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和松田并排站在机场通道外。虽说并没有人看得到他们, 但系统仍然执着地在他们两个的胸前挨个打上蓝底白字的方块:松田阵平警察(29);萩原研二警察 (29)。
“别忙了,小初……”萩原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觉得这种东西并不是很重要。推理动漫里展示出场人物的身份, 是为了方便读者快速理解, 我们现在没有这种需求吧……”
[是您不懂, 宿主, ]系统义正辞严道,[你们两个都二十九岁了,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可是很重要的!您别动, 我再来自截两张, 加个滤镜放彩蛋里还能赚点钱呢!]
萩原:“……系统亲,你的研发经费都是这么赚来的?!”
[没有没有, 本系统只是口嗨,]电子音赶紧开始播放免责声明,[这不是想到了嘛。好了, 安室遥小姐所在的航班马上就要落地了。]
“说起来,”松田抬起头来,挺突兀地问了一句, “当时, 安室遥的假身份是系统帮忙做的。有安排配套的监护人吗?”
系统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有的有的!松田警官,你听本系统说——]
“这个,”萩原立刻打断,“资料上写的都是并不存在的亲属, 在送她出去读书之前还特地修正过一遍,不会引发什么质疑的。放心吧。”
松田转过头来,挺认真地看他一眼。萩原从容以对。
“没问题就好, ”最后还是松田先放弃了,“只是随便问问。”
[没有争夺抚养权的意思?]
萩原:“……”
“好了,”他说,“还是专心等小遥回来吧。”
松田看着通道里走出来的人。通道干净整洁、四面都洁白明亮,里面的人像是从调料瓶里洒出来的盐粒一样飘飘摇摇地被飞机从高空中晃出来,不出声地溶解在人海里。
很平凡的、很让人安心的旅程。就像他们不算惊心动魄的二十九岁。
“嗯,”卷发青年跟着点头,“等她回来。”-
三年前,救回安室遥后,萩原严阵以待了许久,然而并不见贝尔摩德发难。一时之间他颇觉不安,甚至还和系统商量了要不要再加强一点对克丽丝·温亚德的监控,得到了“您不如直接加入她粉丝群拿一手资讯,本系统宁死不做私生粉”的回复。
这段等待时间被他用来检查安室遥的认知水平,竟然很符合高中女生的常规水准,应该不会让路人发出类似“这是苹果,好吃的”的发言。对此,小初宣布它将负责——
[小遥的身体是本系统造的,为了宿主使用身体时数据接收传输的速度能更快,本来就加载了一些基础常识内容进去,算下来她和本系统还是用了相同的训练材料呢。]电子音听起来跃跃欲试的,[小遥,叫声学姐来听听?叫学姐!]
安室遥:“……记住我们几个的脸,除了我们,谁来都不好使?”
萩原充满谴责地深吸了一口气。系统狼狈逃窜,[不好意思小遥的“常识”里混进了一些互联网素材——本系统这就处理一下!]
……总之,他们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贝尔摩德的动静。到最后,甚至是安室遥自己先理顺了自己的人际关系,发出了切中肯綮的疑问。
“会不会是黑羽君帮了忙?”她问,“他和那位……莎朗·温亚德,似乎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下萩原确定了,安室遥的自我认知确实是高中生——他们这些成年人总会把未成年人纳入待保护的范围之内,忘记他们其实完全有能力起到更大的作用。但未成年人自己却更关注同类,小朋友总是能很快地在房间里找到另一个小朋友。
“你和快斗——嗯,黑羽君的感情好像不错,”萩原问,“你要不要去江古田那边的高中读书?不用担心档案问题,我会帮你解决。”
出乎他意料地,安室遥冷静地摇了摇头。
“我不要,”她说,“现在我没有被温亚德女士找麻烦,是因为黑羽君使用了他在她那里的‘人情’。如果我继续在她能顾及到的范围内活跃,就要继续消耗这份‘人情’作为资本,而我没有办法对这份‘人情’进行补充。按原本的情况,也许她会把这份‘人情’用在更宝贵的地方。”
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安室遥一直都很沉默。听她说上这么多话,真是一件挺新鲜的事。萩原有心要引导她说上更多,因此开始明知故问,“更宝贵的地方?”
“黑羽君父亲的事,足以证明还有危险围绕在他身边,”小遥十指交叉撑在下巴,看起来简直像在祈祷,“如果有人受了他父亲的恩惠、想要帮他一把,我希望是在这件事上帮他,而不是因为他来宽容我……我不想获得这种‘红利’。”
不想获得社交红利吗?这种话,听起来像是小阵平会讲的。在我们都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小阵平好像也闹过这种别扭。觉得自己因为“是那个萩原的朋友”而被另眼相待,担心那些人因为善待过他而向研二酱索要报酬什么的……很可爱呢。
既然这种事会有点相像……
“小遥,”萩原直截了当地问了,“你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也是因为担心给我们添麻烦吗?不用担心这个的。”
安室遥坦坦荡荡地摇了头。
“我是因为你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当然不会吝啬于向你索要生存必备的东西。你放心,我不担心这个,”小遥说了一半,脸色又变得有点不好看,“我只是担心……”
半长发青年蹲下身来,和坐在板凳上的女孩视线齐平。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任谁被“萩原君诚恳的眼神”看了,也会柔软下来。
“没事的,小遥,就告诉我嘛,”萩原用那种让人觉得一切都不必担心的声线问,“你在担心什么?”
安室遥难为情地侧过头。萩原耐心地等着。良久,她才慢慢开口,“因为……因为之前在我的记忆里,我很擅长唱歌,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被那个组织选择;但偶尔,我会发出非常、非常刺耳的声音,唱出超级难听的歌……我怕我会再发出那种声音来,所以尽可能地在减少说话的频率。就是这样。”
萩原:“……”
小阵平,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安室遥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狂笑的警察先生。她知道了,知道他的灵魂曾由内而外地撑起了她,给了她能这样活着的机会。但是,对于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她毫无头绪……
“好了,我理解,我理解你的心情,”笑够了的萩原在她肩膀上很轻地拍了一下,像在安抚小动物,让人想把头贴到他掌心底下去,热烘烘地拱上两下,“那我们就换个远一点的地方,对你来说更安全的地方。但是,可能会有点辛苦哦?”
她答应了。她将用接下来的三年去后悔这个决定-
安室遥弯下腰去,把额头按在飞机坐椅前方。她的动作有点用力,额前的皮肤像是初熟的水蜜桃那样泛起来一片粉红,但她看起来不算很在意。
“安室学姐?”与她同行的女孩也偏过头,像是狐狸把鼻子拱进雪堆那样,在对方脸上一片空白的表情里去找她的眼睛,“你怎么了?”
小遥摇摇头,“没事。就是在想,我的朋友需不需要开飞行模式?”
系统:[我谢谢你,我不用。听到了吗,我说我不用!]
“嗯,它说了,”小遥向自己的学妹转告,“它说它不用。”
学妹:……时常不知道我的学姐在发什么疯。
“虽然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谁——”她的学妹把头向后一仰,“但是,等下出了机场,我就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要和妹妹一起,她需要我照顾。有人为你接机的对吧,学姐?”
安室遥回头看了看那位一头金发、把自己挡在口罩后面不停咳嗽的“妹妹”。想到那两位警察先生,安室遥的眼神柔软下来。
“嗯,”她按着系统教她的话说,“是我哥哥,和我哥哥的朋友。他们会带我回家,再之后……大概到我去大学报到之前,都会和他们待在一起吧。”
学妹眯起绿色的眼睛,语气故作高深,“哥哥……你和他们长得像吗?嗯——有我和你这么像吗?”
“好像还真差不多……”安室遥把发尾绕在自己的指尖,拧了两圈,“都是黑卷发、绿眼睛。不过,他没有你这样的虎牙呢——也有改变的空间。”
学妹揉了两把自己剪得很短的卷发,“改变的空间?”
“哦,他装了颗假牙,”安室遥镇定道,“到时候让他拔了,换成一颗虎牙,他就有虎牙了。”
学妹:……我觉得不能这样做。
“听起来,你们感情挺好的嘛!”她有点惊喜地拍拍安室遥的膝盖,“我还怕之后你会过得不好呢。毕竟,你刚来学校的时候,对他们的怨气好像很大——”
几乎是在瞬间,安室遥的表情就狰狞了起来。学妹敬畏地缩缩脖子。
“我也和你提过的,我的启蒙知识主要来自于中华文化圈,了解的食物也主要属于那一边,”安室遥的表情异常悲愤,“然后他们轻描淡写说着什么‘来读书’把我送过来,让我足足吃了三年的英国菜!三年啊!”
学妹毫无诚意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节哀。愿我煮飞天意面保佑你,为你抵御仰望星空派的侵袭。RAmen。”-
安室遥终于出现在通道口。萩原高高兴兴地迎上去,随后露出狐疑的、不敢相信的,看到白菜被猪拱了,但分不清哪个是白菜哪个是猪的茫然表情。
“那个学弟是谁?”他小声问,“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
小遥相当老成地叹了口气,硬把“学弟”推到面前。
“不是学弟,”她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高中读书时初中部的学妹,世良真纯。”
第132章 谐欢宴(四) 冲矢帽
“她们两个在做什么?”松田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进自己的卧室, 招呼萩原也进来,顺便看了看客房的方向,门还是严丝合缝地关着, “总不能真的有人会在高三暑假学习吧。”
虽然说着这种话, 但是还是没有待在客厅, 特地避免了打扰到小遥的风险呢。小阵平今天也很可爱!这样想着, 萩原摇了摇头,“别管了,倒数第二在给倒数第一补课呢。”
“啊?”
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擅长社交的人——伟大的萩原研二警官——发出了异常悲伤的声音, 一句话概括了正在发生的事, “小初说小遥马上就要在东京读大学了,东京这个地方情况很复杂, 人际交往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命案。所以,系统必须挺身而出,教安室遥同学一点做人的道理。”
松田:“……谁?系统?做人的道理?”
“是啊, ”看着幼驯染诧异的眼神,连萩原也忍不住摇头,“小初还不让我插手!真的是——算了, 随她们去吧。”
听幼驯染这么说了, 松田就也没再插手。他完全不是乐于干预他人生活的性子, 更没有什么既当爹又当妈的癖好,即使曾经机缘巧合参与过几次对安室遥的扮演活动,也没打算评判她自己的人格。
不是女儿、不是衣服,不是皮套, 不是延展和工具。安室遥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们都不觉得自己可以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不过,说到这个, 东京的凶案数量最近确实突然就增加得很快,”松田按亮手机,“班长回复消息的频率都下降了。”
半长发青年做着做作的抹泪动作,也侧头对屏幕看过去,“真的不是因为现在的电子产品还有应用程序迭代太快,班长作为老人家不适应吗?”
松田:“……没事,至少我很适应。我可以帮你把刚才的话当成语音消息发送。”
“小阵平!”萩原毫不犹豫就是一个滑跪,“我错了!”
卷发青年洋洋得意地对他晃晃屏幕,“放心吧萩,你刚才也看着我的屏幕的。哪里有启动语音消息的动作?”
“我就知道小阵平对我最好了——”
松田看着萩原脸上雀跃的表情,残忍地说完了后半句,“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让系统录音就好了,还能备份,随取随用。”
[本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萩原:“……”
“小阵平,你变了,”萩原一脸凄凉地抱紧了自己,“你变了!还有系统亲,你不是在给小遥上课吗?怎么还在偷听我们说话!”
[宿主此言差矣!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看到你们从警校大猩猩进化成爆处双子猩,现在终于学会在日常生活中熟练使用本系统了,小初真是异常欣慰,]系统难得看宿主吃瘪,心情大好,不管不顾地输出起来,[再说了,本系统本来就可以多线程工作!不信你们去看小遥,她还在专心记笔记呢!]
“记笔记?”萩原有点好奇,于是去敲了敲客房门,“安室小姐?”
安室遥应了一声,听起来心情倒不错,“怎么了,萩原警官?”
“没什么,就是系统说,它给你讲了很多人际关系的道理。听说它是一个精通人性的讲师,所以我想看看你的笔记,”萩原挺耐心地多解释了两句,“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女孩有点茫然,但还是挺利索地把笔记本递了过去。而萩原看着这纤细且略略倾斜、句尾还有各种JK符号的字体,忍不住眼角抽搐,“小遥啊,你的汉字写得……”
“怎么了?当日既送我到英国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也知道我的汉字书写会荒废吧!”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安室遥也有话说了,“而且,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的字也不过只是——”
想到系统方才的人际关系教导,她难得用了比较委婉的措辞,“只是……飘渺潇洒吧?”
写字又瘦又斜、喜欢拖长笔画还要在句尾加小音符的萩原:“……”
算了。他接过本子,开始阅读内容。
【首先,不要成为社长,也尽量不要成为学生社团的团长、交际花;其次,说话不要欲扬先抑,也不要欲言又止,更不要说一半藏一半;谨慎地和有兄弟姐妹特别是双胞胎的人交往,更要小心大家族里仅剩的继承人;要和消费水平相同的朋友一起出行,千万不要和人产生经济纠纷,出去吃饭的时候要小心一切散发苦杏仁味道的东西,要对自己的过敏原了如指掌。】
半长发青年已经看得眼冒金星了。他翻过下一页,发现竟然还有内容。
【警惕娱乐场所,游乐园的任何设施都不要轻易乘坐,最好拒绝所有免费发放的东西;旅行时不要进入只有唯一道路可以抵达的孤岛、山庄和高楼,避开雪天和大风天;如果必须参与集体旅行的话,不要独自一人呆在房间,一定要积极参与活动,如果说了“我身体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一下”,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跟紧会空手道的女高中生、戴眼镜的小学生和爱喝酒的侦探,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协助;小心黑衣人,但也不要无差别躲避每一个黑衣人。】
萩原:“……”
他把本子用力一合,努力对小遥挤出笑容,“这个本子,能借大哥哥用一下吗?很快还你。”
得到安室遥的首肯后,他第一时间就给伊达航发了图片,“班长!通知警视厅,让他们按照上面的内容编写一版《东京市民生活指南》!”
——他真的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活在一本如何水深火热的漫画里!天下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有的,宿主,有的,]系统幸灾乐祸,[夏威夷。]
“可以啊,”伊达航很快回复,大概刚结束工作,他直接发了语音,“虽然不知道萩原你是从哪里拿到的,不过从最近的经验来看,好像还真的很靠谱……哎,你说的爱喝酒的侦探和戴眼镜的小学生,我最近经常看到呢。”
萩原短暂地愣了一下,手上快速回复消息,“经常看到?”
“是啊。虽说你们爆处不怎么接触这些,还是搜查一课和他们打交道最多,但最近新闻不是经常报道吗?就是那位‘沉睡的小五郎’,还是我们警校的优秀前辈呢,”伊达航开朗道,“不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目暮警官、高木他们出勤的时候总能碰上,到了我就总是看不到毛利前辈沉睡的景观……难道我长得很提神吗?”
[那哪能呢,]系统仗着伊达航他听不到,语气凉凉道,[你既不是咖啡色的,也不是十字架,怎么可能提神。话说回来,降谷警官能成为打工皇帝,不会就是因为有着咖啡色的皮肤、已经从里到外被咖啡腌入味了吧?]
萩原:小初,你怎么不也去学习一下那份东京市民社交指南!要是真的有实体,就你这个说话方式,在我们这里活不过三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在意……”半长发青年凭着直觉皱起眉,“这样吧,班长,如果你再碰见他们,就喊我过去看一下。”-
没错,由于系统不能轻易更改核心设定,这一次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还是没有逃过重棒来袭的命运。不过,这一次,托卡迈尔早早被开除的福,赤井秀一仍然还是好好地做着他的莱伊,并没有暴露。
此刻,他也仍然践行着他从头包到脚的不暴露准则:坐在组织知名金主兼情报来源的对面,他连头顶都没有暴露,严严实实地被针织帽捂着——
“听小遥说了一番英国见闻以后,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他的头发情况,”即使扮演着降谷正晃,萩原也没有放弃和系统讨论莱伊的头发,“会不会下面其实没有头发?但是看他的长发又很浓密,应该不会。话说回来,诸星大对小遥说过,他是美国人,对吧?应该没有那种基因,没关系的。”
系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您绕过错误答案。
“说起来,”对时尚相当有兴趣的萩原提问,“我早就想问了,诸星大戴的帽子是哪一款,这个系统亲应该能说吧?明明是针织帽但看起来冬暖夏凉的样子,让人很心动呢。”
[冲矢帽。]
萩原:“啊?”
[咳咳,没什么,]系统有些心虚地回,[您还是赶紧和他继续交涉吧。莱伊看起来很着急。]
“我很感谢你和宫野小姐,是发自内心的,”降谷正晃思索着开口,“虽说普拉米亚失踪后有人传言她栽在了日本警方手里,但毕竟没能得到确认。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你们能帮软银集团到俄罗斯去追踪那种改造打印机的下落,这很勇敢。”
诸星大不甚明显地挑了一下眉毛,“可能是被俄罗斯人传染了他们的勇敢。”
“那也很好,”降谷正晃拒绝接收他话语中的暗示,无论他接触了几个俄罗斯人,他都不打算去打听他们的事,“不过,随着那件事的影响逐步消失,现在你们的活动范围也从俄罗斯转回日本了。为什么你仍然想要投向俄罗斯的支援呢?”
早有准备般地,诸星大笑起来。他从手套内侧取出一张照片,用食指和中指按着,向着对面的方向推过去。
“是为了一个人,降谷先生,”诸星大说,“一个……和我们都有关系的人。”
第133章 谐欢宴(五) 十几岁的小孩就是长得都……
虽说这话听起来很吓人, 但诸星大说得很轻快,并没有要排出四张人质卡来要挟他的意思。当然,小遥那件事结束后, 萩原基本上已经把诸星大划进了对抗组织的那一阵营, 倒也没有怀疑他的动机。他的思考集中在——
“我刚才还真想了一下, 他说的是小降谷, 还是那位神秘的女狙击手,”萩原向系统吐槽道,“这两位, 一个是降谷先生的孩子, 另一个有很大可能是他的妻子,肯定能称得上和降谷正晃有关系没错——”
系统已经习惯了人类的转折, [但是?]
“但是什么叫‘和我们都有关系’啊!好让人误会的讲话方式!”萩原表现出了对美国人语言风格的不理解,“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您不懂,以他为圆心、以七百码为半径, 圈内都算有关系,]掌握一手数据资料的系统见过大风大浪,根本不以为意, [这才哪到哪, 还没开始宿敌恋人呢。]
萩原:……算了, 正事要紧。
“抱歉,您指的是谁?”降谷正晃露出恰到好处的神情:五分好奇三分警惕,还有两分怀疑,“我想, 我与您的社交圈似乎并不重叠——总不会指的是宫野小姐吧?”
他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万万没想到诸星大竟然真的点了头。萩原愣了两秒,随后反应过来——
“您说的是宫野志保?”
诸星大相当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毫无把自家亲戚的事情推给别人的羞愧感,横竖他现在也一无所知,“据说您在第一次逃出组织病院的时候,曾将她认定为‘同谋’。我想,您也许会对她的事感兴趣。”
“当然,我仍感谢她当时为我提供的帮助,我们也在组织病院之外的地方见过,”降谷正晃没有推诿,毫不犹豫地认下,“志保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江户川柯南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动画组绘制的问题,他现在真的很头大:伊达警官怎么会突然以“想要见一见警校的前辈”为理由,邀请毛利叔叔聚餐啊!大叔什么时候这么受人敬仰了,他怎么不知道——
哦,不对,他知道,这还是他一手打造的个人IP呢。但问题是,搜查一课的警察不应该这么热衷于“沉睡的小五郎”才对啊,他们本来就能经常看见啊!几乎每天都能看见!
……还是不对。伊达警官比较敏锐,他生怕伊达警官会发现沉睡的小五郎是源于晕针的真相;再加上只要稍微引导一下,伊达警官就能抓出案件真凶,因此他好像还真的没有让伊达警官见过“沉睡的小五郎”。
作为刑警,对身边的事物保持敏锐是必备的素养,他感到好奇也在情理之中。江户川柯南不会觉得这是麻烦,事实上,因为在形形色色的案件中见了太多世情波折,他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包容度都很高。但是——
但是被他发自内心地认可了推理能力的伊达警官,见过小时候的“工藤新一”啊!之前的接触还不算深入,姑且能混过去;但只要让他近距离了解过大叔的为人,他一定会对之前的案件产生怀疑的!到时候怎么办?
更别说,伊达警官还说要带上他的同期们!就算伊达警官一时想不到,剩下的四个人也会提醒他的吧?总不能五个人同时变成瞎子!那这算什么会面啊?《五人墓碑记》吗?就算是松田警官戴着墨镜也不能把他当瞎子吧!
柯南当然也想过要想办法逃掉这次会面,然而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柯南跑不了事务所,早晚还是要相遇的,他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
“新一?”博士看他在书桌前来回搓头的纠结样子,亲切问候,“在洗头吗?”
柯南:“……”
“博士,问你一个问题,”他终于肯停下来,放过自己那已经被从工藤新一揉成黑羽快斗的头发,垂头丧气地开口,“如果你必须要去见一位许久不见的朋友,但是又不想让对方认出你,你会怎么做?”
阿笠博士摸着下巴想了想,又看了看窗外的银杏叶,“嗯……再吃胖一点,或者染个头发?”
“啊?”
博士拍拍自己的肚子,发出相当爽朗的混响,“这可是有实践支撑的!我和一位老朋友约定过每十年在老地方见一次面,不过因为我比小时候胖得多了、头发也全白了,她见到我可是很惊讶呢,哈哈……新一要不要也试一试?没准能吓你的老朋友一大跳呢!”
小学生要染发还是太夸张了,可能会被小兰姐姐骂一顿——不对,是小兰!不要再姐姐了,之后再叫错了就糟糕了!不过,吃胖一些好像还可行……柯南陷入了思索之中-
“只是这样吗?”降谷正晃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陷阱,痛快地答应下来,“没关系,我可以用软银集团的技术手段帮志保找一找。”
[喂喂,宿主,]电子音不服输地出声,[本系统到底什么时候归属软银集团了?软银集团也不是韩国产业吧?你要尊重我的代码来源!]
听了这话,降谷正晃竟然还真的对着诸星大补充了一句,“不过,可能起决定性作用的不会是我们的技术。总之,我会尽力帮志保找一找。”
[真不错,]系统满意了,[赞美您,宿主。]
“顺便再问一句,”降谷正晃按住餐单,制止了诸星大转身欲走的动作,“这件事需要的保密等级高吗?”
大家都是做情报的,自然明白保密等级背后包含着很多东西。诸星大停了片刻,挺刻薄地回答,“比组织高一点,比MI6低一点吧。”
“那很低了,”降谷正晃抬起手,在身边比了个比原画柯南低一点、比动画柯南高很多的高度示意,“那么,志保的行为——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是出于自保还是出于反击?”
诸星大沉默片刻,拉开自己身侧的椅子。他是要离开的,这里也不会有人入座;但他拉开了那把椅子,就像在邀请什么人同桌用餐一样。
“出于同仇敌忾,”他说,“您是志保的同谋对吧?现在,她想要更多的同谋。”-
同谋。萩原走出卧室的时候,脑子里还像是着魔一样绕着这两个字,就像客厅里的烟味般,一时之间很难挥去。
“小遥出门了?”他看着好久没能在家里吸过烟的幼驯染,“是和那个学妹一起吗?我总感觉那孩子有点面熟。”
卷发青年没太在意,随手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是,她们说要一起挑学校。小遥需要确定自己申请的大学,世良也要办转学手续,留在东京就读。说到面熟,她和小遥就挺像的。大概十几岁的小女孩都会有点相似?”
“什么小女孩啦,好老成的口气!明明小阵平也还没有到三十岁吧?”萩原笑吟吟地坐在了他身边,“不过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之前见过明美小姐的妹妹,也和她们有一点相似呢。可能就是从这里而来的熟悉感吧?”
松田点头,“可能吧。话说回来,小遥一开始遇见的那位童星,后来你还在娱乐新闻上找到过的,相原格蕾丝——不也是那个风格的长相?”
“嗯嗯,是啊,”想到这一点,萩原更加确定了,“所以果然就是像小遥一样可爱的小女孩有很多吧!说明我的审美很好!”
系统:[……]眼睁睁看着宿主距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远的感觉好迷人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哦,对,”松田捏了捏眉心,“既然萩刚刚才说了自己审美好,那么就请接过周末安排聚会穿搭的重任吧。顺便礼物也你来挑,我会付钱的。”
萩原:“啊?什么穿搭,什么礼物,什么聚会?”
“班长安排的聚会。他听说你对那位毛利侦探好奇,干脆牵头办了个聚会,用想要拜见前辈的名义请到了毛利侦探和他的女儿赴约。好像说参与聚会的还会有在他家借住的小朋友,班长最近父爱爆棚,听了可高兴了。”
要是放在之前,萩原也许会调侃两句“小阵平去了,班长和娜塔莉小姐也一样会父爱爆棚”之类的话;但现在,半长发青年只是坦然一笑,不以为意——他确定!没有人!比他!更懂!父爱!
“行啊,只是一次聚会的话,也没关系……”萩原在心里快速排了个时间表,天地不仁,以p人为j人,“到时候就让我来负责吧!会把小阵平打扮得很帅气的哦?可惜小遥那孩子忙着选学校,不然可以把她也带上,没准她可以和毛利侦探的女儿成为好朋友呢。”
[没关系啦宿主,您一介p夫就不必勉强自己做j人,誓死捍卫您的enfp权,]系统又开始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本系统会帮您排好班的!再说了,志保的任务也很好完成啦!]
“很好完成?”
[是啊,]电子音里不知为何浸满了辛酸,[相信本系统,她想要查询下落的那个工藤新一超级好找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萩原顺口对松田解释了几句,“通过小初联络了一个任务,要找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位小朋友的下落。你知道的,就是工藤新一,我们在谷仓事件碰过面,后来又在寺庙里见过他。”
这几年萩总是在做“通过小初联络的任务”,他也快习惯了。卷发青年没什么兴趣地按按额角,“应该很容易找吧?他现在已经是半个公众人物了。”
系统:不,您不懂,他现在是公众人物背后的男人!
第134章 谐欢宴(六) 纯红的噩梦(前篇)……
“结果还真的有点难办啊——”
萩原把已经有点发烫的手机往胸前一放, 仰躺在沙发上,简直像一只捧着贝壳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的海獭,“据说工藤新一已经有几个月没去上过课了。米花町二丁目的物业管理员最近没有见过他, 他的家人在国外;连目暮警官都说他好久都没得到来自工藤新一的协助了。”
“嗯?”卷发青年听得直皱眉头, 类似这种开头的失踪案件结局都不是很妙, “没有人就此报警吗?”
[宿主, 松田警官……]系统没精打采地发出声音,[不用担心工藤新一,他好着呢。你们肯定能抓得到他。]
失踪无人报警, 而且不用担心, 父母都在国外——飞速整合了一下信息,萩原眼前立刻一亮, “既然系统亲这么说了!难不成那孩子的父母欠了钱,带着他在逃债吗?”
系统:[……不是!]
[您别管了,总之这个问题不用特别担心, 很快就会揭晓谜底,]它也算是体会到了这个漫画世界对核心人物的身份保护,[还是先期待伊达警官举办的聚会吧。]
可怜的系统。它还不知道, 聚会上它会更后悔自己此刻的轻慢!-
[本系统觉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每个人都有责任。]
难得的,系统没有收到任何反驳。并不是因为它的宿主以及幼驯染先生突然走上了礼貌路线,而是因为它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过于垂头丧气以至于忘记搭理它的小女孩——
“怎么办啊?”安室遥把笔记本往脸上一盖, 语气平静之中有些许绝望,“都翻了整整一本大学了,还是没挑出来上什么大学。”
[那你干脆去我的故乡上一本大学好了, ]系统凉凉道,[要一本大学哦,虽然双重否定表肯定,但是上了双非是不会得到坏老师的肯定的。]
“拒绝唯学历论……”纵使已经被系统把思路搅得乱七八糟了,安室遥还是低声嘟囔了一句。
世良真纯开朗地拍了拍她,“没关系啦,学姐!我们总不会没书读的!”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们坚持下去的话……”安室遥两眼放空,“你能再说一次我们两个对学校的需求吗,世良同学?”
女孩随手扯了一下滑落的吊带背心,还是觉得麻烦,干脆一整个人躺在了地毯上,放弃对地心引力的抵抗,开始虚空鸭子踩水,“嗯,学姐你要食堂好吃,然后计算机系强一些,没了。”
“那你呢?”
世良真纯施施然拿出一张卷起来的黄色便利贴,像是宣读圣旨那样展开;她的视线却没有聚焦在便利贴上,显然对自己的条件已经倒背如流,“首先,要距离我现在租住的房子近一些,午休时间我要可以自由行动;其次,学校要有知名的侦探社团、截拳道社团;还有,我希望学校能有较为方便的图书馆,或者方便查询资料的机房;以及,我需要学校能给我尽可能多的自习课,请假方便一些;再加一点,我还要拿到学校的图纸和教职人员名单,确认几个地方再决定。当然了,这需要他们公开这些内容,不够透明的学校都不能考虑。”
“最后,”她宣布,“最后,我想要离你的大学近一点!”
[别走流程了,安室遥,你直接给她推荐帝丹高中就行,]电子音听起来相当无奈,[即使是本系统这么多年收集起来的数据库,也没精细到这个地步。这些东西要找好久——]
“行啊,”方才还在心底抱怨着的安室遥却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把东京高中的招生宣传单全都拿到手,一家一家慢慢地看。还有时间,一定能找到符合要求的。而且你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啊。”
世良反而有点发愣。她从地毯上爬起来,几步蹭到安室遥眼前,“学姐,你不觉得不耐烦啦?”
“嗯。”
“真的陪我找?”
“嗯。”
世良皱眉看她,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但安室遥已经发现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和那位键盘手很像,“为什么?你的要求明明很少吧。学姐也不像那种会迁就别人的性格,我还以为我们要散伙了呢。”
她说得很轻快。是蒲公英球被一阵风拂过、飘飘摇摇四散开的那种轻快。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世良同学总爱穿运动装,就好像随时准备奔跑起来似的。总不可能指望一头矫健的鹿在原地停留太久,她身上有种旅者的气息。
是经常转学吗?安室遥也只能想到这种事。莫名地,她有一点能理解世良的感受:家里最小的妹妹就像是老树上最新的那片叶子,纵使整棵树都隐在迷雾之中、放她在枝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而叶脉里仍有着那棵树的全部脉络,一呼一吸都被树牵动着。
明明每时每刻都在奔跑,却并不真的具备跃入风中的自由。
老树上最新的一片叶子……他们要她扮演的克丽丝·温亚德,也是这样的人吗?安室遥想了一会儿,有点头疼——系统会管这个叫CPU过热——也就不想了。与其伤感于自由的有限,不如抓紧去利用有限的自由:那两位“哥哥”就是这样有序地安排安室遥最初受限的人生。她也多少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之前我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才会表现出不耐烦。但现在看来,你是真心想要,而我也能做到,”安室遥说,“这样不就行了?”
总感觉是松田警官会说的话……系统这样擅自想着,心满意足地看到世良真纯眼睛亮起来,笑出了她的招牌虎牙。
“学姐,你真好——”揽着安室遥的肩膀,世良真纯难得用那种很轻的声音,像是叶尖颤动一样慢慢地讲话,“我是真的需要哦。真的需要这些。”
安室遥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属于那个金发“妹妹”的房间大门。
真的……需要哦?
“那,”停顿片刻后,安室遥又问,“侦探社和截拳道社总是你需要吧?”
“哎呀!别拆穿啦——”
揽住肩膀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世良真纯用上了丝毫不讲道理的力气,即使是一头熊也要被她拽倒了!她们两个就像是被绊倒的熊那样,毛绒绒地在地毯上滚了两圈。
这会儿又不着急找学校的事了!系统想要指点两句,想了想,还是放弃。反正年轻女孩儿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两个年纪大了——”赤井务武才开口,就被对面的人瞪了一眼。他只好立刻修改答案,“我年纪大了,不是很适合继续从事这种剧烈活动。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更平和、更坦率地交谈。”
他根本没去观察对方的表情:即使想要用力去看也根本看不到,对方头上、脸上都包着严严实实的伪装,相当前卫地实践了物理防晒理念,哪怕现在是阴天。对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没有露出来的双眼,默默看着他。
“你不说话——好吧,好吧,那我不如用我妻子家乡的方式来破冰,聊一聊天气?”赤井务武一耸肩,“今天的天空可是很阴沉。一号,你会怎么描述今天的天气?”
【今晚会下雨,】他的一号系统毫无心理负担地引用某《盗○笔记》的金句,【流血的天气。】
“看吧,连人工智能都知道你要做什么,”赤井务武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它知道你要杀人,而我反对你这样做。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我都是这样说——别再杀人了。”
站在他对面的人终于肯说上一句话,只有一个单词,“No.”
“还要继续吗?”赤井务武只是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想要保护他们的心情。我甚至承认,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简单:你把那些穿黑衣服的乌鸦全都杀干净,就会天下太平。我们会有想要的结局,我可以回去见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争取他们的原谅;在他们原谅我之后,我再跟他加入美国国籍,这样就算是我妻子的身体无法恢复,也没有人会指责我是恋/童/癖——”
对面的人:“……”
好神奇啊,一个被布条缠得严严实实的头原来也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比“蝙蝠侠不赞同的表情”还要神奇!赤井务武欣赏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可是,很遗憾的,我还是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她终于舍得再说几个词,“因为你的原则?”
赤井务武爽快地摇头,“我这个MI6都说想要加入美国国籍了。我哪有原则。”
神秘女性:“……”
【宿主,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一号系统毫无顾忌地出声,反正对面是二号的宿主,它也不用隐藏自己,【人家二号宿主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话,纯粹是被你气得没话说了?】
“也有这种可能,”赤井务武坦然接受,“我很荣幸。”
他们有意活跃气氛,二号宿主却仍然执着于原来的问题——在只能与人工智能相伴的漫长岁月里,她似乎培养出了与人工智能相似的、只专注于一个目标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因此丝毫没有忘记方才的问题,“所以,为什么?”
她很专注,很认真,很执拗。她的孩子……很像她。
“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家人这么做,”赤井务武一偏头,“如你所见的,我还是个传统东亚家庭的父亲——”
【拉倒吧,宿主,】一号系统的话也多起来了,像是要把二号那一份也一并包揽,【您那既不传统、也不东亚,更不像个家庭。】
赤井务武:“到底谁才是你的宿主?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之间,你到底站哪边?”
一号系统的回答毫不犹豫,【Fifty fifty.】
赤井务武:“……”
“嗯,如你所见,我的孩子就像是这个系统一样不听话,”赤井务武捏捏眉心,“我也对此感到挺骄傲的。”
“不过嘛,如果真纯她为我杀了人,哪怕是正当防卫,哪怕是情非得已,哪怕我知道她很坚强、不会为此有任何心理负担……我还是会很沮丧的。”
“总不能做太多让家人沮丧的事,是不是?那是你的孩子也想要参与的聚会——别在那里杀人。”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说实话,他都有点习惯了:这几年里,他从来就没从他的老对头那里得到过任何回应。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即使是赤井务武,也忍不住对他的老伙计感慨了一句。
【显而易见,宿主,】一号系统把她那严严实实的伪装投影在空气中,着重展示了她包着的头面部,【是包头人。】
第135章 谐欢宴(八) 纯红的噩梦(上篇)……
“礼物?”伊达航愣了两秒钟, 甚至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重新移到眼前来确认了一遍,才能肯定现在和他说话的真的是松田,“你是说, 给毛利前辈的礼物?”
卷发青年的声音相当理直气壮,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他想要送谁礼物, 反倒像是他要问毛利小五郎抢一份礼物, “对啊,礼物。毛利侦探喜欢什么?我会去准备的。”
“竟然是你在准备,”伊达航不敢相信地皱眉, “不是萩原?他没事吧?”
对面传来松田的笑声, “班长,太夸张了吧?这种事我偶尔也会做啊。萩他现在……在忙别的事, 你不是也知道吗?在打听工藤新一的事。”
“偶尔?”完全没被他说服,这下伊达航听得直摇头,“松田, 你老实告诉我,你上一次给人准备礼物是什么时候?”
“高中二年级,给同班同学准备的礼物。怎么了?”
伊达航:“……”
“没事, 那你可以干脆沿用当时的经验, 给毛利侦探的女儿准备礼物, 她正好就是这个年纪,”班长相当诚恳地给出了最实用的建议,“毕竟我也不怎么了解毛利前辈。”
回答他的是几秒钟的沉默,伊达航耐心地等待着。果然, 他很快等到松田有点无奈地开口,“还是算了。现在我觉得,我对这个年龄段小女孩的想法非常、非常地不了解。”
“嗯?你还有接触这个年龄段小女孩的机会?”他皱起眉头, “最近有什么案子吗,你要接触未成年受害者——又是帝丹高中?”
松田:……什么叫“又”啊!帝丹高中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吗?
不过,最近的炸弹犯好像还真的很喜欢和高中生过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到了回来践行自己当年炸学校的理想。虽说目前为止情况都还好,在爆/炸/物处理班出动之前就总是能碰巧有具备拆弹技能的路人出手,三下五除二把炸弹解除掉;但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引发什么问题……
这都不是该在当前思考的问题。它们的优先级并不靠前,程度也并不紧急,不会在第一时间浮现在眼前。说到高中生,他最先想到的还是和安室遥一起回到日本的那个学妹,充满热情地、口口声声说着想要和小遥离得近一些的学妹。
那孩子不太对劲。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明白,她那样积极地强调着、向往着、反复说着具体要求的高中生活,反而会是她生命中最不重要的东西。
就像在墙上挂起一条门帘,用最精致美丽的织绣、最细密光滑的流苏点缀它,用最繁复纤巧的图案、最明亮灿烂的宝石压住它,反复向人展示这条门帘的构造、门帘的工艺……可是后面根本就没有一扇门。
所以呢?她的门在哪里?还是说——她个人的人生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某个更急迫的需求,她必须跟着别人去走别人的路呢?
小遥说她有个妹妹。但是……世良真纯只给自己选择了转学的学校,却从没有提过“妹妹”的教育问题。那么,妹妹在她眼中不重要吗?还是说——不必她去操心,“妹妹”才是这个家里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呢?
这可能吗?还是小学生或者初中生的未成年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主导人物,会有这样的家庭关系存在吗?
[喂喂,不要看不起小初生啊,这是来自小初的亲切提醒,]系统好心地喊了两句,让陷入思索的松田警官醒过神来,[还有,你的班长还在等你说话呢。]
“不好意思,班长,有点走神,”松田这才想起电话还没挂断——但他不能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说出来,事实上,连小遥被他们接回国的事情都还瞒着班长;于是他只是默默转开话题,“还是直接送给毛利前辈比较好吧?对于他们那一代的人来说,贸然给他们的女儿送礼物,可能会引发警觉的。”
伊达航满脸赞许和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松田看不到,于是决定把反应做得更夸张一些,“真没料到,松田,你竟然还能想到这种事!是因为之前给萩原的姐姐送礼物引发了萩原先生的警惕心吗?萩原可是和我说过——”
松田:“……班长!”
“好了好了,和你开玩笑的,刚才说要给毛利前辈的女儿送礼物也是玩笑,”伊达航决定快速帮他敲定内容,“送酒就好了吧?我有听说毛利前辈很喜欢喝酒,甚至可以说喝得很凶,警视厅的前辈们都还有印象呢。”
送礼物当然就是投其所好,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松田干脆地拒绝了。
“这样吗?”他说,“但我不打算鼓励任何独身带着小孩的大叔喝酒。你知道的,班长。”
伊达航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想安慰两句什么。但很快,他挺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真情实感地为不被绕开的过去和可以避免的未来感到开心。
“这不是很会送礼物吗,松田?”他说,“那你就随便选条贵一点的领带好了!侦探这种职业,去见委托人的话还是需要打扮一下的。”
卷发青年点了点头,“好。那,聚会见?”
“嗯,聚会见——可别让我在案发现场见到你啊!”
“你也是,班长。”-
“你也是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嘛,系统亲——”萩原有点没精神地抱怨,“虽然我对自己所在的世界起源于漫画这点接受良好啦……但什么叫‘画风不对’?你突然这么如临大敌的。”
[宿主,你不懂!]系统急切道,[你们的世界所在的这部作品虽然经历了好几任作画监督,有好有坏,好的甚至可以认养自己画得好的角色——但是,有些角色的刻画方式还是相对稳定的!如果换成了另一种刻画方式,就说明这个可能不是主世界,有平行世界的影响在里面了!]
萩原听得半懂不懂,“所以你说的画风变了是——”
[柯南!江户川柯南!]系统崩溃道,[他的脸怎么这么圆了?不应该啊!他应该有清晰的下颌线!脸颊这么圆圆胖胖的话,这就是《犯人犯泽先生》混进来了啊!本系统不要在街头看见小黑光着屁股跑啊!更不要看到琴酒的发型成为时尚啊——]
“抱歉,小初,完全没懂你在说什么……”半长发青年托着下巴思索片刻,“不过,江户川柯南?脸圆圆的话,是说那个穿着蓝西装的孩子吗?那只是婴儿肥吧。”
与此同时,江户川柯南也在谨慎地环视着四周。他采纳了阿笠博士的建议,决定通过吃胖一些改变自己的面容、削弱认识“年幼的工藤新一”的人能在他身上看出的即视感。几天下来颇有成效,脸都圆了一圈——
“哦嚯嚯,新一啊!”阿笠博士惊喜地看着他,“你真的胖了很多哎!是怎么做到的增肥这么快,难道你的体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快告诉我吧,也许那群人给你喂下的那个药物对代谢有特别的影响!这会是个特别的突破口!”
江户川柯南擦着汗摇了摇头,“不用在意了,博士。没什么特别的,一点小技巧。”
“不行,科学要注重细节!”隔三差五就会被自己的发明击伤的阿笠博士倒是说得信誓旦旦,“你就说说嘛,是怎么快速增肥的?”
柯南的眼镜上划过一道悲伤的反光。小学生难过地低着头推了推眼镜,说出了那句被人期待着的真相……
“博士,你就没发现,我这两天都没有在小兰家吃饭,而是到你这里来跟着你吃饭了吗?”小男孩无情道,“你的食谱,就是增肥最快的良方啊,博士。”
阿笠博士抱着脸,双膝一软,跪在光滑的木地板上,“不——”
就这样,一次和谐的一哭二跪三忏悔再次达成。真是善莫大焉。
柯南自认他已经做到了短时间增肥的极致,就算是换养殖场来也很难有突破。然而,此时此刻,仍然有人锲而不舍地盯着他的脸看!他转过头,然后仰头、仰头、再仰头,终于精准地与萩原警官对上了视线。
好高啊……萩原警官以前有这么高吗?当时我遇上他的时候,明明也只是十岁出头。那时候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不算高?
哦,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在长个子,自信满满地觉得以后我也能长到那么高。
平成年代的一米七四抬起手,一脸悲伤地同盯着自己的警官哥哥打了个招呼。
“哦,你好……是柯南吗?我听毛利前辈说过你。”
半长发青年蹲下来,揉揉他的头发,一个没忍住,顺手又捏了捏那看起来手感就很好的脸颊,“好孩子。柯南,你好,我是萩原研二,和这次组织宴会的伊达警官一样,都是警察哦。顺便一提,虽然看不出来,但我们都是同龄人啦。”
柯南:……伊达警官知道你这么说吗!
“你好,萩原警官!”他笑得很灿烂,但问出口的问题可没那么毫无防备,“萩原警官刚才,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哎——是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宿主,他在怀疑你了,]系统没头没尾地说,[快解释。]
“解释什么?”萩原很茫然,“再说了,小朋友的怀疑……这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吧?”
熟悉的恨铁不成钢感再度升起。系统试图循循善诱,[宿主啊,你就没觉得这孩子眼熟吗?]
“这么一说……刚才揉他头发的时候,确实觉得他有点像快斗,”半长发青年思索,“现在看起来,也有点像小时候的新一。果然,小男孩都长成这样吧?”
[你看毛利兰小姐!毛利兰小姐不是也很眼熟吗?!]好好一个初音未来,现在就快要变成脑浆炸裂女孩了,[小兰小姐就是以前在谷仓被你们发现的小女孩!和工藤新一待在一起的那个小女孩!这会是巧合吗?]
半长发青年皱了皱眉。但很快,他又舒展了表情,“但是快斗带去看小遥演出的那个女孩,中森青子,她们长得也很像吧?所以,巧合还是存在的呀。”
系统:[……随便吧。本系统不管你了,宿主。]
“别呀,小初!”
萩原也不是真的那么无知无觉。虽说被这个世界最强悍的因果律压制着,但他的直觉还是在提醒他,眼前的小朋友绝对不是寻常小学生。他还是有点在意方才说过的、小朋友在“怀疑”他那种话,“至少,告诉我怎样才能破除小朋友的‘怀疑’?替研二酱解释一下嘛,我为什么会盯着他看,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系统幽幽道,[你就说,你觉得他现在既是小男孩又是胖子,看起来对日本危害很大,作为一名爆处警官,实在是没能忍住,所以多看了几眼。]
萩原:“……”
第136章 谐欢宴(九) 纯红的噩梦(中篇)……
“柯南!”
好熟悉的呼喊声, 好熟悉的打断招式,好烂俗的套路!系统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看着快步跑过来的小兰把小朋友揽过来, 就要对着萩原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 这位警官!麻烦你照看他了——”
“没有啦!他很乖哦?我们只是聊天, ”萩原趁机又捏了两下小朋友的脸颊,手感果然还是很不错,“不用担心, 柯南看起来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是不是, 柯南?”
此时此刻,萩原内心的想法其实是相当单纯的:他看起来可太能照顾好自己了!这个风格的脸我也见过好几张, 头一次看到手感这么好的!我捏我捏!
然而,听在柯南耳朵里,这话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什么叫“看起来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六七岁的小孩子照顾自己可是相当费力的, 他们正是有一大堆奇思妙想的年纪,他在少年侦探团已经亲眼见识过了!难不成萩原警官的洞察力已经夸张到一眼看透了他的身份吗?
“怎么回事,柯南!”小兰愤怒的声音立刻在他耳边炸响, “你去哪里玩了?出了好多汗啊!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系统说出了令人风寒的风凉话, [感冒了怎么办?那当然是趁热喝点老白干啊, 变大变小变漂亮。]
……不要鼓励未成年人喝酒啊!虽说没能领会个中玄妙,但萩原也注意到了小朋友额角的冷汗,“现在空调确实开得比较足……嗯,柯南, 要不要我的外套?”
平成年代的一米七四(现在不足一米四七)立刻一脸庄重地摇头,礼貌但坚决地表示了他的拒绝——开什么玩笑,一米九的外套捆在身上, 他会变成粽子的!
[是粽子,快去请黑发蓝帽衫男人!当然了本系统指的是诸伏景光。]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系统今天的话特别多……就像是一位博物馆讲解员每天都例行公事地讲解着,但某天馆内突然来了大人物,因此调整了一贯的讲解词、提升了讲解强度,要在大人物面前争一口气似的。难道说——
系统的心里静静地充满了期待,[难道说?]
“难道说,”半长发青年托起下巴,看着毛利小五郎的背影,“毛利前辈就是我们这部作品的主角吗?颓废的前警察大叔侦探什么的,好像也很有卖点喔。感觉可以做成非常好看的推理恋爱轻喜剧!”
[哦,是吗,那太好了,]系统听起来已经快死了,[那很不忘初心了。]
嗯,看来不是毛利前辈。萩原这样想着,垂下眼睛,小兰耐心地把柯南拉过来,掏出纸巾给他擦脸。
——虽然刚才看着小朋友的脸颊有点反常,但是既然已经上手捏过、又被这样擦过了……萩原自己也略懂变装术,这样来看,这一张果然是原原本本的脸呢。
[宿主,你的心理活动听起来真的好反派啊……]电子音不得不开口打断,[注意一下你的个人形象好吗,给小朋友留点好印象吧!]
萩原听得一愣。注意个人形象?我?怎么可能!这种注意事项从来都是研二酱对别人播报的!本人的帅气可是老少通吃,系统亲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而此时此刻的江户川柯南看着眼神逐渐悠远的萩原警官,内心是又惊又疑,七上八下:不要啊萩原警官他看起来好像想到了很多事!必须得在他彻底把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划上等号之前减弱他的怀疑!
“嗯——萩原警官……”小朋友拖着长音扮可怜,“我确实需要外套,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呀。可以拜托你借我穿一下吗?我绝对、绝对不会弄脏的!”
半长发青年爽朗一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小朋友穿好。他还特地把衣摆打了个结防止他绊到摔跤,又将衣襟的褶皱细细拉平,随后才放心地对系统炫耀,“看吧,人家小朋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什么心理活动!他还主动问我要衣服呢!”
系统:[……]柯南是在试图用扮可爱来减弱你对他的怀疑!够了,我说够了!主角一出现,每个人都要走向这种画风吗!算了,本系统不管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对了,萩原警官,”小兰生怕他会觉得只和小朋友对话无聊,主动挑起了话题,“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和松田警官在一起,园子一直都记得你们……我是说,园子和我一直都记得你们对我们的帮助。伊达警官今天也邀请了他,对吧?”
萩原点头,“是呀。小阵平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班长——就是伊达警官哦——拜托他去准备聚会下一站的内容了。”
“下一站……”小兰有点好奇,但看着萩原一副“这是惊喜”的表情,也就体贴地点了点头,“那我和柯南就保持期待啦!”
真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女高中生啊。半长发青年点点头,又追问了一句,“对了,小兰——”
“怎么啦,萩原警官?”
听小兰提到旧事时只说了自己和园子,自然地略过了当时也在场的新一,萩原犹豫了片刻。这种忽略可能是少年人置气,也可能是故意为之的保护。无论如何,在通常情况下,他都并不是一个会特地提起他人回避话题的人。
但想到志保那孩子明知道姐姐在降谷先生那里工作、手里又握着降谷先生当初逃离组织病院的“把柄”,却从来都没有拜托降谷父子做过任何事,只有这次特地要求了诸星大传话,萩原最终还是问了出口,“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当时的另一位小朋友。那个叫作工藤新一的孩子……有点好奇他现在的下落。”
柯南:“……”-
松田离开了售票处。他把买到的几张游乐园票放进皮夹,又从中抽出两张,连着纸币一起放进安室遥手里,“去吧,和你学妹玩得开心一点。如果碰到我们也不用打招呼,装作不认识走过去就可以——世良同学,你的妹妹要不要也出来玩?我可以再多买一张。”
世良真纯下意识摇头,而安室遥愣了一下,没有去接,“这对我来说太贵了……”
卷发青年皱起眉头,他不是很擅长在这种环节推让,“你只说了太贵,没有说你不想去玩吧?”
“……嗯。”
松田合上皮夹,相当清脆的一声,“就当是你带我到这个游乐园的导航费用。如果没有你们两个,我也不知道东京游乐园的情况。”
“胡说八道,”安室遥嘀咕一声,“明明爆处警察经常去那种地方拆弹吧?”
在英国的那几年里,她也并不多么想家。毕竟,她没有什么“异国他乡”的概念,一个人造产品只有产地,没有故乡。她的记忆里只包含常识,没有乡愁。她只知道她读书的地方饭菜难吃、天气难看,头顶的云朵总是灰蒙蒙的;她会打开手机搜索东京的天气预报,想象那两个“哥哥”头顶的天空,但她发现她对东京市也毫无感情。天晓得,她只会嫉妒东/京/喰/种比她吃得好!
……所以她后来改成搜索爆/炸/物处理班,改成直接搜索他们的名字。她的手指划过文字,看他们穿过那些危险。虽说看得人心惊胆战,但每一条新闻她都有用心看完。就好像她担心哪一次没有翻到美满的结局,美满的结局就不会真的到来了似的。
“哦?”松田明显意识到了,“你经常看我们的拆弹报道吗?”
安室遥点了点头。世良真纯帮着她解释,“学姐……很关注你们的。”
“那你怎么不去关注萩的社交媒体?”松田真情实感地问了出口,“然后你就能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了。”
安室遥:“……”
“不过,我没骗你。我确实不怎么了解游乐园。”
卷发青年回过头,看摩天轮在视野里慢慢转动。像左轮手/枪的弹/匣那样缓慢转动着准备击发,像肉食动物捕食前的瞳孔那样紧盯着准备捕猎。
“因为只要是游乐园的任务,萩都会自己去,”松田说,“关于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好奇。”
他将手中的门票又上前递了递。
“怎么样?”松田问,“算是了解我们的入场券。近距离地去看看今天会发生什么,怎么样?”
安室遥直觉松田还是在骗她。他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此一无所知,但她还是接过了门票。
“我会看好你们的。”她说。
世良真纯为他们的对话沉默了一会儿。侦探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谜题的逼近,但她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解谜。
“学姐,在看好他们之前——”她挽住安室遥的手臂,可怜巴巴地道,“先看好我吧,怎么样?”
[人齐了,]系统沧桑道,[别管什么看好不看好的了,现在本系统很看好你们。]
好极了,真是群英毕至、少长咸集!这下子游乐园不出事就有鬼了!-
“你不该拦着我的,”仍旧包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开口,“她想杀掉你的妻子。”
赤井务武:“……谢谢你,但我妻子还健在。她活得好好的,刚才甚至还有人送她票,如果她乐意的话完全可以到游乐园来玩一圈。”
女士尖锐指出,“但现在她的身高,进游乐园也只能买半价票。”
“所以我应该感谢她——感谢那个代号为贝尔摩德的家伙。不是吗?”赤井务武也是豁出去了,他相当幽默地一摊手,“你看,我缺席了我女儿的成长,但没有缺席我妻子的。”
一号系统:【……宿主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如果你打算激怒二号宿主的话,恭喜你,你现在成功了,非常成功。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好吧,随便你。毕竟很多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想换个更年轻的妻子,你也算是梦想成真,”女人讥讽了他一句,“但即使是这样,也没必要拦着我杀人,不是吗?她该死。”
“但你不该再杀人了。”
“不差这一个。如果你想践行你的正义,可以等她死掉之后再说。”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真在内心评估此时此刻动手阻拦她的必要性。但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会开枪的,”赤井务武笃定地说,“至少今天,我能保证你不会对她开枪。”
她笑了。压在层层叠叠的布料下,很沉闷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抵着胸口开了一枪。
“你用什么保证?”她问,“枪在我手里。”
这可真是挑战定律的对话了,听起来像挑衅。姓赤井的人到底能不能拦住别人开枪?
“用你行走至今的全部动力保证,女士。”
“我的恨足够我杀了她。”
“我没有轻视你的恨意,女士,是它使你成为杀人犯。但你的爱能保证,你不想让‘他的妈妈’成为杀人犯,对吗?”
“——降谷夫人?”
第137章 谐欢宴(十) 纯红的噩梦(下篇)……
柯南裹着萩原的外套, 跟在他身边,被对方提着袖子牵在手里。他双手虚虚拢在衣服里掩盖自己的动作,用指尖感受着他口袋里东西的形状, 还要和他搭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真是压力很大, “萩原警官……”
“怎么了?”半长发青年反应很快地蹲下身来, “是不是我走得太快了?”
走慢了更容易被发现了啊——!柯南连忙诚恳地摇头,眼镜框都快被他甩飞出去了,“没、没有啦, 萩原警官。”
“叫哥哥!”萩原愉快道, “现在的小朋友可真是见外呀……没必要这么拘束啦,柯南。”
小侦探满脑子都是“完蛋了他在调查工藤新一”, 想也没想就点头应声,“好的,哥哥警官。”
萩原:“……”
“系统亲, ”半长发青年忧虑道,“我这两年都没怎么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这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包没问题的, ]系统完全看不下去, 都快把深度思考模式关掉了, 只是机械性地回复,[这孩子身体虽然很小,头脑却依然灵活。]
“嗯……”萩原有些茫然,但还是决定要先抓主要矛盾, 按住小朋友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所以,刚才柯南是想问我什么?”
他推一推眼镜, 抬起头来。那张圆滚滚的小脸上,眼镜片赫然划过一道闪光,如云中的阳光如雨中的闪电如雾中的明灯!
“萩原哥哥,我只是有点好奇,”小侦探收紧下巴,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你为什么要调查工藤新一的下落?”
这孩子问得好严肃……恍惚间,萩原想到了第一次相遇时,工藤新一看着谷仓的表情。燃烧的火光映在他眼底,但他的目光不避不让,比火光还要明亮。他在火堆中找东西,而他也一定能找得到——因为真相是烈火也无法损毁的黄金。
可是,这可能吗?这孩子……
[别犹豫了,宿主。你要是再拖下去,怀疑、找替身演员、解除怀疑、打两个电话、再怀疑、和替身演员同框,能演上一千多集,]电子音冷冷道,[本系统给您透个底吧,你面前的就是如假包换的工藤新一。还记得之前贝尔摩德在糖果里下的毒吗?那时候本系统和您说什么来着?]
这是工藤新一?这孩子是……工藤新一?
虽说只遇上过几次,但萩原很喜欢这个孩子。喜欢的缘由也很简单,作为擅长社交的年轻人,他偏好心思纯净、目标明确、行动力强的同类;作为追求正义的警察,他当然乐意看到正义感极强的同路人;作为一个哥哥或是保护者一样的角色,他期待值得保护的、会保护他人的未成年人长大。
看到弘树,他希望对方能像新一那样可以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爱好、开开心心地成长;看到快斗,他会想现在新一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因此擅自感到亲切。就算是志保的请求几乎明示了工藤新一已经被卷进了与组织相关的漩涡里,就算是系统在阴阳怪气地反复暗示,他也选择性地忽视了——
有这么多可靠的成年人警察在这里。到底怎样才会让一个未成年人遭遇如此不幸的命运?告别自己的身份,告别自己通过努力获得的所有东西,被时间和成长同时抛弃,甩到世界背面。就是这种事啊。那种毒药带来的,就是这种事啊。
“萩原……哥哥?”
小侦探有点茫然。他被萩原硬按在了怀里,对方的下巴硌在他的头顶。好在这是一个早年画风塑造出来的结实刚毅的正常下巴,要是新版TV画风塑造的超尖下巴放在头顶,不免有性命之危。对方的发尾扫得他脸颊发痒,他有点茫然地想,原来萩原警官这么喜欢这件外套吗……?
“柯南,”半长发青年问,“已经……已经很可怜了,我就不要再试探你了。你直接告诉我,告诉哥哥,我们在谷仓见过,对不对?”
他认出来了。就像小侦探的手指认出他衣兜里那些来历不明、用途成谜的小零件,萩原警官也认出了他,认出了工藤新一。这是本来的事,人对同类就像对宿敌一样敏感。
他应该觉得紧张的。萩原警官突然调查工藤新一这件事很可疑,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可疑,甚至硬要深究起来,松田警官不在场这件事也很可疑。但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柯南觉得有点安心。他的身份不可能瞒住所有人,他近乎冷酷地相信着这一点,因为这正是侦探的生存铁律:绝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被永远埋藏的真相。
因此,如果这件事注定会发生……被一位自己全身心相信过的、曾挡在自己身前也曾站在自己身边的警官先生认出身份,好像也要比其他的情况好一点。
就像是被太阳拥抱时风雪中的归人终于脱下紧紧拥着的外套,他愿意向能注意到小朋友额角冷汗的警官先生敞开心扉。因为作为小朋友得到了平等的、满到要溢出来的尊重和关心,所以他也愿意交付“小朋友”这三个字之外的事。
于是柯南点了点头。他等着萩原警官问他更多的事,他也准备好了,任何一个对真相有着足够好奇心的人都会本能地问出一大篇话,甚至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也在反复地用这些问题折磨他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是怎么获得了现在的身份,怎么瞒过别人的怀疑?是谁把你变成这样,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吗?你真的甘于做一个小学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你的身体有什么样的变化,你接受了吗?
……你怎么能接受这一切的?到底谁能接受啊?
甚至,他可以接受萩原警官对那些人有了解。这也不奇怪嘛,那么坏的家伙,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在对抗吧?他可以接受质疑、接受调查,然后他会有盟友。这很好,这样很正常。
他等着萩原开口,没注意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对方也一动不动,因此他面前的发尾也就平平静静地垂着,简直都不像萩原警官了。
“疼吗?”
最后,萩原警官只问了这种问题。捧着他的脸,带点气急败坏的、又带点小心翼翼的,真像是看着摔伤的小朋友一样的表情。可是明明他不是真正的小朋友,他是个躲在小朋友完好无损的躯壳里,写着无聊透顶的作业、破着再寻常不过案件的成熟侦探。
怎么会……是这种问题啊。
他知道萩原警官是个柔软的人,他很清楚,无论是在谷仓、还是在寺庙的那一次,他都会旗帜鲜明地和不幸者站在一起。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还是会先提出来这种问题吗?
萩原没有想到那么多。什么组织、什么毒药、什么代号成员、什么危险……全没有想,顾不上去想。
他只是看着小朋友的脸,想到他自己曾经历过的意识转移:那种尖锐的疼痛感几乎是要把意识从中间熔断烧穿,把生活一整个割裂开来。
无论作为另一个身份时完成了多让自己满意的事、无论拯救了什么人,到最后迎接自己的都只有铺天盖地的疼痛,而人类终究是无法分割开生理与精神的造物——在剧痛之中,他无可避免地感到沮丧。被命运捉弄的沮丧。
所以,从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变成一个七岁的小朋友,会有多疼?会有多沮丧、会有多割裂?他的共情能力足够强,但他此时此刻甚至不愿意去想。
柯南把头埋在他怀里。世界并没有变化,这是侦探漫画不是亲情童话,他不会因为一句长辈的关怀就原地从青蛙变回王子、从小朋友变回高中生;这样抱着也还是很热,萩原警官的头发也还是很扎,他还是没能弄明白萩原警官到底为什么在调查工藤新一……
但这些都没关系、没关系了。他只是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一样,把头埋进去。此时此刻,心底全部的委屈都翻了上来。
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少年名侦探。他到底在受什么苦啊?
“很痛,”柯南说,“是真的……很痛。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鼓动,骨头也痛得要融化,我像个核反应堆一样在发白光……”
系统:……虽然很感动,但该怎么说呢,这可真是小男孩的比喻啊!
为了此时此刻难言的气氛,也为了难得能诉说自己委屈的小朋友,它大发慈悲地没有输出,只是看着已经培养出无边父爱的萩原警官静静地哄孩子。
“没事的,柯南,没事的,”萩原说,“会有办法的,一定有。会有人帮你变回去,你信不信任哥哥?”
被他轻描淡写抛出的消息一震,小侦探恢复了几分冷静。他先是觉得这样抱着一位警察先生很不好意思,接着就是有些怀疑:这是安慰的话,还是萩原警官真的掌握了什么线索?
而萩原何等通透,只是被小侦探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秒,就立刻竖起食指来点点他的额头,把原本的台词加了两个字,“你信不信任哥哥的社交能力?”
“嗯!”小侦探立刻点头-
赤井务武相当悲伤地发现,传闻好像是假的。虽说从他打听到的情报来看,这位女士非常反感冠夫姓的习俗,在婚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谁叫她“总裁夫人”她就和谁拼命;但现在看来,即使被叫了降谷夫人,她也毫无反应。苍天在上,她都在调试她的狙/击/枪了!
好在他是个很擅长随机应变的人——都是时势造人才,要是你为之效命的国家说脱欧就脱欧,你也会像这样擅长随机应变——立刻又转换了攻势,“女士。你也知道,今天贝尔摩德的动机没什么好指责的吧?”
“啊,”她满不在乎、旁若无人地端起狙/击/枪,“我当然知道。”
因为她深恨APTX系列药物为她带来的一切,因此也密切关注着雪莉的活动;听到雪莉突然开始向莱伊打听“工藤新一”立刻明白了事态,决定出手阻止雪莉拿到工藤新一的血样和身体数据——这是很正常的、甚至对他们有利的行为。单从这件事来看,并不该判处她死刑。
但这位女士,这位夫人,这位战士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干掉她。
“你恨她吗?她并不曾伤害你爱着的人,更不曾伤害你爱着的土地。我看不出她与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的回答仍然是笑声。满不在乎的笑声,像风从枪管中流过。
“你——”赤井务武仿佛明白了,但他不敢确认,“你是想杀了每一个为组织效力的人?”
她点了点头。
“那么我将阻止你,”赤井务武站直身体,露出微笑,“应该说,我一直都在准备阻止你的行动。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怎样才能做到——现在,我终于想到办法阻止你了。”
那名女士饶有兴趣地看向他。虽说她大概已经上了年纪,但从神态来看,仍然能看出年轻时她会是个可爱的、雀跃的、充满好奇的人。
“什么办法?”她问,“像我阻止那些人的做法一样,杀了我?”
赤井务武诧异地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我想杀人,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那到底是为什么?”
他笑起来,看向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伪装。不利于说话、不利于行动、更不利于狙击,却一直戴着的伪装。
“谜底就在谜面上,”赤井务武开口,“你能让自己成为杀人犯——”
“但是无法承受,让‘降谷零的妈妈’成为杀人犯。对吗,降谷夫人?”
第138章 谐欢宴(还是十) 萩原,松田,摩天轮……
东京市的天是晴朗的天, 东京市的人民不喜欢。
“再这样晒下去,我感觉我和小降谷的亲缘关系还可以更明显一点……”萩原把小朋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撑着阳伞, 沉默地向前走, 只能分出一点精力来在心底对着系统口出狂言。
[说出来, ]电子音冷漠道, [有本事你就说出来,让江湖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那肯定——不行啦!”
这样想着,萩原又将小朋友向自己的肩膀上托了托, 相当和气地恐吓, “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会摔得很惨哦?”
“还、还好吧……”
真·坐在巨人肩膀上的小侦探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坦白来讲,他已经有些后悔方才一时冲动, 向萩原警官说了那么多真情实感的心里话:怎么回事,对方现在完全是在把他当成易碎品在呵护!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提出想要星星, 萩原警官也会试着给他买个派大星的!
[你现在所处的高度可是有一个工藤新一那么高。]电子音阴阳怪气,好在小朋友也听不到。
“所以,”柯南放轻声音, “有必须要去游乐园的理由吗?如果萩原哥哥想要找到‘工藤新一’的下落……你已经成功了吧?”
萩原没办法似的叹了口气。小侦探有点疑惑地侧头看他, 得到他一个无奈的微笑。
“一点前人经验, 仅供参考,”他说得不算大声,语气也很日常,“在刚遇上这种事的时候, 你大概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可疑、自己的每一声呼吸都紧张,做点什么事都希望能尽快看到效果;碰上一点点特殊情况就像是沾湿了尾巴的猫那样来回乱甩,恨不得能像是进了战斗副本一样, 身边只剩下自己和敌人,把一切想要保护的朋友都赶走。”
柯南:……虽然他全说对了,但我不想承认!
“但是,无论生活变成了什么样,‘日常’仍然是存在的,”想着那天小降谷在病房里的演讲,半长发青年微笑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微笑,“这还是一位特别严肃的朋友教给我的。坦白来说,我当时也很惊讶呢。”
总是看起来很严肃的小朋友:“……所以?”
“所以,”萩原拍拍他垂下来的小腿,“之后我会单独约你聊我们身上发生的事。如果你想对我使用侦探技巧,我也很乐意。你可以猜一猜我为什么会意识到你的问题、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日常’之外的背面。当然了,只是这种问题的话,我也不介意对你公布答案。更多的事就要你自己去探索了,”
他转过头,对着已经单方面燃起斗志的小朋友轻快地挤挤眼睛,“但今天呢,是班长邀请你和小兰过来玩。他不想让你们一直待在成年人的无聊饭局,这是他的好意。我可不想借着别人的场合做我自己的事,更不想轻慢他人的好心,所以——”
“今天是休息日,”萩原宣布,“像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一样,在游乐场开心地玩上一整天吧!”
柯南:虽然很感动,但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在游乐场可是没遇上什么好事!
“感觉萩原警官好像很擅长和小朋友相处呢……”他已经忍不住露出半月眼了,系统对此爱不释手,通过沿路监控拍了又拍,“家里是有弟弟妹妹吗?”
我只有一个姐姐——萩原警官本来是很想要这么说的,他对此也没有心理负担:反正小遥的身份直接挂靠在了降谷先生那边,就算是小侦探之后问到这个借住的“妹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小遥现在也不可能听到,更不会为此伤心。但是……
“嗯,有一个挺可爱的妹妹哦?”半长发青年还是说了出来,“不过她之前都在外面读书,最近才打定主意从国外回来,在东京继续学业。以你在东京活动的频率,没准你以后还会遇见她呢。”
语言是有魔力的。所以,就尽情地说出自己相信的事情吧。让生活听到自己对世界的祝福,也许会有好事发生呢。
系统:[那包有好事发生的,到时候世良真纯往帝丹高中那么水灵灵地一转学,柯南一对账,原来这就是萩原警官说的妹妹!你就有好戏看了!]
“那又怎么样?”萩原现在心情还算好,至少比方才刚刚听到“柯南”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时好上很多,“世良也只是一个挺普通的女孩子吧?”
呵呵,普通。那可太普通了。好得很,本系统就等着看你凭票加入赤楼梦的那一天!系统放弃了劝阻,准备开始看好戏。
“小阵平!”
萩原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游乐园门口的幼驯染。他把柯南放下来,和天气一样热情洋溢地扑过去打招呼,还打算来个拥抱,“我们来啦!快给我票!”
突然就被放在地上的柯南:……人,不养了吗?平成年代最伟大的侦探这就被原地放生了?
“……不要,好热,”松田半推开萩原的拥抱,但没拒绝搭在肩膀上的手,“萩,这孩子是——”
萩原没有错过幼驯染那个怀疑的眼神。什么意思啊!那种“一眼不见你怎么又多捏了个人”的眼神!他勇猛地瞪了回去,准备向他介绍这位借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小朋友——
“松田警官!”
小侦探丝毫没有顾及“柯南”并没同松田警官见过面的事实,坦坦荡荡地喊了出来,倒把萩原吓了一跳。卷发青年从那过于认真笃定、因此显得熟悉的目光里觉察出了些什么,于是蹲下身来,手臂仍然像是大型犬的前腿那样在身前垂着,没有来个小朋友特供摸头杀的意思。
他抬了一下墨镜,“我们见过?”
“嗯,松田警官,”小朋友也对着他抬了一下追踪眼镜,像是某种奇怪的会晤仪式,“我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松田有些疑惑。但他发现幼驯染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因此也就抬起手来,和小朋友郑重地握了握——虽说要在萩原的角度来看,有种警犬主动抬爪允许人类享受它的抚摸的美,“你好,江户川柯南。”
小侦探就这样说出了他最熟练的自我介绍,那句只对凶手和特殊人士解锁的终场结算发言。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特殊性在作祟,让他于冥冥之中意识到松田阵平是个很重要的NPC;恰恰相反,他有好好地把萩原警官当成朋友去尊重,同时又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意气,觉得真心非得回报上真心不可。
因为你对我足够坦诚,所以我愿意信任你。不止如此,我也愿意将这份信任辐射给你身边最好的朋友。
松田警官是你最好的朋友吧?所以萩原警官,你不用为如何对他解释我的事苦恼。我愿意告诉他。
“谢谢你,”好好地接收到了这一切的萩原轻声说着,仍然没有当着幼驯染的面叫出这孩子真正的名字,“……江户川柯南。”
小侦探仰着头对他笑。松田觉得这画面似乎有点单调,于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朋友的头-
“还真是傲慢啊,赤井先生。”
狙击手女士显然有她自己的坚持:她不愿意离开自己选好的狙击点。因此,即使是对方发出了类似于“我一定要阻止你”这样的宣言,她也仍然不愿意停下自己的动作。
“你自顾自地圈定了我的行为模式,然后宣称一定要阻止我。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在乎那种事呢?”她伸出手,看起来像是要自己摘下自己的伪装,“毕竟,我的孩子也还在隐姓埋名吧。就算他们真的能调查到我,又能影响他什么?”
赤井务武一挑眉,“我不否认我很傲慢。可能这也算是从英国人身上沾染来的一点习性吧。”
“还好,至少您没有以己度人,”她又笑了一声,目光称得上挑衅地盯上对方头顶的帽子,“比如说傲慢地假定,我佩戴伪装包裹头面部的真实原因其实是我和您、和大部分英国人一样谢顶了什么的。”
赤井务武:“……”
“您的幽默感很有特色,”他无奈道,“不过,我仍然不建议您只是为了同我置气——或者是为了证明您的头发仍然浓密——就揭开自己的伪装。”
“为什么?”
“因为如果您不打算放弃您的谋杀举动,”他冷静地宣告,“接下来,我们两个将成为全场的焦点——”
只是呼吸之间发生的事。赤井先生摆出截拳道起手式,向着降谷女士的伪装悍然出手!
他的话并非虚言。毕竟,降谷女士实在是选了个好地方做狙击点——谁不想看看两个人光天化日在摩天轮上疯狂打架呢?-
“……萩原警官,”安室遥的声音平静中带了些紧绷,“你们到游乐场这里了吗?”
半长发青年在电话对面应了一声,还顾得上同松田用眼神炫耀——虽然是你带着小遥到了游乐场,但她还是会先给我打电话!反思一下你的亲和力吧,小阵平!
接收到挑衅信号,松田毫不犹豫地转头看向柯南,也试图不出声地寻找同盟:你看,他是很幼稚吧?是吧,是吧?
柯南:……首先我现在是小学生,然后我觉得这里其实是你们两个最幼稚!
“到了,”萩原放松道,“你不用非得来找我们,和学妹好好玩吧。是身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遥已经闯进了游乐场管理处,用她的发现成功让工作人员去查看摩天轮上的打架斗殴状况,站在广播话筒前。她没心思注意学妹望着摩天轮的震惊眼神,只是急促道,“萩原警官!摩天轮上好像、好像有点不对——”
……摩天轮。
什么摩天轮啊?喂喂,开玩笑的吧?
擅长社交如萩原,头一次生起了毫无道理地挂断一通电话的冲动。
偏偏松田听见了。他听见了。小阵平已经听见了。
萩原想要捂住听筒。但松田走过来,凑近手机,“哪里不对?”
“——上面,”安室遥深呼吸了两下才说得出来,“有两个人在、在极限挑战啊!”
鼓胀的情绪瞬间就溜走了。萩原微笑出来,很快笑出了声,方才的警惕全像是游乐场里没有被握住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升上了天空:管他是什么呢,不是炸弹!不是爆/炸/物就好,不是就好!
看出幼驯染的心思已经飞走了,松田不出声地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接过手机,“别担心,我们会处理。你在哪里?”
“我在广播室!”安室遥自豪地大声道,“你有什么想要对他们隔空喊话的,都可以拜托我在这里广播!”
系统大声惨叫,[不许隔空喊话啊啊啊啊啊——]
小遥还在警惕地盯着摩天轮,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差点大声尖叫,想到萩原和松田还听着电话、不能让他们担心,硬忍下来转身……只看到神情平静的学妹。
“真纯?”她问,“你有什么事吗?”
世良真纯相当天真地笑起来。是那种只想逗人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小妹妹的笑。见到家人、见到长辈时希望对方多看自己两眼的笑。
“学姐,”她撒娇道,“能拜托你帮我广播吗?”
“就说——就说,大家请注意,大家请注意,这里有一位世良真纯小朋友走丢了,希望她的家长听到广播能快点过来,到公园管理处带她回去。”
第139章 谐欢宴(十一) 男生女生向前冲……
“好像有两个人影……”
听了小遥的话, 萩原认真观察起摩天轮来。然而他的位置要比安室遥远上很多,再加上没有管理处那特地选定、能观察各个主要设备的好位置,一时之间只能勉强看清上面有两个犯泽先生在跳动, 根本辨别不出男女, 更别说其他细节了。他下意识拍了拍幼驯染, 想叫对方帮忙看看, “小阵平——”
“怎么了?”
卷发青年应声转过头来。萩原就见那副墨镜片上无比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脸,于是默默推着对方的下巴又把脸转过去了,“没事, 问了也是白问。你就帅气地瞎着吧, 小阵平。”
松田:“……啊?”
萩原活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再把小侦探托到肩膀上, 借小朋友的眼睛看看上面是什么情况。然而他才俯下身子,就眼睁睁地看着柯南那副在他的审美中真是相当老土的眼镜上默默冒出了一截天线,甚至亮起了荧光定位框——
“请问这位天线宝宝, ”他伸手戳了戳小朋友的眼镜,“这是什么东西?”
柯南也不藏私,干脆地把眼镜摘下来给他看, “萩原警官, 你可以把它当成便携望远镜用。我刚才确认了一下, 摩天轮上的那两个人我都没有见过,也许你能认出什么线索。借你戴一戴,要记得还给我哦?”
[你有这么高速旋转的柯学道具进入游乐园,]电子音继续阴阳怪气, [快记住我柯导给出的原理。]
……听系统亲的口气,这种道具似乎不止一个。好,很好, 他现在基本上知道“沉睡的小五郎”是怎么一回事了。萩原也不追问望远镜到底为什么还带方向标和天线,把眼镜扣在鼻梁上,很快看清了摩天轮顶部的情况。
“看清了吗,萩?”松田也颇感兴趣地凑了过来,然而他的关注点显然全在眼镜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这个妙妙工具抢过去拆成零件,“所以谁在上面?”
坦白来说,看清之前,萩原的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只要不是小阵平,摩天轮上是谁都行!但现在……
“我好像看到了,”他不确定地说,“短发版本的诸星大,在和一个斗篷人打架?”
即使是松田,脸上的表情也空白了几秒钟,“啊?在摩天轮上打架?”
“嗯,”萩原悲伤道,“跳来跳去的,上下翻飞的,打架。”
松田:“……”
柯南倒没什么反应,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开着滑板从雪山上往下冲、在大马路上和大货车飙车、一个足球把返回舱闷回太空的气势,处变不惊应对从容,“萩原警官,你说的那位诸星大,他是谁?”
事出突然,他们还没来得及对过情报,萩原并不知道柯南他到底对组织的事情了解到了多少;另一方面,他也不确定上面的到底是诸星大,还是诸星大的什么亲戚。他可是有亲身体会的:就算那是诸星大的父亲,难道那就真的是诸星大的父亲吗?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突然就疯了?]
“没事,别管了,”萩原一脸悲伤,但他的脑子还在转,相当迅速地为柯南选择了理解起来最短的路径,“诸星大是——他与拜托我调查‘工藤新一’的人相关。所以,你明白了吗?”
柯南凝重地点头,“明白了。也就是说,一旦被他发现我就是工藤新一,不但我的性命不保,就连我身边的人也会受到波及!”
[好耳熟的台词……]系统抓狂,[你快说啊,你说完!一直说到“真相只有一个”,求你了,听不完好难受!你再不说本系统让高山南替你说!]
“高山南?”萩原安抚着一脸严肃的小朋友,还得分心请系统做名词解释,“那是谁?和柯南有什么关系吗?”
[哈哈这该怎么说呢,]电子音听起来有种心如死灰、打算无差别创死所有人的开朗,[高山南和柯南的关系,就像高木涉和高木涉的关系。]
萩原:“……”系统亲,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疯了,这个世界彻底疯了。半长发青年摘下眼镜完璧归赵,他拍拍小朋友的肩膀,又把他往幼驯染怀里一推,“小阵平,我就把眼镜和眼镜架都托付给你了?我得上摩天轮去看看情况。”
柯南:我?眼镜架?
“我和你一起去。”
卷发青年做出了充满友爱的行为:虽说好奇心快要烧起来了,他还是忍痛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超好玩眼镜,击鼓传花一样试图把柯南往小兰那边推,“就让他跟着他的‘小兰姐姐’去玩吧。萩,我和你一起去。”
“那恐怕不行啊,小阵平……”萩原无奈地一摊手,“你没听到班长说吗,流程一般都是这样的:毛利侦探遇到案子,毛利侦探破案,小兰照看柯南;然后柯南‘啊嘞嘞’‘好奇怪呀’几声,案子就破了。可见小兰恐怕是看不住他的。恐怕你刚把他交给小兰,转头我们就在摩天轮上看到他了。”
系统相当欣慰,[宿主,你悟了!你完全理解了!你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真谛!]
“你会吗?”卷发青年充满狐疑地转过头,只见小侦探笑得一脸纯良。
萩原只看了一眼就断定,“他会。小阵平,你以前糊弄我姐的时候就是这么笑的。”
松田:“……”
“那就让班长看着他,”松田直白道,“你自己上去我不放心。”
说得好像摩天轮是什么必须两个人一起上的地方。你当时还不是一个人上去了。
“拒绝!”萩原回答得更是干脆,“你跟我上去,我才会不放心。”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柯南有点尴尬地站在他们身边,以小侦探的洞察力,不难看出此刻氛围很奇怪:松田警官看萩原警官的眼神像是要从他的脸上挖出点什么过去,萩原警官看松田警官的眼神呢,像是要执着地从他脸上确认什么未来。
他不太懂,但本能地感觉到了某种流动的悲伤——什么嘛,明明这两个人都好好地身处于“现在”之中啊。
……总之,这两个家伙完全旁若无人了。柯南其实可以趁这个时候悄悄溜走,到摩天轮去调查那两个还在打斗的身影,他相信自己做得到。
只是,只是啊。他在案件中见识了太多嫉妒、暴戾、贪婪导致的遗憾,因此更珍惜正直的人们之间纯粹的情感。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都是好人,此时此刻他们好像本来就陷在什么困扰之中。如果再用他的擅自行动、用他的安危给他们的担心加码,会不太好吧?
于是,萩原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两下。他反应很快地蹲下身,“怎么啦,柯南?”
“有不用上摩天轮的办法,萩原警官,”小侦探说,“如果上面很危险,你们都不想让对方上去——”
“那么,让摩天轮上的那两个人下来就行了。”
致敬伟大的导演编剧演员一体机,对抗组织的中流砥柱江户川柯南!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只不过说错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在他开口的刹那,摩天轮上可不只有两个人啊!-
安室遥相当茫然地看着世良真纯的脸。
“你说什么?”她好像懂了一些什么,又好像还在消化,“你认识摩天轮上的人,想通过这种方式叫他们下来?”
世良真纯点头。没有否认的必要,她已经打算满怀怒意地开展小蝌蚪找爸爸巡回赛第一站了,论你和妈妈出生入死辗转逃难、结果好久不见的爹在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甚至跑到游乐园摩天轮上玩仓鼠跑轮是什么体验,“没错。你可以帮我,或者我自己播。”
“……我当然不是不想帮你,真纯,”小遥叹着气叫她的名字,“我不是个蠢人。对你——连你的妹妹一起,对你们的处境,我很难不产生一些猜测,这你是知道的。”
她的学妹挑眉看她,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笑得虎牙都露出来,“所以?学姐猜到什么了?”
“没猜到什么,”安室遥却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就算是有可疑的地方,我也刻意绕开了,因为我不想猜测你的隐私。我思考这种问题只是为了理解你,因为你看起来过得很艰难,我不想让你难过。”
看起来过得……很艰难?世良真纯愣了两秒,几乎要笑了。她的个子在日本高中生里称得上鹤立鸡群,头发茂密体健貌端,遇上什么困难一脚就能踢翻,踢不翻就再加两拳。结果这个孤身一人跑去英国读高中的学姐说她看起来过得很艰难?
“解释一下呗,学姐?”她还是笑着的,声音却冷下来,此时此刻虎牙从可爱的标志变成了捕食者的特征,“不然我要认真地对你生气了。”
安室遥叹了口气。
“世良,我不是要否认你们的自由和追求自由的决心。但是……”
“但是?”
“但是如果你喜欢那些东西,为什么不买下来呢?”
这下世良真纯更是完全不理解了。然而,安室遥认认真真地对她解释了起来,“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和你到处闲逛。你不缺钱,而且爱好广泛:你喜欢漫画、喜欢音乐,遇上了自己感兴趣的全套漫画,还找到了一把喜欢的吉他。可是……你全都没有买下来。”
“是因为在漂泊之中吧?”安室遥问,“因为可能下一秒就要逃走——下一秒就会面临威胁,所以觉得自己没办法持有这些东西,没办法拥有任何东西……是这样吗?”
那么喜欢侦探故事的、来自英国的小女孩,却从来也没有收藏一套福尔摩斯精装书的福气。对音乐那么感兴趣的孩子,从来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没办法,就算是能拿到手,又要放在哪里呢?
所以才说世良过得很艰难啊。就算是她这从主干上移栽出来的、十七岁时才开始的嫩芽般的人生,也有可以好好停驻的枝头。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几乎连一句商量都没有过,就把客房留给了她,宁可忍着不方便,也要在她短暂回来的时间里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有一个家。但是世良的家,在哪里呢?
“真纯,你可以肯定或否定我的猜测,你甚至可以斥责我,只要你高兴。无论如何,无论我是对是错,我只是为了能让你更开心。所以,我得说——”
“建议你在事情结束后再叫他下来。让他分心可能会留下遗憾,而且如果他此刻的第一选择不是回应你,就算你心里能理解,也会难过的吧?”
第140章 谐欢宴(十二) 她这个年纪,我这个岁……
赤井秀一动身的时候, 还坚信着自己今天可以完成一个重要的任务。他带上了身边历经患难的同事——天啊,卧底了这么久,卡迈尔被裁员转行以后他熟悉的同事竟然就只剩下朱蒂了——决定去游乐园捕捉不知道为什么落单的野生贝尔摩德。
虽说, 对方落单的原因他也能猜出几分就是了:雪莉只拜托他向降谷正晃转达寻找工藤新一下落的请求, 并没告诉他寻找工藤新一的原因;然而从她拜托的是诸星大、而不是与她自己和降谷正晃关系都更紧密的明美来看, 她寻找工藤新一的原因一定不是心血来潮要追个星, 更有可能与组织的什么危险机密相关,所以她才会把姐姐推开避嫌。
而研究员雪莉能接触到的秘密,无疑与组织的实验有关。再考虑到贝尔摩德对此的特别在意、不带组织相关成员孤身前来查探的行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当然, 诸星大其实并不怎么在乎那个答案的具体内容:反正今天要是真的能抓到贝尔摩德,他们有的是机会听她亲口说。
“感觉如何?”他现在心情不错, 还顾得上问一句身边专心看着游乐场监控的朱蒂,“马上,就要抓到她了。”
朱蒂没抬头, 只是让这句话像香烟的烟雾一样随便飘过她耳边。然而它的回声仍像是散在四周的烟气一样,执着地缠绕在她身边。
——她是谁?贝尔摩德?莎朗·温亚德?克丽丝·温亚德?Boss最亲近的爱臣、用起来最随意的试药人?灭门仇人?组织敌人?女明星?连环杀人犯?
她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抓这个女人、去终结这一切呢?朱蒂当然不至于同情心泛滥到去可怜她,只是命运的指缝里以同样的姿态淌过泪也淌过血, 心底一时之间生出了微妙的感叹。
莎朗放弃自己的名字, 捡起克丽丝·温亚德这个身份, 为了能光芒万丈、理所应当地继续出现在人前;而她也让自己的名字与家人一同埋葬在了那场大火里,隐姓埋名、悄无声息地躲藏在人后,为了向那个女人复仇,也为了……让这世上的光芒万丈是肆意泼洒的阳光, 而非舞台上虚假的镁光、深夜里摇曳的火光。
“感觉,”朱蒂还是回答了他,“今天的阳光还不错。”
赤井秀一点头, “我祖上的英国血也这么说。”
就算是有过往相处积累出来的信任与爱,朱蒂还是恨不得用白眼翻他。考虑到这位是她最后一个熟悉的同事、最可靠的情报来源,最后还是跟了个笑话,“我祖上的美国血让我当心一点,如果被这种不错的阳光晒得太黑,以后遇上警察很难全身而退。”
日英混血、爸爸失踪的美国人:“……”
“所以你的父母是美国人?”拨动方向盘后,他问。
朱蒂挺放松地对他笑,“好了,秀,马上就要去见好莱坞女明星了,没必要表演这个。我知道你看过我的档案。从FBI的职级上来说,你有那个权限。坦白说,我很感谢你。”
这下即使是赤井秀一,也是真的有点感到意外了,“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没有在交往期间,”朱蒂用过去式提到这件事时口角仍然利落,就像拉动手/枪保险那样利落,“用我的本名称呼我。”
仍然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笑起来。和朱蒂交往的时候,他还不是什么莱伊、也不是什么诸星大,但也已经有了几个常用的假名。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名字就像价签一样贴在身上,“朱蒂·圣提米利翁”保护了现在的朱蒂,也遮盖了本来的她。他无意像撕开伤口上的血痂那样,撕开她用得最久的一个标签。也许,用那个名字称呼她可以让他变得更特别,但是……
“就像我和你说过的,”赤井秀一还是重复了那句挺残忍、挺真诚的话,“我没有灵巧到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处理两份感情。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打算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你对过往的全部情感混在一起。”
通过名字这种咒语把爱情与过去绑定,也太卑劣了。他希望感情能够纯粹一些。
朱蒂理解这一切。所以,她也尊重他的这份尊重。
“无论如何,”赤井秀一看着已经出现在眼前的游乐园指示标,“今天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女探员盯着靠近的摩天轮。那东西也像一只眼睛一样向她回以凝视。自诩真爱的情侣会走上去接受这只眼睛的审视,所以它没准也能称得上是一种命运之轮呢。
“她知道了吗?”在约会圣地越来越近的时候,朱蒂突然问,“你——”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靠近摩天轮的时候,他想:还好他没有带明美去过什么摩天轮。不然,日后她视野中被绑定的东西就又多了一件吧?
……即使是FBI王牌探员,也有自己的视野盲区。比如说,他万万没有想到过,上摩天轮的一男一女不一定是情侣,还有可能是咱爸和不知道谁的亲妈!-
系统小课堂为您解读常见柯学关系:众所周知,一男一女,可以是情侣,可以是宿敌,还可以是兄妹。这一边,赤井秀一注意到自己的父亲、瞳孔地震后果断靠近摩天轮;而另一边,安室遥正苦口婆心地劝她的世良学妹放弃播报寻亲广告。
世良并不是个不听劝的孩子。正相反,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变故,她的接受能力极强;更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反感小遥。这个在她看来太过单纯的学姐,此时此刻正在努力像一杯被加了各种东西的牛奶那样拼命溶解她的复杂。
她很感激。但她摇了头。
“不,学姐,”像是在辩论会的自由辩论环节上接过麦克风那样,世良握住安室遥面前的广播设备,“我并不是想要向他——向摩天轮上的那位熟人、亲人请求爱。无论如何,站在游乐园中心呼唤爱这种事也未免太过幽默了。”
安室遥皱起眉,难得细声细气地讲话,像是连麦克风里的一粒灰尘都不忍惊动,“那你是要——”
“哎呀!尽管安心啦,学姐。”
拍了拍身边的女孩过后,世良真纯干脆利落地按动了麦克风的开关。那个按钮在她指下浮起一小圈红光,像是被按压后泛起血气的皮肤,映亮能寻出一个人来处的指纹。
她知道自己的来处在哪里。
“我相信他不会被我的呼叫动摇心神,就像他也动摇不了我,”世良真纯笑吟吟地清了清嗓子,并非对着麦克风、而是对着安室遥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知道的——”
“我在这里。就像他在这里一样……我在这里。”
片刻后,整个游乐场里都回荡着女孩中气十足的声音。
“各位游客请注意,现播报一则寻人启事!重复一遍,播报一则寻人启事。”
“世良真纯小朋友走丢了!希望她的家长听到广播,能快点过来!”-
赤井家的父子在摩天轮上相对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赤井务武甚至短暂地放弃了扯掉降谷女士伪装的尝试,在自己家儿子的掩护下选择了单方面休战——无论如何,目前为止贝尔摩德都还没到场,阻止这位狙击手对她出手并不是目前最紧急的事态。最紧急的、最要命的情况,显然是……
“那是你家孩子啊?”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降谷女士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开口,“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我都只有一个儿子呢,要是再有个长得像他的女孩子,一定很可爱。”
“哦,那你有一部分得偿所愿了,”妻子的英国血给了他力量,让赤井务武在百忙之中还顾得上回嘴,“我有可信的情报来源显示,你的丈夫名下登记了一个名为‘安室遥’的女儿。恭喜你,和我一样儿女双全。”
降谷夫人:“……”
真奇妙的场景。父子俩相对而立,没时间拥抱,没时间叙旧,甚至没时间打一架。真是有点可笑的情况。
“好久不见,”赤井务武一摊手,刻意控制了角度,生怕儿子会把这理解成一个张开双臂的拥抱邀请,“因为有陌生人在场,我就不叫你的名字了,孩子。”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那好吧,叔叔。”
赤井务武:“……”
“这也不用,”他难得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之,你得去找真纯,告诉她赶紧撤出游乐场。”
他的儿子坦然地向他一伸手,是左手。赤井务武沉默片刻,摸出钱包,一整个放进了他手里。
“就算你现在向我追讨抚养费,我也只有这么多了,”他说得很凄惨,“进游乐场的时候我们两个还逃了票呢。”
降谷夫人笑得太开心了,即使裹在伪装后面都听得见。她看着他们父子相处,甚至还要插嘴,“谁和你‘我们两个’——没关系,你们这是夫唱妇随。你进游乐场逃全票,世良玛丽进游乐场逃半票。”
赤井秀一:我听见了什么?!不过首先……
“不是要我们兄妹的抚养费,”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钱包看了看,摸出一只应该是沾了指纹的打火机,“只是问你要个凭证拿给真纯,不然那孩子可不会乖乖走掉。”
赤井务武:那你倒是把钱还给我啊?!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赤井秀一毫无要帮亲爹劝阻死对头的意思,看他的眼神,似乎还对摩天轮无防护搏斗颇有几分心向往之,“顺便说一句,我亲爱的父亲——”
“刚才看了看你,”他说,“发现我专心狙击,截拳道最近好像有点退步了。”
你没有变老,然后我长大了,学了新东西。我们过得都挺好,这就行了吧?
这就行了-
“你是——诸星大?!”安室遥皱着眉把真纯一整个扯在身后挡着,“怎么是你?”
即使是在她所处的位置,也没看清摩天轮上那家伙的脸。她无从判断那到底是不是代号莱伊的诸星大,不过她看过诸星大对人出手,倒确实都是截拳道。可是,听世良的口气,摩天轮上的是她的亲人?莱伊会是她的——
“嗯。你也猜到了吧?”
面对久别重逢的小主唱,莱伊对她的抗拒视而不见。他向前踏上两步,冷静道,“真纯就是——”
“你的妹妹?”
“我十几岁的时候犯的错误。”莱伊一抹脸,相当真诚地说,“你看,我之前没骗你吧,小遥?我的年纪确实足够做你的父亲。”
世良真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