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砚不知道自己在江思昭心里已经被锤了五六遍。
银光还在往密境深处飞, 二人紧随其后,很快发现了前方悬浮的洞口。
裴长砚觉得蹊跷,伸手将江思昭揽进怀。
“抱紧我。”
江思昭一愣, 仰头正对男人下颌, 看他神色严肃,只能不情不愿地拉住男人袖口。
洞口白光刺目,他下意识地闭眼, 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
圆球罩穿过结界, 天色恍然亮起,眼皮上有光线划过。
江思昭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竹林前, 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萧见。”江思昭对空气喊了声。
无人应答。
萧见会来救他么?
江思昭不安地捏着手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竹叶簌簌, 有了上回在魔域的教训, 他不敢贸然上前。
生怕又不小心擅闯了何方神圣的巢穴,小命不保。
“有小蚂蚁跑进来啦。”
蜿蜒起伏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 听起来似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江思昭心跳如擂, 警惕地没发出声音。
但整片竹林都在青年视野范围内, 他很快被找到了。
“抬起头。”
江思昭睫毛抖动, 下意识缓缓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
青衣宽大,腰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腿间。衣袍敞开,里面只穿着件亵衣。
江思昭一激灵,慌忙移开视线。
“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小蚂蚁。”青年玩味地倾身,凑近江思昭的脸, 细细打量。
“好漂亮的人。”他发自内心赞叹。
江思昭屏住呼吸,不失礼貌地回复:“谢谢, 你也很…好看。”
青年被逗得咯咯笑,环着的胳膊放开,攀上江思昭的肩。
“我喜欢你,要不要做我的奴仆?”
江思昭怔住,转头望向青年。
青年面色认真,似乎完全不觉得这句话很侮辱人。
“阿柒。”低沉的男声传来,青年烦闷地耸耸肩,回头对竹林深处的男人说:“你好烦。”
话虽这般说,他老老实实地把胳膊从江思昭身上收回。
青年赤着脚,往竹林里走。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指着江思昭。
“小蚂蚁,跟过来。”
敌人实力不详,江思昭只能先乖乖地跟上去。
“你叫什么?”
“江思昭。”
“我叫宁柒,你可以叫我阿柒。”青年容貌昳丽,回头对江思昭吐了吐舌头,“或者跟他们一样喊我圣女也行。”
后半句像是块巨石,砸在江思昭心里的湖泊,激起无数层波浪。
江思昭:!
圣…圣女?!
“很惊讶么?”青年笑了下。
得确惊讶,圣女怎么是个男子?
江思昭想不通。
青年冲江思昭勾了勾唇,眼神饱含深意:“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疑虑持续到跟着宁柒进入一处山洞。
说是山洞,但更像是一间小屋子。里面东西齐全,有桌子,有床榻,还有珠帘……
宁柒一迈进屋,一团黑雾席卷而来,包裹住他的身体。宁柒似乎早已习惯,胳膊戳了戳黑雾,让他松开些。
江思昭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人一雾,敏锐地感到那黑雾在察觉到他的存在后变得充满攻击性。
好像随时都要袭击他。
忍不住后退半步,他看到宁柒调整姿势,把黑雾往身下按。
“你吓到阿昭了。”
黑雾变换形状,顶端凸出手臂大小的触手,往青年衣服里钻。
青年仰起脖颈,眼前浮起一层水雾,完全不在乎还有江思昭在场。
喘息此起彼伏。
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江思昭脸红得滴血,又惊又羞。
这…这他还在呢!
他尽力屏蔽五感,但身后的声音越来越高昂。
青年微睁开眼,看到背对着他的江思昭,颤抖地魅惑道:“小…蚂蚁,你要不要一起来?”
江思昭欲哭无泪,他这是误入了什么剧情里?
“真的…不来么?”
“不了!”
啊——他不纯洁了—
等等,他本来好像也不纯洁TT
洞口被死死封锁,江思昭逃不出去。
他就像话本里偷窥主角攻受酱酱酿酿的路人。
唯一不同的是话本里的路人是主动偷窥,他是被迫的TT
等到动静停止,江思昭已经挪到了洞口,一脸严肃对着冰冷的墙面,似是在面壁思过。
清心咒在心里不知来来回回地念了多少遍,要多亏以前师兄还监督他背过几句。
青年大汗淋漓地躺在黑雾怀里,今日结束的比往日都要迟。
他捂着突起的小腹,凤眼瞥了眼黑雾,幽怨道:“你好凶,会怀孕的。”
“那就生下来。”
“生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人,魔,还是妖?”
“随你便可。”
洞口处江思昭悄悄竖起耳朵,听到两人的对话,惊讶地瞪圆了眼。
怀孕?男子怀孕!
这种设定他只在话本里看到过。
有些写手脑洞极其大,为了满足私欲,会给总受设定一个阴阳体的身份。
拥有阴阳体的受体内有可怀孕的器官。
宁柒是阴阳体。
越想越心惊,还是他一直生活在玄灵山,见识太少,导致很多时候都忘记自己身处的世界是限制文的世界观。
江思昭汗流浃背,看来同一个世界同为总受也会有不同的参差。
“小花瓶,你怎么躲那里去了?”青年嗓音沙哑,语调透着骨子里的懒。
知道是在喊他,江思昭重重吸了口气,转过身往里挪了挪。
他偷偷地抬了下眼,瞄到那黑雾又化成了烟雾,环绕在青年身侧,像是话本里守护珠宝的恶龙。
青年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手指对着江思昭勾了勾,“过来。”举手投足间满是诱惑。
江思昭:TT
直觉告诉他不能上前。
“嘶。”青年痛呼,巴掌扇到腰侧的黑雾,“滚开。”
凶完,青年又对江思昭笑:“没吓到你吧,阿昭。”
江思昭勉强地牵起唇:“没有。”
黑雾一直呈现护犊子的姿态护在青年身侧,就算被宁柒噼里啪啦地打他巴掌,也只是生气地钻宁柒衣服,并没有离去。
江思昭试探询问:“阿…阿柒,你有见过跟我一同进来的那个男人么?”
“你是说那个大蚂蚱?”
江思昭:……
这什么形容词,他是小蚂蚁,萧见是大蚂蚱。
“是。”
宁柒眼神变得玩味,“他是你的玩具么?”
“玩具?”
宁柒让江思昭凑近,在他耳边小声道。
江思昭脸唰地变红,连连摆手:“不是!我们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是啊。”青年天真地看着江思昭。
江思昭简直要窒息,他算是遇到正儿八经的总受了。
几句话不离酱酱酿酿。
宁柒望着江思昭一脸羞愤,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阿昭你还没有玩具!”
“…嗯。”江思昭下意识应道,说完一脸惊慌,“你…你要做甚?”
宁柒仔细地打量着江思昭的脸,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新鲜,他还没有过那么漂亮的玩具。
“阿昭,你做我的玩具怎么样?”宁柒上前执着江思昭的手,兴致勃勃地问道。
江思昭一时哑口无言,寂静的山洞里响起低吼声,黑雾猛地向他袭去,又被青年身体挡住。
“纪威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阿昭我必须要。”青年语气冷了下来。
黑雾发出一声嘶吼,随即转换方向,飞回了洞里。
山洞只剩下江思昭和宁柒大眼瞪大眼。
宁柒毫不掩饰对他的痴迷,江思昭痛苦地蹙眉,他的法力完全不敌宁柒,很快被一种香气迷倒。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在一处池塘里,水面泛起一圈一圈涟漪,不断向他靠近。
“阿昭!”
一时不慎,青年将他扑倒,湿漉漉的发悬在敞开的衣襟,往下滴水。
江思昭眸子睁大,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紧急刹车:“阿柒,你先下来,我…不行!”
宁柒歪头,反应了一会儿,凤眸轻蹙:“为何不行?”
“因…因为我也是下面的那个。”说话声越来越小,江思昭觉得这话难以启齿,但为了守住剩下一点的清白,只能实话实话。
宁柒沉默,光顾着高兴得了一个漂亮的玩具,他竟忘了这一点。
“那大蚂蚱应该是上面的吧?”
刚放下的心猛地提起,江思昭连忙回道:“他有道侣。”
“是上面的啊…”宁柒若有所思。
每一句话都在突破他的认知。
“阿柒,你不是有那黑雾了么?为何还要寻别的…玩具?”
宁柒眉眼结了层霜,眼里魅惑一点一点褪去。
“一个玩具怎么够?”他反问道。
江思昭:……
打扰了。
两人坐在岸边,江思昭拢着衣服,侧脸对着宁柒。
宁柒一阵心痒,对江思昭说:“阿昭,我做你的玩具怎么样?”
江思昭:!
“阿柒,我…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江思昭脸颊羞红,今天发生的事在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宁柒赤脚踩着红色的亵衣,闻言遗憾地叹声气。
池塘位于山洞后面,比人高的灌木丛围着一圈,隐蔽性极好。
麻雀从半空飞过,停驻在灌木丛的枝头,绿豆大小的眼睛转动,将下面的风景尽收眼底。
外面男人踩着枯叶,停在竹林前。
大手一挥,笼罩在竹林上空的黑色结界浮现。
宁柒离开了。
等衣服晾干,江思昭也穿好起身离去。
他偷偷在竹林里转了一圈,试图寻找出去之法。
一无所获。
只能讪讪地回来,看能不能说动宁柒主动放他出去。
异想天开,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猜测宁柒留他是想要收他当“玩具”,但他显然没这个作用,应该会放他走吧……
思索间走到洞口,此起彼伏的喊叫从里面传来,江思昭收回来脚,红着脸又转身跑开了。
不愧是限制……
背后忽地探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鼻口。
江思昭一脸惊恐,嘴里发出呜呜的气音,挣扎间被身后的男人拖到山洞后面。
第42章 江思昭张嘴一口咬在男人的虎口。 男人重重掐了
江思昭张嘴一口咬在男人的虎口。
男人重重掐了下江思昭的脸, 厉喝:“松口!”把手从江思昭牙里挣开,虎口出现两道血淋淋的牙印。
好疼。
江思昭捂着脸,脸蛋的皮肤本就娇嫩, 被男人这一掐直接红里透青。
他泪眼花花地抬头看绑架他的男人, 肿起的两腮缓慢挤出两个字:“纪威。”
纪威按着虎口的伤口,粗眉横起,表情凶悍。他身长八尺多, 站在江思昭面前宛如一座小山。
江思昭隐隐发怵。
纪威人高马大, 兽眸死死盯着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把人吓死。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与他人长得一般粗犷。
纪威不是凡人, 周身法术的威压幻化成无数剑,密密麻麻地刺着江思昭, 让他无法动弹。
“我我是一名修士, 外出游玩时,路过此处不慎被卷入这里。”
纪威眯起眼, “在我城主府中游玩, 你当我傻?”
他歪头忽地想起什么, “你跟那小子是一伙的。”
江思昭一激灵, 顾不上脸疼,水汪汪的眼睛真挚地看着纪威:“什么那小子?”
“还装。”纪威面色骤冷,但瞧着江思昭没什么威胁,便懒得出手,只是警告道:“我不与你计较来此处的原因,安分地待着, 要是被我发现有歪心思,下场”他捏碎江思昭腰间的玉佩。
羊脂玉碎成齑粉, 被风一吹飘散在地面。
江思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白色的粉末从眼前飘落,如同他碎成渣渣的心。
身体仿佛静止片刻,直到男人从他身侧离去,他才缓慢地蹲下。
嘴角压低,呈现悲伤的弧度。
我、的、玉、佩。
他终究没有护好它。
手摸着与泥土混在一起的粉末,寒意蔓延瞳孔,强忍着眼泪,望向男人离去的背影。
纪威果不其然去了山洞,不过他被结界隔绝在外,只能站在洞口,试图寻找破除结界之法。
江思昭从他面前经过,完全没受结界影响,径直穿过去。
纪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震惊道:“你为何?!”
困住他那么多年的结界,就这样被这小鸡仔破除了!
江思昭回头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牵了牵唇角,眼神中毫不掩饰地嘲讽。
“给我等着!”
纪威攥紧拳,活脱脱一头暴怒的狮子,但也只能在结界外无能狂怒。
山洞里气氛安静,还有些其乐融融。
“阿昭!”
宁柒一见江思昭,就从黑雾怀里跑了出来,热情地抱住江思昭。
江思昭身体一僵,但还是没挣脱青年的怀抱,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前面的黑雾。
果不其然,它又切换成攻击状态,怒吼音一声高过一声。
宁柒对它视若无睹,冲江思昭扬唇笑。看到江思昭脸颊的伤口,面色一冷。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摇摇头,小声道:“无事。”
但这副坚强的模样分明写着:
他被欺负了。
但他强忍着不说。
谁看了都没法不心疼。
宁柒见状语气变得阴狠,纵然江思昭不说,他也能猜到。
“阿昭,你别怕。是纪威伤的你么?”
江思昭讶然地掀起眼睫,“原来他叫纪威。”
宁柒松开江思昭的手,青衣被风掀起,九条白毛尾巴从下面探出。
是妖。
江思昭眸子睁大,宁柒是九尾狐妖。
“妖与灵宠相似,分为不同品阶,鸟雀虫鱼为最次等品阶,豺狼虎兽为中等,白狐、九色鹿等稀有之物为最上等。”
传闻上等妖兽出世,代表该地区即将出现重大灾祸。
白狐生,灾祸临。
那越城人所说的圣女恩赐,其实是提醒。
圣女每出世一次,便代表距离灾祸来临的日子越来越近。
江思昭心惊,刹那间宁柒瞬移到洞口。
纪威正用真火烤着结界,试图将其融化。
一道凌厉的攻击术法袭来,他反应很快地闪身避开,法术砸到身后的竹子。
嘭的一声巨响,竹子拦腰折断,齐刷刷的一排倒在地上。
纪威横过眼,看到是宁柒,杀意顿时褪去。
纪威巴巴地上前走到宁柒面前,粗犷的声音压低,努力变得柔和:“阿柒。”
后一步出来的江思昭听到声音,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宁柒抄起手,利落地扇了纪威一巴掌。
纪威先是愣住,在江思昭以为他要还手时,捉住宁柒的手怜惜地揉了揉:“我皮糙,下次别用手打了。”
江思昭:?
宁柒浑身冷意未消,看着纪威左脸的红印,愈发不痛快,于是又在他右脸补了一巴掌。
这下顺眼了。
纪威傻呵呵得乐,完全不在乎被宁柒打的这两巴掌:“阿柒,你今天怎么肯出来见我了。”
宁柒不答,冷冷反问:“你敢打阿昭?”
“阿昭?”
纪威这才注意到宁柒身后的人,对上江思昭没有情绪的眼神,登时心里一咯噔。
“阿柒,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小鸡仔,呸,阿昭是你的人。”纪威焦急地解释,生怕宁柒因此又赶他,“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对他出手。”
言罢,为了让宁柒消气,他对着脸邦邦给了自己两拳。
这两拳完全没收着力,血从嘴角流出,他满不在乎地抹开。
宁柒命令道:“向阿昭道歉。”
纪威也自然能屈能伸,威胁江思昭时的嚣张完全消失,他对江思昭说:“阿昭兄弟,实在对不住啊。”
舔狗。
江思昭面色淡淡,勾了勾唇,在心里骂道。
视线在宁柒与纪威之间来回移动,他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替江思昭还回那一巴掌后,宁柒冷酷地甩开纪威的手,转身往山洞里走去。
纪威慌了,连忙追了上去,却被结界隔绝在外。
“阿柒!”
宁柒完全不顾身后的呼喊,黑雾在洞口盘旋多时,若不是有宁柒束缚,恐怕早就向纪威袭去。
宁柒走到黑雾里,黑雾顿时切换形态,环绕在他身体各处。
白狐的尾巴隐没在黑雾之中,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纪威要接我走,滚开。”宁柒拍拍黑雾,说。
黑雾发出低吼,声音压抑痛苦,如猛兽丧偶般凄厉。
江思昭仿佛在那一团黑的脸上看到了一片晶莹。
“不和他走,难道与你一直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
宁柒很了解黑雾,即使它不说话,也能猜到他吼声里蕴含的意思。
“为、何?”黑雾扭曲。
“我是白狐,妖族最尊贵的品种,陪你一程已是恩赐,莫要再痴心妄想。”
眼下的宁柒冷漠无情,与昨日的热情似火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这才是真正的他。
宁柒用法术将黑雾驱逐出身体,脚尖点地,临走前不忘带上江思昭。
江思昭就这样来了又走,穿过虚无密境,重新回到城主府。
刚一落地,纪威屁颠屁颠地追上来。
“阿柒,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了。”
宁柒掀眼,“不行么?”
“行!太行了。”纪威背过手,召来人吩咐:“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快去!”
“是,城主。”
等到仆从退下,宁柒隔空点了点纪威,“你也出去。”
纪威扭扭捏捏的不出去,甚至开始胡言乱语:“阿柒,你要不要用膳?这舟车劳顿的,后院有个私汤……”
“滚。”宁柒言简意赅。
纪威灰溜溜地退下。
城主府恢复如旧,仆从在外面收拾杂乱的院子。
宁柒坐在主位,似乎在发呆。眼睫垂着,形成一小片阴影。
江思昭抿了抿唇,温声问道:“阿柒,你为何要向他那样说?”
这个他不言而喻。
“他欠我的。”宁柒意味不明地说,凤眸注视着蜡烛的灯芯。
不知死活的飞蛾撞了上去,瞬间被火舌吞噬。
江思昭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但他一时猜不到。
“阿柒,你知道跟我一起的那个男子,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去哪了么?”江思昭小心翼翼地询问。
宁柒笑了下,“萧见,和寂怀月?”
江思昭:!
“你怎么知道…”
宁柒弯唇,指尖点了点太阳穴,语气毫无波澜:“我可以读出你脑中所想。”
江思昭:?
江思昭:!!!
江思昭瞪圆了眼,宁柒…可以读心?!那他这些天的所有自以为是的想法都没逃过宁柒的眼。
酱酱酿酿还要人在旁边看着助兴,是不是不行?
玩具?这样说来,师兄也算做我的玩具……
不愧是海棠受,就知道不只有一个攻。
舔狗纪威,有本事跟宁柒嚣张!
——江思昭抱住脑袋,想原地升天。
“他们在城主府外。”宁柒说。
结界只能困住法力高强的人,所以裴长砚才会被隔绝在外,而江思昭就安然无恙地穿过虚无密境,闯进了竹林。
好死不如赖活着。
江思昭调整好心态,一脸正经地对宁柒颔首:“好的。”
说完,他捂着脸落荒而逃。
宁柒被逗笑了,瞳孔变浅,最后完全变成白色。
有意思的小蚂蚁-
一直跑到院外,江思昭才放慢脚步。想起方才社死的画面,把脸埋进掌心搓了搓。
等到温度降下,他才继续出发。
城主府外,远远看到两个男人,一灰一白彼此间隔了几米远。
江思昭毫无障碍地走出城主府,裴长砚率先发现他,三步并作两步把江思昭拉进怀。
江思昭愣愣地放下手,转而拍打男人的后背:“…要呼吸不过来了!”
裴长砚呼吸沉重,放松了力道。
金光在江思昭身体各处巡视两圈,发现没有任何伤处才回到他的掌心。
“师尊!”寂怀月姗姗来迟。
江思昭把自己从萧见怀里拔了出来,对寂怀月说:“可有受伤?”
寂怀月摇头:“并未,师尊呢?”
“也没有。”
话音刚落,江思昭被身侧的男人捏住两腮,强行闭上嘴。
第43章 江思昭蹙眉,一把拂开萧见的手,训斥道:“别动手动脚
江思昭蹙眉, 一把拂开萧见的手,训斥道:“别动手动脚。”小勾子似的眼神在萧见身上转了圈。
看来是没有受伤,还有闲心逗弄人。
趁两人僵持, 寂怀月侧身挤到江思昭身前, 笔挺的身躯将人挡得严严实实。
“感谢前辈前来营救,弟子代师尊谢过前辈。”寂怀月弯身行礼。
裴长砚不得不后退半步,袖口底下的指腹来回捻着圆形玉佩。
江思昭有恃无恐地冲他扬唇一笑。
很好。
裴长砚似笑非笑:“不必, 都是朋友。”
想起之前男人欺负他的种种, 江思昭拉回寂怀月,故作惊讶:“原来我们是朋友啊,既如此, 怀月你快收回刚才的话。”语调上扬,特意咬重“朋友”二字。
江思昭虚握着他的小臂, 寂怀月视线不经意间从那只雪白的皓腕划过, 紧抿了下唇。
“师尊,怎会从城主府出来?”
江思昭把自己在竹林里的奇遇告诉了两人, 当然, 省略了某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然后我就与阿柒一同出了竹林, 回到城主府里。”
“师尊果真厉害。”寂怀月赞叹。
被夸地小小骄傲了下, 江思昭矜持地回道:“运气罢了。”
寂怀月摇头,正经道:“掌门曾教导,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师尊担得上这一句称赞。”
寂怀月都说到这份上,江思昭只能不好意思地应下,卷翘的睫毛扇了扇。
既是师兄所说, 那肯定有理在其中,
掌门本人站在一边, 静静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周旋,牙尖抵住腮,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不愧是他教出的人。
一个师弟,一个弟子。
“圣女是只狐妖?”
沉默许久的男人突然出声,江思昭下意识掀眼,恰好撞击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心跳忍不住快了几拍。
萧见注视着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沉,重复道:“是么?”
江思昭甩出脑袋里荒谬的猜想,点头:“是,阿柒是狐妖。”
“传闻狐妖降世,此地必有重大灾祸降临。”寂怀月语气严肃,看着江思昭:“师尊,这灾祸会不会是魔物入侵?”
越城藏着许多魔物,城主府更像是魔物聚集地。
但蹊跷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一只魔物。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魔物察觉到他们的来临,于是躲了起来。
另一种是他们在酝酿一场大的行动,此刻的躲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越城位置偏僻,地形多变,即使被魔物入侵,尸横遍野,也很难被别的城池察觉。
等到入侵的消息穿到各大宗门,越城必定早已沦陷。
“若真是如此,魔族其心可昭。”寂怀月严肃道。
话音刚落,刺耳的鸣声划过天际。半空白狐奔过皎月,天色恍然变暗,呈现风雨欲来之势。
裴长砚大手一挥,及时在三人身上套了护体罩。
两个护体罩,他与江思昭一个,寂怀月自己单独一个。
江思昭被迫与萧见挨在一起,形势紧迫,他懒得计较。
看到半空中飞跃的白狐,眉间浮起忧虑之色:“阿柒他要去做什么?”
裴长砚盯着白狐,手里玉佩被把玩到温热。他低头看到江思昭空荡荡的腰间,脸色一沉。
“你的玉佩呢?”
江思昭愣了下,手摸到空荡荡的腰带,心也随之一空。
他低声喃喃:“丢了。”
“丢在何处?”裴长砚锲而不舍地问。
江思昭不想说,反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两人对视,气氛变得紧绷。
这人当真讨厌。
江思昭吸了吸鼻子,本来玉佩碎了就伤心,还一直问。
十万个为什么么?
腰带被挑起又放下,耳边传来清脆的一声细响,江思昭低头发现男人把一块圆形玉佩挂到了他腰带上。
上好的羊脂玉清透,隐隐冒着灵气。
眸子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你…”江思昭嗓子发涩,才骂过萧见,自己就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这是何意?”
裴长砚语气低缓:“替本君保管着。”
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春日轻风,裹着适意的温热,江思昭莫名红了耳朵。
许久,他小声应道:“…哦。”
裴长砚喉结滚了滚,目光从师弟泛红的脸颊移开。他半仰起下巴,看到半空白狐留下的灵力,陷入思索。
白狐此举的意图并不难猜。
作为上等品阶的妖物,白狐灵力纯正,其精元无论是对人、妖或是魔,都大有裨益。
而“圣女”白狐每一次恩赐下来的圣水,皆由他精元所化,对魔物有极大的吸引。
他们对圣水虎视眈眈,并不顾一切地夺取。
如果宁柒机智,定会借机在圣水里掺上一种东西——此物可以标记魔物,让他随时掌握魔物动向。
裴长砚所料不错,宁柒化为原型,在越城转了一圈。
暗处漆黑的洞穴冒出几双幽绿的兽眸,魔物蠢蠢欲动,盯着半空中奔跑的白狐,口水从利齿间流出。
四处魔物纷纷倾巢出动,往城主府——宁柒最终停下的地方袭去。
波云诡谲,正是深夜,城中百姓均在各自家中酣睡。
岭南贫瘠,不比京城繁华,也不比江南富饶。
当生活困苦,他们便会更信服鬼神之说,因此坚定地信任圣女是庇佑越城的守护神。
江思昭永远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
皓月当空,白狐立在城主府屋顶,底下群狼环伺。数不清的魔物死死盯着白狐,兽眸猩红,随时要把白狐撕碎。
江思昭往裴长砚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细微颤抖,“好多魔物。”
这些魔物状态不甚正常,仿佛被激发出魔性般,不顾一切地往白狐扑去。
裴长砚瞳孔微缩,与他所料无异,宁柒得确在圣水里掺了东西,不过不是标记魔物的东西,是激发魔物狂性的东西。
此法凶险,却能一举除去城中所有魔物。
魔物间魔气会相互影响,当一只魔物发狂,会引得它周围所有魔物魔气紊乱狂躁。
此番下来,城中所有魔物都会陷入发狂期。
裴长砚黑眸微眯,事有因果,他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江思昭往地面看去,一个背着行囊的仆从不知为何从城主府跑了出来,看到成群的魔物,登时吓得跌倒在地。
喊声惊动了附近的几只魔物,他们齐齐往那个凡人扑去。
仆从目瞪欲裂,嘴里求救泣不成句。
江思昭心跳猛然提起,来不及反应,就飞了下去,一把拉过吓晕的仆从。
魔物扑了空,立刻转身朝江思昭攻击。
魔物在眼里逐渐放大,下一刻萧见攥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回了结界里。
魔物撞上结界,被金色的法术击退落地。
萧见身姿挺拔,像是座小山,挡住了所有袭来的危险。
江思昭心跳如擂,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脱离。
许久,他垂眼,心有余悸地轻声道:“多谢。”
第44章 魔物越来越多,受白狐灵力干扰,魔物全被激发出狂性,……
魔物越来越多, 受白狐灵力干扰,魔物全被激发出狂性,不要命地向白狐扑去。
“会死吗?”
半空中光团越来越黯淡, 白狐快要耗尽了精元。
他想救宁柒。
江思昭捏着掌心, 可是眼下他自身难保,谈何能力救别人。
“会。”裴长砚回道。
万物皆有命数,白狐生于天地, 受万人供奉, 如今为护百姓身死倒也是死得其所。
江思昭紧抿了下唇,道理他都懂,但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宁柒死, 他做不到。
“作甚?”‘裴长砚一眼便看出江思昭的意图,声音不觉严厉, “你去只会是送死。”
江思昭拂去萧见的手, 一字一顿道:“不能见死不救。”
他相信若是师兄在此,一定会支持他的做法。
修士当以救死扶伤为准则。
“回来。”裴长砚望着江思昭的背影, 面色阴沉, 像是砚台里的墨水。
江思昭没心情理会他, 救人这种事情一向是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一不留神就会丧命在此。
他猛吸一口气,不给自己留后悔的机会,直接跳了下去。
“江思昭。”
身后男人的声音飘散在风里,江思昭无暇顾及, 站稳后躲到树后。
白狐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结界破碎, 远处飞来一道黑烟,紧紧包裹住白狐。
魔物一齐扑到白狐身上,利爪撕向白狐,却被黑雾死死挡住。
与此同时,江思昭闭着眼,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出:“魂灵,召!”
主宠契约生效,下一秒,面前出现黑衣铠甲青年。
“仙尊?”凌曜被契约召来。
江思昭眼睛一亮,来不及解释,指着半空中数千只魔物,“快,小黑,让他们停下。”
凌曜面色严肃,“这是…岸涯余孽。”
当初岸涯叛乱,凤澜带领他们杀进魔宫,直捅岸涯一众反贼老巢,而其余孽则逃窜到四处。
追查许久不得,没想到竟聚在此处。
凌曜从腰间取出化魔镜,用法力催动:“收!”
夜色涌动,众魔被强行吸进化魔镜,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成功了!
江思昭激动地看着魔物一点一点消失。
清脆的一声响,结界彻底破碎,裹着黑雾的白狐从半空降落。
江思昭上前查看白狐伤情,黑雾将白狐护得很好,宁柒身上竟无一处伤处。
凌曜蹲下,用法术探察白狐,对江思昭说:“仙尊莫要太过担心,白狐是因为灵力消耗太大,暂时陷入昏迷。”
“谢谢你,小黑。”
“护佑仙尊是小黑的职责。”凌曜勾了勾唇,微不可查的笑意一闪而过。
黑雾盘旋在白狐身旁,守护着昏迷的白狐,烟雾较之前变得微弱。
凌曜一开始没在意这黑雾,直到感受到他身上与凤澜如出一辙的魔气,悍然后退,跪地行礼:“属下凌曜,参见尊主。”
江思昭:?
裴长砚从后面走来,江思昭心有所感下意识回头,与男人对视。
男人漆眸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短暂的片刻,裴长砚便淡淡地移开眼,望向那几乎不成形的黑雾,心里定论成型。
江思昭抿了抿唇,起身上前,主动对萧见说话:“你别担心,我没有受伤。”
他知道萧见是担心他的安慰,才会阻止他下去。
江思昭心里一暖,揪了揪男人的袖口,温声道:“我有分寸。”
“是本君多管闲事。”
江思昭:
他环视一圈,突然发现寂怀月不见了,又连忙问:“怀月呢?”
裴长砚动作顿了顿,冷声道:“不知。”
与此同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寂怀月从城主府飞出,落到江思昭面前:“师尊。”
“你去了何处?”江思昭关切道。
“回师尊,弟子发现有魔物侵入城主府,便去解决他们了。”寂怀月不卑不亢地应道。
天色恢复平静,风卷去残烟,日头初升,又是新的一天。
凌曜在屋内为白狐疗伤,江思昭几人坐在院里等候。
“没想到那黑雾竟是魔界尊主的残息。”江思昭惊讶道,望向两人:“那岂不是和师尊一般大。”
裴长砚饮了口茶,神情若有所思。
江思昭突然心生想法,“古籍记载魔界尊主于百年前陨落无妄海,但其残息却在百年后的越城被发现,那师尊会不会有一线残魂尚在人世?”
寂怀月沉思后应道:“有可能。”
城墙后,幽紫色烟雾亮了一下,随后划过天际,隐没在云层里。
江思昭低头盘算,如果师尊真的尚在人世,那他得想办法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告知师兄。
而且师兄知道的话,说不定看在他立功的份上,就不生他的气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头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漩涡,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思昭仰头,看到一身赤红色衣袍的男人穿过漩涡,降落到地面。
幽蓝色的凤眸像是火焰,凤澜在一众人中精准寻到江思昭,直直地凝视着人。
江思昭心里一咯噔,躲是来不及躲了,他故作轻松地牵起唇角:“凤澜,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在玄灵山,凤澜浩浩荡荡地带着几十箱嫁妆向裴长砚迎娶江思昭。
屈辱的画面历历在目。
凤澜眼底闪烁,冷冷地移开视线。
恰巧凌曜从屋里出来,“属下参见尊上。”
“人在里面?”凤澜开门见山道。
“回尊上,是尊主的一缕残息。”
“残息?”凤澜整理袖口,“死了一百年还能留有一缕残息,该知足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赤红色的衣袍,腰间束着龙纹腰带,相较以前平添几分矜贵。
江思昭忍不住抬眼看他,不为别的,凤澜的黑金腰带挂着的羊脂玉佩,竟与他那块被凤渊捏碎的一模一样。
凤澜动作顿了片刻,与凌曜一同进屋。
魔界尊主是创造魔域之人,在凤渊之前执掌魔族,后来因故葬身无妄海。魔界无主,陷入一场长达几十年的混乱,直到凤澜横空出世,将魔界统一成为魔尊。
宁柒醒了,江思昭立刻起身要去看他,走到门口被从里面出来的凤澜挡住。
江思昭礼貌地对人勾唇微笑,侧身从人右边绕过过去,凤澜却又往右边挪一步。
江思昭:?
“我要”江思昭刚提高声音,对上凤澜好整以暇的眼神,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可以让一让么?”
凤澜冷嗤,“本座要说不可的话,无忧仙尊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
江思昭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理亏,他忍了。
凤澜低头看到江思昭戴的新玉佩,短促笑了声:“无忧仙尊果然很擅长玩弄人的感情。”
这话江思昭没懂,蹙眉道:“什么?”
凤澜轻挑地拨弄江思昭的腰带,指骨在玉佩上敲了两下,“又是何人被无忧仙尊骗的团团转,寂怀月?还是那个废物修士?”
废物修士?是说萧见么?
但不管是哪个,他都没有把他们骗得团团转好么!
“没有。”江思昭硬气地说,“我才没有骗他们。”
凤澜挑了下眉,兽眸涌动,“那便是只骗了本座。”
被捉住了命脉,江思昭又一下瘪了气,小声说:“对不起。”
凤澜冷笑,讽刺地回道:“一句对不起就像打发本座,未免想得太美。”
江思昭眉心皱起,他都道歉了还要他怎么样?况且这事又不全是他的错。
越想越委屈。
“我是骗你了,但你就没有一点错么?”江思昭点了点凤澜的小臂,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他喋喋不休地控诉道:“你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还故意让人欺负我,给我嗖了的饭吃,要不是小黑,我就饿死了。哦对,你还让你的侍卫拿鞭子打我,要不是我会点法术,可能就被打死了。”
凤澜拧起眉:“本座何时让侍卫打你?”
江思昭抓住重点,愕然瞪大眼:“你果然让侍卫给我送嗖饭了。”
“啧。”凤澜叉着腰,挺拔的身躯把人完全笼罩在胸前,语气有些不耐烦,“本座问你话呢,江无忧。”
“还有本座没有让侍卫打你。”
江思昭瞪着一双乌亮的眼睛,注视着凤澜,他横抱胳膊,完全不信凤澜的解释。
“就算不是你指示的,但你魔界的侍卫打了我是事实。那鞭子足足有我小臂那么粗,打在身上很疼,你知道么?”江思昭把袖子捋到臂弯,两指比划在胳膊上细腻的软肉,睁眼说瞎话:“伤口足足有那么长,险些留疤,留疤多难看啊。”
凤澜眉头紧锁,掀眼瞥向江思昭,江思昭蹙着眉,眼底浮起若有若无的水色。
“可还记得那侍卫是谁?”凤澜嗓音阴冷,问江思昭。
江思昭放下袖子,大度地摇头说:“不记得了,而且伤已经好了,便不与他计较了。”
凤澜盯着江思昭,忽地眯起眼:“江无忧,你莫不是在诓本座。”
江思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咬着字眼一字一句道:“我拿这个诓你做什么,嗯?凤澜。”
当然是让本座
凤澜垂眸望着眼前的人,阳光洒落在他卷翘的眼睫,怎么有人睫毛那么长那么密?
指尖泛起痒意,凤澜伸手快速屈指弹了弹江思昭的睫毛,小扇子扑扇扑扇,像被惊动的蝴蝶。
凤澜噙着嘴角,若无其是地收回手:“罢了,本座便信你一次。”
江思昭站在原地,在心里痛斥这个可恶的人,不知道对人动手动脚很不礼貌么?
凤澜往前走了几步,停步瞥向身后的人,“还看不看狐妖了?”
“看。”江思昭噔噔噔地跑上去。
两人走进屋,宁柒早已苏醒,眼下正靠在床头与另一个男人说着话。
黑衣披在肩头,拢着青年纤细的身形,他冷着脸对站着床边的男人说:“滚出去。”
江思昭这才看向那陌生男人,男人长相冷峻,额心有一道深红色印记,面对宁柒的冷言冷语像块木头杵在一旁。
凤澜象征性地对男人拱了拱手,江思昭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男人是黑雾,不对,现在应该叫魔界尊主。
“阿昭。”看到江思昭,宁柒的面色缓和,态度与对这魔界尊主完全不同。
到底是师尊辈的人,江思昭对他隐隐发怵,顶着来自远古期的威压,问宁柒:“阿柒,你身子好些了么?”
“好些了。”宁柒饶有兴致地望向凤澜,“阿昭,他是你的玩具么?”
江思昭呼吸一滞:!
“不是!”江思昭连连摆手,向宁柒介绍道:“他是当今魔尊,凤澜。”
宁柒点了点头,看江思昭的眼睛更加明亮,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厉害啊,连魔尊都能收做玩具。
江思昭:……
你也挺厉害,能让魔界尊主当备胎。
见宁柒已无大碍,二人便退出了屋。关上房门,凤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玩具是何意?”
江思昭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凤澜解释道:“就是夸你厉害的意思。”
凤澜眯眼:“当本座傻么,夸本座厉害为何要带上你?”
江思昭眼睛都不眨,脱口而出:“当然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凤澜紧抿了下唇,视线扫着江思昭的面庞,许久才缓缓移开凤眸,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第45章 为了感谢白狐舍命护佑越城,城主纪威暗中操办了一场规……
为了感谢白狐舍命护佑越城, 城主纪威暗中操办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祭祀大典。典礼上他将白狐如何舍命抵御魔物,防止魔物入侵越城的事迹宣之于众。
宁柒事先不知晓此事,被仆从带到祭祀台时, 看到台下乌泱泱的男女老少, 漂亮的面庞突然变得紧绷。
往日“祈福”只有城里有头有脸之人前来参加,这是白狐第一次面对全城百姓。
所幸纪威人高马大地站在他身前,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无人捕捉到他面上划过的一瞬间不自然。
“这便是我们越城的守护者——宁柒。”
纪威浑厚的声音响彻整片区域, 他笑憨憨地看着宁柒,一副求夸的表情。
宁柒瞪他一眼,小声嘀咕:“自作主张。”
“阿柒, 感谢你护住了越城百姓。”纪威发自内心道。
宁柒抿了抿唇,“不过交易, 何必言谢。”
纪威笑笑, 没说话。
百年前宁柒找上他时,与他做了一场交易。
他需要城主府后面的竹林, 而作为回报他会用白狐之力护佑越城百年安全。
“我们不需要妖物当保护神!”
台下不只谁先喊了一句, 如同扔了个火苗进去, 顿时起了燎原之势。
“妖物滚出越城!”
台上两人均愣住, 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宁柒面色一滞,脚边有烂白菜烂鸡蛋砸来,他不动声色地攥紧拳,转身离开了嘈杂的祭祀台。
躲在房顶上凑热闹的江思昭,将一幕尽收眼底。
他也没预料到这一幕的出现,他只知道那晚白狐为护越城, 一人挡住成千上万只魔物,险些被撕成碎片。
“他们怎么这样”江思昭蹙眉, 眼底隐隐发怒,望向萧见:“因为阿柒是妖么?”
裴长砚收回视线,启唇解释道:“在人神魔妖各界中,凡人力量最小,所以他们会忌惮其他族群。一只普通品阶的妖物便能杀死一整个村落的人,魔物更甚。更何况白狐做了那么久的“圣女”,他们更有理由相信白狐潜伏如此之久是为了统治越城,而不是拯救越城。”
江思昭义愤填膺:“但阿柒用命护住了越城是真,怎么能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这样对阿柒?”
裴长砚嗤笑,似乎在嘲弄师弟的天真。
“未曾发生不代表没有可能。”
江思昭更气了,“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只有阿柒是人族或是修士,他们才会对阿柒感恩?”
裴长砚残忍地应道:“是。”
江思昭从小在玄灵山长大,玄灵山不忌弟子种族,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都一视同仁。他自然无法理解这些百姓为何会排斥妖族。
殊不知除却玄灵山,整个修仙界对妖族也不甚友好。
很多妖物生来便是为修士提供对修炼大有裨益的妖丹。
“可恶。”江思昭攥紧拳头,望着远处声势浩大的人群,“他们不欢迎阿柒,自然有欢迎阿柒的地方。”
裴长砚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喊住江思昭:“你要带白狐去何处?”
“当然是玄”话没说话,江思昭猛地闭上嘴,眉心忧郁地皱作一团。
差点忘了,他现在说不定都回不去,又谈何带宁柒回去?
江思昭苦兮兮地改变说辞:“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的。”
裴长砚:
“为何不回玄灵山?”
江思昭扁着嘴,能回的话他会不回去么?
“本…本尊自有打算。”
“整个人界都无妖物的容身之所,你莫不是要带宁柒去妖族?除了妖族普天之下,有哪些位高权重之人会接纳妖物。”
江思昭紧咬住唇,阿柒之所以会到人界想必是有不能回妖族的原因,但……
“你说的不对。”江思昭注视着萧见,一字一句地反驳道:“我师兄,玄灵山掌门,便不会如此。”
言罢,江思昭跳下屋顶,往城主府中走去。
凤澜恰好刚从里面出来,老远看到江思昭往院里跑,当即调转方向截住了人。
他上下扫视面前蹙着眉的人,“急急忙忙地做甚?”
江思昭正在气头上,闻言冷声道:“与你无关。”
强硬的态度更加激起凤澜的好奇心,他严严实实地堵住江思昭的去路。
颇有一副你不说他就不让开的架势。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跟幼稚鬼计较。
而在江思昭心里已经成了幼稚鬼的魔尊凤澜还在为江思昭竟然没有出声骂他而惊讶,心头莫名空了一块。
他接着刺激江思昭:“江无忧,本座问你话呢。”
“你见阿柒了么?”
“白狐?”凤澜朝屋里扬了扬下巴,“屋里,你找他做甚?”
江思昭稍稍放下了心,杏仁状的眼睛鼓起,问凤澜:“尊主也在里面么?”
“当然。”凤澜猛地压低了眉,凑近江思昭,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江无忧,你敢打尊主的主意?”
江思昭瞪他一眼,眼尾像是小勾子,凤澜这话属实荒谬。
“你竟这般想我,我只是想问尊主是不是在陪着阿柒。”
凤澜面色稍缓,抓住了重点:“发生了何事?”
江思昭一字一句将祭祀大典发生的事情告诉凤澜,一边说一边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非但不知恩图报,还向宁柒扔东西。
凤澜若有所思,但他并不对百姓此举感到惊讶,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凡人忌惮妖物,与忌惮魔族一个样,无非是一群弱小的废物聚在一起,从不想着变强,反而害怕强大的存在。”
眼珠转了一圈,凤澜垂眸饶有兴趣地盯着人,“本座的魔域不歧视妖物,要不要来本座这边?”
江思昭轻飘飘地抬头瞥向凤澜,因为他这一番话陷入思索。
“魔界…当真能像对待魔物一般接纳妖族么?”
凤澜挺直腰板,笑容狂狷,唇角张扬地勾起。
“莫要忘了,本座是魔尊,一声令下谁敢不听从?”
江思昭狐疑:“真的??”
当然是把真的想把你骗去魔族好好磋.磨一番。
凤澜笑意收敛,剑眉横起:“本座一言,重于九鼎。”
江思昭有些心动,但还是谨慎地说:“我考虑考虑。”
总觉得凤澜不怀好意。
“考虑什么?宁柒肯定是要与尊主回魔域,你也一同去,本座均视作座上宾。”
江思昭伸手拍向凤澜的胸口,稍稍用力往后推去,不为所动:“我考虑一下。”
魔物全被除去,越城之行宣告结束。
民间一共有三处魔物窝藏点,江南,越城,最后一处是京城。
解决完潜藏在京城的魔物,寂怀月的任务便完成了,彼时江思昭也要盘算自己究竟何去何从。
最好的情况是师兄不生他的气了,亲自下山把他接回玄灵山。
江思昭忍不住翘起唇角,但又想到最坏的情况,笑意瞬间消失,唇角抚平渐渐往下。
最坏的情况,他变成没人要的流浪汉,以四海为家。
“师尊,我们明日出发去京城。”
江思昭捧着脸,正陷在苦恼之中。听到声音,有些提不起兴致地应声:“好。”
寂怀月掌心放在膝盖上蜷了蜷,犹豫片刻才出声:“师尊不想离开?”
江思昭放下托着腮的手,白嫩的小手扑在石桌,他扇了扇眼睫:“不是。”
寂怀月沉着呼吸,试探问道:“师尊有心事?”
江思昭沉默。
寂怀月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光。
“如若师尊不嫌弃,可告知弟子,弟子愿为师尊排忧解难。”
江思昭心里流过暖流,薄唇微抿,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
“谢谢你,怀月。”
吱呀一声,院里一间厢房的门打开。
两人齐齐向门口望去,先是一身黑衣的魔界尊主步伐不稳地走出,再是只披着件亵衣的宁柒冷着脸让那魔界尊主滚。
寂怀月只看了眼就慌忙背过身,耳朵冒着滴血似的红。
不为别的,宁柒全身上下只穿着件宽松的亵衣,除了重要部位别的一律都暴露出来。
江思昭对此见怪不怪,余光瞥见寂怀月脸上非常不正常的绯色,有些惊讶地用指尖隔空点了点:“怀月,你这里好红。”
说完,那处的皮肤变得更红了。
江思昭眨了眨眼,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涌上心头,“怀月,你是害羞么?”
寂怀月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绷直,面对江思昭的询问讨饶地低下眸。
不说话便是默认。
江思昭觉得新奇,看过那么多话本,都是下位容易害羞,还很少发现容易害羞的上位。
“阿昭!”宁柒大喇喇地走到两人身旁,在江思昭身侧坐下。
另一侧寂怀月端坐,活像根木头。
宁柒的眼神落在这根笔直的木头,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望向江思昭:“阿昭,这是你的玩具么?”
他就知道……
话还没说完,江思昭直接打断:“不是。”
“寂怀月,我的徒弟。”他向宁柒介绍。
宁柒眼睛亮了亮,殷切地问寂怀月:“阿昭的徒弟,你愿意……”
寂怀月目不斜视,眼神一分一毫都没往宁柒那看。
江思昭按住宁柒的手,小声说:“阿柒,你别逗怀月。”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摸清了宁柒的脾性。
宁柒虽然逢一个好看的人就问要不要做他的玩具,但只仅限于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把那人收做玩具。
像是在故意气某个人。
宁柒果真挪回了灼热的目光,对江思昭说:“阿昭,你明儿是不是要走?”
“嗯。”,江思昭甜丝丝地抿唇道,“阿柒,我会想你的。”
“那你有空要来魔域看我。”宁柒也极为不舍。
“好。”江思昭重重地点头。
宁柒忽然变出几个酒坛,放在桌上。
“既如此,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好……嗯?”江思昭望着比自己头还大的酒坛,有些犹豫:“阿柒,我没喝过酒。”
宁柒豪迈地拍拍酒坛,余光往寂怀月那瞄了一眼。
“无事,我也没喝过,况且喝醉了还有你徒弟在,不怕。”
江思昭:……
第46章 “尊上。”凌曜单膝跪地,声线平直禀告,“尊主的魂灵……
“尊上。”凌曜单膝跪地, 声线平直禀告,“尊主的魂灵飘散在魔界东西南北四处,只需要一一寻来, 尊主便可恢复如初。”
“嗯。”凤澜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铠甲, “明日启程回魔域。”
“是。”
一声清脆的罐子摔碎的响声,凌曜往城墙外探去。
“这似乎是无忧仙尊。”
凤澜收下铠甲,掀起眼皮:“与你无关, 滚下去。”
凌曜顿时正色, 拱手行礼:“是,尊上。”
月色如水,轻柔的风拂过院里, 带来些许凉意。
“两、两个怀月。”
江思昭面色酡红,努力瞪大眼睛看着一旁坐姿不慎端正的寂怀月。
“两、两个阿昭徒弟!”
宁柒与江思昭并排坐在一起, 一人手里捧着一个酒坛, 齐齐望向寂怀月。
寂怀月拳头紧握,放在膝盖骨, 他启唇再次试图阻止两人继续喝下去。
“师尊, 宁前辈, 天色不早, 剩下的明日再喝如何?”
过去的一个时辰,他眼睁睁看着两人如何一点一点变成现在神志不清的模样。中途试图劝阻一二,却得到二人一齐的训斥。
一个是师尊,一个是狐妖前辈。
哪一个都惹不起。
他便坐在一侧,默默盯着二人莫要摔倒。
酒坛里装着上好的桃花酿,据宁柒所说这酒是二十年前埋到地里的, 如今要离开了他正好拿出来邀江思昭一同品鉴。
“阿昭,你好漂亮, 我喜欢你。”
宁柒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江思昭,话虽如此,凤眸却不掺杂一丝情欲。
大抵世上真存在一种东西叫缘分,无需任何理由,也无需任何契机,相遇的那刻便对对方产生好感。
“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宁柒眯眼,凑近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人。
江思昭缓慢地抿了抿唇,半晌冲宁柒甜甜地勾起唇。
“那说明我们很有缘。”
“有缘。”宁柒琢磨着这两个字,眼睛亮起,“喜欢和阿昭有缘。”
说完,他搂着江思昭的小臂,身子不可控制地前倾,红润的唇贴近。
江思昭怔愣,胳膊突然被人往一侧拉去,他一时没坐稳,直直地跌进寂怀月怀里。
与此同时,一团黑雾席卷而来,裹住宁柒,又随着风飘散了出去。
身侧的板凳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江思昭眨眨眼,小声说:“阿柒,不见了。”
寂怀月心跳如擂,怀里温软的身体像是块热乎乎的糯米团子,鼻腔充满淡淡的花香,他的手垂在身侧,修长的指骨青筋凸起。
将江思昭扶正,安顿在凳子上。寂怀月撤身一步,冷冽的声音有一丝不稳:
“弟子冒犯。”
江思昭喉咙火辣辣的,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他皱着眉小声喊:“水,想喝水。”
寂怀月凑近一步才听清江思昭的话,二话不说去房里拿茶水。
“师尊在此处等候片刻,弟子去拿水。”
江思昭乖巧地点头:“好的,怀月。”
寂怀月不舍地收回眼神,快步往房间里走去。
云层遮住月亮,天色突然变暗。
地面出现另一道影子,先是头,再到上半身,最后是靴子。江思昭用脚踩了踩,那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你是?”江思昭仰头辨认着来人。
杏眸盛满水色,雾蒙蒙的一片,花了好一阵才勉强看清人。
“凤澜。”
凤澜浓眉拧起,嫌弃地扫视着面前的醉鬼:“一身酒气,真臭。”
江思昭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眉角蹙成小尖尖,他抬起袖子放在鼻尖嗅,喃喃道:“明明是桃花的味道。”
“什么?”凤澜轻嗤。
江思昭有些生气了,把胳膊伸到男人唇边,“哪有很臭,这是桃花的味道,不信你闻!”
凤澜挑起眉,不情不愿捉住伸过来的胳膊,掌心很轻易地包住这一圈细胳膊。
他啧了声,“比本座的戟还细。”
江思昭不耐烦地催促:“快闻!”
凤澜痞坏地勾唇,埋头在那泛着淡香的胳膊,重重吸了口。
江思昭紧张地抖眼睫:“臭么?”
“臭。”凤澜违心地说道。
江思昭瞬间扁了嘴,如遭雷劈,他抱着头,“你…你闻错了!”
“凤澜,你重新闻。”江思昭眼尾泛红,细密的水珠涌起。
他怎么会是臭的呢?一定是凤澜闻错了。
凤澜眯起眼,盯着江思昭两腮的软肉,随着说话微微波动,虎牙一阵痒。
“是不是本座闻的地方不对?”
江思昭陷入沉思,眼下他只想证明自己不臭,因此完全没看到男人眸底一闪而过的暗色。
“你这袖口沾了泥,所以闻起来才是臭的。”凤澜指点道。
竟是如此。
他就说,他不可能臭的!
江思昭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袖子上黑乎乎的一小块。
“依本座来看,你这里应该没有沾泥,应该闻这儿。”凤澜的指尖落在江思昭的脖颈,狭长的凤眸翻起汹涌,仿佛盯住猎物的猛兽。
“这里就是不臭的么?”
凤澜不满地缩掌,手里的细胳膊好像一折就断,他又连忙松懈力气。
“本座怎知,闻闻不就知道了。”
喝酒的缘故,江思昭脖颈处白皙的皮肤被染上绯色,愈发娇俏可爱。
江思昭有些犹豫,依稀记得有人教导他,这里不能给别人碰。
送到嘴边的肉,凤澜岂会让他飞走。
他眼眸一暗,不再与江思昭周旋,指尖挑起起人的下颌,直接往人脖子处咬去。
“啊。”江思昭浑身一激灵,泛着凉意的皮肤被叼起细细碾磨。
他在被品尝。
下意识挣扎身体,两只手却被男人按在举到头顶,他惊慌失措地瞪着眼睛,许久才被松开。
“你、你——”
屁股被托住,江思昭坐在凤澜的小臂上。两人距离极近,他脑瓜一白,扬手打了凤澜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不大,但有些措手不及。
凤澜被打歪了脸,面色停顿,邪笑逐渐收敛。
“江无忧。”
江思昭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他把手背在身后藏起来,顿道:“师…师兄说过,这里不能让旁人碰。”
凤澜皱眉,隐隐从这句话品出些别的意味。
视线往下移到江思昭的嘴唇,唇珠被酒水浸润变得水亮亮的,诱人采撷。
凤澜眼神变得促狭,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彻底抛之脑后。
“江无忧,这是你欠本座的。”他语气突然变得凶狠,兽眸发出幽蓝色的光。
江思昭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人,感受到嘴巴一痛,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
咸腥的泪水在唇齿间流转,凤澜眉心一跳,舔了舔唇,直起身发现面前的人快要哭成了泪人。
“不行…呜呜”江思昭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师兄不会原谅我了……”
“别哭了,江无忧。”凤澜被哭声扰得心烦意乱,魔心又开始上窜下跳。
江思昭哭得愈发伤心,说话都一抽一抽的。
“师兄,不要我了,玄灵山,回不去了。”
凤澜烦躁地啧了声,用袖子给人擦眼泪,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给江思昭脸上擦出几道红印。
“裴长砚不要你?跟本座回魔域就是。”
“不行。”回得很快。
江思昭还是哭,快要把过去那么多天积攒的委屈一同发泄出来。
凤澜没辙了,压着声音哄道:“倒是跟本座说说,裴长砚为何不要你?”
江思昭吸了吸鼻子,被提到伤心处,眼泪变成了掉线的珠串子。
“我利用了师兄呜呜,我是白眼狼呜呜呜呜”
凤澜眼珠滚动,利用?莫非是吸取了裴长砚的法力。
怪不得再相见,江思昭变成了元婴,原是借助了裴长砚的灵力。
“好了,别哭了。不就一点灵力,裴长砚竟如此小气,做师兄的,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于你。依本座来看,他这玄灵山掌门也是要做到头了。”
话一出,江思昭哭声停止,抬头瞪向凤澜。
“不许你说师兄!”
凤澜:?
“江无忧,本座大发慈悲哄你两句,跟本座蹬鼻子上脸,嗯?”凤澜拍拍江思昭的两颊,鼓起的软肉手感极好,又伸手捏了捏。
江思昭泪眼花花地还口,“那你…非要大发慈悲…”
凤澜气得提起一口气,小臂一松,把人扔到地上。
栏杆很硌,江思昭捂着屁股,愈发讨厌罪魁祸首。
可恶的凤澜。
“师尊。”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江思昭往凤澜身后看,抓住救命稻草般向寂怀月招手:“怀月。”
欣喜的语气与方才形成鲜明对比,凤澜眉头紧锁,环抱着胳膊凝着面前的人。
衣衫拢住纤细的身形,朱唇微张,杏眸比星子还亮。
真他娘的想把他撕碎吃下去。
寂怀月面色微沉,虚握拳头对凤澜行了礼:“魔尊。”
凤澜懒得答应,对江思昭说:“江无忧,今夜的仇本座记下了。”
说完,身影消失在原地。
寂怀月眼底暗了暗,上前将江思昭从栏杆上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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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处衣衫散乱,寂怀月若无其事地将其整好,触到丝绸的指尖发烫。
“困。”江思昭喝累了,也哭累了,打了哈欠,眼睫扑扇随时要合上。
寂怀月注视着师尊略微红肿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睛拢了层纱,叫人看不真切。
“弟子服侍师尊安歇。”
说完,不等江思昭回话便抄起胳膊,将人横打抱起。
夜色浓稠,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江思昭被放到榻上,头一沾上枕头,就无知无觉地沉睡过去。
寂怀月站在床边,久久未离去。
侧脸没在黑暗,青年下颌紧绷,他扶正斜散的发冠,又突然自暴自弃地摘下,放到桌台。
师尊,为何不是他的。
第47章 京城的繁华与江南相比多了一分庄重。天子脚下,天潢贵胄,象征……
京城的繁华与江南相比多了一分庄重。天子脚下, 天潢贵胄,象征地位的轿撵从街边经过,百姓纷纷退让两侧, 以防冲撞。
江思昭好几天没看见萧见, 直到他们准备出发离开越城,消失的萧见又突然出现。
“你怎么回来了?”江思昭惊讶,本来还以为这人终于玩腻走了。
“你很希望我走。”萧见声音没有起伏。
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伤人, 江思昭连忙舔了舔唇, 回道:“没有。”
三人一同出发去往京城。一路沿着小路,行了半天的路,总算到达城里。
京城很大, 比越城还要大。
听说京城繁华,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寂怀月拿出指物针, 针尖一路指着前方, 几人穿过街道,最终停留在一栋庄严的府邸前。
江思昭念出声牌匾上的字, “蔺府。”
当今摄政王蔺恒的王府。
“你们是何人, 胆敢在摄政王府前鬼鬼祟祟, 脑袋不想要了吗?”侍卫拎着刀上前驱赶三人。
冰冷的刀尖直指面中, 差点刮到脸。
江思昭一惊,小步往后退,嘴里小声念叨:“真凶。”
没礼貌的人,最讨厌了。
对京城的印象一下不好了。
寂怀月上前,从袖口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侍卫。
“劳烦几位, 把这个拿给蔺伯父过目。”
侍卫不耐烦地接过,两人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 看到玉牌上赫然的“寂”,面色顿时收敛。
“在这等着。”
侍卫拿着玉牌跑回府,不多时出来了三个人。一个年级稍大些,矮圆的身材,看着像是王府的管家,另外两个都是侍卫。
管家殷切地迈步走到寂怀月身前,弯腰行礼:“奴才参见世子。”
寂怀月颔首:“一别多年,伯父可还安好?”
“回世子的话,一切安好。王爷,他亦一直记挂着世子。”
寂怀月在前面与管家说话,江思昭和萧见跟在他们身后。
“早知道怀月是贵族出身,没想到和摄政王还有关系。”江思昭忍不住叽叽喳喳,“这王府好大啊。”
摄政王府修建得富丽堂皇,单单院子就有三个揽月阁那么大,不愧是京城第一府。
萧见扫了一眼,兴致缺缺。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京城之事解决后,可想好要去何处?”
江思昭顿时皱眉,眼睛瞪圆冲萧见凶道:“好端端地提这个干嘛!”
萧见冷峻的面容露出点和煦,“不然去本君的府邸如何?”
“你的府邸?”
“嗯。”萧见简短地答复。
江思昭等待他继续说一些关于府邸的事,比如在哪,大不大,住的舒不舒服,有没有小院子。
萧见却故意与他作对一般,沉默着不说话。
江思昭忍不住了,“你的府邸在何处?能…能住的下我么?”
萧见闻言,脸色逐渐恢复冷沉。
“为何不回玄灵山?”
又是这个问题。
江思昭不想跟他说话,总是戳他痛点,背过身用后脑壳对着人。
“王爷在里面,世子跟老奴来。”
寂怀月掩住袖口不断颤抖的指物针,跟管家进去。
摄政王虽然被寂怀月称一句伯父,今年也不过二十八,他坐在案台后,九尺身材拢在官袍,一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英气逼人。
书房燃着檀香,淡淡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男人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指腹按在珠子拨动,发出细响。
这莫非就是话本里描写的京圈佛子。
江思昭偷看一眼,捂着嘴巴,担心被发现连忙垂下眼。
“怀月拜见王爷。”寂怀月行礼,“贸然拜访,望伯父见谅。”
蔺恒站起身,眼瞳约过弯身的寂怀月,直直盯住后面的人。
江思昭脖颈一凉,风捅进衣袍,他拢了拢衣服。
奇怪,刚刚还没风。
“不必多礼。”蔺恒上前,扶起寂怀月。
凑近时身上冰冷的气息卷过,江思昭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位是?”
寂怀月介绍:“是侄儿的师尊。”
蔺恒不苟言笑,语气却听起来变得温和些,阔气地说:“原是怀月的师尊,仙君大驾,有何需要与本王说,摄政王府一律满足。”
江思昭颔首,态度礼貌:“谢谢招待。”
“仙君倒是与本王见过的仙人不太一样。”蔺恒眉眼露出笑,唇角却一如既往地平直。
“哪点不一样?”江思昭被勾起好奇心。
“神秘。”蔺恒启唇,清俊的面容不苟言笑。
让人总想扒开了看里面究竟是不是像外面长的那样香甜可口。
三人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蔺恒派人安排三间上好的厢房,给他们的一应用度也全是最好的。
江思昭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了屋里有皇室工匠打造的琉璃盏,来自西域的丝绸布匹,还有一只关在金笼里的小雀儿。
小雀儿羽翼很漂亮,但完全被驯服了,即使笼子敞开,它也只是站在栏杆上吱吱地叫。
蔺恒入仕时受过护国公寂尧提拔,护国公葬身边疆时,蔺恒亲自带兵去前线接回护国公的躯体。
彼时寂怀月已然拜入玄灵山,家父身亡一事很久后才传来消息。他很感激蔺恒对寂府的关照,哪怕在政见上他不甚认可蔺恒。
蔺恒治国有方,当今圣上很看重他。唯有一点,手段过于残忍,素在民间有“修罗”之称。
指物针指着前方,寂怀月眉宇升起一丝凝重,望着前方蔺恒离去的身影,薄唇微抿,思绪陷入漩涡之中
傍晚,江思昭正愁要不要喊上人去外面用膳,摄政王府的仆人送来了吃食。
“快过来。”老管家对身后拎着食盒的仆人喊道。
“仙君,这是王爷特地命厨子为仙君做的膳食。”
“辛苦。”
江思昭坐在小凳子,看着仆人从食盒里一盘一盘端出没见过的菜式。
——哇。
老管家弯腰,殷勤地介绍道:“这些都是皇家菜式,望仙君笑纳。”
皇家菜式,听起来好高级的样子。
江思昭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刚要动筷,外面走来一个男人。
“江思昭。”
语气微沉,无形之中散发出隐隐威严。
江思昭胳膊停顿在半空,邀请萧见:“萧见,你要一起吃么?”
萧见垂眸瞥向老管家,老管家非常有眼色地弯身退下。
“别动筷,带你去外面吃。”萧见说。
江思昭不解,并且极为不舍地看着面前的皇室菜式。
“那这些呢?不吃很浪费的。”
“不过俗物。”
这话江思昭不爱听,什么俗物,明明是好吃的东西。
况且,他还没尝过皇室膳食!
“我不去。”江思昭说。
“御剑飞行去。”
江思昭眉毛挑起,舔了舔唇珠。
萧见又说:“有糖葫芦。”
江思昭放下筷子,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快走吧。”
萧见转身,漆眸散漫的笑意一闪而过。
老管家从院里出来后,直接去书房禀告。
“他可收下了?”蔺恒抖了抖宽袖,身形如鹤,伫立在窗前。
老管家浑浊的眼珠滚动,人精似的,“禀王爷,仙君收是收下了,但”
“但是什么?”蔺恒眉骨皱挺。
老管家方才虽然退出了,但一直躲在墙后观察江思昭和萧见的一举一动。
“老奴看到那位萧公子让仙君莫要动筷,然后仙君竟真的一口未动,与萧公子一同外出了。”
蔺恒的侧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太分明。
香炉里传来的檀香缭绕,缠在男人身侧。
“滚下去。”
老管家慌忙磕头退出书房。
与萧见在外面玩了一通,江思昭拿着一串糖葫芦,开开心心地回府。
嘴巴红通通的,有糖渍残留。
“昭昭。”
江思昭怔愣,下意识地回头:“嗯?”
软帕拂过嘴唇,他羽睫扇动,手里山楂上裹着的糖掉了一块到手背,亮晶晶的一小片像是琉璃瓦。
男人熟练地将帕子折叠成方形,指腹捏起江思昭手背的糖块,重新擦干净。
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
气氛又开始不对,江思昭紧抿下唇,眉心纠结地蹙起又松开。
“萧见,你不要这样。”
心头涌上一点异样,江思昭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在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下,他知道他不能跟萧见这样。
“为何?”裴长砚好整以暇地盯着师弟血珠模样的耳垂。
江思昭奇怪地看向男人,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渣男。
“就是跟我不清不白的。”江思昭直白地说,“你有道侣,我们这样不合适。”
“为何不合适?”
江思昭目光变得难以置信,为何不合适,萧见竟然问他为何不合适?!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试图挽救渣男的思想,耐心道:“萧见,假如我有道侣,然后我再与你卿卿我我,纠缠不清,你会怎么想?”
“你想我如何想?”裴长砚折起帕子放回袖里。
“当然是看清我的渣男面目,然后躲得远远的啊!”
“渣男。”裴长砚唇齿间琢磨着这两个字。
“明明有道侣,还要与另一人纠缠,不是渣男是什么。”江思昭义愤填膺,“渣男就是坏人,在话本里没有好下场的!”
裴长砚闷声嗤笑,“那睡了本君,第二日不打招呼便跑了,又叫做甚么?”
“渣男?”男人上前一步,身形严严实实地将师弟拢在影子。
提及此,江思昭顿时没了底气。
“你不要转移话题。”
“昭昭如此反应,莫非也做过此事。”
江思昭顿时心里一惊,心虚地喊道:“我没有!”
最后也没有跟萧见说通这回事,江思昭躺在软榻翻过身,心里想罢了,他以后多躲着点人就是。
眼皮变重,渐渐合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散了江思昭刚酝酿好的睡意。
“谁呀。”江思昭披了件衣裳,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青年,讶然:“怀月,那么晚可是有要事?”
寂怀月双拳垂在身侧,紧攥着一枚玉牌,掌心凹陷,依旧无所察觉。
“师尊……”青年声音沙哑,眼尾泛起点红。
突然上前半步,将娇小的人按在怀里。
被措不及防地按住,江思昭小声惊呼:“怀月。”
寂怀月的衣服裹挟着从外面带来的寒意,鼻腔呼出的气潮湿,江思昭不敢动弹,感受到青年微微发抖的身体,思索片刻,小手抬起在寂怀月的后背轻抚。
清润的嗓音如同天籁,驱散黑夜里的迷雾。
“不怕,师尊在。”
第48章 夜晚天气凉,江思昭下床披了件薄衣裳。风灌进身体,凉飕飕的,忍不……
夜晚天气凉, 江思昭下床披了件薄衣裳。风灌进身体,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拍了拍寂怀月的肩颈:“先进来, 怀月。”
寂怀月不舍地松开怀里温软的身体, 睫毛垂落,在眼睑处形成一小片阴影。
江思昭牵着寂怀月的手背,把人带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隔绝了外面窥伺的目光。
屋里没有板凳, 江思昭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坐的地方,只能把寂怀月拉到床边让他坐到床上。
四周装饰崭新,整整齐齐的放在原位, 还像搬进来的模样。
江思昭早就学乖了,没有乱摸乱碰别人的东西。
“怀月, 发生了何事?”
寂怀月五指微蜷, 小指勾住师尊的手,琥珀色的眼睛暗了暗,
“师尊可知晓这京城的魔物藏于何处?”
江思昭确定道:“摄政王府。”
白日他看到了寂怀月的指物针指向摄政王府。
“师尊所说不错。”
寂怀月缓了口气, 掌心隐隐发抖。
江思昭连忙攥住他的手, 像师兄安慰他那样小手按住寂怀月的掌心。
“魔物是王爷么?”
寂怀月心里宽慰些, 在江思昭关切的目光下点了头。
“伯父于我寂氏一家有恩,当初父亲去世,是伯父亲自将他接回京城。”寂怀月声音低沉,话语间藏着悲伤。
江思昭听着感到揪心,蹙眉道:“怀月,那指物针会不会有误?”
寂怀月牵起唇角, 对江思昭淡笑:“指物针是掌门赠予之物,因是不会出错。”
江思昭尴尬地摸鼻梁:“师兄给的呀, 那确实不会错。”
寂怀月目光闪烁,眉宇涌起惑色一闪而过。
“怀月,那我们此行是要收了蔺恒?”
寂怀月下颌绷直,略显艰难地咬重字眼:“是。”
江思昭抿了下唇,亲自杀了一个于自己有恩的亲人对于怀月来说无异于弑父弑母。
寂怀月是正人君子,端方雅正,在至清峰这些年从未失去礼数。
在寂怀月心中,礼义是最重要的二字。
江思昭不意外寂怀月还是会选择处理掉蔺恒,他甚至觉得哪怕他的父母被魔物入体,寂怀月依旧会一视同仁。
只是这对一个青年来说,不,是对任何人来说都极其残忍。
“万一蔺恒没做过坏事呢?”江思昭突然出声。
师兄曾说万物生灵没有绝对善恶,魔不一定是恶,仙也不一定是善。
是非论迹论心,不论种族。
“如若蔺恒没做过坏事,哪怕他是魔物,也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害他。”江思昭振振有词。
寂怀月怔愣,内心久久骇然。
他一向知道师尊心善,但从未想过师尊竟会有此觉悟。
“可魔物生性贪婪好斗,极有可能为祸世间。”
江思昭勾起唇,末端扬起漂亮弧度。
“怀月,你也说是极有可能。”
寂怀月也忍不住淡笑,“弟子愚昧。”
江思昭伸手,两指并在一起置于寂怀月唇边,摇头道:“为师的怀月才不愚昧。”
黑夜里杏仁状的眸子是唯一的光亮。
寂怀月感到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开,阴霾一扫而过,抑制不住的情绪涌上心头。
“师尊,等京城之事解决,弟子有话想对您说。”寂怀月喉结滚动,乌亮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江思昭。
江思昭没多想,宽慰道:“好。”
人一旦被纵容便忍不住想要更多。
“师尊,弟子到时能问师尊讨个赏么?”
寂怀月身体因这句话无法抑制地颤抖。
江思昭愣了愣,大方道:“可以。”
前车之鉴,跟另一个满脑情爱的徒弟不同,寂怀月虽然也生在这个世界,但心思单纯,分毫对他没有酱酱酿酿的想法。
从江思昭屋里出来后已是三更天,寂怀月关上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帘子后的人就完全熟睡,当真对人不设防。
房门紧闭,寂怀月攥紧拳,对着门眼睛闭了闭,似乎在为自己的妄念懊恼。
师尊待他如此之好,他竟对师尊生出见不得人的心思。
半刻后他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睛幽暗,哪见方才低沉的模样。
师尊那么好,一定会原谅他的。
对么?
昭昭。
只是在心里念师尊的小名,寂怀月便感到胸腔发热。
云雾朦胧,他拎着银剑走出院外,迎面撞上了漫步的蔺恒。
“伯父。”寂怀月愕然,弯身行礼:“伯父刚处理完公务?”
蔺恒换了一身宽松的深蓝色长袍,青松从背部蔓延至领口,枝条张牙舞爪像是触手。
蔺恒点头,语气沉重:“近日蛮族不安分,屡次越界试探我燕国底线,朝中无人实在让人忧愁。”看着寂怀月的眼神惆怅,蔺恒叹声气:“若是护国公在世,燕国何至此境地。”
提及护国公,气氛顿时沉闷。
“护国公一生骁勇,为国献身,实乃忠勇之辈。”蔺恒拍拍寂怀月的肩膀,“怀月如今在玄灵山,做的也是惩奸除恶,护佑众生之事。护国公在天之灵,也能死而瞑目。”
寂怀月低眉苦笑:“希望如此。”
“本王无眠随便走走。”
“怀月告退。”
“嗯。”
寂怀月离开后,蔺恒又在附近徘徊几圈,直至天光微泄,第一缕光照透过云层,男人的身影方消失在原处。
“江思昭。”
依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江思昭艰难地翻身,两条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又压在被褥。
眼皮很重,压根支撑不起。
门外的声音消失,江思昭头一歪又蒙进被子里睡去。
他感到又困又累,仿佛回到了在独净台跑圈的日子,压根不想起床。
裴长砚无声无息地从窗子飞进屋,掀开帘子走到床边,视线扫落在床上鼓起的小包。
小包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少年的羽睫安静地垂落,脸颊红扑扑的,唇瓣微张,明显又睡了过去。
莫非昨晚玩晚了,才消耗至此。
裴长砚俯身,想此并没有把人喊醒,探出手往上提了提被子,盖住人的胸口。
目光一寸一寸地侵略,从白皙的脖颈,往上移到红润饱满的唇珠,指腹磨过鼻尖,最后落到正中央的眉心。
金色的灵力流出指尖,注入江思昭脑袋。
昨晚发生之事在面前铺开。
裴长砚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冷。
灵力收回,大掌往下盖住江思昭下半张脸,激得身下之人忍不住皱起眉,但依旧漂亮。
裴长砚垂眸凝着师弟,启唇低语:“昭昭,与师兄回去。”
毫不意外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不重要。
五指缩起,法术从体内发出。
“萧见。”
金色的灵力顿时收回。
江思昭懒洋洋地打哈欠,睡眼惺忪,男人的脸渐渐变得清晰。
他抬起胳膊,袖口从小臂滑落,露出白瓷般的皮肤。
裴长砚下意识地抓住,将人从床上拉起,鼻间嗅到一阵清香。他单手抱起江思昭的腰,刚睡醒的人又香又软,喉结滚动。
江思昭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
裴长砚掂量下怀里的香团子,肌肉紧实的小臂硌到江思昭下面的软肉,江思昭顿时眼里泛起泪花,拍打男人的肩膀。
“萧见,放我下来!”
裴长砚声音低哑:“否。”
好久未曾这般与师弟亲近,男人食不知味地嗅着师弟的气息。
又不管不顾地碰他!
江思昭眼睛撑得浑圆,气鼓鼓地瞪近在咫尺的男人。
这狗男人简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你忘记你合欢宗的道侣了么?”
江思昭企图唤醒男人最后一丝理智。
提起这个,裴长砚漆眸恍然变沉,眉目间流露出的寒意让人心里一咯噔。
“你”江思昭气势变弱,结巴道:“先放我下来行么。”
裴长砚意味不明地轻嗤,指腹重重地从江思昭的唇角抚过,触感粗粝,如有实质。
江思昭泪眼汪汪地抿住唇,可怜见地望着男人,眼神中写着几个字:放过我吧。
却不想这种模样更能激起男人心里的欲念。
“亲我。”
“好啊,亲你就亲”江思昭鼓起腮,猛然反应过来不对,这渣男疯了么!他来回晃动男人的脖子,“萧见,你清醒一点,我是江思昭,不是你的道侣!”
裴长砚眉骨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攻击耳膜,呼吸灼烫,喷洒到江思昭颈侧的皮肤,激起骨子一阵酥麻。
“昭昭。”
江思昭想捂住耳朵,太过熟悉的称呼,萧见的声音又跟师兄很像,他一听就下意识地想顺从。
“你别这样喊我。”
“那喊你什么?”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人,散漫的笑意从眸底一闪而过,“思昭,无忧,还是仙尊?”
每喊出一个称呼,都让他的骨头变得酥麻一分。
江思昭耳朵热热的,掌心抵住男人的嘴,“不要说了。”
“跟本君回去。”
“嗯?”江思昭抖动眼睫。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男人不厌其烦地重复:“昭昭,跟我回去。”语气命令不容置疑。
江思昭脾气上来了,连师兄都没这般命令过他。
萧见凭什么强迫他。
“跟你回去?你家有大院子,有能乘凉的梧桐树,有摸起来软乎乎的毛毯,还有做饭很好吃的小厨子么?”江思昭抱着手臂,男人的沉默让他来了底气,他越说越得意:“连这些都没有,还想我跟你回去?”
“萧见。”江思昭松手,一边说一边指尖点着男人的胸口,狐狸似地扬起眉,“你未免想得太美。”
知难而退吧,狗男人。
裴长砚轻笑出声,“你的意思是,只要有这些你就会跟本君走。”
江思昭表情一滞,内心有些抓狂。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这些是基础。”江思昭撑着气势道。
“本君当然知道是基础。”裴长砚握住在胸前作乱的小手,掌心包住,“无忧仙尊千金之躯,是本尊高攀。”
江思昭尾巴翘起,“哼,你知道就好。”
外面响起敲门声。
“师尊。”
是寂怀月。
裴长砚眉尖压低,气势倏地一冷,周身释放滔天的威压。
江思昭慌张地拍男人的手臂,“是怀月,快把我放下来。”
裴长砚定定地注视着人,眼底渗出的寒意阴森恐怖。
迟迟没有回复,门外寂怀月疑惑,按照往常师尊这个时辰早就醒了,今日怎地
难道?
寂怀月心下暗叫不好,“师尊,您在屋里么?”
还是没有回话。
“弟子冒犯。”
房门吱呀地响,江思昭惊慌失措地催促男人:“怀月要进来了,你快放我下来!”
他低头瞄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的模样,要被寂怀月撞见他与萧见搂搂抱抱,他就是跳进黄河水都洗不清了!
“亲我。”
江思昭心一横,闭着眼飞快在男人唇角吻了下。
“可可以了吧。”
少年嘴唇紧抿,面若桃花,眼底浮起水色,懵懂又无措地望着人。
可怜见的。
第49章 寂怀月推门而入,江思昭半靠在毛毯里,正伸手够床尾的……
寂怀月推门而入, 江思昭半靠在毛毯里,正伸手够床尾的衣裳,听到声音往帘子外看。
“怀月?”
寂怀月撩起帘子大步走进屋, 琥珀色的眼睛注视江思昭几秒, 方缓缓出声:
“师尊。”
江思昭微微歪头:“怀月你寻我何事?”
余光不受控制地往窗边瞄,见人离去提起的心才落回实处。
“是蔺恒,”寂怀月后退行礼, 说道:“师尊, 蔺恒今日早朝回府后乘马车去了城郊,经弟子昨日打听,摄政王府的人说蔺恒每月月末都会去趟城郊, 但所为何事却不曾知晓,只知晓回来后王爷像变了个人。此举蹊跷, 特来禀报师尊。”
江思昭若有所思:“那我们偷偷跟上去瞧瞧。”
江思昭:“等我穿好衣裳, 我们就出发。”
寂怀月:“是。”
寂怀月极有眼色地上前帮人拿起床边的衣袍,江思昭伸手想接过, 寂怀月抿了下唇突然改变了主意。
“师尊, 弟子服侍您。”
江思昭没觉得哪点不对, 毕竟在以前师兄经常给他穿衣服, 便坐在床榻,任由人动作。
寂怀月低眉,把衣袍披到江思昭肩颈,托起他的一只胳膊套到袖子里,另一只手也穿进去。
衣裳穿到身上后,寂怀月弯身帮江思昭系腰带, 小臂拢住细腰,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短暂停留半刻,在腰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好了。”寂怀月声音微哑。
“谢谢。”江思昭礼貌地道谢。
弟子之幸。
两人一同从屋里走出,刚把脚迈进院子,便传来一声冷嗤。
江思昭循着声音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萧见。
方才这人欺负他的账他还没跟他算呢!
江思昭冷哼一声,故意别开脸假装看不见他。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朝三暮四的渣男!
“怀月,我们走。”
江思昭完全无视人,气势汹汹地从萧见面前经过,没理会萧见一句。
寂怀月扫了眼角落里的萧见,猜测师尊与萧见之间定然发生了不快。
真是件不坏的事。
他对萧见点头,随后提着剑跟上江思昭。
有指物针在手,他们直接锁定了蔺恒的位置。跟着指物针一路走到城郊,果不其然发现了站在漠河边的蔺恒。
两人躲在灌木丛后,江思昭盯着蔺恒的背影,小声道:“他这是在作甚?”
蔺恒立在漠河岸边,如同一尊黑色雕像,垂眸凝视着汩汩流动的河面。
起风了,男人衣摆猎猎,官袍上的青松刺绣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从衣服里跑出。
寂怀月摇头:“且往下看。”
江思昭耐着性子盯着人的背影,眼前忽地重影,他揉了揉眼睛,那青松竟真的从衣服上跑了出来。
黑色印记悬浮在蔺恒背后,青松的枝条往四处延长,足足长成半人高。
“树妖。”寂怀月语气凝重,过了片刻,又改变说辞,“不对,是半妖。”
他连忙从衣服里掏出指物针,银色的指尖直直指着蔺恒。
“是半魔半妖体!”
曾经有古籍记载,妖可有三种形态,半人半妖,半魔半妖,纯种妖物。其中,半魔半妖最为罕见,因为妖魔灵力相冲,其结合体鲜有能活过成年。
但从蔺恒的境界来看,他是一只成年后期的半魔半妖体。
“何人在此?”
诡异的声音传来,寂怀月神色一凛,连忙拉着江思昭的胳膊,躲开了袭来的攻击。
寂怀月眼疾手快地在两人身上设下隐身术,蔺恒转身,看向空空如也的身后,冷眸刮过四周。
江思昭屏住呼吸,他隐隐觉得蔺恒能看到他。
阴森的兽瞳透过屏障,窥视着人的灵魂。仿佛在打量入侵者的猛兽,一旦有任何异动,便会立刻上前将其撕碎。
蔺恒移开眼,重新望着一望无垠的漠河,不知对谁说了句:“退下。”
“半魔半妖体,”江思昭坐在栏杆上,两条腿晃荡,问寂怀月:“这是何物?”
寂怀月凝重:“典籍记载,半妖半魔体是妖魔结合之物,蔺恒能修炼至如今,想必是高阶妖兽与魔物的结合体。”
江思昭若有其事地点头,他很关心的一点是:“怀月,半魔半妖体厉害么?”
如果很厉害的话,他们不会打不过蔺恒吧。
江思昭越想越心惊,眉心蹙成小尖尖。
寂怀月弯唇,安慰道:“师尊放心,我有分寸。”
江思昭定了定心,脸颊两侧浮现两个小酒窝。
“好,我信你。”
“半妖半魔体为天地幻化之物,非简单的妖魔结合体。”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地响起,二人齐齐往外探头。裴长砚缓步走到江思昭身侧,阴恻恻视线剜过,将师弟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接着道:“其虽叫半妖半魔实则为妖物,修炼之时不甚走火入魔,故而称半妖半魔。”
江思昭听得一愣一愣,望向萧见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惊艳。
裴长砚移过脸,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江思昭连忙捋平嘴角,面色变得严肃。
萧见,你一点都不厉害。
“前辈,您说半妖半魔为妖物,但是为何其身上会有魔物气息?”寂怀月问道。
裴长砚垂眼,姿态居高临下。寂怀月下意识低头,这威压竟堪比掌门。
裴长砚淡淡道:“身为至清峰首徒,学艺不精一愧对师尊,二愧对师门。”
寂怀月脸蛋涨红,薄唇抿成一道线。
从小到大接受的均是溢美之词,还是第一次被如此训斥。
江思昭看不下去了,“世间典籍千万,总有顾不到的一点,况且怀月还年轻,往后修习的东西肯定比你多。”
“年轻。”裴长砚嗤笑,重重地咬着这两个字眼,“荒谬。”
江思昭撩眼看他,又想起白日这狗男人欺负他的画面,他打不过只能嘴上发泄:“怀月今年刚二十一岁,年轻是事实,反倒是你,看起来应该几百岁了吧,仙君。”
很好。
裴长砚额角跳动,努力忍耐着骨子里的暴虐,袖口下掌心不断蹂躏羊脂玉玉佩。
寂怀月胸腔滚烫,仿佛有暖流流过,他艰难地将视线从师尊背影移去,对裴长砚拱手行礼,姿态谦卑:“前辈教诲的是。”
“敢问前辈,蔺恒身上的魔族气息可是因为吸食了魔物才会产生?”
裴长砚气息沉了沉,若不是寂怀月是他玄灵山弟子,他此刻早已出手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丢到九霄云外之外,让他此生无法靠近江思昭。
“人族有一道禁术,可以通过夺取比自己法力高强者的法力来增加自身修为,此高强者不论人妖魔。蔺恒本体为妖,之所以变成半妖半魔体应是借用此禁术,吸食多个魔物的魔气所致。”
寂怀月谦逊弯身:“多谢前辈赐教。”
午时,小院阳光清透。今日是农历六月初一,小暑,日头比昨日盛了不少。
院里有棵巨大的柏树,枝叶繁茂,远远望去像是个毛绒绒的绿球。
江思昭坐在树荫下的小板凳,全身热的疲软无力,没骨头似地趴在桌面。红扑扑的脸贴着琉璃瓦,瞬间如同凉水浇在脸上,带来一片清凉。但这种清凉维持不久,琉璃瓦都被他捂热了,他不情不愿地挪动身子,又换一块儿地方趴。
“救命…救命——啊。”
“闭嘴!”
隐隐约约听到人的喊声,江思昭睫毛一抬,耳朵贴着桌面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
声音又消失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啊!”
非常清晰的一句,这下江思昭听清了。
他站起身,分辨出这声音是从墙外传来,随后鬼鬼祟祟地挪到院外。
院外,身着官袍的蔺恒坐在太阳底下,身前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
男子身上伤痕累累,皮肉绽开,鞭打的痕迹遍布全身,又添了新伤往外渗血。
江思昭皱了皱眉,看到蔺恒身侧的侍卫上前一把将人踹倒。
“丞相派你来本王的王府?”蔺恒居高临下地凝着人,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男子不断磕头求饶:“小的…小的也不知对方是何人,那人挟持了小的家人,只让小的去摄政王府当侍卫,一年后便让小人与家人团聚。小的…小的自那之后便没有见过那人,没有出卖王爷——啊”
“剜去他的眼睛。”
“啊啊——”
院里回荡着男子的惨叫。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当本王傻?”蔺恒冷道,眼瞳阴森,他摆摆手,身侧的影卫上前,手起刀落砍掉男子的头颅。
血溅了满地,临死前男子的表情异常惊恐,空洞的眼睛瞪到最大,仿佛面前是洪水猛兽。
江思昭:!
这是撞上审讯现场了?!
突然有些理解京城之人为何会称蔺恒为“赛修罗”,这也太吓人了叭……
江思昭没多做停留,小心挪步,转身偷偷离去。
吱呀清脆一声。
脚底踩到枯枝。
江思昭身形僵滞,呼吸不自觉停了一瞬。
“什么人?”
江思昭闭了闭眼,懊恼地拍拍脑门。
要被自己蠢哭了呜呜。
提着刀的侍卫靠近,脚步声愈来愈重。
“是我。”
江思昭从墙角后走出,故作镇定地走到蔺恒身侧,拱手行了虚礼:“王爷。”
蔺恒眼眸盯着人,视线幽冷,像是蛇信子舔舐人的脸蛋。
江思昭袖口下的手按着掌心,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不怕不怕,昭昭,被发现也没什么的,反正他又没法把我杀了。
“仙君是在散步?”
江思昭顿时顺着台阶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你这王府修的好大好漂亮。”还不忘拍一拍马屁。
蔺恒意味不明地嗤笑,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背影严严实实把江思昭罩在身下,极具压迫感。
“本王正巧无事,便陪仙君一同走走。”
不要了吧TT
江思昭心里哭泣,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挣扎道:“王爷不用处理公务么?”
“不急于一时。”
无论如何是推拒不得了,江思昭只能跟在蔺恒身边,与他一同在王府散步。
“怀月在玄灵山修习如何?”蔺恒就像是在问自家孩子在学堂表现的家长,寒意收敛几分,“有无给仙君添乱。”
紧绷的心松懈一分,江思昭中肯地评价:“怀月,很让人省心。”
“仙君方才都看到了?”
江思昭缓慢地掀了掀眼皮,“嗯…”随后猛然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蔺恒却弯起唇短暂地笑了声,幽瞳注视着江思昭。
“那你怕本王做甚?”
第50章 “我才不怕你。”江思昭硬着头皮说。 蔺恒……
“我才不怕你。”江思昭硬着头皮说。
蔺恒嗤笑, 语气多了一分玩味:“哦?本王倒是第一次听有人不怕本王,仙君果然不同凡响。”
江思昭:
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我本尊还有事, 便不陪王爷了。”江思昭说, “失陪。”
随后也不管蔺恒同不同意,转身跑开了。
一股脑跑回屋,房门关闭, 往被子上一趴, 汹涌的睡意又袭来。
上下眼皮仿佛在打架,他往被窝里拱了拱。
奇怪,明明刚起不到两个时辰, 怎地又困了?
江思昭疑惑地想,但很快无暇思考, 意识模糊进入熟睡状态。
日头西垂, 天色被晚霞染红,红了半边天。
“师尊, 师尊。”
有一道声音钻进神识, 江思昭动了动眉心, 渐渐苏醒。
两眼一睁看到是寂怀月。
“师尊近日为何如此嗜睡?”寂怀月一脸担忧, 一回生二回熟地弯身服侍师尊宽衣。
江思昭懒懒地打了哈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说完没骨头似地往旁边的墙上一靠。
系好衣带,寂怀月直起身,看着浑身疲倦的江思昭,说:“师尊,弟子为您检查身体。”
说到这个, 江思昭如同被触发了关键词,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极大。
“什、什么, 检查身体?”
寂怀月面色凝重,在江思昭震惊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师尊,弟子怀疑摄政王府有问题。”寂怀月环视一圈,“师尊住的屋子可能也有问题。”
道理江思昭都懂,但是、为何突然跳到了检查身体。
刚从睡梦中醒来,江思昭脑瓜还没完全恢复清醒,手绞着衣角。
但是他曾经已经遵守过花市世界的规矩了啊
那晚的画面历历在目,他像是块泥巴,被师兄翻来覆去地磋磨,最后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才逃过一劫。
虽然事后回味起来是舒服的,但是很耗费时间,而且相当得累。
眼下的处境怎么看都不适合做这档子事。
江思昭咬着唇,嘴角一扁,望向寂怀月:“不检查了吧……”
寂怀月耳朵一红,不放心地说:“师尊只需要坐着便可,弟子检查很快。”
“很快么。”江思昭半信半疑。
但转念一想寂怀月心思纯正,几乎不会产生欲念。
突然产生这种想法定然是被人带坏了!
江思昭连忙问:“怀月,你来之前见了何人?”
寂怀月愣了下,老实回道:“弟子去向前辈请教了半妖半魔体相关之事。”
江思昭冷笑。
好啊,原来是萧见。
“除了半妖半魔体,他可有向你说一些别的事情?”江思昭接着问。
越想越觉得正确,萧见还是合欢宗出身,怀月哪是他的对手!
寂怀月疑惑师尊为何突然关心起他和萧见的谈话,但还是一一汇报给江思昭。
期间,他趁江思昭不注意,将灵力注入江思昭手心。
灵力在师尊身体里游荡一圈,可疑的是并未发现任何不对之处。
寂怀月敛了敛眸,莫非是他误会蔺恒,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此番无论有没有发现蔺恒做出伤人之事,他都要将他收服囊中。
与魔有关之物均至奸至恶,不应当出现在世上。
竟然没有任何关于酱酱酿酿的言论,江思昭愕然地扬起眉,质问寂怀月:“他就说了这些么?”
寂怀月收回手,点头:“是,一字不落。”
难道是他错怪萧见了?
江思昭暗忖,随即听寂怀月说:“师尊,今日弟子得到消息,燕国皇帝中风晕倒,命在旦夕。蔺恒作为摄政王,按理说应当入宫探望,其却未得陛下召见。”
江思昭顿时被转移注意。
“难道燕国皇帝知道蔺恒的身份?”
他记得之前在越城时,萧见说过凡人很惧怕妖族和魔族。
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手握重权,理应是皇帝最信任之人。然而在他临终前却让人封锁消息不让蔺恒进宫,这足以说明一切。
来不及想检查身体的事,江思昭从床上跳下来,问寂怀月:“蔺恒呢?”
“蔺恒在朝中眼线无数,虽然陛下有意封锁消息,但还是走漏了风声,蔺恒刚刚坐马车往宫里去了。”
隐隐觉得今晚或许就是断论蔺恒究竟是好还是坏的时机,江思昭正色:“既如此,我们便跟上去一探究竟。”
这决定着他们到底要不要将其像前面的魔物那般一同收服。
两人悄然离开摄政王府,刚翻过城墙,萧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萧见守在门口的青松前,衣袍裹挟一层寒气,不知在此等候多久。
看到江思昭,他黑眸一亮,难掩激动地迈步上前。
“又见面了,昭昭。”
江思昭:?
这人是抽风了么?
“别这样喊我。”
被凶了萧见也丝毫不生气,反倒弯起唇,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着江思昭五官,仿佛真的好久未见一般。
带着灼意的眼神如有实质,江思昭心里发毛,背过身面向街道尽头。
摄政王府的马车往前疾行,马蹄踩踏石板路,发出嗒嗒的重响。
“咱们快些跟上去。”
寂怀月应道:“是。”
两人隐去身形,紧紧跟在马车后面。
萧见也施法瞬移到江思昭身前,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江思昭的脸庞,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能别这样一直看着我么?”
萧见闷笑,冷峻的面容短暂地化开,黑眸浮起散漫碎光。
“你好看,本君实在忍不住。”
江思昭紧皱眉头,不禁担忧地想这人不会被夺舍了吧,一夕之间变化那么大。
萧见似乎意识到这一点,主动解释:“过往是本君不对,本君如今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昭昭,本君心悦于你。”
“咳咳咳——”
江思昭吞咽,不小心被口水呛到,脸咳得通红。
“你你说什么?!”他震惊地看着萧见,手在他发直的眼睛前摇了摇,“萧见,你看清楚,我是江思昭,不是你的合欢宗道侣!”
“合欢宗道侣?”李沉舟短暂沉了沉眼,随即反应过来在心里骂了句:老畜生,还合欢宗道侣,闷不闷骚?!
自从裴长砚这老畜生下山陪江思昭后,李沉舟便化成裴长砚的模样,留在玄灵山替他处理门派事物。
直到昨日雪华宗主造访,雪华宗主境界深不可测,饶是裴长砚也要忌惮三分。他不得不以真身出示,只得让李沉舟暂时接替萧见的身体。
李沉舟思索着要如何向江思昭解释合欢宗道侣不存在这回事,但想了半天发现如何解释都不通,萧见的身份裴长砚这老畜生杜撰出来的。
罢了。
见人消停,江思昭刚缓了口气,下一刻手被人牵起包住,一气呵成地放到心口。
“道侣一事不是你想的那般,本君其实并无道侣。”李沉舟语气认真。
躁动的心跳敲击手心,灼热,直白地向他表露心迹。
江思昭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一时忘记把手抽出,仰起头细细打量着面前英俊的男人。
“你好像我的一个徒弟。”
李沉舟心跳得更快,眼睛偏执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掌心往心口压去,仿佛要把江思昭的手按进胸腔里,最好能把他的心拿出来让江思昭瞧一瞧。
看那心脏上面是不是刻着江思昭三个字。
“那还真是巧。”李沉舟嗓音微哑。
李沉舟胸腔滚烫,垂首虔诚地在江思昭手背印下一吻,灵魂越过躯壳,臣服在他的神明脚边。
江思昭杏眸闪烁,望着面前低头的男人,一时之间竟忘记反应。
马车进入皇宫,三人被皇宫布下的禁制挡在外面。
寂怀月前去探察,顺着护城河一路摸索,总算寻到一处入口。
匆匆赶回去恰好撞见这一幕,瞳孔骤然一缩。
一瞬间所有礼数尽数崩塌。
师尊和萧见…
不,师尊是被强迫的!
他大步上前拉住江思昭,强行把师尊从李沉舟手里夺回来,银剑划破寂静,直逼李沉舟的脖颈。
“放肆!”寂怀月脸色极其难看,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剑尖泛着银色的光。
李沉舟收拢掌心,试图留住残留的余温,但气息很快飘散,手掌紧攥成拳。
“呵。”李沉舟笑意阴冷。
不自量力。
他垂眸满不在乎地扫了眼距离脖子只有一寸的剑尖,手往前一推,寂怀月一时不察被击退半步。
银剑插在地面,划出一道半米长的口子。
寂怀月完全无平日温润端方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睛猩红,剜着李沉舟,一字一句道:
“对师尊无礼,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定叫你付出代价。”
李沉舟忍不住笑出声,回想起在至清峰时这人也总跟他抢江思昭,明明心思与他一样肮脏,却还要在人前装出一副光风雅正的样子,以为谁都看不出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正好,旧账新账今日一并算了。
李沉舟唤出本体剑,冒着金色灵力的长剑在空中绕了个凌厉的剑花,指向寂怀月。
寂怀月也拔出剑,两人针锋相对。
“停——”
江思昭站到两人之间,左手摸向寂怀月的剑,右手往李沉舟的剑上探。
两人均面色一顿,不约而同地收回剑。
“伤到了么?”
李沉舟顿时上前,捉住江思昭的手,仔细检查一番,见没有被刺到方渐渐放下心。
江思昭把手从男人掌心抽出,隐隐冒着寒意的杏眸睨了李沉舟一眼,李沉舟没脸没皮地倒不觉得什么,视线跟随着江思昭的动作转动。
江思昭气息微沉,转身面对着寂怀月。
“怀月,你方才在作甚?”
语气没有情绪,明显生气了。
寂怀月低头,立在江思昭面前,八尺多的身高,明明比江思昭高一头,却仿佛犯错的孩童,不知所措地盯着面前师尊飘过来的衣摆。
“弟子知错。”
“知道何错?”
江思昭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听不出情绪,脸蛋异常的冷。
寂怀月垂了垂眼,久久不做声。
江思昭见状叹声气。
“怀月,为师以为你不是不顾大局的人。”
寂怀月脸色一白。
坐观整座至清峰,唯有寂怀月最让他省心,可今日他真真动怒了。
明明是来处理蔺恒的事情,却无缘无故跟人兵剑相戈。
江思昭默默反思,是否是因为他太好说话,所以虽为天下为数不多的仙尊,却在任何人面前毫无威信。
“萧见。”想此,江思昭横眼望去,“寂怀月是本尊的徒弟,你若要伤他,先过本尊这关。”
李沉舟闻言,本还在幸灾乐祸师尊只训斥寂怀月不训斥他果然是更喜欢他,笑意来不及收回僵滞在唇角。
垂在两侧的掌心攥紧,指甲嵌入掌心,留下血痕。
可我也是你的徒弟。
李沉舟只能在心里念道。
一个是自己的徒弟,一个勉强算是自己的朋友,江思昭不偏不倚地都敲打一番。
“怀月,可寻到进入皇宫之法?”
寂怀月敛去眸底晦暗,抬眼间又恢复平日的模样。
“回师尊,护城河与皇宫连通,且未设禁制,可顺着河流进入皇宫。”
“好。”
江思昭率先往护城河走去,指尖在空中绕了一圈,便化作一缕幽绿色的光亮钻进护城河。
顿时,原地只剩下寂怀月和李沉舟。
两人相视,彻骨的寒意在两人之间散开。
李沉舟勾了勾唇,脸上却笑意全无:“此事结束,本君等着你,寂怀月。”
寂怀月锋芒毕露,冷冷道:“怀月,奉陪。”
两人一先一后钻进护城河,护城河通往御花园,落地后三人心照不宣地施了隐身术。
皇帝病危,整座宫殿笼罩一层阴沉的气息,太监低着头匆匆从他们面前行过。
“快,快!耽误了王爷的事有你们好看!”领头的太监催促道。
“王爷?”江思昭沉思,“是蔺恒么?”
“应当不是,在皇宫他们不会称蔺恒为王爷,会唤他为摄政王。”在场只有寂怀月最了解燕国,他一一解释道:“当今陛下膝下共育有五子,除却夭折的大皇子和四皇子,还剩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其中,三皇子最得圣心,其母又是当今最得宠的王贵妃,一年前三皇子被封为太子。而二皇子被封了成王,只有最小的五皇子因为尚未及冠暂时没有封王。方才他们称呼那人为王爷,说的是三皇子。”
江思昭皱着眉听完,好复杂好乱,什么三皇子五皇子的。他深沉地抿唇,说:“既是三皇子,那便与我们无关。”
寂怀月打断:“师尊,可知三皇子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坐上太子之位凭借的是何人之势?”
“正是摄政王,蔺恒。”
李沉舟看不过去了,推开寂怀月的肩,挤到江思昭面前。
“解铃还须系铃人,依本君看,管他三皇子与蔺恒是何关系,找到蔺恒才能发现根源所在。”
李沉舟说的在理。
说蔺恒蔺恒到。
江思昭心有所感,掀眼望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刚从马车下来的蔺恒。
“是蔺恒!”
马车停在翊坤宫外,皇后寝宫的牌匾用大红金线绣制而成,气派威严。
寂怀月拧起眉,语气添了一丝厌恶:“蔺恒此刻不该出现在此。”
“他该在乾清宫。”
言罢,他不管不顾地瞬移上前,与蔺恒一前一后迈进了翊坤宫。
“怀月。”
江思昭来不及喊住他,只能快步跟了上去,他一去李沉舟自然也不会独自一人守在外面。
三人一同进入翊坤宫。
话本里描写的还是保守,一国之母的寝宫不仅仅是地位的象征,还是朝代兴旺的映照。刚进去扑面而来的庄严与尊贵,装束森严,江思昭匆匆环视一眼。
但很奇怪的是四面宫殿均用金锁封住,而且偌大的宫殿竟无一个婢女侍从。
不是说皇后仪仗很气派么,怎么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江思昭疑惑,来不及多想,跟着寂怀月走进了内殿。推开殿门,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更让他大惊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