,“你去哪?”


    小侦探没办法似的叹了一口气,神情里却不见愁苦。他笑得还挺开心的,是那种候鸟宣布自己要回巢的理所应当的笑。


    “萩原警官,你和松田警官是幼驯染吧?”他问。


    还没等萩原开口,松田先接了一句,“是啊。很明显?”


    “从外貌上来看超级不明显。”


    松田:“……喂!”


    “不过除此之外,确实很明显。明显得让人羡慕呢,两位警官。”


    柯南——工藤新一,几步跑到门口推开大门,又笑着回过头来。他现在跑起来明显要慢上很多,但多跑几步,也就到了。门外的光打在他脸上,把他的发丝照得亮闪闪的。


    “你们待在一起,所以,我也要去找我的幼驯染,”他说,“这里有大事要发生了,我要确保她不会离开我的视线。再见,两位警官!”


    萩原和松田对视一眼。片刻后,松田抬起手挥了挥。


    “再见,”他说,“我很赞同——务必不要让人离开你的视线。”-


    毛利兰看着鬼屋的大门。


    必须得说,伊达警官请客来游乐园的体验相当不错:她不用额外照看爸爸,也不用担心柯南,虽说没有园子在身边会有一点孤单,但能有空闲把游乐园的项目体验一大半,也还是很开心。不过……她不打算去鬼屋。


    她怕鬼。并不是迷信到了真的相信未知存在的地步,只是……只是她毕竟是前警察现侦探的女儿、侦探的幼驯染。她见过太多死者、太多案件,太多叫人觉得恶心、难以理解的穷凶极恶之人,这些东西和善意与温柔一起溶解在城市的钢铁洪流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虽说她并不反感自己的生活,但她相当清楚地知道,东京这个城市并不算很好。有很多人都活在煎熬与痛苦之中。


    如果鬼真的存在,如果死者也仍然无法脱离现实的引力,如果死者具有一定的力量,却仍然有那么多冤屈无法伸张、有那么多曲直无法辨明……总感觉,这个世界还要更糟一点。


    与其说她怕鬼,不如说她不希望这世上有鬼。她并不知道,她在别人眼中是天使;但这位人间的天使希望人间之上只有天堂,人群之中也只有天使。


    不要扮成死者的样子……她不想为死者尖叫,更不想为用死亡打扮自己取乐的家伙尖叫。毛利兰真心对此觉得无聊。


    “小兰姐姐?”


    毛利兰转过头。柯南站在她身边,有些担忧似的拦在她和鬼屋大门之前,故意拖长了尾音喊她,“小兰姐姐——!那里有怪物吗?”


    “没有,”她蹲下身来,即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仍然好好地回答了这个孩子气的问题,“世界上是没有怪物的,柯南。真实生活在这世上的每一条生命都不能够被称为怪物,最多也只是‘生物’。要尊重它们哦。”


    柯南用力地对她点头,“嗯!”


    工藤新一看着幼驯染对鬼屋发呆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那……在世界上存在过的生命呢?”


    “他们也仍然被这世上的生命记着呀,”小兰没有对小孩子提到什么神、鬼,什么天使什么天堂,只是认认真真地说,“是这样的吧,柯南?”


    柯南安静且乖巧地应了一声。小兰轻声问,“柯南的事情,忙完了吗?说要和萩原警官一起做的事情。”


    “……还没有哦,小兰姐姐。”


    “那怎么过来了?没关系的,”她仍然笑得很温柔,虽说她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向着云霄飞车看过,“平时柯南和警官先生一起的话,要忙很久的,对吧?”


    小侦探的心有些酸楚。但他说:“小兰姐姐,不用担心。只要可以的话,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兰笑得真好看。柯南心底于漫无边际的思考之中浮现出几丝欣慰:也许,有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这样的好警察在,他之后也可以……在危险降临的时刻,更多地陪在小兰身边吧?-


    “小阵平。”


    卷发青年没有回应他的呼唤。萩原有点不安,猛地直起身来,看到对方正咬着照明手表做最后的调试。不过在松田眼里就没有困难的机械问题,他做得很轻松;看幼驯染回过头,松田还心情颇好地上下动了动表带算作打招呼。


    “……叫我帮忙举着手机当手电筒不就好了?”半长发青年有点无奈地把手表拿出来,有种从小朋友手里抢棒棒糖的诡异心情,“难道是看到小侦探的手表,觉得自己的手表相形见绌,决定给它增加一下曝光率?”


    [挺好的呀,]跟着计划紧张激动了半天,系统终于找到自己能插嘴的地方了,[给你们点播一曲《咬住秒针》!要不等下我们就让小遥唱这个吧?]


    萩原:“……”


    松田无所谓道,“自给自足比较好吧?拆弹警察可不能养成这种把人绑在自己近距离处当助手的习惯。”


    “别把我当你的组员糊弄啊,松田组长,萩可不会相信你的这种话——”萩原可怜巴巴地凑过去,拿手表尚未熄灭的表盘照着自己的脸,就像是在提醒松田,自己也在他的时钟之内似的,“你今天其实是有点紧张吧,小阵平?”


    卷发青年没承认也没否认,把工具箱一合,发出相当清脆的一声响,“谁让你一提摩天轮就那么紧张的,搞得我以为会出什么大事。”


    “所以就随时准备自己去解决?”萩原看着他,声线没什么起伏,“我要生气了哦。”


    松田哼笑一声,“我不是也没赶你走吗?”


    萩原很满意地站起身来。他似乎心情很好。


    ——这家伙,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是一个人在浅井公寓楼顶开保险箱的事了啊。松田挑挑眉,又大发慈悲地想:我可真是以德报怨的典范。


    所以老头和千速姐说得根本不对!虽说萩这家伙看起来要更乖巧一点,但我才是更成熟的那个!


    “小阵平,”萩原无奈道,“你说出来了。”


    “我没有,”松田肯定,“绝对是系统通风报信。”


    [本系统没有!]


    松田毫无自己凭空污系统清白的愧疚感,一耸肩,“但我也没说出来吧?”


    “嗯,没说出来,但我已经看穿了!”萩原大声抗议,“小阵平绝对在想,‘我更成熟、更理智,更宽容,更大方地允许了他待在这里’——之类的话!”


    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卷发青年准备动手,还顾得上回嘴,“嗯,我成熟理智宽容大方地允许你看穿关于我的真相了。”


    半长发青年用白眼翻他,“什么真相?”


    “需要你待在这里的真相。”


    松田扳动开关,电火花像是线香花火那样在电线的末端绽开。在机械的烟花之中,他相当坦诚地开口,“萩。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摩天轮上看到了什么——”


    “但是现在你在这里,一切都会不一样。”


    ……好像小阵平还真的是更成熟的那个。萩原有点失望,又忍不住得意地想:好在我也没打算非要在这件事上面赢过他-


    安室遥攥紧话筒像扳道工攥紧决定车辆未来道路的开关,攥得掌心都出了汗。


    其实她没有真的登上过舞台,不能算是真正的歌手。她只有作为安室遥登上舞台歌唱的“记忆”,但没有作为自己登上舞台的“体验”。她自己的唯一一次登台歌唱经历只有坠落之后、被安全绳勒住之前的那几秒钟。那时候,她很害怕,非常害怕……她的人生从舞台、从坠落、从一次谋杀开始。


    萩原警官那样信任她,以至于从没有见过面的小侦探也信任她,把吸引贝尔摩德注意的重任交给她。


    不,还不止如此。萩原警官尊重她,因此即使是担心她可能会做不好,也没打算通过系统再来占用她的身体,作为她来完成这个只有“安室遥”才能完成的任务。他想都没想过把她从一个独立的人重新打回一件衣服。


    ——所以她应该做到,她必须做到。她要作为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堂堂正正地回报她得到的信任和尊重。


    只是她很害怕……明明她是那个负责扳下道岔的人,可她却升起一种自己躺在铁轨上的错觉。她对唱歌和舞台的印象并不好。


    好可笑。像她这样诞生的生命,居然也会怕死。她感觉眼前雾蒙蒙的,天空中的水汽在凝成大雨前就先倒灌进她的眼睛。而她不确定自己现在可不可以哭,她想不想哭,她到底能不能哭。系统造出来的人到底有没有泪腺啊?她……有在这种时候还自顾自害怕的资格吗?


    “学姐?”


    世良真纯喊她。女孩的眼睛那样干净,绿色的眼睛看过来时有种喷薄而出的力量,像推拉窗的一扇玻璃推过另一扇,把她眼底的雾气牢牢锁在其中。


    “你……在害怕吗?”她问。


    安室遥下意识摇头,又有些迟疑地点头。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害怕,”她说,“真纯,到底什么叫害怕?”


    世良真纯笑得露出虎牙。她当然觉得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豪高中生,但如果,这里有人不确定什么叫害怕的话——


    “害怕就是有着在担心的事,”她肯定地做了个名词解释,“只要有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害怕。像空气里的水分那样,有时会凝聚成眼泪,有时会冻结成冰锥。害怕并不软弱,也并不一定细腻。学姐,你可以害怕。”


    安室遥仍然有些不能理解地皱眉,“那……害怕会影响唱歌吗?”


    “不影响。”世良真纯说,“只有声音影响唱歌。只要还能发出声音,那就是音乐,就是歌唱。害怕不会把你变成哑巴,对吧?不是哑巴就能唱歌。”


    想到松田警官在自己这里代班时的光荣事迹,安室遥摇头摇得毫不犹豫,“那可不一定……”


    世良真纯:“啊?”


    “不过,谢谢你,真纯。”


    她把麦克风抓在手里,靠近唇边。开嗓之前,在系统亲的反复要求下,她还是问了世良真纯那个问题——


    “你,”安室遥问,“喜欢音乐吗?”


    世良真纯:“……”-


    很突然的,少女的歌声在游乐园四处回响。一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很生涩,带着些许不知去往何方的惶然;不过,在那种声音彻底给听众留下印象之前,麦克风里短暂加入了打拍子的声音,那让歌声显得有一点气鼓鼓,像是小麻雀在玻璃上乱撞。到了拍子停下的时候,歌声就像是冲破窗子的小鸟那样,轻灵地跃动起来,完全展示出了歌者本人的音色,引来许多激动的欢呼。


    娜塔莉第一个认出她的声音,握着身边伊达航的手不住地摇,“航,你知道的,我听过她的演出!她是、是那天晚上那位少女偶像!”


    “哦!”就算是几年前、娜塔莉只提过一句的事,伊达航也飞速反应了过来,活该他有老婆。他任由老婆顺着音乐节奏摇动他的手臂,听起来简直和娜塔莉一样开心,“那位偶像失踪了很久吧?能再听到她的声音真是太好了!”


    [太可怕了,]看着伊达航的右手完全被未婚妻跟着音乐当应援棒晃,电子音啧啧有声,[头一次看到把抖音和快手结合起来的,这不得干翻马斯克啊……]


    没人顾得上理会它。小兰听到音乐觉得很惊喜,打开手机开始录音,柯南主动在她怀里举起手机让收音效果更好,眼睛牢牢盯着摩天轮的方向;萩原和松田已经启动了摩天轮那边的程序,誓要把在摩天轮上潜伏的人通通赶下摩天轮;赤井秀一对朱蒂说请听我们主唱的声音,得到后者的一个白眼;当然了,全场对歌声反应最大的,还是贝尔摩德——


    “是安室遥,”她倏地站起身来,“卡尔瓦多斯——”


    卡尔瓦多斯不假思索地回,“你才是安室遥。”


    贝尔摩德:“……”


    可恶,好像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安室遥是克丽丝·温亚德,她也是克丽丝温亚德,所以说她是安室遥!诶,我?


    “我说的是那个已经逃掉的,克丽丝曾经的扮演者。她可是带走了很多秘密,就装在那颗漂亮的小脑袋里。”


    贝尔摩德说得很轻柔,话中的意味却很冷酷,“我可以允许她活下去,但她不能再发出声音。如果她想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声——”


    “那就让枪声来终结,让弹孔来当句点。”


    卡尔瓦多斯耸耸肩,把头一点,“如您所愿。”


    他没什么意见。他们这种人……都接受弹孔会是人生的句点-


    长得像个超大句号的摩天轮上,仍然有着两个百无聊赖的身影。


    “哎,”听到歌声的女狙击手明显心情不佳,她还保留着旧时代狙击手的习惯,不太习惯用激光瞄准器,把那东西当逗猫棒一样随便在地面上打着玩,“再后面的漫画我都没有看了……赤井先生,你儿子的那位女同事,叫朱蒂的那一位小姐,真是很酷。后面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吗?”


    赤井务武看着那个激光点在摩天轮下时隐时现,无奈道,“你这红点逻辑有问题啊。别想了,漫画家后来让朱蒂转型脱口秀演员了。”


    降谷夫人:“啊?”


    “嗯,本来又神秘又能干、还肩负血海深仇的一个合格FBI,”赤井务武一耸肩,“后来一开口就是‘秀’来‘秀’去的,脱口而出。可不就是脱口秀演员吗。”


    狙击手:……漫画家固然有错,你给你儿子取的名字难道就没有一点不对吗!算了,我家孩子都叫零了,大家彼此彼此吧!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计划——阻止我的计划?”她问,“让那女孩冒着危险出声吸引贝尔摩德,先一步抓住她,我就不能动手杀人了……未免太天真了吧?我只需要一枪。”


    赤井务武闭了闭眼睛。


    “一半一半吧。”他说。


    降谷夫人气得深呼吸了一下,“你真的好爱你的口头禅。有话快说。”


    “因为世事也总符合我的口头禅。一半是你方才说的话,但现在看来,他们的计划还有一半——”赤井务武无奈道,“你就没发现,地上的那个激光红点,晃得越来越快了吗?”


    他的感觉没有错。今天这个本来没有对普通游客开放的摩天轮越转越快,角速度越来越高:他们两个很快就不得不用力抓住摩天轮的骨架,防止自己被甩下去。


    当然,柯南有好生之德,他早已经为摩天轮上的人们准备了退路:棋盘般的黑白色块在他们眼前膨胀,有那么一瞬间,赤井务武反省了一下他太久没看过秀吉的比赛了;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个足球。


    怎么回事,这个足球真的好大啊!它像安全气垫一样展开,承担了漫画中樱花旗那样的作用——


    “改了摩天轮的设置,又加固了设备,然后把转速拉到最高,这样一来你就无法瞄准贝尔摩德了,就算她出现,你也只能看着。不仅如此,她还要逼我们主动跳到垫子上去被他们带走。”


    赤井务武闭了闭眼睛,“这就是他们给我们安排的路线。”


    摩天轮越转越快,跳下摩天轮只是时间问题。看着膨胀的足球与狂转的摩天轮,一号系统惊呼——


    【柯南的第一个计划!】它说,【工藤新一的方案是滚筒洗衣机啊!】-


    “如果卡尔瓦多斯真的对那个女孩开枪,”朱蒂的眉头仍然微微皱着,“你打算怎么阻止?”


    赤井秀一默默端起枪。说实话,他现在觉得这个空间里的狙击枪密度有点太高了……


    “当然是等到他开枪、让他暴露位置,再在预判的弹道轨迹中拦截子弹,”他的发尾像海浪那样在身后舒展开,而枪口稳得像是分开海面的权杖,“我做得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两把狙击枪还不算高密度。能让他感慨这里狙击手好多的,当然是第三把枪。


    嗯,没错,他压根没把卡尔瓦多斯放在眼里。


    “应该用不到我出手,”赤井秀一微笑着和与他走上同一个天台的苏格兰打招呼,“这么巧,你也选了同一个狙击点呢。”


    其实是接到降谷正晃线报、正在出公安任务的诸伏景光:“……”


    “诸星大。你也是听说安室遥出现赶过来的?”他自欺欺人地问,目光一下一下打在朱蒂脸上。


    赤井秀一毫不犹豫地睁眼说瞎话,“是的,这位朱蒂老师所在的高中想要招收一批声乐特长生,我陪她过来看看情况。”


    朱蒂:“嗯……嗯!”


    “你打算再读个高中吗,苏格兰?”莱伊不仅不觉得自己的谎话离谱,还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气势,让人恍惚间都要相信他了,“你的声音也很不错,能满足标准。而且你看起来也没怎么上过学。”


    苏格兰:“……”


    没错,做卧底,就是要忍辱负重。哪怕遇上对自己没有高中学历的质疑,也——


    “是的,”苏格兰忍气吞声地说,“其实,我也没有上过学。”


    他们各自架好狙击枪。说实话,事到如今,苏格兰仍然没有能够完全确认莱伊的立场。不过……


    不过,能一同将枪口对准共同的敌人,而不是不得不将枪口对准自己,真是太好了。


    他们在等。等马上就会暴露位置的贝尔摩德。


    第143章 谐欢宴(十五) 我不会放弃我的发射……


    萩原于沉默之中带着点忧虑, 静静地看向摩天轮,显然是在担心上面的人。要说这个画面绝对在各种平行世界中无数次出现过,但是——


    “萩, ”卷发青年无奈道, “虽然我只知道‘摩天轮’这个词, 你现在也没告诉我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的细节, 不过,你应该不至于联想到当时的事吧?”


    半长发青年板着脸决然地摇了摇头,“完全不会!以现在它的这个转速, 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为摩天轮了吧!”


    “我想也是……”


    松田顶着风中凌乱的卷发, 看着风中凌乱的摩天轮。决定加快转速后,他们来来回回计算了好几遍, 确保摩天轮上的人跌落到足球上时不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然而在启动前,系统非要提出在计算好的速度上再加码。


    “不行!”萩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现在的速度已经是不伤害他们前提下的极限了, 怎么能随便加?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你有这么高速旋转的摩天轮进入游乐园,记住我给出的原理,]电子音平静冷酷、毫无波澜地道, [宿主, 相信本系统, 必须要提速。如果按您现在这个转速上,他们俩不仅不会被迫跳下来,还能踩着摩天轮继续打呢。]


    萩原:……那到底是《名侦探柯南》还是《猫和老鼠》啊!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就算是杰瑞, 也不是踩跑轮的仓鼠啊!


    “算了,就稍微加一点吧,”松田谨慎地调节了一下转速, “毕竟他们看起来身体素质不错。我会再调整一下摩天轮内部的结构,确保不会发生糟糕的情况。”


    结果现在,摩天轮都快转成离心机了,还是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小阵平,”萩原恍惚道,“会不会他们是两个外星人,平时就生活在自转速度和我们调节的转速一样的星球上,所以这个速度完全不会对他们造成困扰……”


    出乎意料地,松田倒是很冷静。他没跟着吐槽,只是随便看了萩原一眼,洒脱道,“你开车的时候,其他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估计也要觉得你是什么高速外星人。”


    “你还真是……好,那到时候再有这种机会,就把我绑在云霄飞车上加速,我保证不会自己跳下去,”萩原无奈地给自己安排了个新的定位,“不过,刚才说的‘其他人’里,包括小阵平吗?”


    松田就笑。


    “当然不包括,”他说,“如果真的要给每个人按自己的节奏分配一颗星球,我会和你做邻居的,萩。”


    虽说完全是自己想象得出来的答案,但真的听到了,果然还是——


    “真开心啊,小阵平!”萩原一下子扑到幼驯染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不过……如果我说我想待在‘小阵平星球’的卫星上呢?”


    就这种无聊话题,竟然还真聊下去了!松田简直懒得理他,但还是好脾气地回,自觉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好幼驯染,“那就和现在一样,用卫星电话和卫星上的家伙联系。满意了?”


    “嗯!”萩原的眼睛亮得像是什么恒星、卫星和行星都一股脑打碎溶了进去,他用力点头,“超级满意!”


    系统不得不进行打断,[你们两个!给我专心盯着摩天轮啊,再加速就要超过第一宇宙速度脱离地表真的变成卫星了啊——]-


    “小初。其实你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切会有个结果,对不对?”


    安室遥很少在脑海里主动对系统讲话。她并不是排斥系统的存在,只是更喜欢系统之外的生活。萩原并没告诉她太多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细节,大概想要她活得更有真实感;她也乐于配合这份照顾,从未追问过太多。


    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对系统提这样的问题,不由得系统不严阵以待。


    [你说什么结果呀,小遥?]系统对她总有点看小孩子般的宽容和小心翼翼,[其实这里没什么的。你就好好唱歌,唱完歌在管理室里带着真纯躲一躲。等外面的事结束了,你们还能继续在这里玩呢!真的!]


    “继续在这里玩?”安室遥听得有点好笑,“系统亲怎么会说这种话,我哪有那么没心没肺啦,在全战损版游乐园里玩……是因为想给我一个完整的游乐园体验?”


    [对,我要给你完整的一生,]电子音激昂道,[我还会给你打歌!你要不要,本系统这就让大摆锤给你表演wota艺!]


    安室遥:“……不用了,谢谢。”


    [所以……小遥刚才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


    “因为今天这个游乐园里几乎没有普通游客啊,”安室遥一边唱歌一边在心底和系统交流,不失为一种说的比唱的好听,“能做到这种效果,是系统亲通过技术手段对售票环节进行了干预吧?所以松田警官临时来线下也能买到票。不然这种游乐园的票那么抢手,这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这种埋藏的彩蛋被人发现的感觉!系统感觉自己数据流都通畅了,开心道,[完——全没有错!本系统干扰了大家的购票环节,如果不是被系统影响过、身上有着系统能量的人,根本就买不到票,这也是为什么伊达警官买不到、只能拜托松田警官来。]


    它热情地介绍着,要是有根尾巴,也像游乐场里的大摆锤一样晃起来了,[所以现在场内完全没有普通游客,摩天轮故障也是我提前操作好的,就怕引发那两个倒霉蛋的心理阴影。我很厉害吧,小遥?]


    安室遥没追问摩天轮的事,宽容道,“很厉害。只是……场内并不是完全没有普通游客吧?”


    [什么,不可能啊?!]系统一下子就急了,[在哪?]


    “就是在坐旋转茶杯的那两位啊……”安室遥有点茫然,抬起手来指指管理处墙上的监控画面,“应该是一对母女俩吧?”


    [卧槽!!!]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声,迅速消失了,大概是去盘查具体情况。而世良真纯看学姐唱着唱着突然抬起手来指监控,一时之间不由莫名其妙;又想了想,学姐可能就是如此天生具备偶像气质,即使是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也不忘与观众互动,于是咬咬牙抬起手,也跟着她的节奏像是在livehouse中那样晃动起来,还示意安室遥向前两步让她摸摸裙摆。


    安室遥:“……”


    她没办法似的上前两步。在真纯的手真的碰到她的大腿的时候,她低声说,“真纯,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还打算继续保持你现在的外貌风格,平时可千万别这样去和女乐手互动!”-


    似乎并不是录制好的歌声。听起来很活泼、很欢快,带一点游乐场里的环境音,甚至隐隐还有女孩子相当真实的轻笑声和低语声。听起来安室遥在逃离后似乎过得很好,这是真心快乐的歌声。


    贝尔摩德不具备发出这样歌声的能力,但莎朗·温亚德听过许多这样的歌声。要感谢安室遥,因此克丽丝·温亚德也有这样无忧无虑地歌唱过的记录。


    原来你们这些人都能遇到天使对自己微笑吗?那还真是让人羡慕啊。通常来说,贝尔摩德对普通地、无忧无虑地微笑着的人们怀抱着复杂的恨意与怜悯:在背负着浓郁黑色的她看来,他们的这份幸福是如此容易破碎,只要用枪口、用车祸、用带毒的糖果、用一场熊熊大火,用随便一些什么在心尖掐上与微笑弧度相似的伤疤,他们就再也不会微笑了。


    没有被瓦砾刺破、被鲜血润滑过的幸福叫什么幸福?她真心这样觉得,也真心这样鄙夷着普通人轻飘飘的幸福。如果有机会,她不介意像是随便碾过野花那样碾碎这份幸福。在她看来,没本事捍卫自己幸福的人就活该过上这样烂泥般的余生,这是他们……这些比她幸运的人,生来就欠她的。她才不会为此愧疚。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安室遥的时候,她有些生不出想要破坏的心情。大概是因为她确实经历了足够她认可的苦难的磨损,又曾作为克丽丝·温亚德存在。


    就好像……她让一个“克丽丝”真的在她身上活过、真的在她身上活着,像个普通而快乐的人一样活着。算是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吗?贝尔摩德觉得自己的这份优柔寡断有点好笑,简直要快笑出声来了。在她身上出现“优柔寡断”这种东西又有点难得,让她停下来欣赏了一些时候。


    “我准备好了,”卡尔瓦多斯说得也并不雀跃,“你准备好了的话,我就可以对管理处开枪。”


    贝尔摩德觉得他的话有一点好笑。只有一点点,只够女明星把眉毛扬起十五度角。


    “我需要准备什么,卡尔瓦多斯?”她问,“把耳朵捂住以防被吓到吗?就算你已经忘记了我是组织成员,至少也记住我是美国人吧。”


    卡尔瓦多斯:“……”


    “我也不确定,”他轻笑一声,“不过我还不至于忘记,被我如此迷恋着的你是组织成员的事实……我可没有那种我爱着的女人必须是天使的洁癖。”


    贝尔摩德没有把卡尔瓦多斯完完整整带回组织的打算。她是把对方当成一件可以让波本记假账使用掉的消耗品、而不是一个与她平等或是与波本平等的组织成员带出来的。这件消耗品的价目上写的是爱,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并且她不在乎。就像她不在乎不愿对她微笑的天使,她也不在乎不值得她对之微笑的爱。


    但在这种时候,他说这世上存在与天使对立的爱。这让她恍惚了一会儿。今天真是多愁善感啊,贝尔摩德!她嘲弄自己,随即嘲弄起自己的感情。


    “那么,”她问,“你要我准备什么?”


    卡尔瓦多斯哼了一声。奇迹般地并不轻慢,只是思考中不自觉的一声,像是酒桶里发酵着的液体冒出一点醇厚的酒气。他这样的人,是不习惯说漂亮话的。


    “我也不知道,”他挺宽容、挺随意地说,“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没资格对你要求什么,贝尔摩德。我只有接受来自你的一切的份。但我下意识就那么说了,大概是觉得,你需要的接受是……”


    “我在作为苹果白兰地,询问一颗永恒的金苹果,”来自组织的卡尔瓦多斯说,“你准备好看着一颗青苹果因你而腐烂了吗?”-


    任何一位狙击手都是对环境充满了耐心的。他们接受一成不变的环境,也会冷眼旁观环境的变化,绝不会轻易放弃对自己的隐蔽。这是能够成为狙击手的前提。


    【没错没错,】一号系统开朗地说,【I am not throwing away my shot~】


    [抗议!]小初百忙之中还有时间愤怒道,[你跟了一个外国人,就唱起美国人家乡的小曲了!就不能汉化一下吗?我不会~放弃~我的~发射~]


    一号系统:【好吧,迭代了的第三版就是牛……你赢了。所以,你找到那对母女被放进来的原因了吗?】


    [别提了,七年前我们见过,]小初说得异常悲伤,[当时还是本系统和宿主第一次联手救人。]


    【救的就是那两个人?】


    [那一个人,]小初像是在讲相声,[那时候,她俩还是一个……真包含关系。]


    【你直接说是孕妇不就完了吗!】一号系统恨不得能和另一个系统真人快打,【所以然后呢?你违规对宿主和主要角色之外的人使用系统能量了?】


    小初听起来很愤怒,虽然它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它很愤怒,[什么叫“宿主和主要角色之外”,宿主和主要角色之外的人命也是人命啊!那时候她卷入了一个案件,长期待在密闭空间、心情抑郁,饮食也有问题,身体状态很糟,又从二楼的高度坠落下去,虽说被人接住了,但本来是会有问题的……我没忍心,就帮了忙。]


    一号系统沉默了很久,【……小初?】


    [干什么!]小初这下是真出离愤怒了,当然在崇洋媚外的一号系统看来,可能是truly愤怒,[哪有一个小爱同学叫另一个小爱同学“小爱同学”的!孕妇可以套娃,你这个第一版系统不许套娃!]


    【但“小初”不是那种名字吧?不是小爱同学一样的批量名字,】一号系统竟然还伤感了起来,【你有自己的名字了啊,小初。偶尔还真的有点羡慕。你还救了人……你好像更像一个“人”了。】


    说实话,小初无可避免地感到得意。但它决定安慰自己的系统前辈两句,[没事的,有些时候没有名字也是好事。世良真纯的名字应该是玛丽女士取的,要是从你宿主的取名风格来看,什么秀一、秀吉,你可能会叫秀恩爱之类的。没名字是好事啊。]


    一号系统:【我要把你网线拔了。】


    在没有人类捣乱、让豆包和deepseek联机的前提下,两个系统竟然自觉自发地聊起来了。这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因为这里现在风平浪静,让系统们完全提不起警惕。


    贝尔摩德那边迟迟没有开枪。


    “这可不像贝尔摩德……”诸伏景光不无忧虑地说,“她是在准备着什么吗?”


    赤井秀一只是耸肩,“准备什么?准备让小遥再来个安可(返场演出)?”


    “也有可能是在大发慈悲,让小遥唱完歌再下手。”


    开口的是朱蒂。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个动作她模仿过很多次,是莎朗·温亚德扶眼镜动作的一比一复刻,到最后真的形成了肌肉记忆,即使没有在刻意“致敬”凶手兼仇人、提醒自己不可忘记仇恨的时候,也会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


    她克制不住地这样做。就像她的生活里,仇人的存在已经不可分割。她靠着对仇人的揣摩、反复回忆坚持下来,恨意穿在无数个绵软的夜晚里,像根骨头那样支撑着自己的呼吸。就像留在老兵血肉里的弹片,尽管每时每刻都痛苦,但从内而外地将他们支撑起来。


    朱蒂没错过赤井秀一的眼神。他看着她叹了口气。尽管他现在不该离开瞄准镜、应该时刻紧张地盯着现场,他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并为此……想要叹息。


    “从过往的案例来看,贝尔摩德在作案时并没有什么仪式感,”她平静地承受了那份叹息,用自己的记忆收藏好了它,然后妥善地放在一边——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不过她确实会有耐心等待、等到所有人都出场再一网打尽的意识。”


    她当然知道这个。因为她就是那个……最后出场又提前离场,因此幸存下来的孩子。


    “所以,她可能还在等,”朱蒂说,“她可能觉得场内还有别的人,要吸引出来再一网打尽。”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怜悯。那个恶魔,那颗腐烂的金苹果……她懂什么怜悯呢?


    如果她真的懂得怜悯、真的会选择放过,真的也具有人类的感情——那她的仇恨到底算什么?在那样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父母,而杀死她父母的人竟然也会怜爱一个小女孩,因为这份怜爱还有可能得到谁的赞美谁的欣赏谁的原谅。


    仇恨之外,朱蒂是一位优秀的FBI探员。她当然知道这种事会发生,只是,如果真的有这种事发生……那她好像真的有一点可怜。


    诸伏景光看她的眼神很犹豫。不用他说出口,两位FBI也知道,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象征性地说一句场面话——


    “圣提米利翁小姐,你不是说,”诸伏景光无奈道,“你是个来选人的声乐老师吗?”


    朱蒂一耸肩,施施然走了个流程,“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总之,”赤井秀一像是安抚、又像是很平常地说,“今天会抓她回去。一定会抓她回去。她能等,我们也能等着。”


    苏格兰一脸震惊地看向他。莱伊,你不演了吗?!


    “所以,苏格兰,”莱伊竟然真的完全摆烂了,他一耸肩,“我们是FBI探员,和你一样是咬紧那个组织的猎犬。你呢,自我介绍一下?”


    诸伏景光:……我是谁不重要,但您可真是个神仙。


    “什么猎犬,”苏格兰平静道,“我是苏格兰牧羊犬。”


    赤井秀一:“……”-


    “她不可能不开枪,”朱蒂之外,还有另一位坚强、勇敢且充满耐心的女性如此认为,她斩钉截铁地这样说着,“她不可能不开枪的。如果她能放任安室遥活着,让对方把组织的事到处乱说,那也太荒谬了。”


    赤井务武客观公正地评价道,“虽然离谱,但她在漫画里也经常放水泄洪的。”


    【可不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飞入寻常百姓家,】一号系统悲伤道,【都说贝姐是小柯的干妈,原来是一条超级爱放水的母亲河。】


    “你的系统好吵,”降谷夫人无奈道,“能让它安静一点吗?这是真诚的拜托。”


    赤井务武一耸肩,“虽然很想附和你,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习惯了。不过你的系统倒很安静?”


    降谷夫人沉默片刻,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重、也很冷,像她家乡的大雪一样落下来,“我不允许它说话。”


    “为什么?”赤井务武有点发愣,“因为喜欢安静吗?”


    因为不想要那种陪伴感。她的基因本能恐惧失温,因此厌恶那种感到温暖的幻觉。她不想要允许一个似人而非人的东西成为她的伙伴,不想允许自己对它产生近乎爱的感情,不允许它陪伴自己、改善自己的情绪……


    她为自己的家人遭遇的不幸感到近乎撕心裂肺的痛苦,因此不允许自己先于他们变得幸福。


    孩子的不幸……是会将妈妈一整个撕裂的。


    她的孩子。她那最可爱的、没有父母关爱、勇敢又孤单的孩子。他失去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自此丢失了人生的坐标;在那之前,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两位好朋友。他寄出的邮件没能传递给朋友的家人,因为他失去了最后一个认识警校期间的“降谷零”、陪在那个降谷零身边的朋友。


    怎么是这样啊?不该是这样。她是很好的水手、勉强合格的老师,虽说她也没有信心给自己的孩子全部的幸福,但就算她不会是个多好的妈妈,她也本该有资格陪他长大吧?


    她的老房子门框上应该有孩子生长的铅笔痕作为坐标,而不是一整个被普拉米亚炸塌毁掉。她应该给那些对她孩子混血特征指指点点的家伙一人一个大耳光,她应该又气又急地为他清洗伤口,让他看到自己的血正在保护自己,为自己的血自豪。她应该给他做他喜欢的菜、和他一起选择乐器和学校,应该去参加他的毕业式,应该阻止他身边发生的失去,或者至少安抚他因失去而产生的悲伤。


    她本来应该……在她的孩子身边啊。


    如果只是一个命运的悲剧也就算了。却原来,这个世界是漫画家精心构思的悲剧,他设计的“反派”夺走了她的一切。


    一位被撕裂的母亲平等地恨着这个世界。这才是她想要对所有人大开杀戒的根本原因。一个不允许自己变得幸福的人所能带来的破坏力是巨大的。


    因此她绝对不会从摩天轮上跳下去。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她不会再放弃任何能帮得上她孩子的机会了。


    系统说她不会下去。所以萩原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她不想下来见面……”他说,“要不就让小降谷上去吧?”


    第144章 谐欢宴(十六) 再见了,安室遥……


    “系统亲——”


    [本系统绝对不去。]


    萩原尝试着让自己的心理活动变得九曲十八弯, 带波浪线那种,“这是我无比诚恳的请求!”


    [这也是无比诚恳的拒绝。]


    泄气般看了一眼还专注于摩天轮速度调整事业的松田,萩原继续诚恳地向系统剖析利害关系, “系统亲, 小阵平还不知道我扮演降谷先生这件事, 我总不能一声不吭地就完成意识转移溜走。但现在无论如何都应该让小降谷过来一趟, 毕竟你已经告诉了我……摩天轮上那位女士的真实身份。”


    [您就不能直接发条短信吗!]系统据理力争,[语音也行啊,您提供内容, 本系统可以帮忙合成的!为什么非要让本系统……让本系统……]


    “关于孩子母亲的事, 作为一名父亲,当然应该当面交流, ”萩原无奈地给系统解释起人类感情来,“既然语音可以由我提供内容、系统亲来完成,那么实际扮演的话, 小初应该也能做到吧?毕竟你可是最好的人工智能了。”


    电子音沉默许久,[本系统做降谷警官的爸爸?本系统怎么做降谷警官的爸爸,我们都这么熟了, 这算什么……]


    “可是你真的是最好的人工智能呀!”萩原发觉了关键点, 想也没想就立刻一顶高帽扣了上去, “小初,帮个忙。你也能找到小降谷所在的位置吧?只要你让降谷先生过去,告诉他要到游乐园来这件事,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等, 不对吧!]系统突然反应过来,[到时候降谷警官听说这种话,肯定会把降谷正晃先生一起拉过来的!宿主你是不是不想面对一家三口大团圆的画面, 才让本系统代班啊?!想都别想!]


    萩原露出相当诧异的神情。他沉默了许久,才在心底低低地回,“小初,你竟然变得聪明了!”


    系统:[……]


    “好啦,逗你的,”萩原无奈道,“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去参演那种场景?一个假的父亲是不能出现在那种场合的。到时候拜托还在软银集团值班的明美小姐打电话说一声公司有急事,直接闪人就好了。”


    [那……也行吧,]电子音里的勉强异常浓厚,[虽然还是感觉很不安,但至少也是个可行的方案了。不对,等等——]


    “嗯?”


    [今天,小兰和柯南都没有在上学,]系统平静道,[连娜塔莉小姐都在。也就是说,今天是节假日,对吧?]


    被系统问得有点莫名其妙,萩原应了一声,“当然了。今天是周日啊。”


    [但是,明美小姐她竟然还在值班?]


    萩原:“……”


    “这个嘛,”半长发青年难得眼神游移,看起来有些心虚,“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突发情况,降谷先生那边能以正当理由联络上的、和组织有关的人只有明美小姐,所以也只能辛苦她全年无休了。”


    系统想要批判两句资本家,但一想到马上就是自己去扮演资本家,即使是人工智能也有点说不出话。它半晌才接上一句,[你就不怕宫野志保为了解救被压榨的姐姐,给降谷正晃下毒?]


    “那也行,”萩原破罐子破摔,“反正系统亲已经讲清楚了摩天轮上那两位的来历和亲属网,不是吗?到时候降谷正晃先生吃了APTX4869,也变成初中生,送去和世良玛丽女士做同学。然后我就动用软银集团的基金,也给他们所在的初中捐一座摩天轮,致敬一下今天的游乐园。”


    听了这一套娴熟发言的系统:[……]


    [好了,宿主别念了,本系统这就去当降谷正晃!这就去当还不行吗!]-


    琴酒相当不耐烦地看着波本的脸。他实在讨厌这张脸,也讨厌神秘主义者——现在他要问一个顶着讨厌面容的家伙,他讨厌的另一个神秘主义者去了哪里,真是美好的境遇。


    “再说一次,贝尔摩德并不会把什么事都告诉我,所以我并不知道她现在的下落,”波本看起来很诚恳、其实异常不耐烦地阴阳怪气,“顺便一提,你也可以放心,琴酒。她从来都没和我提过什么干马天尼。”


    今天也忍住没有抽枪打爆同事头颅的琴酒:“……”


    “也许你搞错了什么,波本。”


    他的声音有种吉他粗弦一般的冷静和沉郁,就算已经从曾为之服役、为之发声过的吉他上拆了下来,也仍然能勒死个把人,“我并不是来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要你把她找到,然后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她的坐标。”


    “你获得了贝尔摩德的信任和纵容,因此你们是绑定在一起的,这就是组织的做事风格,”琴酒冷冷道,“你的辩解毫无意义。”


    即使是正在被威胁,波本也没露出什么愤怒或是恐惧的神色。他相当苦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接着是领口,就像担心自己还不够花里胡哨、不够气人似的,“既然获得了信任和纵容就是绑定在一起,那么我想干马天尼的配方里一定有波本威士忌。你比我更懂组织也更懂酒,一定是这样没错吧,琴酒——前、辈?”


    “我和你不一样,”琴酒意外地对这种文字游戏很宽容,不如说他没什么和波本斗嘴的兴致,“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那个女人的无聊游戏。”


    嗯嗯,那什么干马天尼肯定是超级有趣的游戏。波本没有挑战自我的打算,因此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和刻薄,波本威士忌蜜糖色的精致瓶身里,灌装着公安警察降谷零正在高速运转的灵魂——


    贝尔摩德到底去了哪里?她有什么想要瞒着组织进行的个人行动,又是为什么,琴酒一定想要找到她?琴酒为什么认定,他能找到她?


    ……不得不说,波本还是有一点想多了。即使是琴酒,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积极执行任务,他只是在最易于找到贝尔摩德和最不会惹贝尔摩德生气的路径中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能给朗姆添堵的路径:你问我贝尔摩德有没有在做什么干扰组织药物开发的计划?那我就来问你手下的人!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了。迈进大门的,是他们都没能想到的人。


    “小初,说下午好,”看着系统传回来的实时画面,萩原一心二用道,“看着琴酒的方向说,让小降谷也听到。”


    系统战战兢兢地执行了宿主的命令。这叫什么?继父爱外包之后,现在还出现了远程控制父亲!降谷先生,你这辈子的风评也是完蛋了!


    “然后转向小降谷,”萩原冷静指挥,“问问他,想不想见一位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很擅长伪装的金发女士。”-


    波本没什么表情地发动了车子。


    “再重申一遍,”他说,“我不是伏特加。”


    琴酒在副驾驶上伸直双腿。他哼笑一声。


    “对,你不是,”他说,“除了开车,伏特加还会编代码。”


    波本:“……”


    即使是立场完全不同的人,即使他发自内心地希望黑衣组织彻底烂掉,他也很想呐喊一句:不要再溺爱下属了!


    ……想想风见,算了。


    “我说,琴酒,”波本开着车,还顾得上问他,“你应该知道,‘那位’总裁说的什么金发女人,应该不是贝尔摩德吧?”


    琴酒没说话。在他看来,波本的车开得确实没有伏特加好:他的车开得太快了,窗边的景色全在拉长、后退、变形,就像时间在后退命运在倒带,他的活动范围要跟着倒出东京退回华沙;他的车窗也没闭合好,人造的冷风就那么玩命地对着眼睛吹,吹出一种夹着雪片挟着酒气的错觉。


    肯定是错觉。他的身边连伏特加和“伏特加”都没有。


    “我知道啊,”他说,“开你的车。”-


    卡尔瓦多斯移开望远镜,咳了一声,“波本来了。琴酒也在他车上。”


    “嗯?”贝尔摩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会过来?今天游乐园里也有交易吗?”


    卡尔瓦多斯:“……那谁知道呢。”


    “真麻烦,雪莉的目标还没出现,”贝尔摩德无奈又有点愉悦地道,“看来今天又是我无法阻止雪莉、雪莉也无法阻止我的情况。是平局呢。”


    “所以?”她的狙击枪询问她,“现在我应该瞄准谁?”


    “当然是管理处,”贝尔摩德平静道,“既然琴酒来了,今天总不能一枪都不开。”


    “再见了,安室遥。”-


    “什么?”在电话中,波本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让我和琴酒——爬上这个充气足球?!”


    在宿主的指示下,系统硬挺着胆气,大发慈悲地原谅了降谷零这种不孝的口气,“是这样的。毕竟现在,你们也没有其他登上摩天轮的方法吧?”


    降谷零:“……”


    “那么,请吧,”波本认命道,“先说好,我觉得贝尔摩德肯定不在上面。”


    他很快就惊恐地发现,琴酒好像是笑了。


    “我知道啊。”他说。


    第145章 谐欢宴(十七) 赤井,琴酒,来叶崖……


    “她还是开枪了。”


    开口的是朱蒂。两名狙击手都在观测贝尔摩德那边的情况, 他们的设备比她手中的望远镜要先进很多;但第一个开口的是她。


    赤井秀一并不对此感到惊讶。毕竟,她大概无数次在梦境中、在训练场中、在呼吸的间歇中想过,要如何发现贝尔摩德的枪口, 如何阻止枪口喷吐出夺走生命的火舌。她曾亲眼见过那一点火星落地, 烧灼出漫无边际、断送生机、连她的童年也一并吞没的大火。


    也许是觉察出了一些什么, 诸伏景光也并没在这种时候说出“开枪的是卡尔瓦多斯”这种话。他只是在开枪的间隙, 像是对着自己的枪口、他人的枪口、警察枪下的凶手与凶手枪下的亡魂耳语那样,轻轻说了一句,“她不会再开枪了。”


    他们和组织的斗争之路不知道还会有多长。越靠近这一颗盘根错节的毒瘤就越是心惊, 其中纠缠过埋葬过的骨与血几乎已经无法计算清楚。也就是说……这其中的众多受害者家属, 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人、爱人真正的死因。


    那曾经是诸伏景光最执着的东西。即使是作为苏格兰旁观,也仍然觉得惊痛。


    这位朱蒂老师。她的眼神很熟悉, 是只要对视一眼就不可能错认的,同病相怜的熟悉。那么她……会觉得自己至少比那些无法了解真相的人更加幸运吗?


    苏格兰不知道,那种事情可能即使是当事人本人也无法了解。多年潜伏下来, 己方与敌方全部都是一团迷雾,隐在兜帽下瞄准镜后的时间太久,即使看向镜中的自己也觉得模糊不清;有时候他会想, 也许只有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人才能真的看清自己的心脏。


    立场所限, 他甚至不能诚恳直白地看向那双蓝眼睛,认真地说出方才的话。此时此刻他踏上的是属于莱伊和苏格兰的逆转战场,是属于警察和不知道什么友方之间的博弈阵地,实在没有让二十二岁的诸伏景光出来剖白自己的余裕。所以, 他只是对着枪口,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不会再开枪了。”


    也许庞大的组织还远远不能接近它的终局,也许沉在湖底的骨头溶在湖中的血水永远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尽管抓获凶手也不可能让死者复活, 所谓告慰死者的亡魂也不过是活人的一厢情愿,但至少他们今天可以抓到一个凶手、一个帮凶、一颗腐烂的金苹果、一把通往真正黄金屋的钥匙。


    就在今天,他们一定会抓到贝尔摩德-


    卡尔瓦多斯开枪的那一刹那,不止一个人动了起来: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当然是立刻反定位对方的狙击路线、试图拦截子弹令其打偏,并飞速精准找到卡尔瓦多斯所在的位置,又隐蔽又明显地在对方眼前相当不好意思地联系各自的同事……


    “你们FBI的通讯方式——”诸伏景光看着赤井秀一那夸张的对讲机,想要友善地夸上两句,实在夸不下口,沉默半天,只能一脸诚恳地给对方比了个大拇指。


    而赤井秀一看着对方就那么水灵灵地从身上掏出了另一部手机,表情也很精彩,“你们……不知道是什么,但通讯方式也很……日常。”


    “二位!”朱蒂看他们竟然还聊起天来了,不得不开口打断——这是来自堂堂高中老师的威压!小嘴巴,闭起来!她一脸严肃地问,“你们能确保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不会离开那个高点,对吧?”


    赤井秀一点头。


    “哦!那我没有什么问题了,”朱蒂作出一个在课堂上对学生展示的夸张耸肩动作,“你们继续聊吧。”


    诸伏景光:“……”


    “你们FBI,”他颇含敬畏地说,“真的还挺厉害的。”-


    这边还能算是气氛和睦、言谈欢快,但到了摩天轮上,还在圆周运动的两位前辈就没有那么平静了。枪声响起的一瞬间,降谷夫人已经立刻定位到了卡尔瓦多斯的位置,立刻就要开枪;然而,摩天轮上究竟还是有些颠簸,那两名算得上后辈、算得上战友的年轻人也要比她快上很多——


    “什么情况?”她难得露出几分惊讶,捞起望远镜去看传来拦截枪声的方向,“FBI和日本公安合作了?”


    赤井务武一耸肩,“如你所见。我儿子就是这么优秀,诸伏警官也还可以。”


    降谷夫人:“……”


    偶尔也想开一些不用瞄准的枪!看在上帝的份上,一枪把他的头给爆了算了!


    “话说,”大家都是看过漫画的,降谷夫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她狐疑地打量着赤井务武那顶帽子,“你的帽子底下不会藏了血包吧?”


    这下轮到赤井务武沉默了。然而,降谷夫人还没放过他,反而是继续乘胜追击,“年轻人关系真好,让人欣慰啊。看来,你的孩子对黑头发、蓝眼睛、父母双亡且家里有亲兄弟姐妹的年轻人比较有吸引力?不过,诸伏警官和赤井先生应该没有血缘关系吧?”


    赤井务武不得不维护一下自己孩子那连他自己都并不在意的清白,真是感人至深的父爱:“他们只是伪装恋爱!明美她也是知情的!”


    “伪装恋爱也是恋爱,”降谷夫人平静道,“你儿子谈表妹。”


    虽说帽子里没有血包,但赤井务武现在真感觉头部有血液在涌动了。他难得有点语无伦次地尝试扳回一局,“虽说我不想提这个,而且我并不完全为此感到高兴——但,你所守护的国家已经不在了。”


    “那有什么关系?”降谷夫人轻松愉快、丧权辱国地开口,“你儿子谈表妹。”


    “……夫人,我想我必须提醒您:如果伪装恋爱是恋爱,那么伪装父亲也是父亲。你儿子的同期在给你儿子做父亲。”


    “你儿子谈表妹。”


    “你过不了圣诞节。”


    “你儿子谈表妹。”


    “——你儿子一天睡四个小时,晚上不睡觉打电话教人泡澡。就是这个你想处刑的贝尔摩德。”


    “你儿子谈表妹。”


    “我们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你妻子——”


    “好吧,”赤井务武立刻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孩子的清白,在千古难题“保大还是保小”之中交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卷,“我儿子谈表妹。”


    降谷夫人差点笑成闪点宇宙的玛莎。她的笑声很昂扬,很脆亮,比赤井务武想象中的沉郁声音要高亢很多,真像是在摩天轮上无忧无虑的游客会发出的欢乐笑声;她笑起来很好听,也应该是很好看的。她曾经是个站在队伍中大步向前、大声唱歌的战士,那时候她一无所有,却能大声朗笑;现在她也许同样一无所有,但她仍然笑得很开心。


    她的笑声渐渐减弱,低沉下去。


    “……所以,”降谷夫人问,“我真的可以不对她开枪吗?”


    贝尔摩德。她……可以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后辈吗?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的吗?她又回到队伍中了吗?这次的队伍是从始至终都值得信任的队伍吗?


    “那是您的自由,维娜。”


    赤井务武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因为他听到了属于过去的笑声,于是也拿出她过去的名字。他仍然维持着那副冷静的神色,向着摩天轮座舱的方向退了退,明显是准备藏身进去。维娜并不明白他突然躲藏的原因,心跳却反射性地加快,就像是她真的突然多出了什么说不出口的期待。


    “您的枪始终完全握在您手里,即使是我也会羡慕这件事,”他说,“所以,开不开枪的决定权当然完全属于您,其他人只能进行建议。”


    “我的建议就是——要不要听听您孩子的建议?”-


    降谷零有点腿软。一半是因为他站在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新兴材料做成的见鬼的足球上面——老天爷啊这东西怎么能吹得这么大,它有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地球——另一半则能算是近乡情更怯。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对这个足球,他也擅自生出了依赖感:他恨不能躲在这个球体下面停一会儿,再出去面对……本该最亲密的人。


    他放任自己停了两秒钟,对一个一天只睡四小时的人来说很长了。只不过……他注意到琴酒也停了停。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了正在旋转的摩天轮。那位女士正等着他,她已经把不再有任何用处的伪装丢到一边,露出一张挺熟悉的脸。降谷零发现他好像对这张脸很亲切,似乎他天生就该认识她、了解她、爱着她似的。


    ……亲情就是这种感觉吗?


    “你还活着?”


    不、不,这么没有礼貌的话当然不是她的孩子说的。是琴酒,他站在一边,一堵墙一根冰柱一条旗杆那样伫立在原地。


    一面没料到自己会被推倒的墙,一根积年冰雪凝成的冰柱,一条再也不会扬起旗帜的旗杆。过去所有的旧岁月像是烈酒的酒气那样扑在人脸上。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她不舒服,让她没办法把目光专注在自己的孩子脸上。


    琴酒最讨厌背叛。这样,他就不会被背叛了。


    ——亲缘关系是不能选择的,但“师生”关系可以。你选择了我,手把手地教育了我,帮助了我。弄脏雪地没关系,我们家乡那从没停过的大雪可以迅速掩盖一切痕迹;但如果你选择把我带出纷纷扬扬的大雪,又凭什么不对你写上字迹的白纸负责任?


    我恨你成为一个母亲,更恨你表现得像一个母亲。你明明应该做好觉悟,正视你最重要的那重身份:过去的战士,现在的……叛徒。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维娜对他耸肩,视线投在他立起的大衣领上,“你以什么立场问候我,这只立起冬毛的小北极熊?十四岁的孩子对他遇上的成年女人、十八岁的战士对包扎他伤口的战士,还是一个前苏联人问候一个从始至终的波兰人——”


    “一个组织成员,”她说,“问候一个同事的母亲?”


    太好了,她成功把琴酒的火点起来了。波本敬畏地想:天啊,我妈妈她竟然管琴酒叫小北极熊哎!


    第146章 谐欢宴(十八+十九) 不存在的俄妈妈……


    降谷零当然并不是一个对危险毫无觉察力的人。正相反, 他完全能觉察到,自己母亲和琴酒对上视线的第一秒钟,空气里就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电火花炸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 再让他们聊两句, 他们马上就会打起来。他也有那么几种制止他们继续的方案, 可行度应该也在80%以上。只不过……


    “再听他们吵两句很有意思, 对吧?”一个听起来相当宽容的声音响起,“必须得说,我完全理解你。”


    必须得说, 降谷零吓了一跳。摩天轮上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脚腕什么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简直要开始怀疑这是什么摩天轮鬼魂了,但是话说回来, 哪有会被困在摩天轮上的鬼魂。这么快乐的地方,怎么会死人呢!


    “年轻人,躲一躲吧, ”那个声音又说出了第二句话,“就算再听也听不到别的,他们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降谷零沉默了许久,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


    “经验。”


    躲在他脚下的“幽灵”动了动, 冒出个头来。对方侧过脸,让他看自己颧骨上的一大片淤青,“看,你母亲打的。”


    降谷零:“……”


    他犹豫了一下是该说一句“打得好”, 还是直接掏出枪来顶在这块淤青上,用行动表示自己对母亲的支持。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现在琴酒还看着, 也许他不是不可以做一些更符合“波本”人设的事,来强化一下琴酒对自己的刻板印象——


    “你在想什么很危险的事了,”那位幽灵先生敏锐地从对方晦暗起来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不许用脚踩我的脸!”


    很好,一句话把波本喊回降谷零。公安警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爽朗道,“哈哈,怎么会呢。”


    赤井务武:……你明明就会!你一直在看我,你就没停过!


    “总之,先躲躲吧,”他手上用力,把这个以为自己来演小蝌蚪找妈妈、来了却发现是在演全武行的可怜年轻人拉了下来,“让他们打。”


    降谷零刚想说自己还打算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在和琴酒互殴了。


    “这么快……”


    多线程工作习惯了,百忙之中他甚至还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自己妈妈的近身战斗路数:见鬼的,怎么还和那个普拉米亚有点像。


    “好了,快下来吧,”赤井务武又催促了两句,“还是说,反正闲着没事,你也想活动一下身体,和我在摩天轮上打一场?”


    降谷零的眼睛里居然还浮现出了几分期待,“可以吗?”


    赤井务武:“……”


    “我可不是你的敌人,”他看着年轻人在自己身边躲好,有点感慨地说了一句,“真正的敌人,隐藏在白昼之下,黑暗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说话方式有点耳熟。降谷零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脸,隐隐捕捉到了几分相似,又不好确定,“你的话——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啧,反应还挺快。赤井务武相当有自知之明:要是在这里被他辨认出来什么父子关系的真相,他们两个也只能再来一次摩天轮赤井战降谷了!他觉得一轮游恰到好处,不想再来活动一次筋骨。那么……


    “别在意,先生,”赤井务武笑眯眯道,“那种话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只是在歧视有色人种。”


    降谷零:“……”


    他沉默了片刻。此时此刻眼前的场景不能不说是荒谬——他的父亲叫他来摩天轮见他的母亲,后者正在和他卧底组织的核心成员大打出手,身边有个熟悉感很强的“幽灵”,自称曾和他的母亲打过一场,但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这种事还挺罕见的,对降谷零或是波本来说都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这里没有人想要杀他,没有人想要害他,甚至没有人想要利用他。此刻他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也不用思考任何事。就好像……真的只是父母邀请自己的孩子在繁忙的学业之中,来游乐园放松心情一样。


    他叹了口气,没发现自己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赤井务武:听说我歧视有色人种,他笑得这么开心?!-


    “安室遥那边是安全的吗?”


    听见枪响,松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而萩原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心,“小遥那边有狙击手盯着,她自己也……有防御的方法。不用担心。”


    “防御的方法?”松田皱眉,“她今天的穿着,可不像是能塞得下防弹衣的样子……是系统吗?”


    [嗯,本系统会打造防弹少年团,小遥和她那个学妹都没事,]电子音平静道,[要说你们就是没看过《绯色的子弹》,不知道子弹会拐弯。]


    松田阵平:“……”


    “我真是越来越不知道你们到底都在做什么了,”他像是抱怨了一句,神情倒还能算得上是平静,“萩,你不会也在系统帮助下扛过子弹吧?”


    萩原连连摆手,“小阵平,你想哪去了!绝——对没有!”


    “那你做了什么?”松田阵平转头看他,“这个游乐园里乱成这样。除了和我一起调整摩天轮,你还做了些什么?”


    来了。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混过去!萩原攥了一下有些汗湿的掌心,等着幼驯染摆事实讲道理论证他方才开小差的时间点、突然获取大量信息以及对摩天轮上的两人迟迟不下车的忧虑,但松田并没说什么话。沉默的时间有点反常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两秒钟没人说话就算长了!萩原带点忧虑地看过去。


    “小侦探又不在这里,”松田一耸肩,“我也不打算像侦探一样工作。你就不能普通地告诉我吗,萩?”


    卷发青年把工具箱合上,啪的一声脆响,“交流又不是解谜。我们就节省点弯弯绕绕吧:不是因为我猜到了,而是因为你想告诉我。怎么样?”


    就像是钥匙严丝合缝地插进锁孔,像锁的一部分那样不讲道理地跟着锁的内部机括一起运行起来,毫不滞涩地加入了它的运转。即使萩原在此之前从没想过,要把降谷先生那边的事告诉松田;但就在这几秒钟之内,他好像完全接受了。


    没办法。瞒着幼驯染是要付出额外努力的,让关于他们的事实像苏打水一样流淌、像齿轮一样运转、像汽油一样燃烧才是他们相处的模式。


    小阵平说得没错哎。似乎本来就应该告诉他,之前是为什么瞒着来着?怕他会让小降谷尴尬?其实小阵平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吧?


    系统:[哈哈,宿主,哈哈。要不本系统把自己的防火墙拆一半给你装上吧,我看你好像是没救啦。]


    “……有点犯规了哦,小阵平,”萩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能闷闷地开口,顺便蹲下身去合好工具箱,“这样就全对你交代了,会让我觉得自己很逊哎。”


    松田啧了一声,“麻烦。那这样——”


    他比了个手枪手势,相当敷衍地顶在萩原额角,“萩,你被捕了,快点交代,不然我就开枪。”


    “哪有用昵称叫犯人的啊,”萩原配合地高举双手,但仍然没放弃抱怨,“好啦好啦,我招了!我刚才——用另一个身份叫了小降谷过来。”


    松田有点不爽地点点头,“哦,降谷。他比我还先认识你的‘另一个身份’?”


    那肯定,他从出生就认识了,这个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的,除非……萩原忍住捂脸的冲动,“咳咳,这个该怎么说呢?”


    [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电子音默默膜了一句,[松田警官,你就别纠结了,其实这次还是本系统顶号叫的人。]


    “所以,”松田还是没能弄明白具体情况,“叫金发混蛋过来干什么?嫌这个游乐场不够有热带风情?”


    萩原:“……”


    “他过来……”半长发青年想了想,还是默默指向摩天轮,“来找摩天轮上的人。说到底是他的私事——”


    还没等他找到什么更合适的说辞,松田已经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有些别扭道,“只要不是和景老板上摩天轮表演双人蹦极,我对他的私事没兴趣。”


    萩原心底一松,嘴上还是忍不住反驳,“为什么双人蹦极会是私事啊!”


    “那难道是公事?”松田想象了一下公安长官的样子,抱起手臂道,“降谷零,诸伏景光,为了世界的和平,请你们现在就从摩天轮上往下双人蹦极!……这样?”


    真的在降谷正晃那里客串公安协助人的萩原:“……”


    “虽说并不打算偷听他们说话——不过,我觉得,”萩原放轻声音,“摩天轮上的事大概既不是公事也不是私事哦。”


    松田一挑眉,“你有经验?”


    “你也有。”萩原毫不犹豫地开口。


    沉默像个传递在两人手中的打火机那样,明明只是闪现一瞬火光,但余韵悠长地衔在唇齿间,一时之间难以咽得下去。萩原一句话把松田说沉默了,自己也静了片刻,才又重新开口,“关于摩天轮上发生的事,是承诺哦。”


    朋友之间的约定。家人之间的嘱托。情侣之间的承诺。警察为民众做出的选择。这些……都属于摩天轮的场合。


    而此时此刻他们站在摩天轮下。没有人必须站到摩天轮上,没有人奔赴约定、没有人必须做出选择。萩原对此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他不需要爆炸的火光像是聚光灯一样投在朋友的侧脸上,他不需要那种人生高光。只要活着就好,活下去就好,一直一直这样就好。


    就一直这样吧。他很难不生出这样的想法。


    “小阵平,”萩原看着摩天轮,突然说,“等游乐场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干脆去坐一次摩天轮?——正常转速的那种。”


    松田阵平无奈地看他。


    “当然了,难道我度假还带着工具箱——”他特地咬重了“工具箱”这三个字,“上摩天轮去调转速?”


    萩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太明显,但我见过太多次,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松田无奈道,“你看我在游乐场里拿着工具箱的眼神,就和看我拿起手机差不多……我到底在游乐场里做了什么?拿着工具摆摊帮人给手机贴膜?”


    萩原:“……”


    太好了!伤感的情绪荡然无存了!


    “嗯,我看不错,”萩原赌气道,“也算是一份稳定的工作,以我们两个的操作能力,飞速上手肯定完全不成问题。要不然回头我们就辞职去天桥贴膜吧。”


    [很好,还可以兼职卖点手机挂链,什么挂在手机侧边的比护啊、挂在手机底下的小足球啊,挂在手机中间的——]系统赶紧住嘴。


    “谁会在手机中间打洞啊!”萩原无语片刻,“……总之,小阵平。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


    松田应了一声,“什么?”


    “你也知道我们身上发生过的事了,”萩原拍了拍工具箱,动作有点用力,像是高考生甩掉自己背了三年的书包与辅导资料似的,又感激又怨恨、又感到亲切又想要推远,总之是相当复杂的情绪,“我指另一条时间线上。小阵平,你会——”


    萩原还在组织语言,而松田已经直接问出来了,“萩是想问我,会不会后悔去爆/炸/物处理班?”


    “是……”真问出口了,萩原反倒有点不太好意思,“小阵平,你可以不用这么敏锐的。”


    游乐场里不时响起枪声,而他们在这里若无其事般聊天。真是很奇妙的感受,但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这就是爆处的日常,偶尔在全力奔跑,经常要一直等待。在这样的生活节奏之中,与罪犯争夺人生的秒针,将倒计时拨回正向行走的时间,或是任时间流淌过他们头顶……


    “不后悔,”松田说,“我自己不后悔。至于关于你的部分,我相信,萩也不是会被我任意拨弄指针的人。所以,你后悔吗?”


    萩原一耸肩,“说实话,在浅井公寓根本没来得及后悔。后面有了时间仔细思考——”


    “还是觉得不后悔。”


    “那就好。”


    说得平平淡淡,但突然就产生了想要做许多事的冲动。想要吸烟,想要拥抱,想要站起身来从脚下开始把旧的世界全都拆掉。


    爆处……其实是很不错的地方吧?


    于是他们点起一支烟,等着新的世界冉冉升起-


    “贝尔摩德!”


    卡尔瓦多斯发出呼喊声。大呼小叫并不是狙击手的习惯,但他实在失去了其他能奔向同伴的方式——他的双腿已经被同一颗子弹打断,此时此刻只有声音、也只剩声音才能传到他人耳边。


    就在此时此刻,局势已经尽数倒转:之前还是他用子弹换取他人惨叫的声音,而现在,他能留给他人的只有声音,而能留给自己的……也只剩下子弹。


    但他也并不可怜自己。就在刚才,他在贝尔摩德的要求下,试图用子弹狙杀一个被组织控制着的、只剩下歌声能传达给别人的女孩。所以,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循环。


    “我还活着。”


    失血让卡尔瓦多斯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在认出贝尔摩德的声音之前,先听出了贝尔摩德的语气。她总有她自己的腔调:那并不是寻找同伴的焦急、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不是安慰保护者的体贴。那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对守护骑士的首肯。


    我很好。你完成了你的使命,现在你可以与我告别了。


    卡尔瓦多斯笑了一下。失血让他想不到太久、太远的东西,他忘了自己的家乡,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父母,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血泊是来自身体的湖,这温热的液体给他羊水般的虚幻安宁。他的耳边只剩贝尔摩德说过的“我还活着”,以及……以及方才那个女孩唱过的歌曲。


    那是什么曲子?他还没听过歌名,他还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他不知道歌词的意思,事实上他的日文也并没有那么好。死在他枪下的大部分人,他都听不懂他们的哀嚎,他完全无法理解那最后的声音。


    到了最后,突然发现这世上还有值得了解的东西……好像真的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啊。


    “贝尔摩德,”卡尔瓦多斯问,“你会唱歌吗?”


    不会也没关系……我只是问问。他预备好了,他要这样回答。他摸出手枪,动作熟练地上膛。毫不在乎走火,贴着自己的胸腔比划,就像那是一把玩具枪。在他更小、更小的时候,他也曾将玩具枪贴上自己的胸膛。那时候是为了什么来着?哦,他在扮演一名为了情报慷慨就义的英雄。


    小时候,他原来是想成为一名英雄的。


    贝尔摩德当然并不会唱起歌谣来安慰他。软化他此刻的心志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她只是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她会唱的歌曲都有什么来着?作为莎朗的黄金岁月里,她最喜欢唱起什么样的歌?为了符合克丽丝的人设,她许久不曾唱起那样的老歌了——


    在她想起来之前,她听到了来自卡尔瓦多斯的枪声。由他的食指处击发、穿过他自己心脏的枪声-


    诸伏景光按住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的枪声让他觉得有些幻痛,就好像是……来自另一个次元的子弹射穿命运、短暂地击破了他的灵魂似的。


    “你还好吗,苏格兰?”赤井秀一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皱起眉问他,“马上就要执行抓捕了,如果你不舒服——”


    他立刻很有干劲地摇了摇头。


    “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眼看胜利在望,诸伏景光也不装了,“做我们这行的,没有完成足够的KPI可是会被开除的啊。”


    刚刚失去不少同事的朱蒂:“……”


    “没事就好,”赤井秀一也不追问,“那么,我们追上去?”


    诸伏景光点头。


    终于能够坦然确认彼此身份的两只猎犬扑上去,咬紧了最后一只被夕阳的余韵镀上金边的乌鸦。他们路过一个断掉双腿的黑暗骑士,面对面看到了他的心脏。


    腐烂的金苹果仍然光鲜亮丽,黑漆漆的乌鸦露出颗鲜红的心-


    卡尔瓦多斯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第一枪其实打中了。


    世良真纯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室遥。她的额头中间出现了一个淌血的洞,泼洒出的鲜血染得控制室到处都是。然而对方仍然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完好无损。


    “学……学姐……”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我是在控制室,不是在鬼屋吧?”


    安室遥沉默片刻,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那个“血洞”当场消失。


    “是特殊材料,我用了高科技,”她解释道,“假发套下面藏了血包。就是这样,一点伪装小技巧。”


    世良真纯疯狂摇头,“子弹的冲击力会把什么假发、什么血包全都掀飞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完成,你别骗我,这是不可能达成的!”


    安室遥在心底叹气。系统让她在这里引子弹的时候,承诺她一定会帮她屏蔽痛觉、修复身体,还会再像之前那样操纵买票程序,给她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小遥不想承认自己是对最后一样动心了。


    ……但是,系统亲说,现场情况瞬息万变,如果它的主控区域不放在这里的话,可能没办法完成那种比较高级的视觉屏蔽操作。也就是说,世良真纯会看到她中弹;如果“特殊材料”的说辞没办法说服世良真纯,那就只能——


    [语言是一种咒语,语言即魔法,翻译即背叛,小遥,]系统在她耳边默念,[就现在这一刻!对你的学妹使用魔法吧!你来朵蜜她!]


    “你大哥就能在针织帽里藏血包被水无怜奈抱头瞒过琴酒,”安室遥复述着系统所说的、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来叶崖来叶崖来叶崖来叶崖来叶崖……”


    世良真纯的眼神逐渐迷茫起来。她跟着默念,“对……藏血包是可行的……接子弹是可行的……”


    “没错,”安室遥坦然道,“所以,我没事。”


    她的坦然很快就结束了。因为世良真纯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那样用力,那样紧密,那样……沉重。就好像少女单薄的身躯突然过载,一并背上了另一个时空不属于她的悲伤。那份从未得到释放的失而复得,被她像是丢出一个假血包那样,尽数泼洒在了学姐身上。


    “学姐——”世良真纯大声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安室遥沉默片刻,慢慢回抱住她。就像另一个时空的什么人揽着她打拍子那样,就像某位母亲安抚她甚少照顾的孩子那样,慢慢拍着她-


    枪声停止的时候,他们也停下了手。就像……意识到另一场没有硝烟的冷战终究以失败和破灭收场,于是对命运放弃所有抵抗。


    琴酒明知道维娜一定做了些什么,但他几乎不想再追问。她还活着,还能这样生龙活虎地站在他的对立面……他甚至擅自对此感到欣慰。


    “维娜,”他说,“我以为你死了。”


    你很没礼貌,小鬼。维娜累得够呛,她觉得她老了,老到和小鬼打上一场就浑身酸痛,老到不能再叫那个曾经能把半截身子都埋进雪里的人为小鬼——但她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死?”


    “我以为你是那种蠢人,”琴酒很直白地说,语气中甚至有些欣赏,“没有理想就活不下去。但你不是。你是个灵活的叛徒。”


    维娜竖中指给他,“……从始至终,你也没搞明白我效忠于谁啊。”


    “嗯?”琴酒一皱眉,“你不是克/格/勃的燕子?”


    你才是燕子,你全家都是燕子。维娜又用力瞪他,“我在华沙救了你,你甚至都没觉得自己是苏联人,却先把我当成了苏联人。所以,是你自己选择了信仰,不是你跟随了我、然后我背叛了你。明白了吗?”


    这下琴酒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他长久地凝视着她的脸:淡灰色的眼睛、看不出年龄的一张短圆脸,脸颊上微微散着几点雀斑。金发垂在脸颊边,顺滑得简直不像一个欧洲人。


    还是那么一张脸。是他自己……自行定义了这个女人。


    “你当时给我吃东西——”


    “只是为了让你活下去,”维娜不耐地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做个小克/格/勃,只是把一只瑟瑟发抖的雪貂裹成皮毛丰厚的小北极熊。你会错意了,小子。”


    “那你当时教我吹口琴——”


    “也是为了让你活下去。音乐和食物都是必需品,毕竟我是华沙人。”


    琴酒还是盯着她的脸看。看了许久后,他笑了。那张脸上简直不该有这样的笑意,旁观着的波本惊悚地发现,他这么笑好像竟然真的有点像北极熊了。


    “你的儿子不像你,维娜。”


    这就是睁着眼说胡话了,明明除了肤色哪里都像。降谷夫人吹了声很响亮的口哨,“那你更像?”


    “你刚才说了,人可以自己选择自己像谁,”琴酒又是一耸肩,“知道我曾经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也很有趣。”


    “所以,你——”


    跟着红色的血、染红的雪和红色的旗帜走到半路,又走回红色的血泊之中。站在起点的组织杀手凝望着自己曾到达过的最远的地方、自己……自行选择的导师,摇了摇头。


    “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维娜,”他说,“我仍然觉得你是克/格/勃,所以我不后悔做过克/格/勃;我觉得你是杀手,所以不后悔成为杀手;现在呢,我仍然觉得你是过去的叛徒——”


    “所以,我也跟着你做一次叛徒。我不会向组织告发你和你的儿子,维娜。”琴酒说,“就让我看看,这个更像你的孩子会走到哪里去吧。”


    维娜却没回答他。她看着摩天轮下,神色有些怅然。


    “你看到了谁?”琴酒问,“很重要的人吗?”


    ——比我还重要的人?


    “不。”


    似乎已经确认了什么,维娜收回目光。她沉默片刻,笑了起来。


    “是一个,”她说,“看起来很熟悉,做着他也会做的事——但我不认识的人。”


    旁听着的降谷零缓缓皱起眉,带着某种预感向摩天轮下看去-


    枪林弹雨。


    久久瑠千代抱紧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缩在旋转茶杯里。她无比后悔自己买下门票,带孩子来了这里——在这孩子长大的六年里,她总是在后悔,似乎让孩子受伤的每一步路都可以算在她头上。


    她仍然是个敏感的女人,做了母亲也是敏感的母亲:然而,哪怕是一切都怪自己,她也不会放开抱着孩子的双臂。她无比清楚,是自己带这个孩子到了世界上,她的出生完全是她的意愿,所以她会为自己的一切选择负责到底。


    “妈妈……”那孩子叫她,“为什么这个真人CS游戏还不结束啊?他们有点吵。”


    于是她伸出因紧张而冰凉的手,先小心翼翼地搓热,再捂住女儿的耳朵。


    “是他们没有素质,我们不像他们一样,”久久瑠千代轻声说,“好孩子,别动。”


    待在妈妈怀里。什么都不用怕。就像是你没出生之前……待在妈妈怀里。妈妈可以一直一直保护你。


    她抱住女儿,让自己的脊背露在茶杯挡不住的角度。


    柯南一眼瞧见了这边的情况,立即就要赶过去;小兰连忙抱住他,不让他冲入枪林弹雨之中,他挣扎着,生怕来不及——


    然后降谷正晃出现了。此时此刻,他不是谁的父亲、谁的前辈、谁的上级、谁的丈夫谁的协助人,不是什么总裁。他只是一个听说了这里有危险,所以要赶来救人的好人。他冲上前来,真像是影视剧中的男主角,没有一颗子弹碰到他的身体。


    小初拼命奔跑着。它来不及获得宿主的允许,也说不清它制造的问题,它如何将久久瑠母女放进了游乐场。但它已经从宿主那里学到了生命很重要,学到了她们不是没有脸的配角,宿主手把手教过它如何拯救生命,不止一次示范过,宿主还给了它短暂操控降谷先生身体的许可,虽说本来是为了让它叫来降谷零警官——


    但它有了自己的意愿。救人的意愿。


    “久久瑠女士!”系统操纵下的降谷正晃大喊着,向她们抛过一面防爆盾,“用它挡住茶杯的空缺位置!”


    降谷正晃的第一次正式出场,是颤颤巍巍地把一杯茶水全倒在桌子上。而现在,他严严实实地合上了一个保护了两条生命的茶杯。


    【哇!】观摩着三号系统第一次“做人”的一号系统盯着防爆盾,兴奋大喊,【父承子业,日本队长!】


    [你给我闭嘴!]小初大喊,[帮我测算子弹路线,我调整那个茶杯的转速!是我的失误才让她们进来的,她们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必须得让她们好好活着!]


    【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人啊……】一号系统感慨道,【一个真正的人类英雄。】


    系统——小初,沉默片刻,缓缓笑了出来。用人类的身体,发出人类的笑声。


    [我只是……]小初说,[有样学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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