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辞接住云梨时, 她气息已经断绝,心脏也已经停止跳动,他立刻将身上带的治病救伤的灵丹妙药全都喂给她, 同时拼命地给她输送内力,可她的身体还是一点点变凉。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想要把她捂暖一些, 再捂暖一些,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越捂越冰, 越捂越凉?
“云梨姐姐,你别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知道, 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对不对, 只要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以后我什么都答应你。”
“云梨姐姐,我花了好长时间,才作出‘卷梨云’第三曲, 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
他不断地哀求着,求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她却始终紧闭着眼睛, 不肯给他任何回应。
他想, 她一定是在生他的气, 才故意不理他。
没关系, 他可以等, 等到她愿意原谅他的那一天。
在等待期间,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乞求她的原谅。
对了, 他服过朝霞丹,就算过去了将近一年,但他的血液里说不定还有朝霞丹的药力,他当即割开腕脉,把血喂给她喝。
只要她喝了他的血,应该就能吊住性命,他再去找神医救她,一定能救回来的,一定能救回来的!
血一点点喂进她嘴里,却很快溢了出来。
他一边将溢出的血重新喂进她嘴里,一边哄道:“云梨姐姐乖,把血喝了,喝了就能好起来,听话……”
场中众人看着他这副割腕喂血的痴狂模样,想要出声相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郦仕卿心下亦叹息一声,虽然刚才他击向云嘉那一掌,用的不是琉璃真经,也只用了三成内力。
但她没有内力,受了他三成内力的一掌,必死无疑。
可惜了,他的第十七位夫人,也是他最喜爱的一位夫人,就这么死了。
他还没来得及把她今日穿着婚服的样子画下来呢。
卫辞小心翼翼地喂着血时,眼睛突然有些刺痛,他没有在意,继续将云梨嘴边溢出的血喂回去。
这时,有人看到他眼角泣血,不禁惊呼了一声:“卫世子,你眼睛在流血!”
卫辞闻言,抬手抹了下眼角,果然抹下一滴血珠,他没有浪费,一起喂给云梨。
她多喝一滴血,就多一分希望。
腕上的伤口渐渐凝固,滴不出血,他拿起匕首,正准备再割一刀,一名有些脸生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急切道:“快把她交给我,让我来救她!”
“你是谁?你有什么法子能救她?”卫辞急忙问。
“我是谈轩明,相信我,现在只有我能救她!”谈轩明低声道。
她眼中的焦急和关心不似作假,想到幽冥教的神秘,卫辞没有迟疑,将怀里的云梨交到她手上。
不管这根稻草有用无用,他除了抓住它,别无选择。
谈轩明接过云梨后,迅速离开宴厅,寻找一处安静的房间施救。
卫辞派了暗卫一路护送他离开,自己则站起身来,冷眼看向郦仕卿,扬声道:“攻他左臂尺泽穴!”
云梨宁愿丢掉性命也要刺向的地方,绝不会是无的放矢,那一定是他的死穴!
郦仕卿闻言面不改色,从容应对众人的新一轮围攻,实则心里愕然至极。
刚才云嘉刺向他左臂尺泽穴方向时,他虽然下意识地打了她一掌,但只觉得是巧合,毕竟他的死穴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
可就那么短短一瞬,这个卫世子竟然就判断出云嘉要刺的是他的尺泽穴,还断定这是他的死穴。
云嘉究竟是何时窥探出他的死穴的?这个卫世子又为何同她这般默契?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这些问题,左臂尺泽穴就被衷明法师手中的念珠弾中,积累了一年多的过量邪毒瞬间蔓延全身,他面色瞬间变成青乌色,体内内力也微微凝滞。
众人看到他的异样,立马发出最强攻击,围攻向他。
郦仕卿很快被打成重伤,他自知不敌,却不甘就这么死掉,就算要死,他也要拉在场所有人陪葬!
可正当他准备自爆时,却隐隐有一股阵法之力压制住了他。
他立时惊骇地看向那姓卫的少年:“你究竟布的什么阵,竟然能压制本君的自爆?”
卫辞冷笑一声:“纵然你有半圣之力,可对上汪洋大海,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你自以为这琉璃岛是你的福地,却不知,这也是你自取灭亡之地!”
众人一听郦仕卿想要自爆,自然不再留后手,很快,郦仕卿便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担心他是诈死,众人不敢上前查看。
卫辞提着刀走过去,一刀砍下去,他身首分离,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死了,堂堂半圣,竟然就这么死在了他们手里!
刚刚因为同伴死伤惨重而产生的愤怒,瞬间转化成激动和喜悦!
卫辞让众人先调息养伤,又安排人给伤重甚至昏迷的人喂药包扎。
这时,护送谈轩明离开的暗卫回来报信,说是云梨救活了。
他立马赶过去,果然看到云梨恢复了呼吸,安静地躺在床上。
这太神奇了,明明她刚才还气息断绝,没有丝毫生命迹象,现在却重新活了过来!
虽然体内伤势还有些重,但起码保住了性命。
卫辞一时喜极而泣,他让暗卫将昏迷在一旁的谈轩明带到隔壁房间安置,自己则留下来给云梨输送内力疗伤。
等到她体内伤势稳定,帮她把脸擦洗干净,又将她身上婚服褪下,换了套她常穿的素色衣衫,才扶了她重新躺下。
虽然心里万分不舍,但他还是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留下足够多的暗卫保护她,转身出去了。
众多武林豪杰随他一起围剿琉璃岛,自然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他让人带着琉璃岛的奴仆将宝库里的武器秘籍金银财宝全都搬出来,自己则亲自去了郦仕卿的住所搜查。
除了搜到一本琉璃真经和一些丹药,还搜到了一屋子画卷,其中有数十卷竟然都是画的同一人!
看着画中云梨或是站在白玉砖上,或是站在青草地上,或是站在红锦地毯上……每一张都披发赤足的模样,他心里怒火冲天,郦仕卿这个老淫.贼,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竟然逼云梨干出这种事来!
他一把火将这一屋子画烧了个干净,又吩咐暗卫将郦仕卿丢进海里喂鱼之前,先将其碎尸万段!
宝库里的东西搬出来后,粗略清点了下,光是金银财宝就价值上百万两,可见郦仕卿这些年纵容徒弟们掠夺了多少宝物。
至于那些武器丹药功法秘籍则无法简单地衡量价值。
卫辞先是拿出琉璃真经,向众人展示了下,道:“诸位,这就是郦仕卿所练邪功,为免再有人误练此功,卫某今日亲手将其焚毁,还请诸位江湖豪杰做个见证!”
说完,亲手将琉璃真经点燃,直到烧得一张纸片也不剩,才继续道:“这些功法秘籍里,兴许还藏着些什么邪功,请诸位帮着一起筛查一遍,若发现有害人的邪功,便同琉璃真经一样焚毁。”
众人一起帮忙,很快就将数百本功法秘籍筛查完,找到了数十本邪功,扔到一起焚烧干净。
接着,又齐心协力将武器丹药也筛查了一遍,将沾染邪气的武器和有危害的丹药一并销毁。
“剩下这些武器丹药功法秘籍,诸位豪杰若是看中什么,尽管自己来挑。”
卫辞说完,又道:“至于那些金银财宝,卫某希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当做抚恤金,分发给此次牺牲的弟兄们的亲人;另一部分,则用来在各州成立善堂,救济老弱妇孺孤苦百姓。不知卫某这个提议,诸位可否赞同?”
“卫世子这个提议再好不过了,琉璃岛这些金银财宝,本来就是郦仕卿那老贼从百姓们手中夺取的,自然也应当还之于民!”
“不错,我们今日来围剿琉璃岛,为的就是为民除害造福百姓,用这些金银财宝成立善堂,一定能帮助到很多老百姓!”
……
众人纷纷赞同道。
卫辞想了想,又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卫某先前听闻彭泽城采花贼出自琉璃岛,又得知心爱之人被掳,一时莽撞,发布了英雄召集令,害得这么多江湖豪杰牺牲性命,卫某在此,向诸位诚心请罪!”
“卫世子何罪之有?琉璃岛作恶多年,早就该被铲除了!你能带着我们大家围剿琉璃岛,完成屠圣之举,乃是大功一件,应当流芳百世才是!”
“没错,要不是卫世子你先毁了护岛大阵,又破解了郦仕卿的琉璃真经,发现了郦仕卿的死穴,最后还阻止了他的自爆,我们恐怕已经性命不保了!”
“卫世子救命之恩,吾等来日必涌泉相报!”
“今日我们都是为正义而战,相信死去的弟兄们也不会怪罪卫世子的!”
……
众人纷纷反驳道。
“诸位高义,卫某自愧不如!”卫辞说着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接下来,众人各自上前挑选用得上的武器功法等,卫辞则带人将金银财宝登记造册,又记录下牺牲的江湖豪杰姓名,有同乡的就将抚恤金托给他们带回去,没有就另外派人送过去。
众人见他安排有序,不由暗自点头。
这样一位有勇有谋的少年英雄,却并不心高气傲,会弯腰向大家请罪,会细致地打理抚恤金这些琐事,还能想到成立善堂这种造福于民的善事,实在难得!
不过,想到他那会儿割腕喂血甚至眼角泣血的样子,众人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清风门的几人则是心觉奇怪,卫世子明明与掌门千金成了亲,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心爱之人?还爱得死去活来的?
难怪他这次发英雄召集令没有给清风门发,是掌门听说后主动派了他们过来的。
看来,回去后得赶紧将此事禀报给掌门才是。
今日婚宴,岛上本就备了足够多的食材,卫辞让厨房烹饪后送上来,和众人痛饮一场,在岛上歇了一夜,第二天才离岛归岸。
将众人送上岸后,卫辞自己却没有上岸,归还舰队后,带着仍在昏迷中的云梨乘坐楼船,直接走海路回幽州去。
至于谈轩明,因为尚在昏迷,他让人将她安置在沿海镇的客栈里,留下两人照顾,没带着她一起回幽州。
一路上,卫辞除了每日帮云梨输送内力疗伤,还会亲手帮她擦洗,尤其是脚,总会多擦洗几遍。
一想到郦仕卿那个老淫.贼看过甚至可能摸过她的玉足,他就恨不能把那老淫.贼从海里捞起来挫骨扬灰!
半个多月后,乔舒云醒来时,第一感觉是脚心有些痒,抬头一看,却见卫辞竟然握着她的左足,一寸一寸仔细地擦洗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恋足癖是天生的,有些人恋足癖是被逼出来的哈哈~
第五十二章 囚
卫辞七岁生辰时, 燕王送了他一件生辰礼,是从北狄得到的一样战利品,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刀柄是虎头形状, 刀鞘上镶着五彩宝石,刀刃上刻着血槽纹路。
他很喜欢这件礼物,刚收到那段时间, 每天都要亲手擦拭一遍, 刀柄上的虎头、刀鞘上的宝石、刀刃上的血槽, 每一处都不会略过。
而现在, 他帮她擦洗左足的样子,竟比他当年擦拭那把匕首时,更细致更认真。
见他擦完脚掌, 又要像擦一颗颗宝石那样擦她的脚趾, 她连忙缩回脚,把脚藏进被子里。
奇怪,先前被郦仕卿逼着每天都必须披发赤足时,她都没觉得羞耻, 今日被卫辞擦了下脚,她竟觉得有些难为情。
定是他动作太亲昵的缘故, 她想。
手中玉足突然滑走, 卫辞顺着那白皙的玉足往前一看, 才发现云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云梨姐姐, 你醒了!”他惊喜道。
“这是何处?我怎么还活着?郦仕卿死了没?”乔舒云连声问。
她心里有太多疑惑, 眼前这个房间装饰陈设比她在琉璃岛住的栖雾院还要雅致贵重, 不像是阴曹地府, 也不像是瑞雪轩, 他这是把她带到了哪儿?
还有, 她受了郦仕卿那一掌,应该是必死无疑的,可为什么她又活了过来?
最重要的是,郦仕卿,这个灭了镖局满门的真凶,到底有没有死?
“云梨姐姐放心,郦仕卿已经死了,还要多亏你找出他的死穴,不然我们后来未必能杀得了他。”
卫辞笑着说完,又道:“不过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要不是谈轩明救活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时看到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打飞出去,他的心口仿佛也挨了一掌,痛得无以复加。
他拼命输内力割腕喂血都没能救活她时,脑子里只剩两个想法,一个是陪她一起去地府;另一个是,让全天下所有人给她陪葬!
好在,谈轩明不知用什么办法救活了她,他的心也跟着活了过来。
他后来之所以愿意向武林群雄鞠躬道歉,是因为不想辜负她的一片好心。
她之所以不惜性命去刺郦仕卿那一簪,除了告诉他郦仕卿的死穴,更多的,是不想让他被胁迫撤退,从而惹下众怒,成为人人唾弃的武林公敌。
可见,她对他并非全是欺骗,隐藏在决绝之下的,是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他相信,只要他仔细发掘,一定还能发现她更多的真心。
“谈轩明?她是怎么救活我的?”乔舒云惊讶又不解。
卫辞摇摇头:“她救你时让暗卫留在门外,不许他们窥探,想来应该是幽冥教的某些秘术。”
什么秘术竟这样厉害,能够起死回生?
乔舒云隐隐有种感觉,她是真的死过一回的,而不是仅仅到鬼门关走过一遭那么简单。
她连忙运转内力,想要从体内发现端倪,然而,这一运转,才发现,经脉里竟还是一丝内力也无。
怎么回事?他难道没有在琉璃岛找到化功丹的解药?还是说……
“这里是何处?”她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卫辞回视她的眼神,笑着答:“我们已经从琉璃岛回幽州了,这里是晴雪院,院里的花木山石,还有屋里的桌椅陈设都是我亲自挑选的,若是有哪里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我吩咐下人换掉。”
烟霭之云,晴雪之梨,她怎么不知道,王府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晴雪院?
乔舒云心下轻嗤,原来,他不是没找到化功丹的解药,而是压根就不想给她解毒。
因为,一旦解了毒,他就没办法,把她长久地困在这间晴雪院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问:“这间院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去年从扬州回来的路上,就开始画图纸了。”卫辞坦承道。
原来,他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今日的囚笼。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解药给我?”她又问。
卫辞面不改色,温声道:“再过半个月,就是我们的婚礼,这半个月里,我会每天过来帮你疗伤,直到你体内伤势彻底痊愈。你什么都不用做,好生养伤,安心备嫁便是。”
半个月后?他这是怕夜长梦多,才这么急着办所谓的‘婚礼’?
“你当真要这么做么?”她沉声质问他。
他恍若未闻,俯身想要亲一下她的脸颊,就像之前每天做的那样。
她侧过脸躲闪开来,他眸色微暗,却没有勉强她,只唤了两名婢女进来服侍她沐浴,转身离开。
乔舒云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去浴室。
走了两步,才察觉脚上的鞋有些奇怪,跟她惯穿的鞋相比,鞋底太薄太软,简直和罗袜没什么区别。
“还有别的鞋么?”她问。
“回云姑娘,这软罗鞋是世子吩咐人特制的,有许多不同花色,姑娘若不想穿脚上这双,奴婢再去拿两双新的来。”婢女思容答。
“罢了。”乔舒云摇摇头。
他让人制了这走不了路的软罗鞋给她穿,是想让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晴雪院的院门么?
沐浴完,换了身素净罗衣,又用了些粥,乔舒云总算稍稍有了些许力气,不用再让婢女搀扶着走路了。
她走出房门,见院里种着好几棵梨树和一株枫树,看着都有几分眼熟。
一问才知,几棵梨树是从泠泽庄后山上那片梨树林里移栽过来的,枫树则是她二十岁生辰那天两人登山时遇到的那株。
正值盛夏,烈阳高悬,院里铺的白玉砖被晒得滚烫,穿着软罗鞋踩上去,脚底都是烫的。
但她还是忍着脚底的烫意往院中走去,经过那几棵梨树和枫树时,她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往院门口走去。
打开院门,只见门口有几名侍卫看守,一看到她出来,吓得脸色都白了,想阻拦她出门又怕伤到她,但若不阻拦,就是办差不利,同样也少不了一顿重罚。
她没有为难他们,转身往回走,走到院墙边,尝试着唤了几名暗卫的名字,听到有动静,却没有人露面,便知道,往日和这些暗卫的交情是指望不上了。
走了这么一小会儿路,她不但脚底烫得难受,连身体也有些发虚,只能暂且回房歇息。
回房后,她问思容思影,院里还有哪些人伺候。
“回云姑娘,院里除了奴婢和思容,还有思眉和思香,另有几名粗使仆妇。世子吩咐了,姑娘喜静,让奴婢们无事不要搅扰了姑娘的清静,思眉和思香这才没敢露面。若姑娘想见她们,奴婢这就去唤她们过来。”思影恭谨答道。
乔舒云蹙了蹙眉,无论是思容思影还是思眉思香,都不是从前瑞雪轩的人。
卫辞这是想杜绝一切她逃跑的可能?
一连多日,乔舒云都被关在晴雪院这方寸之地,每天只能从四名婢女嘴里听到些外面的消息。
比如世子率领武林群雄完成‘屠圣’之举,哪怕只是个半圣,也震惊了整个江湖,在民间大大扬了名,连王爷也难得夸赞了世子几句。
比如卫穆非但没有怪责他私调水师之罪,还大大嘉奖了他。
再比如世子筹备的善堂,虽还未开办,但已经有不少大户表示要捐银捐粮支持……
乔舒云心知,她们能告诉她的消息,定是经过筛选的。
世子要纳她为侧妃,王爷王妃还有世子妃各自是什么态度,还有世子妃的父亲韩烨,得知琉璃岛之事后,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大仇已报,乔舒云虽不急着出去,但她绝不会就这么嫁给卫辞做侧妃。
她尝试着让人递信给王妃,向王妃求救,可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有人敢帮她传信。
好在,近几日,她发觉,她的四肢渐渐恢复了些力气,那是不是说明,化功丹在慢慢失效?
或许,再过些时间,她就能够恢复内力,靠自己逃出去。
她没有将四肢恢复力气的事告诉任何人,依旧表现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
这日傍晚,卫辞照常过来帮她疗伤,见她独自躺在檐下藤椅上乘凉,一脸的郁郁寡欢。
又见她仰头望着天空,像极了被困在笼中的鸟,渴望蓝天,渴望重新插上翅膀,自由地翱翔于天际。
可惜,这双翅膀虽然不是他亲手折下的,他却也不愿意帮她插上。
至少短时间内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他走上前,帮她疗完伤,才从袖中取出两张图纸给她看,说:“这是我设计的善堂布局,这张是南方的善堂,这张是北方的善堂,你帮忙看看,可还有哪里不合适的?”
乔舒云接过两张图纸看了看,见他设计时不但考虑到了南北差异,考虑到了光线环境,还考虑到了老弱妇孺的区别等等,不禁点了点头道:“世子设计的已经很完善了。”
卫辞见她看完图纸,神色明显柔和了些,忙道:“等我们成了婚,我带你去各个州督建善堂,收容救济那些老弱妇孺,可好?”
乔舒云面色微冷:“世子若真有这份善心,就该放我离开。不然,世子和郦仕卿之流又有何区别?”
卫辞面上笑意瞬间消褪,她竟将他和郦仕卿那老淫.贼相提并论!
难道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十年情分,他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他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只是过眼云烟?
嫁给他,她就这么不情愿么?
既然如此,在琉璃岛上,她为什么还要不惜性命来帮他!
还是说,她早就另有所爱,她对他,只是对弟弟的关心。
那个人是谁,是洛京的陆子忱,还是巨鲨帮的陈舵主,亦或是郦仕卿那个老淫.贼?
他想要质问她,却又害怕知道结果。
罢了,事已至此,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她能嫁给他,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就算她不爱他,就算她心里爱着别人,他都不在乎。
“你想知道我和郦仕卿之间的区别?好,我告诉你,我和他之间的区别就是,他死了,而我还活着。他是万人唾骂的恶贼,而我是人人称赞的英雄。他没能娶到你,”
卫辞说着捏起她的下巴,沉声强调:“而我,很快就会娶你为妃,并且,你这一辈子都只会是我的女人!”
乔舒云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脸色,看着眸中幽沉晦暗的眼神,头一次发觉,他如此陌生,陌生到她竟有些不敢认。
“你谎称采花贼出自琉璃岛,用英雄令召集武林群雄去围剿琉璃岛,害得大家死伤惨重,竟然非但不引以为耻,还以此为荣?卫辞,你太让我失望了!”她冷声斥责。
卫辞被她眼里的失望刺痛,猛地松开她的下巴,大声辩解:“他们是为自己心中的正义而死,与我又有何干!况且,能死在‘屠圣’之战中,是他们的荣幸!”
乔舒云一时疲惫至极,她闭上眼睛,不愿与他多说废话。
卫辞知道,她这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他攥了攥手心,到底还是狠下心来道:“还有五日便是我们的婚期,你体内的伤已经彻底痊愈,这五日我就不过来了。有什么需求,吩咐下人便是。”
说完,又威胁了句:“这五日里,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闪失,否则,晴雪院所有下人都会性命不保!”
言下之意是,她不要试图做出逃跑、自.残、或是绝食等让他不悦的行为。
乔舒云没有理会他,依旧闭着眼睛养神。
卫辞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有种浓浓的挫败感,他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晴雪院。
乔舒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院门外,到底没有出声唤住他。
还有五天时间,若这五天里,她能够恢复哪怕一成内力,便不必同他多说废话。
但若不能恢复,就只能跟他彻底摊牌了。
她重又抬头仰望天空。今日的晚霞似乎比往日更绚烂些,可惜坐在檐下,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全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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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藏着藏着就忘了
一转眼, 到了婚礼前夜。
直到现在,乔舒云体内的内力也只恢复了细细一丝,别说逃跑了, 连最简单的轻功都使不出来。
她思虑再三,还是让人给卫辞传了话,说是她想见他一面, 有要紧事要同他说。
卫辞正在书房核对明日的婚礼流程, 听到传话时, 本不想去的, 因为他不用猜,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无非是让他取消婚礼放她离开之类的话,但无论她说什么, 他都绝不会动摇。
因而, 这一趟去不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几日不见,他有些想她了。
听下人禀报说,今天中午的膳食她似乎不太喜欢,只用了几口就没吃了。
可她向来不大挑食的, 难道是天太热了没有胃口?
他怕她贪凉,这些天没让下人给晴雪院送太多冰, 她现在又没有内力在身, 若是因此中了暑, 就糟了。
想到这儿, 他起身便要往晴雪院去, 想了想, 又回到书房, 打开暗格, 从中取出‘霜云剑’, 也就是他让人用‘桑乾剑’残剑重铸而成的新剑。
这把剑他本打算明晚再送给她,但今晚既要去见她,不妨把这把剑提前送予她,让她高兴高兴。
即便她现在没有内力,看到这把好剑,也一定会爱不释手的。
乔舒云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卫辞过来,见他手中拿着一柄剑,剑身隐隐散发的剑气竟有些熟悉。
卫辞见她果然盯着剑看,忙将剑递给她,讨好道:“这就是用之前那把破山剑残剑重铸成的,我给它取名叫‘霜云剑’,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破山剑?乔舒云想起来了,这是去年他大费周章从烟波湖底打捞起来的那柄剑,说是要当做聘礼的。
可原来,不是要送给韩凌薇,而是送给她?
看着剑鞘上雕刻的云纹,剑穗上编织的霜花,她心头微动,拔出剑来,剑光如雪,剑气锋利,当真是把绝世好剑!
她合上剑,看了卫辞一眼,见他面上隐有讨好之色,她默了下,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有些无法说出口了。
如果这把剑是他要送给她的聘礼,那她很可能误解了什么。
可事已至此,即便中间有什么差错,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她将剑放回桌上,抬眼看着他,问:“世子为何要纳我为侧妃?”
“自然是因为喜欢你,想要与你相伴终生!”卫辞毫不犹豫地答。
“那世子为何要娶韩姑娘为世子妃?”乔舒云又问。
卫辞直觉她今晚态度很郑重,便如实答道:“因为只有成婚后才能娶你做侧妃,而凌薇是最合适的世子妃人选。”
乔舒云笑着摇了摇头,纠正道:“通常而言,男子遇到特别喜爱的女子,就会想要娶她为妻。”
卫辞听到这句话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她继续道:
“世子和韩姑娘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投契,后来想要通过英雄救美交流奇门遁甲之术靠近她,一路上主动与她同行结队,在摘星盛会上夺得魁首后选择将避尘鲛珠当众送给她,在庆功宴上为她的剑舞吹笛伴奏,在彭泽城看到她被采花贼掳走时不顾生命危险追上去救她,之后又迫不及待地去清风门提亲求娶……”
“这些,都说明了一件事,世子是因为喜欢韩姑娘才娶她为妻,而不仅仅是因为合适。”
乔舒云说到这儿,柔声劝道:“韩姑娘既是世子心中所爱,世子也娶了她为妻,便该一心一意待她,莫要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真心才是。”
“可我心里爱的是你,不是她!”卫辞急声辩解。
“不,世子对我应当只是依赖,你我相伴十年,世子习惯了我陪在你身边,这才错把依赖当成喜欢,为了把我留在你身边,才想要纳我为侧妃。但这和真正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世子明白吗?”
乔舒云柔声诱导道。
“不、不是这样的!”卫辞直摇头,“我对你绝不止是习惯和依赖,我是真的喜欢你才想娶你做侧妃的。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侧妃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妾只能纳而不能娶。”
乔舒云纠正了句,又冷声质问:“你口口声声说你真的喜欢我,可为何只想纳我为妾,而不是娶我为妻?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只配做妾,一个可以任由主母羞辱磋磨的低贱妾室?”
这番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卫辞头上,让他彻底愣住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说想要娶她做侧妃时,她就视其为羞辱,而他当时竟沾沾自喜地以为她害羞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乔舒云见他哑口无言,才稍缓语气道:“我知道,世子并非存心羞辱于我,你只是把对我的依赖错当成喜欢,又对韩姑娘爱而不自知。现在好了,事情说开了,你把解药给我,放我离开,以后好好和韩姑娘过日子,莫再辜负她便是了。”
卫辞脑子里有些乱,难道真的如她所说,他其实喜欢的是韩凌薇,对她反而只有依赖之情?
不、不可能,他喜欢的人只可能是她,他心里也只住了她一个人!
可他到底为什么从没想过要娶她为妻?
他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没有以婢为妻的先例,或许是因为想让她像陈侧妃随侍父王那样随侍在他身边,又或许是因为害怕父王母妃会伤害她……
而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一个他无法言说的原因……
“云梨姐姐,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他单膝跪到她跟前,紧紧抓住她的手,想要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乔舒云见他仍旧执迷不悟,顿时冷下脸来:“再解释,也掩盖不了你不够喜欢我、想要辱我为妾的事实!你现在认清事实,对你、对我、对韩姑娘,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是的,不是不够喜欢,”卫辞猛地摇头,红着眼睛解释:“我只是、只是习惯了把对你的爱藏起来,藏着藏着就忘了……”
忘了要把代表爱意的避尘鲛珠送给她,也忘了要娶她为妻,把爱意和尊重堂堂正正地给她……
乔舒云心下无奈,能藏着藏着就忘了的爱,还是真爱吗?
她甩开他的手,寒声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明天的‘纳妾’之礼还要不要继续办下去!”
说完,她转身回了内间,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卫辞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一时痛不泣声。
她教过他许多道理,唯独没有教过他,爱一个女子就要娶她为妻,并且一心一意地待她。
倘若她能早点教他这个道理,他便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也不会让她受这么多委屈。
还好,一切还为时未晚。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晴雪院,正要回前院,走了两步停下,调转方向去了瑞雪轩。
瑞雪轩里,韩凌薇正对烛枯坐,明日,他就要纳云梨为侧妃,她却无从置喙,因为,这是她早就答应过他的。
前日父亲千里迢迢从安州赶过来要为她撑腰做主,她不得不将她之前答应卫辞的条件告诉了他。
父亲骂了她一句糊涂,留了些人手给她傍身,便回安州去了。
她是糊涂,糊涂到相信了卫辞的谎言,说什么只把云梨当姐姐,可自从去年年底云梨没有如期回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但对她再无体贴和温柔,还一走就是大半年,在琉璃岛闹出了屠圣抢婚这么大的事!
半个多月前,他带着云梨回来,把云梨安排在他精心设计装点的晴雪院,自己则一直住在前院书房,筹备纳侧妃之礼。
全然忘了,他先前答应过她的,等成婚三个月后,他功法大成,就同她圆房的事。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难道他其实并不爱她,他爱的一直是他当成姐姐的云梨,所谓的功法大成前不能圆房的事也是骗她的?
正惶惶不安时,卫辞突然来了,这是时隔大半年,他第一次踏进瑞雪轩。
他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明日的纳侧妃之礼?
她行了一礼,问:“世子这么晚过来,可是明日的纳侧妃之礼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卫辞听到‘纳’字时怔了下,随后自嘲一笑,瞧,所有人都知道是纳侧妃,只有他自己,天真地以为,他是娶云梨做有品级的侧妃。
“明日的婚礼已经取消了。”他说。
韩凌薇惊讶的同时,心底冒出一丝希冀,他突然取消明日的婚礼,还特意来告诉她这件事,难道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并不爱云梨,想和她重归于好?
不料,下一瞬就听到他说:“凌薇,我们和离吧。”
她震惊地看着他,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了坚定和认真。
良久后,她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爱云梨,我要堂堂正正娶她为妻。”卫辞如实回答。
一瞬间,韩凌薇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他刚才那句话:他爱云梨,要堂堂正正娶云梨为妻。
那她算什么?
他将她置于何地?
他不顾危险救她、当众赠宝珠给她、对她百般体贴温柔,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她想要质问他,想要朝他怒吼,想要大声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自幼接受的大家闺秀的教养不容许她这么做,最后,她只轻声问了句:“卫辞,你可曾爱过我,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卫辞看出她此时的脆弱,却仍旧说出了那个对她来说无比残忍的答案。
“从未。”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口中无法言说的原因,和一个剧情点有关,要到后文才会揭晓~
第五十四章 和离
韩凌薇惨然一笑, 原来,即便是当众赠宝珠给她的那一刻,他也没有爱过她。
“既如此, 当初你为何要娶我?”她强忍着眼泪质问。
“这是一场错误,现在,这场错误该被纠正过来了。”卫辞答。
一场错误?她和他的相遇相知, 相知相许, 在他眼里, 竟然只是一场要被纠正的错误!
即便早在嫁给他之前, 她就知道他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润如玉,甚至心性还有些残忍,但直到现在, 她才知道, 他远比她以为得更残忍!
“关于和离,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尽管提。这块玉璧,也归还于你。”
卫辞说完,从香囊里取出韩家那块传家玉璧, 放到桌上,抬脚离开。
韩凌薇从桌上拿起那块玉璧, 想到他离开时毫不留恋的模样, 她心下愤恨至极, 抬手便要将这块玉璧狠狠砸到地上。
一旁巢燕吓得连忙扑过去阻拦:“小姐, 不能砸啊, 这可是韩家的传家玉璧!”
韩凌薇动作一顿, 是啊, 这是韩家的传家玉璧, 是父亲对她和卫辞美好的祝福, 她不能砸。
可,父亲的祝福注定落空了……
巢燕抢下玉璧放到柜中收好,回来一看,小姐竟已泪流满面。
她既心疼又气愤,从小到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小姐这样天仙般的人物,世子不知珍惜不说,还为了区区一个婢女要同小姐和离?
“小姐,兴许世子只是在说气话,不是真的要同你和离。”巢燕一边帮小姐擦眼泪一边安抚。
韩凌薇摇摇头:“不,我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喜欢云梨,想要娶她为妻。”
“可先前世子明明只想纳云梨当侧妃,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娶她为妻?一定是云梨那贱人暗中挑唆,世子被她媚惑才会如此!”巢燕恨恨道。
“不,云梨姑娘应该不是这种人。”韩凌薇反驳,不过经巢燕这么一提醒,她才想到一件事。
之前卫辞说是云梨对他一片痴心,他不得不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现在看来,事情或许恰恰相反,是卫辞对云梨一片痴心,而云梨压根就不想嫁给他。
不然,为何他将云梨带回来后,就一直看押在晴雪院,不让她出来?
想到这儿,韩凌薇眼睛一亮,兴许、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她想,她有必要去见她一面。
这厢,卫辞刚回到前院书房,下人就来禀报,说是在易州发现了当年指证平顺镖局通敌叛国的关键证人,也就是岐王府钱长史的踪迹。
这钱长史本是卫穆安插在岐王府的眼线,为岐王通敌案提供了关键证据,案后本该被卫穆灭口,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辞让人寻找这钱长史的踪迹,就是想帮云梨给平顺镖局平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他自然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带着人手出发了。
易州紧邻幽州,来回不过几日功夫,他便没去和云梨告别。
韩凌薇得知卫辞出门的消息,心想机会来了。
半个时辰后。
乔舒云刚准备熄灯睡觉,就来了意外之客。
看到韩凌薇突然出现在晴雪院,她很是惊讶,见她脸上虽上了浓妆,却掩不住落寞凄伤之色,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卫辞去同她说了什么?
“世子妃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她问。
韩凌薇盯着她打量了片刻,才开门见山道:“我可以送你离开王府。”
乔舒云怔了下,随即道:“那就有劳世子妃了。”
虽然明日的婚礼取消后,她可以有更多时间等待内力恢复,自己逃离王府。
但既然韩凌薇主动来此,提出要送她离开,那她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也省得留下来碍眼。
韩凌薇见她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禁疑惑道:“你就不怕我会对你不利?”
“我相信世子妃的为人。”乔舒云说。
韩凌薇一愣,就像她相信她不会挑唆媚惑卫辞一样,她也相信她,不会对她不利。
“他说,要同我和离,想堂堂正正娶你为妻。即便这样,你也还是选择离开吗?”她试探地问。
乔舒云心下大惊,他就是这么理解她说的话吗?她让他一心一意对待韩凌薇,他却去跟她提和离?
“我必须离开。”她斩钉截铁道。
韩凌薇见她态度坚决,才点点头道:“明夜子时,我的人会来救你出去。”
“多谢世子妃愿意出手相助。”她诚恳感激道。
韩凌薇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背对着她问了句:“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输给你吗?”
“你没有输给任何人,只要你内心足够强大,谁也打败不了你。”乔舒云说。
这也是这些年来,她不断告诫自己的一句话。
韩凌薇听了这句话,心里突然有了无限的勇气。
哪怕卫辞回来,发现她把他心爱之人送走了,会无比生气,她想,她也可以从容面对了。
因为,这是她为了挽留他,所做的最后努力。
韩凌薇离开后,乔舒云深深地叹了口气,终究是因为她的失察,才让韩凌薇陷入这场情伤之中。
可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只有远离王府了。至于别的,她实在无能为力。
第二天夜里,乔舒云让几名婢女下去休息后,独自坐在屋中等待。
她没有收拾包袱衣物,因为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他为她准备的那些衣裳和鞋,她出去后是穿不了的,带走也是无用。
他为她铸的那柄剑,既是聘礼,而她又不会嫁给他,自然也不能拿走。
当年她来王府时孑然一身,如今离开,同样也该是孑然一身。
终于到了子时,韩凌薇派的人来了,是个轻功极好的独眼男子。
不知韩凌薇是怎么做到的,这名独眼男子从带她离开晴雪院,再到离开王府,甚至离开幽州城,一路上都畅通无阻。
到了城外一片树林,独眼男子放下她,指了指前面树旁系着的黑马,而后径直转身离开。
乔舒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这匹黑马和黑马上的包袱应该是韩凌薇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朝着黑马走去,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男子,拦在她面前,淫.笑道:“美人儿,你可算来了,不过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也不枉雀爷我等你这么长时间……”
乔舒云当机立断,想绕过他往黑马跑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摔到地上,紧接着俯身压了上来……
“救命!救救我……”乔舒云大声呼救,希望先前那个独眼男还没走远,听到呼救声能回来救她。
“小美人儿,别喊了,到现在你还没明白吗?让人把你送到这儿的,和让雀爷我在这儿等着的,是同一人!今天你就乖乖从了雀爷我吧……”雀老二嘿嘿笑着,迫不及待地去脱她的衣裳。
不远处的树上,萧驰看着雀老二一件件脱去云梨的衣裳,而她除了最开始的几声呼救,仿佛认命一般,不做丝毫抵抗。
直到雀老二将手伸向云梨的亵裤,而云梨仍旧没有抵抗时,他再也忍不住,朝雀老二射出一根毒针。
见雀老二突然倒下,乔舒云非但没有放松警惕,还提起戒备道:“谁?”
“是我。”萧驰应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乔舒云瞬间松了口气,探了下雀老二的鼻息,确定他没了气息,才从地上捡起衣裳穿好。
萧驰等到她把衣裳穿好,才露了面,并快如闪电地攥住她的胳膊,这一探查,发现她体内果然已经有了内力。
“你既然已经恢复内力,刚才为何不反抗?”他沉声问。
“我只有一击之力。”乔舒云淡声答。
萧驰恍然,既然只有一击之力,自然要等到最合适的机会出手,方能一击即中。
这也是他当初训练她成为死士时教给她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她与旁的女子不同,却没想到,她在遇到这种事后,也能如此平静,对所谓的贞洁也全然不在乎。
“你早就来了,对吗?”乔舒云问。
“不错。王妃让我一路跟过来,以免你有危险。”萧驰点点头道。
“你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可是因为王妃吩咐过你什么?”乔舒云又问。
萧驰再次点头:“王妃吩咐,救你之前,要让你吃点教训。”
“既如此,你刚才出手,岂不是违背了王妃的命令?”乔舒云有些讶异。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违背王妃的命令。
“也不算违背。我相信,王妃所说的教训,并不包括让你受到这种欺辱。”萧驰解释。
这个解释确实还算合理,乔舒云没有多想,又问:“刚才的事,是世子妃安排的吗?”
萧驰摇摇头:“应是她身边婢女自作主张。”
乔舒云松了口气,看来她没有信错人。
“谢谢你,萧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她笑着道了声谢。
萧驰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面上少见的笑容,他到底没说什么,只递了一个小瓷瓶给她,说:“这是化功丹的解药,王妃让我拿给你的。”
乔舒云接过来闻了下,味道有些刺鼻,但还是一仰头倒进了嘴里。她相信,萧驰不会害她。
果然,药刚服下,体内内力就迅速开始恢复。
“我该走了,以后或许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萧大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乔舒云说着主动抱了他一下,虽然他不善言辞,也向来只听王妃的命令,但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关心她的,也总是尽他所能地帮她。
如果说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亲人的话,便只有他了。
萧驰身体僵硬了下,他抬手想要回给她一个拥抱,但到底还是放下了,只道:“你也是,一路珍重!”
乔舒云点点头,转身朝黑马走去。
萧驰望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远去,想要唤住她,再同她说些什么,可她有她的目标,他也有他自己的使命,两人的前路注定不会重合。
突然,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他心底无端升起一丝希冀,却听她道:“萧大哥,如果世子查到今晚的事,记得告诉他,是我自己要离开,和世子妃无关。另外,帮我转告他,让他善待世子妃,别再来找我!”
萧驰点头应下,看着她翻身骑上黑马,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三日后傍晚,卫辞带着钱长史从易州快马加鞭赶回来,得知一切后,他默坐了半晌,还是磨墨写下一封和离书,而后一手拿着和离书,一手提着刀去了瑞雪轩。
瑞雪轩里,韩凌薇得知卫辞回府后,便正襟危坐,等他前来问罪。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提着刀过来的,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刀捅穿了巢燕的心口!
“巢燕!”她大叫一声,想要向巢燕扑过去,却见他将刀从巢燕身体里抽出来,提着滴血的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她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得后退两步,难道,就因为她放走了云梨,他就要杀了她?连同她身边的婢女也不放过!
卫辞走了几步停下,扔下手中的刀,解释道:“我杀她,是因为你安排人送云梨离开那晚,她私自找了一名叫‘雀老二’的淫.贼,差点欺辱了云梨。”
韩凌薇大惊,她没想到,巢燕居然会背着她做出这种事。
“即便如此,你也应该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而不是直接杀了她!”她激动道。
巢燕从小就跟着她,一心为她着想,她一定是为了她,才做出这种事的。
卫辞没有同她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将手中的和离书放到桌上,道:“云梨临走前,托人转告我,让我善待于你。我做不到,那就只有惩罚我自己了。”
说罢,他抬手朝自己胸口狠狠击了一掌。
韩凌薇见他嘴角立时溢出鲜血,便知道他这一掌击得不轻,她正要出声阻拦,却见他抬手又击了自己两掌,且一掌比一掌狠!
他竟然宁愿自击三掌丢掉半条命,也要与她和离!
韩凌薇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又看到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巢燕,心里一时悲愤至极!
卫辞弯着腰吐了几口血,擦了擦嘴角,扶着桌子转身准备离开。
背后却突然传来破风声,紧接着,一把刀贯穿了他的身体,看着胸前的刀尖,他不为所动,继续踉跄着往门口走去。
韩凌薇刚才一时冲动,朝他刺了这一刀,她本以为他会回头,无论是惊讶还是愤怒亦或是指责,都会回头看她一眼,可他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如此决绝!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那一霎,她的心也彻底死了。
这时,她听到巢燕的嘤咛声,忙跑过去,一检查,才发现,原来巢燕的心脏和常人不一样,竟长在右边!
她急忙找出各种治伤的药来,给她内服外敷,又输送内力给她疗伤。
终于,巢燕醒了过来,一边咳血一边道:“对不起,小姐,我不该自作主张,我只是、只是以为如果她失去了清白,世子就不会再喜欢她了,就能回到你身边。是巢燕没用,非但没能办成,还连累了小姐你。小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活不成了……”
“不,我一定要救活你!”韩凌薇想要往她体内输送更多内力,可她没习过武,输送太多内力只会让她伤势更加严重。
看着巢燕再次昏迷过去,她心慌至极,想来想去,或许只有药王谷能救巢燕性命。
于是,她不再犹疑,召唤人手进来,让他们抬着巢燕去马车上,她要带她去药王谷求医。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把巢燕救活。
她简单收拾了些衣物,将两块玉璧带上,避尘鲛珠则留了下来,临走前,看到桌上的和离书,她直接咬破手指,在和离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这段不足一年的短暂婚姻,就此宣告结束。
她带着巢燕,还有父亲留给她的几十个人手,连夜离开王府,离开幽州城,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这一次,她和他一样,没有回头,毅然又决绝。
第五十五章 姿态
消息传到燕王卫轲耳中, 他雷霆大怒,当即下令,让人把卫辞从床上拖下来, 狠狠打一百军棍。
卫辞自击三掌,又被韩凌薇狠狠刺了一刀,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若再打上一百军棍, 哪儿还有命可活?
萧琼华苦苦劝阻, 才让卫轲同意, 将一百军棍延后,等卫辞伤好后再罚。
和离书既已签下,韩凌薇也连夜带人离开了, 卫轲不同意两人和离也不行了。
他亲笔写了封致歉信, 又让人将韩凌薇当初带来的六十抬嫁妆收拾出来,另外再添上六十抬,一共一百二十抬,随信一起送往安州。
韩烨收到后, 非但没有收那多余的六十抬,还把当初王府送过去的聘礼一并退了回来。
燕王把姿态做足, 他心下再气愤, 再想帮女儿讨回公道, 也不敢直接和他撕破脸。
再者, 卫辞自击三掌, 又被凌薇捅了一刀, 还被燕王罚了一百军棍, 他再想帮女儿出气, 也总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 只能暂时忍下这一口气。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乔舒云离开幽州城,一路往台州方向去,准备到沿海镇看看谈轩明还在不在。
听卫辞说,谈轩明当时救完她昏迷了好几天都没醒来,大夫诊断又说她无伤无病,便将她送到了沿海镇的客栈安顿。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另外,替嫁前她曾将陆家那块玉珏藏在了一处隐蔽之地。此去,正好将那块玉珏取出来。
取完玉珏,再去与台州相邻的建州。
当初她为了引开追兵,不得不将陆家那个婴儿寄养在建州当地的农户家中,后来又忙着查找真凶报仇雪恨,一直没顾得上去接他。
现在真凶已除,是时候去把他接走了。
雨夜,乔舒云骑着快马在林中急行,穿过这片密林,离前面的沿海镇应该就不远了。
这些天,她日夜兼行,风餐露宿,就是为了早些来到沿海镇。
谈轩明把她救活,自己却陷入昏迷,她担心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想尽早赶过来看看。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诡异的呼唤声,她勒紧缰绳停下,仔细听了听,才从雨声风声中分辨出,那诡异的声音似是在不断地呼唤‘师娘’?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她沉声喝问。
呼唤声停了一瞬,紧接着,十余人从不同方位的树梢飘落,围站在她四周。
乔舒云认出来,这十二人都是郦仕卿的徒弟。
郦仕卿死了,这些个作恶多端的徒弟却还活着,既如此,今日她便替天行道,将他们一网打尽!
“师娘,你可算来了,师父已经等你好久了!”
“师娘,你还没跟师父拜堂呢,师父说了,礼数不可废。”
“师娘,师父一个人在海底孤零零的好可怜啊,你快去陪他好不好?”
“……”
乔舒云听得不耐烦,正准备直接动手,就见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面容,竟然是郦仕卿!
郦仕卿不是已经被卫辞丢到海里喂鱼了吗?怎么还活着?
定睛一看,这‘郦仕卿’走路姿势十分怪异,竟像是踩了高跷。
她当即飞跃下马,一剑挑开‘他’面上面具,万万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是‘郦七娘’!
郦七娘被她挑破面具,立时气得大叫:“贱人,你竟敢划坏师父的脸,我要把你的脸皮扒下来,划个稀巴烂!”
乔舒云这才知道,这郦七娘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心善,既如此,她便不必留手了。
她正要先解决武功最弱的郦七娘,却见其余十二人快速围了上来,和郦七娘一起结了阵,密不透风地将她的生路彻底堵死。
早就听闻郦仕卿的十六徒结阵后可抵涅境,没想到,如今只剩下十三人,竟还能有此威力!
乔舒云正思量着该如何破阵,就看到郦七娘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张新面具,是名年轻少女的相貌,看着竟有些眼熟。
仔细回想了下,似乎曾经在郦仕卿那里见到过,是他之前的某一任‘夫人’。
难道说,郦仕卿之前的每一任夫人,都被郦七娘扒下脸皮做了人皮面具?
乔舒云一时有些头皮发麻,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好的突破点。
她用左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脸,扬声道:“郦七娘,你不是想划花我的脸么?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郦七娘虽然想把她的脸划个稀巴烂,但在那之前,她要先把她的脸皮完完整整扒下来,做成完好的人皮面具,戴上后和师父补一场拜堂,等戴腻了再划破也不吃。
见乔舒云当真用簪子划向自己的脸,她吓得连忙奔过去阻止:“不许划!划坏了我还怎么做成面具?”
这一动,便乱了阵法,乔舒云飞速迎过去,一剑割断了她的颈脉。
阵法既破,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乔舒云运转叠浪决,内力增加足足五成,一番苦战,总算将剩余的十二人都打趴下。
她没有急着杀掉他们,而是挨个逼问十一年前郦仕卿灭门镖局的细节,包括乔家那块玉珏的去向。
可全都逼问完,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十一年前,郦仕卿一整年都待在琉璃岛闭关练功,没有下岛一步。
至于什么玉珏,他们更是没见过。
乔舒云满心震惊,她本以为郦仕卿就是镖局灭门案的真凶,还以为自己大仇得报,没想到真凶竟然不是郦仕卿!
不是赤霄宗、不是血鸦堡、也不是琉璃岛,难道是轩辕门或者渭南王府?
正皱眉苦思时,突然,一记飞镖朝她射来,她急忙偏头躲开,却见本来已经断气的郦老二不知何时拿着鳄鱼剪出现在了她身后,她这一躲,飞镖便直插进郦老二额心。
乔舒云这才明白,那射飞镖的人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救她。
为免十三恶徒里还有人诈死,她挨个补了一剑,才往刚才暗箭射来的方向走去。
迎面遇见两个骑着马穿着蓑衣的人,一个是谈轩明,而另一个是名中年女子。
当看清中年女子的容貌时,乔舒云整个人彻底呆住了,她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娘?”
中年女子听到这一声‘娘’后,神色震动,定睛看了她一眼,随即翻身下马,踉跄着朝她扑过来,抓住她的肩膀,颤声问:“舒云,是你吗?”
“是我,我是舒云。”乔舒云含泪点头。
中年女子上下打量了下她,摸了摸她的脸,红着眼圈说:“真好,娘的舒云还活着,这些年,你一定没少吃苦吧?”
“我没吃苦,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乔舒云摇摇头说完,又问:“娘,既然您还活着,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还有爹爹和嘉佑,他们是不是也还活着?”
中年女子面露黯然:“娘当年恰好不在家里,才侥幸活了下来,你爹和嘉佑他们,都已经……娘后来去找过你,却怎么也没找到,就以为你也……万幸,老天可怜咱们,让咱们娘儿俩重逢了!”
乔舒云心里的希冀落空,但娘能活着,她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她看了眼一旁的谈轩明,问:“娘,您怎么会和轩明在一起?”
谈轩明是幽冥教的人,难道娘也是……
“此事说来话长,娘慢慢跟你讲。”中年女子抹了抹眼泪,开始讲述。
乔舒云听她说完,才知道娘原来不叫唐月萦,而是叫谈月萦,是幽冥教的圣女。
当年,幽冥教被萧淮落率领武林群雄铲除,剩下的人不得不逃往南疆,躲在十万大山里隐世避居,年少的谈月萦也在其中。
后来,谈月萦长大,受教主之命,回到中原,接近萧淮落的徒弟乔三川,想要伺机向萧淮落复仇。
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爱上了乔三川,于是,她放弃复仇,脱离幽冥教,和乔三川一起创立平顺镖局,生儿育女,过平凡日子。
然而,十一年前那场灾难,让她一夜之间失去了丈夫和一双儿女,她不得不回到幽冥教,重新做回了幽冥教的圣女。
至于谈轩明,本名其实叫做谈明萱,是她早逝姐姐的女儿。
也就是说,按关系,乔舒云得叫谈轩明一声表姐。
难怪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她有些眼熟,用的轻功也和游蝉步神似。
“对了,娘,您肚子里的孩子呢?”乔舒云问。
“你说晨儿啊,他还在南疆,娘这次出来找你表姐,就没带他。早知道会遇见你,娘就带着他一起了,这样你们姐弟俩便能相见了。”谈月萦一脸懊悔。
“那事不宜迟,娘赶快带我回去看看弟弟吧。”乔舒云催促道。
“也不必这么着急,你看你这一身都湿透了,娘先带你回客栈,换身干净衣裳,明日一早再出发。”谈月萦慈爱道。
三人于是一起回沿海镇客栈投宿,路上,谈轩明几次给乔舒云使眼色,她都假装没看见。
到了客栈,沐浴完换了干净衣裳,乔舒云依偎在谈月萦怀里,母女俩促膝夜谈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离开前,谈月萦提醒了句:“舒云,你仔细检查下,可有落下什么东西?”
乔舒云认真想了想,才笑着摇头:“应该没落下什么。”
谈月萦慈爱一笑:“没落下东西就好。”
三人这才启程前往南疆,往幽冥教去。
留在沿海镇照顾谈轩明的几名暗卫见状,忙飞鸽传书,给世子报信。
卫辞得知云梨要跟着谈轩明回幽冥教,担心得立即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要带人去拦阻她。
然而,还没出府门,就被拦了下来,说是王爷吩咐了,他若要出府,必须先打完那一百军棍。
卫辞伤势未愈,若再挨上一百军棍,只怕又要丢掉半条命,但他毫不犹豫,咬着巾帕,生生挨了一百军棍,简单地上了点药,便迅速启程出发了。
幽冥教不似血鸦堡和琉璃岛,那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梨去送死!
第五十六章 九大至宝
乔舒云三人出发没多久, 就发现身后多了几条小尾巴。
谈月萦抬手就要杀了他们,乔舒云连忙阻拦道:“娘,他们是燕王府的人, 燕王府对女儿有恩,您就放了他们吧。”
谈月萦这才饶了他们,乔舒云朝那几名暗卫警告道:“还想活命的话, 就别再跟着了。”
暗卫们谢恩后迅速离开, 谈月萦则不解地问:“舒云, 你怎么会和燕王府扯上关系?”
“昨晚女儿跟您说的, 救了女儿性命,让女儿为婢十年报恩的贵人,就是燕王妃。”乔舒云解释。
谈月萦闻言很是气愤:“好个萧琼华, 定是因为你爹爹当年同她退了婚, 才故意这般羞辱你!娘这就去找她算账!”
“娘误会了,王妃救我性命,又给我容身之地,我们应该感激她才是。”乔舒云劝阻道。
谈月萦听她这么说, 才敛了怒气:“舒云说得对,是娘狭隘了。等以后有机会, 娘会想办法, 报了这份救命之恩的。”
乔舒云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这才继续出发。
经过建州时, 一次在茶楼歇脚, 听到有人谈论陆家庄被灭门的事。
乔舒云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谈月萦听了却颇感兴趣, 特意带着她们绕路去陆家庄看了看。
陆家庄如今已然荒废, 其内数十具尸首都已经被官府收殓, 只剩一座空庄子,院里的杂草都长得有几尺深。
谈月萦在庄子里搜寻了好一会儿,仍旧一无所获,不禁蹙了蹙眉。
乔舒云见状,主动问道:“娘想找什么?要不,我来帮您找。”
谈月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将陆家庄灭门的,和当年灭门镖局的兴许是同一伙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仇家的线索。可惜,过去时间太久,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关于仇家的线索,女儿倒是知道两条。”乔舒云说。
“哦?你知道些什么?快说来听听。”谈月萦急声问。
乔舒云于是将真言散和观音丹的事说了,唯独隐去了玉珏的事,又道:“排除了赤霄宗、血鸦堡和琉璃岛,就只剩轩辕门和渭南王府了。可轩辕门是名门正派,渭南王也只是一个闲散郡王,都不太可能是当年灭门镖局的真凶。”
谈月萦冷哼一声:“怎么不可能?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表面正义凛然,实则一个比一个龌龊!”
说到这儿,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忙柔和下声音道:“娘的意思是,既然都查到这儿了,娘就带你去轩辕门探上一探,是不是他们干的,一查便知……”
“谁在偷听?”谈轩明突然冷喝一声,一记飞镖朝旁边草丛射去。
草丛里这才显现出一名十五六岁容貌清秀的白衣少年,他头上衣服上都是草屑,却顾不上去摘,匆忙站起身来朝她们拱了拱手道:“误会误会,在下邵州云家人,单名一个‘洛’字,适才并非有意偷听三位谈话,只是凑巧也在陆家庄查找线索,看到三位突然进来,不得不躲了起来。”
“邵州云家?你和陆家庄什么关系,为何在此查找线索?”谈月萦厉声问。
“不瞒三位,云家和陆家是世交,陆家庄遭难前,陆庄主曾派人送信给云家求救,可惜路上因为一些原因耽搁了,云家没能及时赶来相救。”云洛说着叹了口气,很是为陆家的遭遇感到惋惜。
乔舒云这才知道,原来陆庄主当时是把她当成云家派来的救兵了,这才把玉珏和婴儿托付给她。
云洛叹完气,继续说道:“家主心觉愧疚,特意派我过来查找线索。可惜,我在此查了好些天,也没能查到什么线索。”
“更可惜的是,你偷听到了不该听的,今日是必死无疑了!”谈月萦说着抬手便要杀了他灭口。
“女侠息怒!听我说完,再杀我也不迟。”云洛急忙讨饶。
“哦?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谈月萦问。
“三位是蒲州平顺镖局乔家的人吧,乔家、云家还有陆家,其实都是‘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也就是说,咱们其实是一家人,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我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的。”云洛解释。
乔舒云心道糟糕,这云家怎么派了个这般天真的少年来陆家庄查找线索,竟然一张口就将自家是‘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这么紧要的事说了出来!
其实之前她隐约猜到过,乔家可能是‘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只是一直不敢确定。云洛这番话,倒是肯定了她心里的猜测。
谈月萦目中精光一闪:“你要如何证明,云家是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
云洛挠了挠头说:“云家也有白泽匣和清晏玉珏算吗?”
原来那玉珏叫‘清晏玉珏’,想来是取自‘河清海晏’之意,乔舒云心想。
“光知道白泽匣和清晏玉珏可不够,你得说出这两样东西的具体用途才行。”谈月萦道。
“白泽匣里装了观音丹,刻了通往封印之地的地图,清晏玉珏则是打开封印之地的钥匙。”云洛如实道。
“那封印之地,封了些什么东西?”谈月萦又问。
“当年的九大至宝里,桑乾剑,幽龙鞭,鸣凤琴都被毁了不知去向,佛心泉和回魂泪乃自然之物,所在之地无人知晓。余下的就只有观音丹,翼坤刀,菩提有悔,九转长生功这四样至宝了。”
“观音丹被分别放置在九个白泽匣里,传承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翼坤刀,菩提有悔和九转长生功则被放在了封印之地里。”
云洛说到这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听说,九转长生功的上半部功法遗失了,封印之地里只有下半部。”
乔舒云听完不禁陷入沉思,这些年来,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相继被灭门,应该就是为了拼凑出封印之地的地图,并集齐九块玉珏,好打开封印之地,取出其中封印的宝物。
只是,幕后凶手所图的,究竟是翼坤刀,菩提有悔、还是九转长生功的下半部呢?
翼坤刀就不必说了,是和桑乾剑齐名的绝世宝刀。
菩提有悔是曾经的暗器世家唐门所制出的杀伤力极为巨大的暗器,传闻一旦启动,足以灭神。
当然,传闻总是有些夸张,但灭杀圣境高手应该不在话下。
至于九转长生功,据说功成后能够立地成神,有毁天灭地之能,甚至获得永生。
乔舒云对此持怀疑态度,古往今来,从未听说有哪位圣境高手能够脱圣成神。
但不可否认,九转长生功对世人的强大诱惑力。
传闻一百多年前,九大至宝里,被争抢得最厉害的,就是九转长生功的功法。
云洛说完这些,一脸自豪地问谈月萦:“怎么样?我说的这些,足以证明云家是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了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道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还有哪些?”谈月萦问。
乔舒云听到这话瞬间回过神来,正要制止云洛开口,就见他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天璇十八义士的后人早在当年就约定好,分散各地,互不联系,以免被有心之人寻到一网打尽。”
谈月萦不信:“既如此,你是如何知道乔家和陆家是天璇后人的?”
“陆家是因为陆庄主和我爷爷当年游历江湖时结为挚友,意外发现的。乔家是因为你们刚才提到白泽匣和观音丹,我才知道的。”云洛解释。
谈月萦这才没再质疑他的身份,和气一笑道:“既然同是天璇后人,我们理应到云家拜访,不知云家在邵州何处?”
“云家地址极为隐蔽,即便我同你们说了你们也找不到。要不这样,你们先带我去轩辕门探查,等查完了,我再带你们回云家见我爷爷?”云洛笑着商量道。
谈月萦一想,轩辕门在虔州,离建州更近,先去完轩辕门再去云家,也不妨事,便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于是出发去往虔州,一路上,云洛叽叽喳喳的,比之前的谈轩明还要话痨。
“三位女侠和陆家庄的人素不相识,却能主动到陆家庄探查,看来咱们天璇后人彼此之间能够互相感应心有灵犀,以后也该多多联络守望相助才是。”
“三位女侠打台州方向来,可听说过燕王世子率领武林群雄围攻琉璃岛,屠圣抢婚的事?当时的场景一定十分壮阔,我虽然没赶上这场盛事,但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
“也不知那被抢婚的女子长什么模样,一定是个绝世美人!不过再美,定也美不过三位女侠。你们要是不说,我都看不出来你们是母女,还以为你们是三姊妹呢!”
“三位女侠,那边有卖桂花糕的,闻着就香,我去买几块来大家一起尝尝。”
“三位女侠,等等我,我的小毛驴都快跟不上你们了!”
……
谈轩明被吵得头疼,这才理解了,之前她死缠烂打一路跟着表妹去台州时,表妹是何种心情。
不过,她可没有表妹那么好的脾气,直接出手点了云洛的哑穴,耳边这才清静了一天时间。
云洛一天没能开口说话,可算是把他憋坏了,见谈月萦和谈轩明都不好惹,便一个劲儿地往乔舒云身边凑,一口一个‘舒云姐姐’喊得极为顺口。
乔舒云有时候看到他,总会想起从前的卫辞来,一样的爱说爱笑、爱穿白衣,爱嘴甜地叫她姐姐,只不过,他比卫辞多了两个小梨涡,因而笑起来更孩子气些。
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她真不理解,他家里是怎么敢把他放出来查线索的?
她有心想提点他一二,但当着‘谈月萦’的面,实在不好多嘴,只能暂时作罢。
没错,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发现眼前这个‘谈月萦’并非她的亲生娘亲,虽然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却千差万别。
即便她扮演得十分逼真,无论是说话口吻、还是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和娘亲从前一样,但她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其中细微的差别。
她确认过,她没有戴面具,想来,应该是娘亲一母同胞的姐姐,也是谈轩明的亲生母亲,谈映月。
她之所以没有戳穿她的谎言,一是因为,她太想念娘亲了,想从她身上汲取哪怕一点点娘亲的温暖。
二是因为,她想知道,她假扮娘亲接近她的原因。也想知道,当年娘亲接近父亲的真正目的。更想知道,娘亲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谈月萦’说当年接近父亲是为了伺机报复萧淮落,但看她这些天的表现,幽冥教分明也在图谋白泽匣和玉珏。
只是不知,当年镖局灭门的事,幽冥教有没有参与其中?
十余天后,一行人来到虔州轩辕门附近。
意外的是,敖锐竟然突然带人出现了。
看来,是‘谈月萦’暗中给他传了消息,约定好在轩辕门附近汇合,一起行动。
敖锐见谈轩明气色不太对,抓起她的手腕一探,发现她体内的昙幽精血果然没了,气得当场逼问道:“你用那滴血救了谁?”
谈轩明挣脱他的手,面色淡淡道:“和你无关。”
敖锐愈发气愤:“谁说与我无关?你别忘了,那滴血本该是属于我的!”
“用都用了,你要是不满,把我的性命拿去便是!”谈轩明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乎。
“你!”敖锐一时怒火中烧,扭头一看,正好看到她身后的乔舒云,一下子记起之前在地宫,自己不但败在她手下,还被她用剑划伤脸的事。
虽然脸上的剑伤早已痊愈,但这场败仗,至今被他视为奇耻大辱!
明萱怎么会和这名女子在一处?难道明萱救的人是她?
“轩明救的人,难道是你?”敖锐用幽龙鞭指着她。
乔舒云先前问谈轩明,她只说是用幽冥教秘术救的她。刚才听敖锐的话,才知和一滴血有关。
她直觉这滴血对谈轩明应该很重要,可她问她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肯如实说呢?
见敖锐质问她,乔舒云坦然承认:“没错,轩明确实救过我。”
敖锐心中猜测得到确认,一时怒不可遏,抬鞭便要朝她抽去,却被‘谈月萦’给拦了下来。
‘谈月萦’将他拉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两人再回来时,敖锐才勉强敛下怒气,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下乔舒云,冷哼道:“看在你是月姑姑女儿的份儿上,暂且先饶你一命!”
乔舒云没说话,一旁云洛却坐不住了。
“你谁啊?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竟敢大言不惭地和我舒云姐姐说这种话!”云洛叉着腰气愤道。
敖锐扫了他一记冷眼:“你又是哪儿来的臭小子?”
“我才不臭,我天天洗澡,穿干净的白衣裳,肯定比你这个穿黑衣裳的香多了。”云洛辩驳。
一旁谈轩明听了这话表示不解:“为何穿白衣裳的就一定比穿黑衣裳的香?”
“黑衣裳耐脏,穿脏了也看不出来。喜欢穿黑衣裳的,大多都是不爱干净不爱洗澡的,你说这种人身上能不臭吗?”云洛振振有词道。
谈轩明当场发出一声爆笑:“你说的有理,太有理了。看来以后我也得多穿白衣裳,还得离穿黑衣裳的远点,以免沾染了一身臭味!”
说着刻意离敖锐远了些,还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似是要把他身上的‘臭味’扇远些。
敖锐额上青筋跳了跳,但又不能对明目张胆嘲笑他的明萱动手,只能拿鞭子指着云洛:“看来你是想领教下我手中的鞭子了!”
云洛吓得立马往乔舒云身后一躲,‘怯生生’道:“舒云姐姐救我!”
“你让开!让我好好收拾他!”敖锐命令乔舒云。
乔舒云岿然不动:“敖公子与其和一个半大孩子计较,不如先同我较量两招?”
敖锐心知一对一自己不是她对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带着属下围攻她一个,只能忍了又忍道:“今日便不同你们这些弱流女子半大小子计较!”
‘谈月萦’见他们闹够了,才出声道:“我让人打听过了,轩辕门五日后将要举办祭祀大礼,届时门中上下都会下山帮附近村民收割稻谷,还会大开山门,放山下百姓上山一同祭祀参拜。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混进去,一查究竟!”
乔舒云等人纷纷点头,趁还有五天时间,可以好好休息几日恢复下体力,并采购些所需之物,为上山探查做准备。
第五十七章 日思夜想
五日后, 轩辕门果然山门大开,掌门谷禹带着门中上下,下山帮附近村民收割庄稼。
和穿着弟子服在田间格格不入的普通弟子不同, 谷禹一身粗麻短打,头上戴着草帽,手里拎着磨得发亮的镰刀, 背上背着一捆麻绳, 腰间系着水囊, 脚上穿着破洞的草鞋, 下到地里,和寻常的农家老汉没什么区别。
但他作为轩辕门掌门,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乔舒云等人没敢惊扰他, 而是躲在暗处, 直到下午太阳快下山,选了一块偏僻的田,将田中偷懒歇觉的几名弟子打晕藏起来,扒下他们身上的弟子服换上, 又简单地易了下容。
钟声一响,便跟着轩辕门其他弟子一起回山上去。
到了山上, 几人分头行动, 谈轩明和云洛负责向门中弟子打探消息, 其余人到门中宝库秘库等处搜寻。
一连几日, 都一无所获。
这日, 是祭祀大礼的最后一天, 附近村民们都上了山, 一同祭祀参拜, 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趁掌门长老都去主持祭祀了, 乔舒云等人来到各个长老的住处挨个搜寻,连掌门谷禹的住处都搜了,却仍旧什么都没搜出来。
敖锐搜了几天有些不耐烦:“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抓几名长老严刑逼问不就行了?”
“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了。”‘谈月萦’表示赞同。
“那怎么行?在没有证据之前,怎么能随意伤人?”云洛强烈反对。
“不能用刑,那就用药。虽然没有真言散,但类似的药我手里还是有些的,就是效果可能会差上许多。”敖锐道。
“用药就更不行了,这是魔道邪派的做法,咱们可是守护世间太平的天璇后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云洛语气激动。
敖锐:“……”
他要怎么告诉这个臭小子,他就是他口中的魔道邪派,还是幽冥教的少主!
乔舒云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如果轩辕门也排除嫌疑的话,就只剩渭南王府了。
可渭南王府并无什么实权,渭南王据说也不会什么武功,实在不像是会将镖局灭门的人。
乔舒云一时毫无头绪,甚至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得到的消息就是错的,导致查的方向也全然错了。
她心下烦闷,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山下大片大片的农田连接在一起,阡陌纵横,金黄满地,能看出来,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突然,她眼神一凝,北边那片农田阡陌纵横的纹路,为何隐隐看着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才记起来,这片纹路,竟然和她在四皇子处得到的‘藏宝图’一模一样!
是谁,竟然将白泽匣里刻的通往封印之地的地图,用田间小路的方式展现出来!
想来想去,能够有此手笔,并且占据最佳‘观赏地’的,就只有轩辕门掌门谷禹了。
毕竟,从他的住所往下看,视野是最佳的。
乔舒云没有声张,默默记下阡陌纵横的所有大纹路,才开口道:“要抓,就直接抓掌门谷禹,才能问出更多的东西来。”
敖锐吃惊地看向她,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却见她神情十分认真,竟是真的想抓谷禹!
“谷禹可是涅境中期,凭咱们几个,怎么抓他?”敖锐质疑。
“我娘是涅境初期,再加上咱们几个,只要找准机会偷袭,未必不能成功。”乔舒云淡声道。
敖锐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她,到了涅境这种层次,每差一个小境界都是巨大的差距。哪儿是这么容易偷袭成功的?
“你们怎么看?”敖锐问其他人。
“表妹说行,就一定行!”谈轩明笑呵呵地表示赞同。
‘谈月萦’皱了皱眉:“或可一试。”
敖锐只好看向还没出声的云洛:“姓云的小子,你刚才不是一直反对我们抓人?怎么现在又不作声了?”
“舒云姐姐的决定,我无条件赞同。”云洛理直气壮道。
敖锐气了个够呛,破罐子破摔道:“不就是抓个涅境中期吗?抓!今天这个谷禹,本少主抓定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是谁要抓老夫啊?”
几人瞬间提起戒备,准备随时出手,并做好逃命的准备,毕竟这里是轩辕门,一旦打起来,山下那么多长老弟子围上来,他们就插翅难飞了!
谷禹推门进来,看到屋里的几人,皱眉问:“几位不请自来,在老夫的寝舍作甚?”
“不小心走错房间了,请掌门见谅!”谈轩明笑呵呵地拱了拱手,便准备带着大家离开。
谷禹自然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地走了,抬手便要将他们拦下。
乔舒云等人只好出手应敌,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没交手几招,谷禹就突然倒下不能动弹了。
“这该不会是个假掌门吧?”云洛小声猜测。
“在轩辕门冒充掌门,这人胆子比咱们还大啊!”敖锐佩服道。
谈轩明则是好奇地蹲下身,扯了扯谷禹的脸皮,却没能扯下面具来。
“别扯了,这人不是假冒的。许是身上有伤,或是练功出了岔子,才会轻易被我们打倒。”‘谈月萦’判断道。
乔舒云扫视一圈,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面上却没表露出来,而是立即用剑尖抵住谷禹脖颈,厉声逼问道:“十一年前,带人灭了平顺镖局满门的,是不是你?”
“你们是平顺镖局的人?”谷禹有些惊愕。
“少废话,问你话就老实回答,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乔舒云说着在他脖间划出一道血痕。
谷禹却闭上嘴,一个字也不肯说。
敖锐见状,直接喂了他一粒药丸,谷禹很快面露痛苦,这才承认道:“当时去了很多人,老夫也派了几个弟子过去。”
乔舒云闻言大惊,原来不止一个门派参与其中。
“当时去的还有哪些人?”她急忙追问。
‘谈月萦’则是迫不及待地问:“乔家的观音丹和清晏玉珏现在何处?”
“他们没拿到观音丹,也没拿到清晏玉珏。”谷禹痛苦地回答。
“怎么可能?不是你们拿走的,会是谁拿走的?”‘谈月萦’不信。
“在他们去之前,乔三川已经死了,镖局其他人也都昏迷了。他们给其他人喂了真言散,却怎么也问不出结果,又将镖局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后来怀疑在他女儿身上,却到底没能抓到他女儿。”谷禹解释。
‘谈月萦’闻言看了一眼乔舒云,难道乔家的观音丹和清晏玉珏真的在她身上?
乔舒云没有立刻辩解,而是逼问道:“参与镖局灭门的究竟有哪些人?领头的又是谁?”
谷禹迟疑了下,道:“领头的是,是……”
“不好,他要自爆!”云洛说着拽起乔舒云就跑。
其余几人连忙跟上,果然,刚跑出门没多久,身后就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几人被谷禹自爆的热浪掀翻在地,俱都受了不轻的内伤,却丝毫不敢耽搁,爬起来就往山下跑。
轩辕门众人听到声音赶过来,看到掌门的住所被炸成一片废墟,地上还有疑似掌门的尸块,当即朝山下追去。
乔舒云等人一路奔逃,终于甩开追兵,却发现云洛不见了。
“该不会是他轻功不行,没跟上吧?要不我们回去找找他?”谈轩明有些担忧。
“那小子机灵得很,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咱们现在回去也是送死!”敖锐反对道。
谈轩明皱了皱眉,看了乔舒云一眼,见她没说什么,便也没再坚持。
原本是打算探查完轩辕门,就去邵州云家,现在云洛突然失踪,一行人只能离开虔州,往钦州去,回幽冥教。
路上,‘谈月萦’试探了乔舒云好几次,关于‘观音丹’和‘清宴玉珏’的下落,乔舒云自是如实说,自己毫不知情。
同样地,乔舒云也在不经意间试探了她几次,终于确定,娘亲应该是真的死了。
按谷禹的说法,当年应该有两拨人去了镖局,一拨人迷晕了镖局所有人,给爹爹喂了真言散,从爹爹口中逼问出观音丹和清晏玉珏的下落,还取了爹爹的性命。
另一拨人则是和谷禹一伙的,从陶放手中得到白泽匣,从而追查到平顺镖局,却被第一拨人抢了先,没能搜到东西,最后杀了镖局所有人,还一把火将镖局烧成废墟。
只是,这第二拨人领头的会是谁?能让谷禹这个轩辕门掌门听命行事,并且宁愿自爆也不肯说出名姓,只怕身份非同一般。
这天傍晚,一行人来到钦州吞细隘,再往前走,就是十万大山了,乔舒云却突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谈月萦’见状有些不解:“舒云,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可是饿了或是渴了?要不娘去帮你找些野果来吃?”
“姨母,侄女还有事要办,只能送您到这儿了。”乔舒云戳穿道。
‘谈月萦’微微一愣:“舒云,你这话是何意?你连娘都不认了吗?”
“姨母可能不知道,我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早就取好了名字。若是男孩,就叫泓颖,若是女孩,就叫玉颖。”乔舒云说。
‘谈月萦’连忙辩解:“晨儿只是泓颖的小名。”
乔舒云摇摇头,看着她那张和记忆里的娘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说:“姨母或许以为自己伪装得极好,可我娘性情温和柔善,姨母你却正好相反,再怎么演,也是不像的。”
谈映月见蒙骗不了她,索性不装了,冷笑道:“你以为,到了这里,你还能有逃走的机会吗?”
“我手里并没有观音丹和清晏玉珏,姨母即便把我抓到幽冥教去,又能有什么用呢?”乔舒云淡声道。
“当然有用,明萱为了救你,用掉了她体内的那滴昙幽精血,为免教主震怒,我只能把你抓回去交差了!”谈映月冷哼道。
“昙幽精血?那是何物?”乔舒云问。
“我们谈家的女儿,世代为幽冥教圣女,就是因为体内有一滴昙幽精血,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也就是说,每一代的圣女,都是当代教主的第二条命!”谈映月语气自豪道。
乔舒云闻言看了敖锐一眼,难怪他之前说谈轩明体内的那滴血是属于他的。
敖锐当即辩解道:“本少主可没打算要明萱的那滴血,我早就跟她说好了,让她留着自己保命!她却傻到用在了你的身上!”
乔舒云心下恍然,又问谈映月:“姨母要抓我回幽冥教,难道是因为我体内也有一滴昙幽精血?”
谈映月点点头:“不错,原本谈家每一代只有第一个女儿体内能有昙幽精血,也只有这第一个女儿能做圣女。但我和你母亲一胞双胎,体内竟都有昙幽精血,幽冥教才第一次有了双圣女。”
双圣女?乔舒云蹙了蹙眉,原来娘亲和姨母一样,也是幽冥教的圣女。
“可惜,你娘爱上了你爹那个没用的男人,把体内的昙幽精血用在了他身上不说,还执意要脱离幽冥教嫁给他。教主答应,只要她能拿到乔家的白泽匣和清晏玉珏,就准许她脱离幽冥教。到头来,她非但没能完成任务,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简直愚蠢至极!”
谈映月语气满含嘲讽。
乔舒云面色微冷:“按姨母的说法,当年幽冥教被萧盟主率众铲除,也是幽冥教自己愚蠢了?”
“放肆!”谈映月抬手使出昙幽指,要给她一个教训!
乔舒云踏出游蝉步快速躲开,同时拔剑迎战。
谈轩明见两人打起来,连忙拦在中间:“娘,您就放表妹离开吧。我私自用掉昙幽精血,自己回去领罚便是!”
谈映月一掌将她拂开,继续朝乔舒云攻去。
乔舒云见谈轩明被掌风掀开,正准备上前去接住她,却见敖锐抢先一步将她接在了怀里。
乔舒云于是运转叠浪决,全力与谈映月对战,但到底境界差距过大,很快便有些不敌。
一旁谈轩明担忧至极,想要再次上前阻拦,却一个不防被敖锐点了定身穴,不能动弹。
“明萱,别怪我,月姑姑现在在气头上,你上去阻拦,她不但不会停手,还会误伤你。”敖锐解释。
“立刻马上,给我解开!”谈轩明眼中喷火道。
她不能让母亲真的把表妹抓回去,更不能让表妹落得跟她一样的命运!
敖锐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的模样,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解开时,就听见乔舒云突然扬声喊了一句:“云老前辈,您一路跟随到此,还不打算露面吗?”
敖锐和谈轩明俱是一愣,哪儿来的云老前辈?还跟随了他们一路?
谈映月只当是乔舒云在故意诈她,没想到下一瞬,一道浑厚的掌风朝她袭来,她一个不慎便栽倒在地。
只见场中凭空多出来一个白衣少年,正是先前失踪的云洛。
云洛哈哈一笑,问乔舒云:“‘舒云小友’,你是何时发现的?”
“之前在轩辕门,谷禹不会无缘无故倒在地上失去战力,唯一的可能,是有人武功远高于他,几招之内便制服了他。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云老前辈你!”乔舒云解释。
谈映月一时面色变幻,原来如此,能悄无声息将涅境中期的谷禹打到失去战力,这个云洛,难道是圣境高手?
看来他刚才打她那一掌,是收了力的,不然,她现在未必还有命在。
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时,突然,远方天空中似有紫色烟花炸开。
糟糕,有人攻打幽冥教!
谈映月一时顾不上别的,捞起少主敖锐就遁入山中,以最快的速度回幽冥教去。
敖锐的几名属下见状也快速施展轻功跟上,只留下了被点了穴不能动弹的谈轩明在原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乔舒云愣了下,才赶紧过去帮谈轩明解开穴道,见她脸上有一丝落寞,忙安抚道:“姨母刚才走得急,可能是幽冥教出了什么事,并不是故意抛下你的。”
但这安慰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姨母能记得带走敖锐,却把亲生女儿落下,可见女儿在她心里,还不如一个外人。
谈轩明摇摇头:“没事,我早就习以为常了,在我娘眼里,教主、少主还有幽冥教,永远都排在我前面。”
乔舒云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能拍了拍她的背安抚。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名叫谈轩明吗?”谈轩明突然问。
乔舒云摇摇头:“为什么?”
“因为从小,母亲就教导我,要如何做一名出色的圣女,如何为教主、为少主、为幽冥教奉献出一切。”
“可是,凭什么谈家的女儿生下来就要做圣女,就要把自己体内珍贵的昙幽精血奉献给教主,就要为幽冥教诞育下一任圣女,然后循环往复,子子辈辈永远陷在泥沼之中?”
“小时候的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把名字改成男孩的名字,就可以逃过这种命运。后来我才知道,我改得了名字,却改不了命运。”
“你知道吗?我曾经去荣河县看过你,当时的我特别羡慕你,羡慕你可以活在外面的世界,可以不用做圣女,可以自由自在,可以放肆地跟你爹娘撒娇……”
谈轩明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明明早就习以为常,可是为什么,在娘亲再一次抛下她时,她还是会这么难过?
乔舒云连忙拿出帕子帮她擦眼泪,安抚道:“没事,以后你有我这个表妹,想撒娇的话,可以随时跟我撒娇。”
谈轩明破涕为笑,做出一副潇洒模样,勾起她的下巴邪魅一笑道:“表妹当然是用来调戏的,怎么能拿来撒娇呢?”
乔舒云一把拍开她的手,虽然明知这副邪魅模样是她用来伪装伤痛的,但她还是有些无法忍受。
谈轩明这才正色道:“幽冥教放出紫色烟花,说明有人前来攻打,情势还十分危急。我该回去了,表妹,有缘江湖再见!”
说完,她翻身上马,准备进山。
乔舒云看着她骑马跑远,到底没忍住追了上去,劝阻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回去的,如果你想彻底摆脱圣女的命运,那就从现在开始,为自己活一次!”
谈轩明纠结片刻,终究还是做下决定,留了下来。
云洛见状点头道:“这才对嘛,一个破教的圣女有什么好做的?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混,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有足够的美人儿调戏!”
谈轩明伸手掐了把他的脸,手感出奇的柔嫩光滑,忍不住问:“您老这是怎么保养的?快给我们传授传授!”
“天机不可泄露!”云洛摇头晃脑道。
“嘁,不说就不说。”谈轩明不满地哼了一声。
天色已晚,再回镇上有些来不及,只能在此露宿了。
谈轩明和云洛决定去打几只猎物回来果腹。
乔舒云因为在和谈映月的对战中受了内伤,被勒令留下来休息。
她先在附近捡了些柴禾点燃,而后在火堆旁打坐调息,等他们回来。
卫辞千里迢迢赶到钦州,正要穿过吞细隘进山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熟悉背影。
他急忙翻身下马,踉跄着朝她走过去,却不敢走得太近,远远地就停下脚步,颤声唤道:“云梨姐姐,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谈轩明本名谈明萱,但尊重她的意愿,后文都用‘谈轩明’这个名字指代。
第五十八章 约定
乔舒云听到马蹄声, 正要从入定中醒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结束调息,回头一看, 果然是卫辞。
他怎么会来这儿?
卫辞原本停在远处,踟蹰不敢上前,见她回头, 看到那张他做梦都想触碰的脸, 便再也忍不住, 抬脚朝她奔去。
乔舒云看着他像个孩童一般, 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忍不住蹙了蹙眉,站起身来。
待他跑到近前, 才问:“世子来这儿做什么?世子妃呢?”
卫辞眼神躲闪了下, 心虚道:“我、我同她和离了。”
乔舒云闻言大怒,抬手便打出一掌将他击飞。
见他倒飞出去,倒在远处的地上一动不动,她只当他是在用苦肉计, 便没管他。
不一会儿,暗卫们跑过来, 给他喂药的喂药, 包扎的包扎,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 走上前一看, 却见他背后血肉模糊, 几乎烂到见骨。
她忙探了探他的脉, 发现他非但脉搏微弱, 体内真气还一片混乱, 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她刚才那一掌只用了三成的内力,纵然会让他受些内伤,但绝不会让他体内情况糟糕成这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问暗卫。
暗卫忙将世子自击三掌,又被前世子妃捅了一刀,伤还未好又硬挨了一百军棍,为了赶过来拦阻她一路快马加鞭,导致伤势一再加重的事说了。
也就是说,他刚才能站到她面前,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又被她狠狠击了一掌,导致雪上加霜,这才彻底昏迷过去。
看着他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模样,乔舒云心下再恼,也还是坐下来输送内力为他疗伤,不然,她真怕他会直接死在她面前。
过了片刻,卫辞悠悠醒转,见是云梨在帮他疗伤,他忙回身紧紧抱住她,无比庆幸道:“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赶不及了,还好,还好你还没去幽冥教……”
乔舒云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来,对暗卫们道:“世子既然已经醒了,就赶紧带他回去。不然他若是死在外面,你们也难以交差!”
卫辞闻言一把抱住她的腿,耍赖道:“我不走,从今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一步也不要离开你。”
“以你现在的身体,拿什么跟着我?我可以轻而易举就将你甩开,然后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乔舒云冷声道。
她说出了卫辞内心最恐惧的事,他当即威胁道:“云梨姐姐,你若是再抛下我,我发誓,要让这天下大乱,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你知道的,我说得出便做得到!”
“你若敢这么做,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乔舒云怒声道。
“好啊,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这个祸害,要么,我就去祸害整个天下!”卫辞仰头看着她,笑意癫狂地等待她的选择。
“你!”乔舒云大动肝火,抬手便要往他头顶击上一掌!
只要这一掌落下,他便必死无疑,她无需受他困扰,更无需担忧他会如何祸乱天下!
卫辞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对他产生了杀意。
他满心悲凉,既然连她都想杀他,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闭上眼睛,等待她对他的死亡审判,等待那一掌落下来……
一旁暗卫们看到云梨的手掌悬在世子头顶几寸高的地方,心里俱是紧张至极。
若他们违背世子意愿上前阻拦,事后世子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但若他们不上前阻拦,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世子被云梨姑娘一掌拍碎头盖骨吗?
乔舒云见卫辞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心下挫败至极。
这些年,她费心教导他向善,可到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先是诱骗武林群雄围攻琉璃岛以致死伤惨重,接着又与韩凌薇和离辜负她一片真心,现在又用祸乱天下来威胁她。
而这一切,都与她有关。
难道她才是他的恶,是勾起他恶念的罪魁祸首?
她不能真的杀了他,起码不能在他真的做出祸乱天下的恶举之前杀了他。
那么,她就只剩一个选择,暂且留他在身边,直到彻底打消他的执念为止。
她泄气地放下手,淡声道:“松开。”
卫辞没能等到那一掌落下,听到这句话,只当她还是要赶他走,于是非但没有松手,还抱得更紧了些。
乔舒云挣了下,没挣开,只好道:“你不松开,我怎么打坐调息?”
卫辞悲黯的眼睛一亮:“你同意让我留下来了?”
“留下可以,但有三点你必须遵守。”乔舒云提条件。
“多少点我都遵守!”卫辞急忙道。
“第一,不得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第二,未经我允许,不得擅作主张插手我的事情;第三,不得无故靠近我,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
乔舒云说完,又强调道:“若是违背其中任何一点,你就自行离开,再也别来找我。”
“我一定谨记在心,绝不违背!”卫辞毫不犹豫地保证道。
乔舒云低头看了眼他还抱在她腿上的手,意味分明。
卫辞连忙松开手退远了些,生怕靠得太近会被她视为违背约定。
乔舒云这才转身往回走,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两声极为压抑的笑声。
虽然声音很细微,像是极力忍耐下发出的,但她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打猎回来的谈轩明和云洛。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面无表情道:“戏看够了,可以下来了。”
谈轩明和云洛见被她发现,这才拎着打来的猎物从树上跃了下来。
谈轩明倒还好,云洛第一次见到卫辞,不由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云洛打量卫辞的同时,卫辞也在打量他,心里十分疑惑:云梨姐姐身边何时多出来一个这般年轻的少年来?
虽然这少年容貌只能算是清秀,但卫辞心里还是升起了强烈的戒备心。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把云梨姐姐抢走。
云洛看出他眼中的戒备,一时玩心大起,故意将手中拎着的野鸡在乔舒云眼前晃了晃,讨好道:“舒云姐姐,这只野鸡你想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乔舒云听到云老又叫她姐姐,不禁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多想,只当他是不想在卫辞面前暴露年龄,便没戳穿他,只道:“烤着吃就行。”
却见云洛又用奇怪的语气‘撒娇’道:“舒云姐姐,我还从来没给鸡拔过毛呢,你来教教我嘛!”
乔舒云一阵恶寒,忙道:“你先歇着,我来处理就是。”
说完直接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野鸡,准备去附近的小溪旁处理。
“舒云姐姐对我真好,我跟你一起去,学会了下次就可以自己拔毛烤香香的鸡肉给你吃了。”
云洛说着抬脚便要跟上她。
这时,卫辞风一般的跑过来,从乔舒云手中夺过野鸡,闷声道:“我去处理。”
乔舒云一愣,他什么时候学会给野鸡拔毛了?再说了,他重伤在身,不好好坐着调养,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一旁谈轩明却趁机将自己手中的兔子也塞到他手里,笑道:“卫兄,劳驾,帮忙把这只兔子也给处理了。”
卫辞念及她上次救了云梨的命,便没有拒绝,一手拎着野鸡一手拎着兔子去了溪边处理。
可到了溪边,看着野鸡和兔子,愣是不知从哪儿开始下手。
暗卫们匆忙跟过去想要代劳,世子却执意要自己处理,他们只好一步一步指引,教世子如何拔野鸡毛,如何剥兔子皮。
乔舒云看着卫辞在小溪边手忙脚乱地处理猎物,心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一看,谈轩明和云洛二人正在偷笑,才明白他们是故意的。
她瞥了他们一眼,问:“很好玩吗?”
“你不懂,老夫这是在帮你考校他。这选夫君啊,不能光挑那长得好看的,得挑那会务实的,这样出门在外,也能有人帮你处理猎物打理杂务不是?”云洛一本正经道。
“不错,不但得务实,还得有雅量才行。卫辞愿意帮我把野兔一起处理了,可见他还算有雅量,可以进一步考察。”谈轩明附和道。
“第一,我没打算嫁人,更没打算选他做夫君;第二,考察完了,你们自己留着吧。”
乔舒云没好气地说完,回到火堆旁,添了两根柴,继续打坐调息。
留下谈轩明和云洛二人面面相觑。
“你表妹这是生气了?”云洛小声问。
“她这不是生气,是心疼她家世子呢。”谈轩明笃定道。
“她家世子?”云洛眼中立时冒出八卦的光芒。
谈轩明于是带着他走远了些,小声将表妹和她家世子之间的爱恨情仇说了一遍,包括琉璃岛屠圣抢婚的事。
云洛这才知道,原来卫辞就是发出英雄令召集武林群雄围攻琉璃岛屠圣抢婚的燕王世子,而乔舒云就是那个被抢的美人儿。
他一时激动不已,直拍大腿道:“这么精彩的事,我当时怎么就不在场呢?”
“你自己不去能怪得了谁?”谈轩明好笑道。
“嗐,别提了,老夫当时还在深山里头闭关呢,结果刚出关就发现……”
谈轩明见他说到一半停下,忙追问道:“发现什么?”
“发现云家后人不但背叛祖训和歹人合作,还被歹人灭了门,后来我发现陆家庄的求救信,去陆家庄查找线索,正好遇到了你们,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云洛叹了口气,稚气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沧桑。
谈轩明很是震惊,却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以您老的武功,迟早能找到真凶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不是最紧要的,老夫现在担心的是,那歹人究竟拿到了几块玉珏,要是被他集齐九块玉珏,打开封印之地,可就麻烦了。”云洛深深地担忧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您老也别太杞人忧天了。”谈轩明安慰道。
正好卫辞处理完猎物回来,两人便回到火堆边,指点他如何翻烤猎物。
卫辞用两根竹棍分别串了野鸡和兔子,一手拿着一根,举到火上,按照谈轩明和云洛两人的指点,不断转动竹棍翻烤。
刚才在溪边处理猎物时,他身上的衣裳打湿了大半,这会儿烤着烤着,衣裳是干了,额头上却开始冒汗。
偏偏他两只手都占着,实在腾不出手来擦汗,只能任由汗珠滴落下来糊了眼睛。
一直举着竹棍翻烤本就需要力气,卫辞又身有重伤,不一会儿,身上的伤口便又裂开了,衣袍上也沁出血迹来。
乔舒云结束调息,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眼睫盈‘泪’、衣上沁血的场景。
又见谈轩明和云洛还在一旁捉弄他,一会儿让他把竹棍抬高点,一会儿又让他把竹棍转快一些,他都老老实实地听话,不敢说一个‘不’字。
乔舒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动手用多余的柴禾搭了个架子,让他将串了野鸡和兔子的竹棍放到架子上烤,这样便能省许多气力。
卫辞终于腾出手来擦汗,却忘记自己衣袖上沾了碳灰,以至于抬手一擦,一下子把自己擦成了个大花脸。
谈轩明和云洛见了,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卫辞不以为意,只感激地看向云梨,他就知道,她还是心疼他的。
“云梨姐姐,能不能借我块帕子擦擦?”他试探道。
云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多想了,当即冷声拒绝道:“自己去溪水边清洗。”
“哦。我等烤完了再去洗。”卫辞垂下脑袋,望着眼前的火堆满心落寞,原来她刚才搭架子并不是心疼他,只是嫌他那样举着竹棍烤肉太蠢罢了。
他知道她生他的气,也只是勉强答应让他留下,所以,他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不能给她赶走他的机会。
只要能留下来,他愿意当牛做马,哪怕是被她的朋友们支使捉弄,他也心甘情愿,不敢有任何委屈。
他收拾好心情,认真转动竹棍,力图将野鸡和兔肉烤好,让她知道,他也是能做好这种小事的。
过了一会儿,兔肉先烤熟了,谈轩明先撕了半边给云洛,剩下半边,一条兔腿给表妹,另一条兔腿给自己,最后剩下一只兔头,分配给了烤兔有功的卫辞。
卫辞还是头一次吃兔头这种东西,心里下意识地有些抵触,他悄悄觑了云梨一眼,见她看都没看他一眼,似是根本不在乎他被谈轩明欺负的事,只好认命地抱着兔头啃了一口。
兔肉烤得外焦里嫩,入口滋味其实还算鲜美,但咽入腹中便只剩苦涩……
第五十九章 误会
等到野鸡烤熟, 谈轩明又如法炮制,把鸡头和鸡屁股分给了卫辞,卫辞忙借口吃饱了, 转手递给了旁边啃干粮的暗卫。
谈轩明暗笑一声,啃完手里的鸡腿,拿出一块帕子擦嘴擦手, 边擦边道:“哎呀, 还是云妹妹的手帕香。”
卫辞原本隔着火光悄悄打量云梨, 总觉得她似乎又消瘦了些, 寻思着等回到城里要不要弄点药膳给她补补。
可从前他还能借着世子的身份要求她吃药膳,现在她不让他插手她的事,恐怕就算他弄了药膳, 她也再不肯吃了。
听到谈轩明的话, 他猛地抬头看向她手中的素帕子,云梨的帕子怎么会在她手里?云梨不肯借帕子给他,却把帕子给了谈轩明?
卫辞伸手就要去抢帕子,谈轩明故意将帕子拿得高高的, 逗他道:“这可是云妹妹送给我的,你想要, 也不是不可以, 除非……”
“除非什么?”卫辞忙问。
“除非你去帮我把水囊灌满, 吃了这么多烤肉, 我都有些渴了。”谈轩明说。
“你把帕子给我, 我这就去帮你灌。”卫辞立刻答应下来。
谈轩明这才将擦脏了的帕子连同腰间的水囊一起递给他。
卫辞接了过来, 正要起身去溪边, 却见云洛也把腰间的水囊扔了过来。
“卫兄, 顺便帮我把水囊也灌满。”云洛理所当然道。
卫辞正要拒绝, 就见云洛往云梨身边凑,还撒娇道:“舒云姐姐,我好渴啊,把你的水囊借我喝一口好不好?”
“等等,我这就去给你灌。”卫辞连忙制止,又讨好地看向云梨,问:“云梨姐姐,要不要我帮你把水囊一起灌满?”
“不用了,我水囊里还有水。”乔舒云淡声拒绝。
卫辞只好拿着谈轩明和云洛两人的水囊去了溪边,但到了溪水边,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灌水,而是用内力将那块帕子震碎埋在了土里。
云梨的帕子被谈轩明用脏了,自然不能留下。
灌完水,看到旁边长了几株茱萸,便顺手摘了一把红色果实,将汁水挤进水囊,而后洗了把脸和手,回到火堆旁,面不改色地将水囊分别递给谈轩明和云洛。
两人接过水囊,拧开塞子,喝了一口,云洛直接喷了出来。
“这水怎么是辣的?”云洛直吐舌头道。
“有吗?我怎么没喝出来?”谈轩明表示诧异,又喝了两口,确定道:“我们南疆的水就是这样的,你可能喝不太习惯。”
“是吗?”云洛将信将疑,重又喝了一口,虽还有些辛辣之感,但不像刚才喝第一口时那么难以接受,便也没再说什么。
乔舒云见状看了卫辞一眼,怀疑是不是他灌水时动了什么手脚。
卫辞见她看过来,忙转移话题道:“云梨姐姐,你明天能不能别去幽冥教啊?”
乔舒云记起暗卫说他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阻止她去幽冥教,便道:“我本就没打算去幽冥教。”
“当真?”卫辞有些不信,不去幽冥教她跟着谈轩明来这里做什么?
乔舒云无意将自己和幽冥教的纠葛说与他听,只道:“原本是打算去的,现在改变主意了,明日就会离开此处。”
卫辞虽不解,但没有追问,只转头吩咐暗卫,让他给平南大长公主飞鸽传书,请她撤兵。
谈轩明一听,恍然道:“原来幽冥教突然遇袭,是你搞的鬼!”
乔舒云亦十分惊讶地看向他,幽冥教突然遇袭居然和他有关?
“我担心我赶不及过来,怕你遇到什么危险,就飞鸽传书,拜托平南大长公主佯攻幽冥教,给你争取时间。”卫辞如实道。
谈轩明闻言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佯攻,她虽然决定离开幽冥教,但那里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她的亲人和朋友,她并不希望他们真的遇到什么危险。
“你是怎么说服平南大长公主出兵的?”乔舒云疑惑,没记错的话,燕王府和平南大长公主并无什么交情。
“就是拿了些东西和她交换。”卫辞遮掩道。
“平南大长公主可是圣境高手,什么东西竟然能入得了她的眼?”云洛很是好奇。
“是绝世武器,还是什么珍本秘籍?”谈轩明猜测。
“是五十万两白银。”卫辞给出答案。
“什么?五十万两?”云洛惊得跳了起来,无比气愤道:“你小子未免也太败家了些!下次有这种事,你直接找我啊,我不要五十万两,给我三十万两就行!我保证给你办得明明白白!”
“卫兄,也别忘了小弟我,我不要三十万两,十万两就行!”谈轩明语气谄媚道。
乔舒云也被五十万两这个数字惊到了,虽然燕王府的产业遍布各州,卫辞接管后一直经营有道,但五十万两属实太多了些。
他该不会是挪用了建善堂的钱吧?
卫辞知道她在怀疑什么,急忙辩解道:“我用的都是我自己的银子,绝对没有挪用建善堂的钱银。”
“下次别再这样了,没有必要。”乔舒云淡声道。
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一掷万金,她非但不会感动,只会觉得愚蠢。
“其实这五十万两给了平南大长公主也不算浪费,朝廷克扣平南军的军饷已久,这些钱,就当是让平南军吃几顿饱饭了。”卫辞解释了句。
乔舒云怔了下,她还以为他只是为了让平南大长公主出兵佯攻才拿这么多银两当交换条件,没想到还有这层考虑。
看来,他也并非她以为的那般无药可救。
云洛和谈轩明听到这五十万两是用来做军饷的,这才住了口,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惋惜不已。
这么大一笔钱,就这么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从明天起,哦不,从现在起,不能再随意捉弄支使卫辞了,得把他当财主一样好好供着!
谈轩明当即去林子里摘了几片大野芋的叶子,在草地上给卫辞铺了张床,供他晚上休息。
云洛则是用苇草快速编了张苇草席,给他当被子用,以免晚上风寒着凉。
卫辞没料到他们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想了想,还是从袖中取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分别递给两人,作为酬劳。
两人接过银票,看到面值,顿时对着他笑得更谄媚了。
乔舒云看到两人这副财迷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卫辞坚持将床和苇草席都让给她,自己则靠在一旁的树上休息。
谈轩明和云洛也各自找了棵树休息。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一行人启程,准备前往渭南王府。
然而,还未出钦州城,就被人拦下了,说是平南大长公主有请。
一行人一路被带到邕州城大长公主府,见到了传闻中的平南大长公主。
平南大长公主卫蓁,年轻时比先帝等一众皇子还要英勇神武,曾带兵平定南疆,‘平南’的封号也由此而来。
后来,她招了一位平民军士为驸马,夫妻俩伉俪情深,一同镇守南疆。
多年过去,驸马早已战死,大长公主也已经年迈不大管事,如今掌管平南军镇守南疆的是大长公主之子卫国公。
卫辞带着众人给平南大长公主恭敬地见了礼,又问:“不知姑祖母请我们来此,有何吩咐?”
大长公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扫了眼一行人里唯一一个女装打扮的乔舒云,问卫辞:“你就是为了这名女子,才用五十万两白银做交换,让孤出兵佯攻幽冥教?也是为了她,才发出英雄令,屠圣抢婚?”
卫辞心念急转,撒谎道:“姑祖母误会了,我是为了救另一位朋友才请您……”
“孤是老了,不是瞎了。”大长公主说着,突然快如闪电地朝乔舒云拍去一掌。
乔舒云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一掌,只能迅速拔剑应战。
面对大晋唯一一名女子圣境高手,哪怕对方只用了可能不到一成内力,她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直接运转叠浪决,全力使出秋霜剑第十式秋霜残,才勉强破解了对方这一掌。
喉中有血意涌上,她不敢示弱,强行咽了下去。
大长公主见自己一掌落下,这小姑娘竟然还能站在原地,不禁有些讶异。
她这一掌出得太快,卫辞没能反应过来,见云梨靠自己抵住了这一掌,担心大长公主再次出手,忙上前挡在云梨身前,沉声道:“渊渟好意为平南军提供军饷,姑祖母出手伤人所为何故?”
“今日你可以为了她让孤出兵攻打幽冥教,来日焉知不会为了她挑起更多战火?”大长公主冷哼道。
“渊渟听闻当年齐驸马曾被南爻俘虏折磨,姑祖母为了救他,不惜亲率五千兵马深入敌军,只为救驸马归来。如今渊渟为救心爱之人,只是让姑祖母出兵佯攻,何错之有?”卫辞大声辩驳。
大长公主冷眼盯着他,以圣境威压逼他退让,却见他非但不肯退让,还怒目相瞪,似是要让她为了伤他所爱付出代价。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则是警惕地看着她,手紧紧握在剑柄上,似是担心她会对卫辞出手,准备随时出剑阻拦。
她心下了然,撤下威压,慈蔼一笑道:“既是有情人,便珍惜彼此,好好在一起,姑祖母祝福你们。”
卫辞等人闻言俱是一愣,乔舒云立时就要反驳:“殿下误会了……”
大长公主却直接打断她,看向她身后的那名‘少年’,道:“阁下既然来了,便让孤领教领教!”
说完随手一拂,将不相干的人拂到一边,同云洛交起手来。
卫辞见云洛居然能和姑祖母打得有来有回,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老前辈应该和大长公主一样,是圣境高手。”乔舒云简单解释了句,又道:“别说话,两大圣境高手交手,是难得的机会,仔细观战参悟。”
卫辞这才知道云洛只是长了一副少年模样,实则年岁不知几何了。
见云梨和谈轩明都在凝神观战,便噤了声,同样看向战场。
大长公主和云洛打着打着便嫌大殿不够施展,一路飞去了殿后的演武场,才继续切磋。
乔舒云等人自然快步跟了上去,见大长公主手持长枪,战意凛凛,而云洛虽赤手空拳,一招一式却如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一场切磋下来,两人虽没怎么出全力,都是点到为止,却还是感到一股畅意。
毕竟,到了圣境这个层次,对手就那么几个,彼此之间轻易不会交手。
两人停下来后,一扭头,发现场边卫辞三人竟都有突破的迹象。
卫辞是从化境初期突破到化境中期,谈轩明是从化境后期突破到化境大圆满,乔舒云则是从合境初期突破到合境中期。
“不错,都是些好苗子。”大长公主赞许地点点头。
云洛目露欣慰的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风雨欲来,在那之前,这些孩子得尽快成长起来才好。
但他对大长公主不算了解,便没将封印之地的事同她说,只请她帮忙留意真言散的消息。
一行人在大长公主府逗留了两日,正准备告辞离开,卫辞就收到消息,朝廷将平顺镖局从岐王通敌案里撇了出来,为平顺镖局正了名。
乔舒云得知这个消息,自是满心喜悦,这下镖局满门在九泉之下不用再背负通敌的罪名了,她也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为他们立碑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乔舒云好奇地问卫辞。
“我抓到了岐王案一个关键人证,以此威胁我那位皇伯父,让他要么重查岐王案,要么为平顺镖局平反,他自然而然,选择了为平顺镖局平反。”卫辞得意道。
乔舒云感激不已,决定等去渭南王府探查完,就回一趟蒲州,为镖局满门建衣冠冢。
一行人正要离开邕州城,却意外遭遇了一场刺杀。
刺客只有一人,还是个熟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虞悠悠。
第六十章 复婚
虞悠悠来刺杀乔舒云时, 卫辞一行人正在一处树荫下午歇。
卫辞想了想,还是将霜云剑从马上取下来,递给云梨, 说:“云梨姐姐,你的剑坏了,不如扔掉用这把剑吧。”
云梨手里拿的是一把寻常铁剑, 在和大长公主对战时损坏了。
但即便如此, 她也不愿意收那把霜云剑, 直接拒绝道:“不必了, 我手里这把剑还能用。”
卫辞知道她不肯收这把剑的原因,连忙解释道:“你的二十一岁生辰我没能陪你过,这把剑是补给你的二十一岁生辰礼, 不是什么聘礼。”
乔舒云微微一怔, 她的二十一岁生辰是在轩辕门之事后逃亡钦州的路上度过的,同行之人不知道她的生辰,她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过了几天才记起来。
想来, 这世上只有他会记得她的生辰。
相反,他的十七岁生辰, 她似乎全然忘记了。
算算时间, 她当时正在琉璃岛上, 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从郦仕卿口中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如何报仇, 又如何自保, 哪儿还会记得他的生辰?
更不会像往年那样, 给他刻一支新的紫竹哨做生辰礼。
“便是生辰礼, 我也不能收。”她仍旧拒绝了。
一旁云洛却好奇地抢过剑去, 拔开剑一看,两眼直冒精光,立时道:“既然她不收,那就送给老夫好了。”
谈轩明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把剑非同寻常,连忙把剑夺了回来,说:“表妹不收,我先帮她收着就是,给了您老,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云洛气得直瞪眼,却也不好意思跟几个小辈抢剑,只能背过身去生闷气。
乔舒云看云洛这副表现,才知当日卫辞从烟波湖底捞起来的,可能并不是破山剑,而是更有来历的名剑。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收了。
见谈轩明把剑紧紧抱在怀里,乔舒云正想着该怎么劝她把剑还给卫辞时,虞悠悠就出现了。
见虞悠悠一鞭朝她挥来,鞭上似乎还淬了毒,乔舒云连忙用铁剑缠住鞭子甩开,再伸手快如闪电地点住她的定身穴。
虞悠悠偷袭不成还被定了身,当即破口大骂道:“云梨,都是你,破坏燕九和凌薇姐姐的感情,害得凌薇姐姐被抛弃,被无数人耻笑,我要杀了你,为凌薇姐姐报仇!有本事你解开我的穴道……”
面对这份指控,乔舒云有心想要辩解,却又觉得怎么辩解都是无力的。
因为,卫辞与韩凌薇和离确实和她有关,而她又迫于无奈将卫辞留在了身边。
那么,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破坏卫辞和韩凌薇感情的真凶。
这时,卫辞走到虞悠悠面前,沉声打断道:“和韩凌薇和离的人是我,你要为她报仇,就应该来杀我,而不是去刺杀云梨!”
“都是因为云梨,你才会移情别恋,才会背叛凌薇姐姐,才会害得凌薇姐姐那般伤心,既然如此,我凭什么不能杀她?”虞悠悠大声道。
“虞悠悠,你听清楚,第一,没有移情别恋,从头到尾,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云梨。”
“第二,我不是因为云梨而背叛韩凌薇,恰恰相反,我和韩凌薇成婚,才是对云梨的最大背叛。”
“第三,如果你再敢来刺杀云梨,我一定会杀了你以绝后患!”
卫辞沉声警告完,解开她的穴道,说:“回去告诉韩凌薇,我与她和离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让她不要牵扯到旁人身上。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虞悠悠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到,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不是凌薇姐姐让我来的,是我听巢燕说的,我一时气愤,才……”
“巢燕还活着?”卫辞皱眉问。
“你当时虽然刺了巢燕胸口一刀,但她心脏长在右边,凌薇姐姐用内力吊住她的气,带她到药王谷求医,阮少谷主妙手回春,把她救活了。”虞悠悠如实道。
卫辞脸色微沉,巢燕敢那样对云梨,本就该死,韩凌薇竟然想方设法保住了她的性命!
她保得了她一时,还能保得了她一世吗?
乔舒云听到两人的对话,才得知卫辞居然差点杀了巢燕,看他此时表情,竟是想要再杀一次巢燕,忙道:“当日之事,我其实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你切勿再去找巢燕寻仇!”
“可她该死!”卫辞眸中溢出一丝戾气。
只要一想到云梨差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他就恨不得将巢燕碎尸万段,像郦仕卿那样丢进海里喂鱼!
那日只捅了巢燕一刀本就是便宜了她,居然还让她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
“卫辞,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乔舒云怒声喝斥。
卫辞闭了闭眼,竭力将心中戾气压下,闷声道:“我答应你,不再取巢燕性命就是了。”
一旁,虞悠悠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明白,燕九是真的喜欢云梨,难怪之前她怀疑是云梨杀了彭逵时,他那般护犊子。
原来,他不是护犊子,而是早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云梨了。
“燕九,既然从一开始你喜欢的就是云梨,为什么还要娶凌薇姐姐?”虞悠悠问出心中最后一个疑问。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韩凌薇,没必要再回答你一次。”卫辞冷声道。
虞悠悠咬了咬唇,到底没再纠缠,转身跑走了。
乔舒云心情有些沉重,她现在十分后悔,当初她应该想别的办法脱困。而不是对卫辞说那些话。
如果她没有对卫辞说那些话,兴许他现在和韩凌薇还好好的,不会闹出和离这种事来。
卫辞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冷了些。
好不容易靠帮平顺镖局平反,让她对他不那么冷淡了,虞悠悠这一闹,她怕是又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谈轩明见乔舒云心情不好,忍不住调侃了句:“原来你们俩的感情经历如此波折,都可以写个话本子了。”
这话一出,乔舒云的脸色更难看了。
卫辞心里一慌,连忙凑上前去:“云梨姐姐,我……”
“离我远些。”乔舒云打断他,走到三丈远处的另一棵树下,闭眼调息。
云洛眼珠一转,朝卫辞招了招手,等他走过来,才附到他耳边悄声道:“老夫有法子让你和你云梨姐姐重归于好,你要不要听?”
卫辞忙不迭地点头,却见云洛搓了搓手指,他忙从袖中取出一张一千两银票塞给他。
云洛这才出主意道:“你和那个韩凌薇和离时,不是自击三掌还被她捅了一刀吗?你就去你云梨姐姐跟前喊疼,你云梨姐姐心肠软,看你喊疼,肯定不舍得再生你的气了。”
卫辞闻言有些犹豫,装病喊疼这一招,他以前倒是常用,在云梨面前也十分管用。
可这次他自知心虚,哪怕身上的伤再疼再严重,也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分毫,生怕她把他赶回幽州养伤。
这会儿听云老头这般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
见附近有棵野枣树,树上的枣子都被摘得差不多了,就顶上还有几颗,他提气飞到树顶把那几颗野枣摘了下来,用水囊里的水洗了洗,捧到云梨面前,讨好道:“云梨姐姐,我摘了几颗野枣,你尝尝看甜不甜?”
乔舒云没有搭理他,仍旧闭着眼睛运功调息。
卫辞‘闷哼’一声,手中的野枣掉落在地,如西施般捧心,一脸疼痛之色。
然而,这番表演终究是做给了瞎子看,因为她还是没睁眼。
卫辞没办法,只好委屈巴巴地喊了句:“云梨姐姐,我胸口好疼,好像是刀伤又裂开了!”
乔舒云这才睁开眼睛,她瞥了他一眼,漠然道:“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重又闭上眼睛,不管他再怎么喊疼,也不予理会。
卫辞碰了壁,灰溜溜地跑了回来,朝云洛一伸手道:“把银票还我!”
云洛捂着袖子里的银票退后两步:“不还,老夫出的主意绝对没问题,一定是你小子没演好,被她看出来你在装疼了。”
卫辞见他耍赖,也没跟他争辩,只道:“以后你休想再从我手里赚一文钱。”
云洛实在不想把到嘴的银票吐出来,只好道:“大不了老夫以后多帮你在她面前说好话,想到什么好法子也第一时间告诉你。”
卫辞这才没再追讨。
午歇完,一行人继续赶路。
每当卫辞骑马靠近云梨时,她就会策马快跑几步远离他,摆明了不想离他太近。
卫辞只好老老实实地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心里却实在窝火,要不是虞悠悠来捣乱,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云梨就能原谅他了。
正在心里琢磨还有什么法子能讨好云梨时,就见虞悠悠又回来了。
担心虞悠悠又要纠缠辱骂云梨,他连忙骑马上前拦住她,不悦道:“虞悠悠,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又回来作甚?”
虞悠悠喘了口气,惊慌道:“燕九,我刚收到消息,皇上下旨,让凌薇姐姐入宫为妃,你快跟我回去救救她!”
卫辞闻言虽有些讶异,却不为所动,只道:“我和韩凌薇既已和离,她要嫁与何人,或是入宫与否,都与我无关。”
“可是凌薇姐姐一定不愿意入宫,现在只有你同她复婚,皇上才有可能收回圣旨啊!”虞悠悠焦急道。
卫辞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虞悠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不可能同她复婚的。你与其在这里纠缠,不如赶紧回去,兴许还能赶得上为她送嫁!”
“你!”虞悠悠没料到他会如此无情,想到他只听云梨的话,忙转头哀求云梨,“云梨姑娘,我为我刚才对你的辱骂向你道歉,你想怎么打骂我都可以,我只求你,求求你救救凌薇姐姐!”
乔舒云蹙了蹙眉,韩凌薇才与卫辞和离没多久,卫穆怎么会突然召她入宫为妃?
难道是因为得知韩凌薇长得十分美貌?可据她所知,卫穆并不是这般好色之人,为了贪图美色连侄媳妇都要纳入宫中。
还是为了韩凌薇武林盟主千金的身份?可强行征召入宫,非但无法拉拢韩烨,还会惹来让韩烨心生仇恨。
亦或者,是因为卫辞帮平顺镖局平反,卫穆心下恼怒,故意纳韩凌薇入宫为妃,想以此羞辱他报复他?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能坐视不管。
卫辞紧张地看着云梨,心里无比忐忑,她向来心善,又觉得愧对韩凌薇,绝对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
那么,她会不会为了救韩凌薇,强行要求他和韩凌薇复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