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家起哄, 虞悠悠立时期盼地看向卫辞,虽然比起避尘鲛珠她更喜欢山野毒物,但如果他将这枚避尘鲛珠送给她, 她也会很欢喜的。
这几日,经过她不懈的努力,他对她明显比对阮鹿烟亲近许多。
她相信, 他一定会把鲛珠送给她, 而不是阮鹿烟。
阮鹿烟自然知道, 燕九不会把鲛珠送给她。
这几日, 她故意搅局,又刻意和虞悠悠较劲,总算让燕九和韩凌薇之间关系疏离了些, 也让他和虞悠悠之间关系亲近了许多。
今日, 他会将鲛珠送给虞悠悠,还是韩凌薇,亦或是他视为‘亲姐姐’的云梨?
韩凌薇面上虽带着笑,心里却有些失落, 这几日,悠悠和阮鹿烟都对他殷勤示好, 他却来者不拒, 和她们日渐亲近。
起先, 她还会跟着示好, 表示她对他的在乎。
后来, 她放弃了, 明明几日前在地宫里, 他才对她深情告白, 为何一转头会是这副表现?
难道, 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朝秦暮楚之人?
云梨此时也有些好奇,世子会将鲛珠送给三位美人中的哪一位?
虽然这枚避尘鲛珠放到燕王府的宝库里,算不得出奇。但当着众位江湖俊杰的面把鲛珠送出去,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卫辞扫了眼场中众人,也将云梨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没有多做犹豫,径直走向韩凌薇,笑着将避尘鲛珠递过去,说:“之前多亏韩姑娘相赠灵丹,燕某无以为报,只能以此珠相赠,还望韩姑娘莫要嫌弃!”
韩凌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还以为他这两日同虞悠悠和阮鹿烟走得近,会把鲛珠送给她们,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坚定地走向她!
虽然他说的是回报灵丹,但从他的眼神里,她能看出来,他赠她宝珠,不止是为了回报,更多的,是在向她表明情意!
先前心里的愁虑失落瞬间一扫而空,面上绽出一抹娇艳无比的笑容:“多谢燕公子相赠,凌薇很喜欢。”
场中顿时哄笑一片,看两人的反应,他们这是见证了一段良缘的诞生啊!
虞悠悠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直到刚才,她才迟钝地意识到,凌薇姐姐竟然也对燕九有意!
可是,凌薇姐姐不是有婚约吗?难道……
如果凌薇姐姐选择和药王谷解除婚约,并决定嫁给燕九,那么,她支持她的选择,她也绝不会跟她争抢燕九。
即便她想争,应该也争不过。
燕九今日把鲛珠送给凌薇姐姐,就说明他喜欢的是凌薇姐姐,而不是她。
阮鹿烟看着不远处的‘才子佳人’,听着众人的起哄调侃,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这几日她违背道义做的那些事,让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到头来却是无用功。
难道燕九和韩凌薇这对有情人,注定要走到一起?
她转头看了眼云梨,本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伤心和落寞,可是没有,她面色淡然,好似燕九的选择在她的意料之中。
云梨此时心里想的是,在三位美人里,他果然更偏好韩凌薇。
他当众送出这枚鲛珠,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选择?
赠完宝珠,卫辞就要跟着夏阁主上楼领另外两项奖励了,他给云梨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跟着他一起上楼。
云梨没多想,只当世子足够谨慎,担心单独跟夏阁主上去会有危险,便抬脚跟了上去。
到了飞星阁顶层,进房间前,夏侯衍回身看向两人,说:“叠浪决只能传给一人,且只能观摩秘籍一炷香的时间,能领悟到多少全看自己本事。你们俩先决定好,由谁来学,再进房间里来。”
说完先一步进了房间。
云梨正讶异于夏阁主为何突然说了这样一番话,就听世子道:“云梨姐姐,你进去学吧。我武功低,万一领悟不了多少,岂不是浪费?”
“公子天资高,怎么会领悟不了多少?况且夺得魁首的是公子,理应公子进去学。”云梨反驳道。
“没有你,我也拿不到这个魁首,它不属于我一个人,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奖励自然也该由我们平分,我想向飞星阁打听一个消息,学叠浪决这件事,就只能辛苦云梨姐姐你了。”卫辞笑着说。
他之所以说是奖励平分,是因为在他看来,避尘鲛珠华而不实,远及不上后两份奖励有价值。
“公子是魁首,理应得到所有奖励,无需分一份给奴婢。”云梨坚持。
卫辞叹了口气:“你若实在不想学,那这项奖励不要也罢,我直接去向夏阁主打听消息便是。”
说着作势要迈步进房间。
云梨连忙拦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励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何况这本叠浪决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没办法,她只能妥协,推门进了房间。
夏侯衍正坐在一张矮几前,见她进来,他丝毫没有讶异,示意她坐下后,将那本‘叠浪决’递给她,说:“观摩一炷香后,可以向老夫提三个关于‘叠浪决’的问题,老夫会尽力解答。”
说完,抬手轻轻一弹,旁边桌上立着的一支香便燃了起来。
云梨连忙抓紧时间翻看起来,世子既将这项奖励让给了她,她定要将这本‘叠浪决’领悟透彻才是。
门外,卫辞没有干站着等候,而是提气一跃,来到了飞星阁阁顶,躺靠在宽大的檐角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仰望着万里星空。
因着刚刚入夜,天色还没黑透,只能看到寥寥几颗闪烁的星辰。
卫辞心里却十分畅意,这一路走来,跟先前在幽州一成不变的生活确实大有不同,新鲜有趣不说,还结识了许多新朋友。
最重要的是,今日如愿摘得了魁首,帮云梨姐姐赢得了那本‘叠浪决’。
若接下来打听消息的事能够顺利,就更好了!
听到房门打开,他没有直接飞下来,而是用脚勾住檐角边缘,像蝙蝠一样倒悬下来。
云梨学完叠浪决出来,没看到世子,正纳闷他去了何处时,就看见他突然从檐角上倒悬下来,险些吓了她一跳。
他却一脸得意,眼神灿晶晶的,模样神情调皮得像个顽劣的孩童。
“公子都多大了,这么还这么喜欢捉弄人?”云梨无奈地责备了句。
卫辞咧嘴一笑:“云梨姐姐吓到了吗?”
云梨心想,若说没吓到,他怕是不会罢休,便道:“自是吓到了。”
“云梨姐姐莫怕,我这就来安抚你!”卫辞当即从檐角上晃荡下来,稳稳地站到她面前,抬手便要去搂她,以示安抚。
云梨忙后退两步,提醒道:“公子该进去打听消息了。”
卫辞没能如愿抱到她,倒也没有泄气,来日方长嘛。
他独自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坐到夏阁主对面,问:“这最后一项奖励,可有什么限制?”
“并无限制。但如果你问的问题飞星阁无法作答或是答不出来,这项奖励只能作废。”夏侯衍提醒道。
卫辞想了想,还是道:“我想问的是,桑乾剑如今在何处?”
夏侯衍掀起苍老的眼皮看了他一眼,目中微有些惊讶。
桑乾剑是九大至宝之一,自从一百多年前建熙大战后,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打听九大至宝的下落,更没有人敢问飞星阁这个问题。
哪怕桑乾剑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毁了,只剩下半柄残剑,但也是会让人闻之色变的至宝。
“金州,烟波湖。”他答。
“烟波湖何处?”卫辞追问。
夏侯衍保持沉默,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卫辞只好起身告辞,夏侯衍却唤住他,问:“小友今日摘得魁首,有资格继承飞星阁阁主之位,不知小友可有兴趣?”
“抱歉,没兴趣。”卫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夏侯衍看了眼窗外,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总有一日,你会有兴趣的。”
卫辞没兴趣跟他打诳语,随口道:“那就等到了那一日再说吧。”
说完起身打开房门出去,带着云梨下了楼。
飞星阁一楼大厅里,众人还在翘首以盼,见卫辞下来,俱都歆羡地看向他,本就实力高还摘了魁首,现在又学了能大幅增长内力的叠浪决,以后谁还是他们主仆的对手啊?
卫辞向众人拱了拱手,豪爽道:“燕某已在城中金樽楼设了宴,诚邀诸位英雄豪杰纡尊赴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如何?”
众人经历连日比试,正想痛饮一场呢,见他这般豪爽要宴请所有人,自是纷纷应和起来。
一行人于是趁夜下山,前往金樽楼。
下山路上,云梨打量了眼陆子忱,方才世子和夏阁主对弈时,他便不见了人影。等她和世子从顶楼下来,他却又重新出现了。
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去做了什么?
不过,她无意去探究他,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叠浪决领悟透彻。
于是,她没有去金樽楼,而是和世子分道扬镳,独自回了客栈。
叠浪决共分五层,每习会一层,内力便可增长一成。
云梨回到房间,打坐调息,默念叠浪决第一层口诀,运转了几个周天,感受到体内内力的明显增幅才停下来。
练功不可一蹴而就,想到世子身边虽有暗卫跟随,但今晚的宴席上高手如云,为免出现什么意外,她还是向金樽楼赶了过去。
金樽楼一早就被卫辞派人包了场,因着人多,宴席摆在了花木葱茏的庭院里。
此时众人共聚一堂,喝着酒吃着肉,高谈阔论,十分热闹。
卫辞今日心情好,凡是来敬酒的都来者不拒,回敬对方一满杯酒。
荣禄在旁侍候,见世子一杯又一杯地灌酒,忙劝了句:“世子快少喝些,回头喝醉了云梨姑娘又要生气了。”
卫辞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怕什么,趁着云梨不在,今晚我要和诸位豪杰不醉不归!”
云梨刚走进庭院,就听到卫辞这句话。
原来,他并不喜欢她的管束。
她期盼着十年期至重获自由,他又何尝不是盼望着脱离她的管束,能够自由自在,想喝几壶酒就喝几壶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就听有人道:“比试都结束了,我们还没见识过燕公子的真正实力呢!”
“不错,燕公子就露一手给我们大家开开眼如何?”
“露一手,露一手!”
……
卫辞见众人起哄,倒也不慌,只道:“今晚大家开怀痛饮,打打杀杀的难免煞风景,不如小弟献奏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众人一想也是,便没再逼他显露真实实力,不过也不想轻易就放过他。
有人当场起哄道:“听闻韩姑娘有一套剑舞惊为天人,燕公子和韩姑娘才子佳人,今日若能合作一曲,必能留下千古佳话!”
余下众人也纷纷起哄,卫辞于是有些为难地看向韩凌薇。
韩凌薇被众人起哄的‘才子佳人千古佳话’之语冲昏了头脑,见他朝她看过来,她当即起身道:“那凌薇今日就献丑了。”
说罢,她提着剑飞到庭院中央,开始借着酒意耍剑舞。
卫辞见状拿起笛子,根据她的剑舞即兴吹奏起来。
云梨看着韩凌薇蹁跹曼妙的舞姿,和卫辞吹笛时愉悦放松的姿态,默默转身离开。
第四十二章 采花贼
陆子忱眼尖地发现云梨的身影, 忙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云梨察觉到他的跟随,干脆止步等他上前。
“陈舵主找我有事?”她问。
陆子忱打量了下她,月色里, 她清丽的面容似镀了一层朦胧华光,美得遥不可及,却又让人想要伸手去触碰。
他克制住冲动, 说:“今晚我就会离开, 云梨姑娘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云梨心想, 她能问他什么?问他为何沦为杀手?为何会进大理寺?为何来参加摘星盛会?今晚消失的那段时间又去做了什么?
可这些统统都与她无关, 她没兴趣知道,于是她摇了摇头。
陆子忱并不意外,想了想, 又问:“那你, 可想看到我的真实面容?”
云梨闻言一怔,他之所以号称千影修罗,正是因为他每一次杀人,都是顶着不同的面孔。
像他这样的顶级杀手, 一旦暴露真实面容,是极其危险的。
于是, 她再次摇了摇头:“不必了。”
即便听到这个答案, 陆子忱依旧想要不顾一切揭开面具, 在她面前露出真容。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问道:“陶放原本只是一个武功低微的掘墓贼, 十年前却突然武功大涨, 你可知是为何?”
云梨心中顿生警惕, 他怎么会突然问起陶放, 难道他知道她从四皇子府拿到了‘藏宝图’的事?
陆子忱看得出来她对他的防备, 但他并不在乎,只道:“是因为他服下过一枚‘观音丹’。”
‘观音丹’?九大至宝之一的‘观音丹’?传说只要服下一枚观音丹,就可以凭空增加五十年功力。
不过,一个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枚观音丹,多服则无用。
十年前,陶放是从何处得到的观音丹?
云梨仔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虽然陶放跟她说的是,他从那座空坟里挖到的是个空匣子,可如果他有所隐瞒呢?如果那个匣子里不止一件宝物呢?
假如陶放是从那个匣子里得到的‘观音丹’,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当年父亲从匣子里取走的也是‘观音丹’?
而镖局被灭门,也极有可能是为了夺走这枚‘观音丹’。
真言散,观音丹,只要查明,哪家门派势力既拥有真言散,门中人士又曾服用过观音丹功力大涨境界飞升,便可以确定真凶了!
云梨一时激动不已,恨不能立时去那五家门派势力挨个调查!
陆子忱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没再多说,只郑重告别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还望云梨姑娘珍重!”
“多谢陈舵主告知,也请陈舵主珍重!”云梨感激道。
陆子忱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迅速没入黑夜中。
云梨看着他离开,心情有些复杂。似乎自从与他重逢,他就一直在帮她,而她却没能帮到他什么。
但愿他能早日脱离月影宫的桎梏,恢复自由身。
翌日晌午,卫辞酒醉醒来,便要启程。
云梨一问,才知昨晚酒宴上,众人喝到兴头上时,得知彭泽城有采花贼行恶,约定好要一起去除了这恶贼。
于是,除了一些另有要事的,或是有伤在身的,还有像陆子忱这样已经先行离开的,其余六十余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往彭泽城而去。
彭泽城离浔阳城不远,因而不过半日功夫,众人便到了目的地。
奇怪的是,到的时候,天还未黑,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紧闭屋门,连各色商铺客栈,也都关了门。
好不容易叩开一间客栈的门,许了重金,才答应让他们入住。
等待晚膳时,众人跟店小二一打听,才知道城中的采花贼极为厉害,从上个月开始,到现在已经糟蹋了二十多个姑娘,其中甚至包括县令家的千金。
许多姑娘被糟蹋后,一时想不开,都投缳自尽了。
许多家里有花龄闺女的,都迫不得已搬离彭泽城,去外地投奔亲戚去了。
剩下的没能离开的,一到晚上都提心吊胆,哪怕全家都守着女儿,可迷.香一来,便都不省人事了。
因着那采花贼的武功极高,又善使毒.药迷.香,还会设迷阵,哪怕县里专门请了武林高手来,也还是抓不住那采花贼,只能任由他在城中作孽。
众人一听俱都义愤填膺,誓要将那采花贼尽快拿下。
可今日众人浩浩荡荡地进城,那采花贼近日定然不敢轻易犯案,这样一来,怎么才能早些抓到他?
这时,有人献了一计,说是用美人计,将那采花贼引诱出来。
于是,当晚,云梨、韩凌薇、阮鹿烟以及虞悠悠四人,分别妆扮好,到城中几处景点游览散步。
其余人则分为四队,埋伏在四女附近,只等那采花贼一露面,便出手抓住他,同时放出信号弹,通知其他人过来相助。
因着四女里阮鹿烟武功最弱,而卫辞是大家公认的隐藏实力的高手,所以由卫辞负责带队埋伏在阮鹿烟附近。
而云梨武功最高,所以她身边埋伏的小队武功实力是最弱的。
卫辞虽对这个分配不大满意,但他总不能主动跟大家承认,他其实和阮鹿烟一样,只有天阶中期的修为吧。
夜色渐深,阮鹿烟正在湖边‘悠闲’散步,卫辞带着人埋伏在附近的草丛里,被草丛里的蚊虫嗡嗡声弄得有些不耐烦,却又不能伸手去拍,只能强迫自己神游天外,将那烦人的‘嗡嗡声’屏蔽在外。
也不知云梨那儿怎么样了,虽然云梨武功高强,他也另外安排了暗卫守护在旁,但难免有什么意外。
听说那采花贼手段颇多,连迷阵都会设,而云梨又不擅长阵法,万一被困住了……
正担心时,突然看到城东有信号弹升起,而云梨和韩凌薇都在城东,卫辞当即带人往城东方向赶了过去。
快要赶到城东时,突然看到前方两条岔道上,两名身形相似的黑衣人各背着一名女子,左边的女子穿着跟韩凌薇一样的妃色衣裳,右边的女子穿着和云梨一样的白色衣衫。
两名女子毫无动静,应是已经晕过去了。
卫辞脚步一顿,毫不犹豫地提起轻功往左边岔道追了过去。
因着他的轻功速度太快,身后之人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等云梨带人赶到时,遇到阮鹿烟等人,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当听到世子在两条岔道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那条,她怔了下,但没多想,问明世子离开的方向,便带人追了上去。
可世子仿佛凭空消失了,她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人,干脆与其余人等汇合,共商计策。
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最后决定,众人分散开来,到燕九等人消失的那片区域挨家挨户寻找。
卫辞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间布置得像新房的房间,床上铺的是大红色的喜被,而和他一同躺在喜被下的,是尚在昏睡的韩凌薇。
他回忆了下,他看到城东升起信号弹,带人赶过去相助,遇到岔道口,一眼就看出右边黑衣人背上的女子不是云梨,便毫不犹豫地往左边岔道上追。
可追着追着,不知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
他身上只穿着里衣,外衣还有身上的饰物都不见了,包括脖间的紫竹哨和腰间的玉笛。
他掀开喜被下床,想要离开房间,却发现房门和窗户都从外面钉死了。而他体内丝毫内力也无,也就无法以蛮力打开房间。
正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脱困,就瞥见墙角燃着一炉香,闻着香气有些怪异,他忙过去将香炉熄灭。
这时,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具玲珑娇躯,他回身一看,竟是韩凌薇不知何时醒了。
他将她推开,见她两颊染着红晕,眼神有些迷离,他才明白,她应是中了迷.情香。
可她如果中了迷.情香,那么他……
果然,下一瞬,他体内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驱使着他去拥抱她亲吻她甚至……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她便扯开衣裳,再次扑到他身上,无意识地在他身上乱蹭。
卫辞一咬舌尖,将她推远了些,心道:不行,既然世人都将女子的处子身看得极重,那些被采花贼糟蹋的姑娘宁愿投缳也不愿意苟活,那男子的童子身应该同样重要。
所以,他决定,要把第一次留给云梨。
可药效渐渐发作,他身体难受得厉害,头脑也渐渐昏沉,自暴自弃地想:就把她当作云梨,就这一次,云梨知道了应该会原谅他的。
他将眼前那张娇艳的面孔想象成云梨,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正要伸手搂住她,就听见她呢喃了一句:“燕公子,凌薇好难受……”
他猛地清醒过来,他是卫辞不是燕九,而她也不是他想要的云梨。
于是,他抓住一旁的灯台,猛地在她头上一敲,将她敲晕过去,又将她抱到床上盖好喜被,然后用腰带等物拧成绳索,将自己捆在椅子上,以免自己待会儿彻底被药效控制,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来。
一夜过去,天亮了,卫辞也从地上醒来,察觉到头疼得厉害,才记起昨晚他被药效控制,挣脱了绳子,被迫无奈,只能把自己也给敲晕了。
所幸,药效已经过去,他正想着试试看,能不能用椅子把门砸开,却发现门轻轻一拉就开了。
韩凌薇还衣不蔽体地躺在床上,他用喜被裹住她,抱着她走出房门。
云梨等人搜了一夜,及近天明,恰好搜到一处无人的三进院落,刚进后院,就看到卫辞衣衫不整地抱着韩凌薇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韩凌薇虽昏睡着,娇艳的脸上却残留着几分酡红……
第四十三章 提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衣衫不整地过了一整夜,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大家还算有分寸, 什么都没说,只借了衣裳给他们,先带他们回客栈梳洗。
云梨留下来搜了下院落, 在两人所待的凌乱房间里闻到了迷.情香的味道, 又在旁边房间里发现了两人的外衣饰物等, 其他房间则什么都没有搜到, 也没有找到关于采花贼的蛛丝马迹。
没办法,她只能带着两人的外衣饰物回了客栈。
客栈里,卫辞刚沐浴完下楼, 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燕公子, 什么时候能喝到你和韩姑娘的喜酒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应该问,燕公子什么时候能喜得贵子才对!”
“以燕公子和韩姑娘的相貌,这生出来的孩子,岂不是比神仙还俊?”
“燕兄, 要不咱们提前结个娃娃亲?”
“去去去,就算要结娃娃亲, 也轮不上你啊, 你也不看看你长得这副磕碜样!”
“老子虽然长得难看了点, 但老子娶一个漂亮老婆, 不愁生不出漂亮孩子!”
“再漂亮还能比人韩姑娘漂亮吗?可惜啊,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 到底还是被燕兄摘了去!了不起啊燕兄!”
……
众人纷纷调侃着, 韩凌薇正准备下楼, 听到这些话, 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转身回房间去了。
云梨看到这一幕,沉默了下,走进客栈,为免众人看到她手中的衣物又要起哄,便跟世子行了礼,抱着衣物上楼去了。
将世子的衣物放回房间,又将韩凌薇的衣物送了过去。
韩凌薇脸上的羞红还未褪下,看到她送来的这些衣物,更是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
云梨没说什么,放下衣物便离开了。
刚回自己房间,世子就敲门进来了。
“云梨姐姐,昨晚其实……”卫辞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解释清楚。
“世子打算何时向韩家提亲?”云梨打断道。
她并不想知道他和韩凌薇昨晚在迷.情香的作用下,具体做了些什么。
卫辞一愣,难道她丝毫不在乎他的第一次?那他昨晚的拼力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等解决完此地采花贼的事,我会立刻启程去清风门提亲。”他赌气说完,起身离开。
一行人在彭泽城逗留了好几天,想尽办法,也没能诱使采花贼再次出现,那个在彭泽城肆虐多日的采花贼仿佛突然间销声匿迹了。
燕九和韩凌薇的一夜‘春宵’,更像是采花贼离开前对他们的一场捉弄!也是对他们赤.裸裸的嘲讽!
众人再恼怒,也不能在彭泽城久待,又多留了两日,还是不见采花贼踪迹,便只能暂且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阮鹿烟在看到燕九衣衫不整地抱着韩凌薇从房间里出来时,就知道这桩婚事无法挽回了。
因而,得知燕九要去清风门提亲,她没再使计阻拦,而是同他们告别,赶紧回药王谷商议退婚的事。
虞悠悠同样提出了告辞,虽然她支持凌薇姐姐和燕九在一起,可每每看到两人在一起时,她心里总是难受得紧。
干脆眼不见为净,和他们分开行路。
清风门在安州,离江州不远,中间隔着一个鄂州,几日功夫便可抵达。
途经鄂州时,卫辞回萧何庄取了些东西,韩凌薇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猜测过他的身份应该不同寻常,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燕王世子,萧盟主的亲外孙。
韩凌薇作为现任武林盟主的女儿,其实一直都将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前任武林盟主萧淮落的女儿萧琼华当做标杆,对她和燕王之间的佳话也曾心生歆羡。
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和萧琼华和燕王的儿子走到一起。
她满心惊喜,第一次觉得,原来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这时,巢燕担忧道:“燕公子如果是燕王世子的话,那他以后岂不是会娶很多侧妃纳很多侍妾?”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韩凌薇心头。
是啊,世人只知道萧琼华和燕王结下良缘,在江湖上留下一段佳话。
可没有人关注过,燕王后来有没有娶侧妃纳侍妾。
她生在江湖,自然希望能够和所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到那晚卫辞宁愿将两人都砸晕,也要做一名君子,不占她的便宜。
她心里生出一丝希冀,兴许,他和寻常的王孙贵族不一样,不会三妻四妾也不一定呢。
于是,她找到卫辞,问:“请恕凌薇冒昧,但凌薇有一愿,希望能和所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世子可能满足凌薇这个心愿?”
卫辞一怔,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小到大,他接触的不是王孙贵族就是官宦世家,哪一家不是姬妾成群?就连父王,也纳了三个侧妃,给他生了两个庶妹。
因而,在他的意识里,男子本就该三妻四妾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难道江湖女子和大家千金不一样?可母妃不也出自江湖么?
想来,这应该只是韩凌薇个人的想法。
他想了想,说:“我可以答应你不娶别人,但是……”
韩凌薇听到前半句话,正激动欢喜时,就听到他说了句但是。
“但是什么?”她忐忑地问。
“虽然我只把云梨当姐姐,可她对我一片痴情,又伴在我身边多年,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我必须要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卫辞说到这儿,见她脸色变得惨白,他不为所动,继续道:“韩姑娘如果能够接受,我便随你去清风门提亲。若不能接受,卫某只能祝韩姑娘另觅佳婿了。”
韩凌薇一颗心跌落谷底,仿佛骤然浸入冰湖,整具身体都被冻僵了。
她不断地问自己,是无奈妥协还是就此放弃?
她和他被采花贼捉弄,不得不共度‘春宵’的事,只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武林。
如果她和他成婚,这件事就只是一桩笑谈。但如果她就此放弃,那她的清誉就彻底毁了,哪怕她那晚并没有失去清白。
即便她不在乎所谓的清誉,可她不能不在乎眼前这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
飞星阁里,他选择将宝珠赠给她。那晚的岔道口,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来救她。这都说明,他对她的偏爱。
那么,她要不要为了这份偏爱,而做出一点妥协呢?
又或许,她不用妥协,只要云梨死了,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想到这儿,她心下一惊,云梨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怎么能产生这么恶毒的想法?
她抬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心想,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了,如果她错过他,她一定会后悔的。
于是,她到底还是妥协道:“好,我接受。”
卫辞心下嘲讽一笑,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如此。
他当即让人在城中采购了许多提亲所需之物,启程前往安州。
从萧何庄出发后,云梨便感觉韩凌薇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而且她和世子之间的氛围也有些异样,像是闹了别扭却又不得不维持正常的样子。
难道韩凌薇发现了她和世子之间的事,才和世子闹了别扭?
想着世子将要上门提亲,云梨不想让自己和他之间的事,影响他和韩凌薇的婚事,便单独找到韩凌薇,想要与她解释清楚。
“韩姑娘,我和世子……”她犹豫着开口。
“你和世子之间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韩凌薇冷声打断道。
云梨一愣:“可是世子对韩姑娘说了些什么?”
“没错,他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
韩凌薇说着打量了她一眼,她不明白,她堂堂一个合境高手,为何宁愿为妾,也要留在卫辞身边?为什么一定要挤在她和卫辞之间做第三者?
云梨看出她眼中的鄙夷,才明白,原来世子连要娶她做侧妃这件事都告诉了她,还真是毫无保留。
也难怪韩凌薇这两日会是这般反应,她不得不接受这件事,却又心不甘情不愿,心情自然好不了。
也罢,她很快就会离开,到时候,她应该就会开心了。
到了安州,卫辞登门提亲,韩凌薇的父亲韩烨看到他后,虽嫌他长得过于俊美,但得知他的身份,又得知他刚拿下摘星盛会的魁首后,再看他,便哪哪儿都觉得满意了。
因着彭泽城发生的意外,韩烨担心女儿在婚前就大了肚子,故而将婚礼定在了三个月后。
至于和药王谷的婚约,因着彭泽城的意外,也只能回头亲自登门致歉了。
朝霞丹被女儿赠给了卫辞,他也只能另寻价值相当的宝物还回去了。
定下婚期后,卫辞飞鸽传书回幽州,告知父王母妃,若他们不反对这桩婚事,便请他们着手筹备婚礼。
在清风门住了两日,卫辞告辞离开,却没有回幽州,而是带着云梨前往金州。
云梨有些不解,三个月后就要成婚了,他不回幽州筹备婚礼,去金州做什么?
卫辞没有解释,事实上,这些天他一直在同她赌气,可她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赌气,也没有来找他和解的意思。
去金州路途遥远,卫辞坐在马车里,大半时间,还是看书度日。
许是荣禄收书时不小心,书箱里竟混进了一册话本子。
这种话本子无非编撰了些所谓才子佳人的故事,他随意翻了两页便要丢开去,却恰好看到了上面印着一句话:“唯愿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到之前韩凌薇也说过这句话,他不禁想,会不会,云梨也有这个想法?
于是,他‘玩笑’似地问了句:“云梨姐姐,要不我们私奔吧?”
云梨正闭目练功,听到这句话,她心头一跳,睁眼一看,见他手里握着话本,笑得也有些随意,便知他只是看话本一时兴起,随口开句玩笑罢了。
“世子莫要开玩笑了。”她淡声说完,重又闭上眼睛。
卫辞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多想,将话本子扔回书箱,换了本关于阵法的书看。
十余日后,终于到了金州,卫辞派人多番打探,终于打探到烟波湖在何处。
原来,烟波湖是一百多年前的名字,如今早已改名叫桃叶湖,湖的整体形状也颇像一片桃叶。
只是,这湖既大且深,要从中找到小小一柄残剑,何其艰难?
若是凿渠将水引至别处,再让人在湖底一寸一寸搜寻,并不是不可行。
只是这样耗期太长,且太过招人眼。
所幸,卫辞另有办法,他之前曾在萧何庄宝库里发现了几小块桑乾剑的残片,又曾在古籍里看到过一个阵法,可以用这残片感应到那残剑的大概位置。
云梨看着世子忙前忙后地设阵,忍不住问了句:“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找破山剑的残剑。”卫辞答。
他之所以撒谎,是因为桑乾剑是九大至宝之一,牵扯甚大。
云梨想了想,记起破山剑是前朝铸剑大师铸的一把名剑,虽然比不上桑乾剑,但也算得上是一把宝剑。
听闻此剑早就遗落了,难道就遗落在这桃叶湖底?
阵法设好后,卫辞让云梨站在阵眼,又让几名暗卫分别站在不同方位,几人持续输入内力,启动阵法,便可渐渐判断出桑乾剑的大概位置。
云梨原以为这是一桩简单的差事,可阵法一启动,疯狂吸走她的内力,她才意识到这差事并不简单。
内力持续流失,不过半个时辰,便不足一成了。但见世子还未叫停,她只能强行支撑,一边调息补充内力一边往阵眼输出内力。
可补充内力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输出内力的速度,云梨一时感觉经脉里疼痛不已,险些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所幸,经脉中的内力彻底耗竭前,世子终于叫停了。
她缓了口气,好奇地问:“世子找破山剑残剑做什么?”
“当做聘礼啊。”卫辞匆匆回了句,蹲下身用纸笔计算位置。
听到‘聘礼’二字,云梨喉间突地溢出一口血,但当着他的面,她强行将口中的血咽了回去。
应该是刚才内力耗竭才会如此,她告诉自己。
见世子在纸上计算完后,立马带着几个潜水好手划船到湖上一处位置,指挥他们下潜到湖底寻剑。
她留在湖边,远远望着他在船上忙碌的身影,心想,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韩凌薇已经情深至此。
飞星阁赠宝珠,岔道口毫不犹豫选择去救韩凌薇,坏了她的清誉后迫不及待去清风门提亲,现在又千里迢迢来到金州,大费周章,亲自为她准备聘礼。
他终于寻到真爱,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可为什么,胸口隐隐有些闷?
应是内力耗竭的缘故,她不再多想,到旁边草地上打坐调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大婚啦~
第四十四章 大婚
卫辞带着人费了几日功夫, 才从湖底捞出半柄残剑。
云梨见这残剑虽锈迹斑斑,但隐隐能感知到,其中蕴藏着极为磅礴的剑气, 不愧是柄宝剑。
韩凌薇习的是清风剑法,世子将这柄宝剑送给她做聘礼,的确很合适。
卫辞将这柄残剑和先前那几块碎片放到一起, 妥善地收了起来, 只等回到幽州, 让人融到一起重新铸造一柄新剑, 到时候送给云梨当聘礼,她一定会很喜欢。
回幽州的路上,卫辞并不急着赶路, 一路游山玩水, 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
这日,是云梨的二十岁生辰,卫辞一大早就带着她甩开所有暗卫,先去城中逛庙会, 买了许多市井小吃,却一样只尝一口, 剩下的都给了庙会上的乞儿。
到了庙里, 才知道这庙是月老庙, 庙后有一株姻缘树, 能够保佑有情人姻缘顺遂。
卫辞本来不信这些, 看许多年轻男女都求了红布条去系在姻缘树上, 一时兴起, 便也捐了香油钱, 得了两根红布条, 和云梨一人一条,各自在布条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卫辞想了想,在布条上写道:“愿与云梨相伴终生!”
写完又去看云梨写了些什么,云梨却手快地将写好的布条藏了起来,说是看了便不灵了。
他只好作罢,两人去到树下,见姻缘树靠下的枝条上都系满了,便和云梨一起飞到树顶,将手中布条系到姻缘树最高的枝条上,才重新落地。
姻缘树下许多正准备系布条的人看到这一幕,虽明白两人是会轻功的江湖中人,但两人相貌实在出色,又都穿着白衣,乍一看还以为是天上下凡的一对儿神仙眷侣。
见人群有些躁动,卫辞没有久留,带着云梨离开月老庙去登山。
秋高气爽,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候。
两人一路避开其他游人,专挑人迹罕至的路走,饿了便摘野果吃,渴了便掬山泉水喝,野趣十足。
登到半山腰,看到一株红枫树,云梨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
“云梨姐姐喜欢枫树?”卫辞讶异地问。
云梨摇了摇头,抬脚继续登山。
因着没有用轻功,登到山顶时,已经夕阳西下。
绚丽的晚霞布满天际,为山下的农田、屋舍,以及远处的丛山叠峦、大江湖泊都染上一层金光,静谧又美好。
卫辞见她看得入迷,只当她十分喜欢此处的景色,便道:“以后每年秋天,我都带你来此处游玩可好?”
云梨转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和真挚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便沉默地点了点头。
卫辞从袖中取出一根梨木簪,这是他亲自选了上好的黄花梨木,取了最中间的木芯,亲手雕刻而成,作为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因着云梨喜欢素净,他没有在上面镶珠宝,也没有雕刻什么复杂图案,只雕刻了最简单古朴的云纹。
他将云纹梨木簪插进她头上发髻,见这木簪衬得她愈发清丽素雅,忍不住一点点向她靠近,想要亲吻一下她的脸颊。
云梨看出他的意图,连忙转过头,避让开来。
卫辞没亲到她的脸颊,只鼻尖蹭到了她的一缕发丝,一抹女儿家的幽香钻入鼻间,脑子里瞬间浮想联翩。
怕被她发觉,忙正襟危坐,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
从山上下来,卫辞带着云梨回到城中,找了间酒楼用了晚膳,又租了画舫带她去游湖,听蛙声虫鸣,看满天繁星……
直到夜半,才回了客栈休息。
两人消失了一天,荣禄等人正忧心呢,见两人终于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千里之外的幽州。
燕王府里,已经热火朝天地筹办起世子的婚礼。
燃犀作为世子的通房,早在婚礼刚准备筹办时,便依照规矩,被打发到了城郊的庄子上。
等新妇进了门,若世子能想起她,还能把她从庄子上接回来。若想不起来,她便只能在庄子上度过余生了。
燃犀自打到了庄子,便该吃吃该喝喝,并不像常人以为的那般郁卒。
只因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日。
当日她备受打击没了生志,是云梨救了她,日日来开导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如今她也想开了,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别的都不重要了。
至于世子和云梨,她祝福他们成婚后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云梨随世子回到幽州时,离婚期已经不足半个月了。
王府已经派了人去安州接亲,如今已经在路上了。等新娘子接到幽州,先安置到别院,再从别院坐花轿嫁进王府。
卫辞自作主张去清风门提亲,路上又耽搁这么久,回府后自是吃了父王母妃一顿训斥,马不停蹄地忙起了婚礼的事。
云梨作为瑞雪轩如今唯一的一等丫鬟,自然也忙碌起来,一边安排婚礼各类事务,一边着手提四名二等丫鬟上来接手。
以至于,忙了几日才发现燃犀被打发到庄子去的事。
只是,既是王府规矩,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等得空了寻个机会去看看她,问问她作何打算。
不料,还没等她去庄子上看她,她竟自己从庄子上偷跑出来了。
原来,燃犀自打到了庄子上,就被庄子上的婆子们欺辱慢待,她懒得与她们争执,便每天关起房门过日子,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昨日,偶然听见婆子们说闲话,才知道世子即将迎娶的世子妃竟然不是云梨,而是什么武林盟主的千金。
她不敢相信,世子怎么可能不娶云梨,而去娶其他人?
于是,今日天还没亮,她就起了床,准备悄悄摸出庄子。
因着她这些日子在庄子里都老老实实的,没有人专门看着她,她很顺利地从庄子里逃了出来。
她一路进城,来到王府外,却不敢轻易露面,直到看到荣禄出现在门口,才赶紧跑过去,说自己有要事要见世子。
荣禄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不得宠的通房随意去见世子,当即拒绝了她。
燃犀只好改口说自己要见云梨,荣禄想着昔日共事一场,才让人给云梨传了个话。
云梨听到传话时有些讶异,但还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去见了她一面。
燃犀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听她们说世子即将迎娶的世子妃是什么武林盟主的千金,这是真的吗?”
云梨点点头:“是清风门掌门韩烨之女韩凌薇。”
“这怎么可能?世子即便要娶妻,也只会娶你才对!他怎么会去娶那个韩凌薇?”
燃犀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以世子对云梨的喜欢,怎么可能会去娶别的女子?
云梨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世子娶韩姑娘,自是因为喜欢她。”
“可世子喜欢的人明明是你啊!不然他这几年为什么要拿我当靶子,就是害怕王妃会伤害你,想要保护你啊!”燃犀不解道。
云梨一愣,靶子?她虽觉得世子对燃犀的‘宠爱’有些奇怪,但从来没往‘靶子’上想,只以为世子是不想王妃把她调走,才抬了燃犀起来。
原来世子竟是害怕王妃会伤害她?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云梨真心地道了声歉。
她没想到,她这些年的趾高气昂,都只是在合格地扮演一个靶子。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是自愿这么做的,毕竟我得到的赏赐是实打实的。”
燃犀说完,又问:“世子这般喜欢你,到底为什么不娶你而去娶那个韩凌薇?是不是王妃不允,世子被迫无奈才……”
“喜欢也分深浅,世子没有被迫,他只是更喜欢那位韩姑娘罢了。”云梨打断道。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带我去见世子,当面把误会说开,世子一定会解除婚约,娶你做世子妃的!”燃犀急切道。
云梨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执拗地认为,只要解除误会世子就会娶她做世子妃。
但,这其中并没有误会,从头到尾,世子都只是想娶她做侧妃。
即便真的有什么误会,也没有解开的必要了。
“不必了,我不日将要离开。”她说。
燃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离开,是指彻彻底底离开世子、离开王府、离开幽州。
她沉默半晌,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你好狠的心肠!”
世子待她那般好,她明知当中有误会,却不愿意解开。她都不敢想象她离开后,世子会是什么反应!
云梨心想,不是她狠心,而是,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未来光明无限。
而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一只脚踏进坟墓,前路一片黑暗。
她隐隐有种感觉,镖局灭门案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她不想将他牵扯在内,彻底斩断关系,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儿,她收敛心神,问:“你日后可有何打算?”
燃犀想了想,等世子发现她离开,只怕许多人都要倒霉,既如此,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我要一万两银票,还有我的身契。”她狮子大张口道。
云梨点点头,让她稍等片刻,自己则去前院找到世子,说了燃犀的请求。
卫辞正忙着拟一份单子,听完头也不抬道:“这种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
云梨心下松了口气,这世上多的是男子,把厌腻的通房侍妾转手卖出去,或是丢到庄子上老死病死,少有愿意给一大笔银两把人放出去的。
幸而世子还算大度。
她取了燃犀的身契,并大大小小加起来一万两银票,拿出去交给燃犀,仔细叮嘱了几句财不外露之类的话,才目送她离开。
转眼间,到了世子大婚之日。
傍晚,来自天南海北的宾客欢聚一堂喜气洋洋,看着新郎新娘拜了天地父母,送了新郎新娘到新房,又拉着新郎出来喝酒,等到新郎喝得差不多了,才放他回去洞房。
当然,一场闹洞房是少不了的。
云梨看着一群人拥着半醉的世子去新房,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起提前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开。
十年之期,其实前几日便已经到了,她托萧驰递了话给王妃,王妃昨日才抽空召见了她。
问明她确定要离开后,她没有直接将解药给她,而是先将这一季的解药给了她服下,又交给她一封信,让她送到建州陆家庄,说是到时自会有人将能彻底解毒的解药交给她。
云梨早已料到要拿到解药没那么容易,也猜到此去建州应该会有危险,但为了拿到解药,她也只能去建州走一趟了。
之前从四皇子处拿到的纸条里正好也有建州伍家,她去了建州可以顺道查探一下。
听到前头新房里传来闹洞房的嬉闹声,她没有多做停留,换上夜行衣,拎起包袱,提气跃到屋顶,将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避开岗哨快速离开……
第四十五章 自由身
新房里, 一群人正起哄让新郎和新娘同吃一颗葡萄,还特意从果盘里挑了颗最小的葡萄,这样一来, 就等于当众亲嘴儿了。
平日里他们不敢对燕王世子不敬,今晚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好好闹一闹了。
卫辞见他们闹得有些过火, 暗中使眼色让人将他们拉了出去。
韩凌薇被闹得羞臊不已, 好不容易闹洞房的人离开了, 正不知该怎么面对新婚的夫君以及接下来的洞房夜时, 却见卫辞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踢掉鞋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没多久, 呼吸就平稳下来。
他这是, 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但她总不能把他叫起来同她洞房吧?
别说她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即便她脸皮够厚,一个酒醉不醒的人, 如何叫得起来?
没办法,她只能亲手拧了帕子帮他擦了擦脸, 脱了外衣盖好被子, 又自行拆了凤冠脱了嫁衣, 梳洗完和他并排躺到床上。
千里迢迢嫁到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 她心里其实有许多不安, 但明早要早起敬茶, 她必须要用最好的状态去见王爷和王妃, 只能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卫辞其实还清醒着, 虽然云梨不在乎, 但他还是想把第一次留给她,这才故意在新婚夜装醉。
幸而韩凌薇除了给他擦脸脱衣,并没有做别的什么事。
若旁边躺着的是云梨就好了,那他不但不用装醉,还能……
正想入非非浮想联翩时,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抓却没抓住,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可累了一天,晚上又被灌了许多酒,浓浓的困意涌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卫辞起床梳洗,见是束莲束兰两人进来伺候,不解地问了句:“怎么是你们,云梨呢?”
往日都是云梨伺候他梳洗,因为他只习惯云梨给他梳头。
刚被巢燕服侍着起床的韩凌薇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变,但转瞬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穿衣下床。
“回禀世子,云梨姐姐昨天跟奴婢说,王妃娘娘派她出门办件差事,这段时间让奴婢伺候世子梳洗。”束莲回道。
卫辞皱了皱眉,连声问道:“去什么地方办什么差事?何时走的,多久能回来?”
“具体办什么差事奴婢不清楚,只知道是去邕州,大概要两个月才能回来。许是差事急,一大早就走了。”束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云梨是什么时候走的,但云梨姐姐昨晚还在,今早就不见了人影,她这才猜测是一大早走的。
邕州?母妃派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卫辞眉头紧蹙,但还是允了束莲帮他梳头。
见束莲梳头的手法力道都和云梨差不多,显然是云梨特意调.教过的。可见束莲应该没有撒谎。
可她有时间调.教束莲,怎么没同他说一声就走了?
难道是因为他昨日大婚,才没找到机会同他说?
梳洗完他先一步走出房间,吩咐人即刻去追,便是一时半刻追不到,沿着去往邕州的路一路找寻,也总能找到。
找到人后帮着办完差事,再一路护送她回来。
韩凌薇梳洗完走出房间,见卫辞正站在院中等她,神色间看不出丝毫异样,她笑着走上前,心里却微微发苦。
云梨只是出门办件差事,竟让他如此紧张,他当真只是把她当做姐姐么?
卫辞带着韩凌薇一起前往正院请安,进了正堂,才发现,不止父王母妃在,连岳父也在。
韩凌薇看到父亲,也有些不解,父亲放心不下她,亲自送亲来幽州,前些日子一直和她一起住在王府别院。
昨晚宴后论理也应该回别院休息,怎么一大早出现在公婆这里?
燕王见两人面露不解,主动解释道:“昨晚本王一时高兴,拉着韩盟主多喝了几杯,就让韩盟主歇在了府里。”
解释完又吩咐道:“安州路远,回门不易,渊渟,你今日带着新妇敬茶,就连同你岳父一起敬了吧。”
卫辞自无不可,韩凌薇却有些惶恐:“王爷,这么做怕是不合规矩吧?”
哪儿有新婚头一天敬茶,让新妇的父亲也坐在堂上的。
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这样,何况这里是燕王府!
“咱们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且安心就是。”燕王说完,吩咐人上茶。
韩凌薇心里一时触动不已,原以为王府规矩大,燕王和燕王妃应该也不大好相处,万万没想到,燕王竟如此为她着想。
卫辞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她上前挨个敬茶。
韩烨见燕王赐了女儿一套金丝软甲,燕王妃赐了女儿一套红宝石头面,都是相当昂贵之物。
轮到小两口给他敬茶时,他不甘示弱,掏出两块玉璧递给二人,说:“这两块玉璧乃是我韩家传家之物,戴在身上可温养经脉滋补身体,愿你二人日后夫妻和睦,顺顺遂遂!”
韩凌薇顿了下,这两块玉璧原本是父亲母亲随身佩戴之物,后来母亲病逝,父亲便将自己佩戴的那块也取了下来,和母亲那块放在一处,时不时拿出来睹物思人。
但父亲今日既将这两块玉璧传给他们,她也只能收下他这片心意了。
敬完茶,卫辞又带着韩凌薇三位侧妃及两位庶妹见了礼。
韩凌薇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两位庶妹。
只是一想到日后卫辞会和云梨生下庶子女,她心里便有些难受。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敢流露出分毫。
她甚至不敢告诉父亲,卫辞打算娶云梨做侧妃这件事,不然父亲怕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见完礼,一大家子人一同用了早膳。
韩烨见卫辞用膳时对女儿处处体贴,时不时帮她夹菜盛汤,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用完早膳便提出了告辞。
燕王再三挽留,让他多住几日,他借口门中有事婉拒了。
一来他确实离开太久,放不下清风门里和武林中各项事务。
二来,女儿既已嫁过来了,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他再多留几日,也不过是徒增不舍罢了。
卫辞带着韩凌薇一起送了他离开,见韩凌薇眼圈泛红,便温言安抚了几句。
落在旁人眼里,自是夫妻恩爱的景象。
韩凌薇心下略感安慰,公婆慈爱,夫君体贴,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然而,一连几晚,卫辞几乎都是沾床就睡,丝毫没有与她圆房的意思。
韩凌薇面皮薄,不好意思问他,更不好意思同巢燕等身边人诉说这等私事,只这天深夜里到底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卫辞觉浅,被啜泣声吵醒,才知道她躲在被窝里哭,忙关心道:“怎么哭了?可是想家了?”
韩凌薇听见这句话,想到再见父亲不知要到何年,一时哭得更伤心了。
卫辞只当自己猜对了,便道:“你若实在想家,明日我去求了父王母妃,让人送你回安州多住几天便是。”
韩凌薇一听,才刚刚新婚他竟然就想把她送走,他是有多讨厌她?既如此,他何必要娶她回来?
她伤心至极,气性一上来,赌气道:“夫君若厌弃我,何不直接予我一封休书?”
“何来厌弃一说?”卫辞讶异。
“若非厌弃于我,为何才刚刚新婚就想把我送走,又为何迟迟不肯与我……”韩凌薇说到这儿实在说不下去了。
卫辞察言观色,这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哭。
看来得为不能圆房找一个恰当的理由,不然她闹着要休书,被父王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
“凌薇,你误会了,我之所以不与你圆房,不是因为厌弃你,而是因为,”
卫辞迟疑了下,继续道:“因为我练的一门功夫需要在功成前保持童子身,不然就会前功尽弃。”
韩凌薇一愣:“那你何时才能功成?”
“你放心,只要再勤练三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卫辞说。
云梨两个月后就能回来,到时候桑乾剑差不多也重铸好了,帮母亲寻的宝物也在送回幽州的路上了。
等云梨一回来,他就可以娶她做侧妃。等和云梨圆了房,就不用再装睡躲避和韩凌薇圆房了。
韩凌薇见是自己误会了他,一时羞愧不已,红着脸道:“是我误会夫君了。”
“无事,怪我没事先跟你说清楚。”卫辞‘自责’道。
‘误会’解除,韩凌薇今晚总算睡了个好觉。
为表歉意,她花了几日时间,亲手编了两根红绳,将父亲传给他们的那对玉璧分别串起来。
一串戴在自己颈间,另一串则准备亲手帮卫辞戴上。
谁料,卫辞竟直接从她手中接过串了红绳的玉璧,随手塞在了腰间的香囊里。
“夫君,这玉璧贴身佩戴才更有效果。你为何不将它戴在颈间?”韩凌薇实在不解。
“颈上已经戴了别的东西了。”卫辞随口解释。
“是什么宝物,比我韩家的传家玉璧更珍贵?”韩凌薇很好奇。
卫辞摸了下胸口的紫竹哨,说:“的确是件极珍贵的宝物。”
韩凌薇见他说这话时,眉眼间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温柔,嘴角也微微翘起,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不由对他颈间的宝物更好奇了。
卫辞摸着紫竹哨,想到派出去寻找云梨的暗卫还没传消息回来,担心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忙离开瑞雪轩,急匆匆地去了前院,想着再多派些人手出去。
韩凌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去前院,竟一连多日,都不回瑞雪轩歇息。
好在白日里,还是经常回来陪她用午膳,对她也是一如既往的体贴。
她这才没多想,只当他是为了勤练武功,早日功成,才不回内院歇息。
卫辞最近练武确实勤了些,但他不回瑞雪轩歇息,纯粹是不习惯晚上睡觉时身边多一个人。
新婚前几日是不得不做个样子,现在父王出去巡边,他便懒得继续做样子了。
再者,他最近在秘籍库里发现一本‘九玄天罡阵’,说是九人合阵可以提升一倍战力。
他做了下改动,发现可以提升双倍战力。但他并不满足,总觉得还有提升空间。
因而,这几日一直忙着训练暗卫们排练阵法,和研究各种相关秘籍,自然没时间常回内院。
千里之外,建州。
云梨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陆家庄,将马系在旁边柱子上,上前敲门,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隐隐闻到里头有血腥味儿,她提气一跃,翻过院墙进去,见前院空无一人,便继续往里走。
没过多久,就看到地上七倒八歪地躺着好几具尸体,看穿着,应该是这府中的下人。
她蹲下身,准备查看这几人的死因,突然,十余名黑衣人从暗处冒了出来,围攻向她。
甫一交手,她便发觉,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和十年前袭杀她的一伙黑衣人武功路数相同。
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弱,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们斩杀,只留了两个活口。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她将剑抵在其中一个脖间。
这名黑衣人竟直接吞毒自尽了,她正要再去逼问另一个,却见另一个趁她不注意往天上放了一个信号弹,而后迅速吞毒自尽。
宁愿吞毒自尽也要放信号弹找援兵,是为了杀她,还是这陆家庄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正准备仔细搜查一遍时,却见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类似机关的声响。
她过去一看,见房间里另有暗室,一名白发老叟抱着一名尚在襁褓的婴儿躲在暗室里。
老叟衣衫上染了大片红色,应是受了重伤。
看到她过来,他吃力地问:“不知姑娘姓名?”
“云……”她习惯性地回答,说了一个字才意识到,她已经脱离燕王府恢复自由身了,自然不该再叫云梨这个名字,而是应该回归乔舒云这个本名。
只是,她的本名暂时还无法示人。
于是,她改口道:“云嘉。”
就让她连同嘉佑一起,走完这一段复仇之路吧。
“云嘉姑娘怎会来此处?”老叟又问。
“我受人所托,来陆家庄送一封信。不知阁下是?”她说。
“我便是陆家庄庄主陆振旭。”老叟答。
乔舒云于是从怀里取出那封信交给他。
老叟颤颤巍巍地拆开信封,却见信封里只装着一张白纸。
乔舒云见状一愣,王妃怎么会让她千里迢迢送一张白纸过来?难道这信是用特殊药水所写,需要特殊方式才能显露字迹?
“托你送信的人可说了别的什么?”老叟问。
“说是我把信送到后,自会有人把一样东西交给我。”乔舒云出于谨慎,没有直接说解药。
老叟心想,应该是云家收到了他的求救信,派了此女过来相救。
虽没有信物,但事态紧急,他忙将怀里的婴儿递给她,叮嘱道:“伍家的白泽匣已被抢走,陆家的玉珏绝不能再落在歹人手里。这是伍陆两家最后的血脉,烦请姑娘将这孩子安全带回去,我要交给你的东西就在这孩子的襁褓里!”
白泽匣?就是那个匣面上刻着神兽白泽,匣里刻着‘藏宝图’的紫檀木匣?
“敢问陆庄主,白泽匣里装的可是观音丹?”乔舒云连忙问。
“没错,每个白泽匣里、都装有两枚观音丹。”老叟点头。
“那白泽匣里的‘藏宝图’是什么?还有你刚才说的玉珏又是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歹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乔舒云连声问道。
这时,外面传来许多脚步声,有人来了。
老叟面色一变,急忙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乔舒云还欲再问,却见老叟说完这一句,便彻底断了气。
没办法,她只能抱着婴儿出了房间,见数十名黑衣人拿着刀剑朝她围过来,其中不乏高手,她翻手一抖,持剑迎战……
三个时辰后,她带着婴儿甩开追兵逃到一处密林里,解开襁褓,却没有发现她想要的解药,只发现了一枚莹白的钩形玉珏。
她这才明白,陆庄主可能是认错了人,他要交给她的东西不是解药而是玉珏。
既然陆家庄根本没有解药,王妃为什么要让她千里迢迢来陆家庄送一封空白的信?
难道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给她解药?
想到体内的解药只剩两个来月的效期,她给自己诊了下脉,却惊喜地发现,体内已经没有了毒素,她中的‘夜无寐’已经彻底解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是,离开王府前一日,王妃给她的那枚解药就是能彻底解毒的解药。
难怪她当时服下时,隐隐感觉和往日的解药有所不同。
看来,王妃到底还是遵守承诺放了她自由,没有为难她,也没打算要她的命。
她让她来陆家庄送信,难道是料到陆家庄会出事,让她赶过来救人?
白泽匣、藏宝图、观音丹、玉珏……
一条条线索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来,她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
她拿起玉珏仔细看了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努力回想了下,孩童时似乎在爹爹房间里翻到过一枚差不多一样的,形状可能有些差别,但玉珏的材质手感应该是一样的。
当时她不小心拿着玩耍了下,被爹爹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有些印象。
难道乔家和陆家一样,也有一枚这样的玉珏?
当年将镖局灭门的人,想找的究竟是观音丹,还是这枚玉珏?亦或是两样都想得到?
无论如何,她得回蒲州一趟,看看那枚玉珏还在不在。
然而,一路追兵不断,她抱着孩子多有不便,好几次差点没能护住这孩子,只能将孩子暂时托付给一户无子的农家,留下足够的银钱,日后有机会再回来接走他。
一晃两个月过去,卫辞心里的焦急和担心已经达到了极点。
他派出去的人手都没找到云梨不说,两个月时间都到了,云梨竟然还没回来。
这日,他终于按捺不住,给母妃请完安,假做不经意地问了句:“母妃派云梨出去办的什么差事,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她回来?”
萧琼华瞥了他一眼,说:“她不会回来了。”
卫辞心下一突:“母妃这话是何意?”
“她入府时只签了十年的卖身契,如今十年期至,她办完最后一桩差事,便是自由身了。”萧琼华淡声道。
“原来如此,我说呢。”卫辞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从正院出来,他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清亮的凤眸霎时化作深不见底的幽潭……
【作者有话要说】
后文恢复女主本名乔舒云~
第四十六章 苦衷
母妃的这番说辞, 卫辞一个字也不信。
云梨突然消失,一定跟母妃脱不了干系。母妃到底还是对她下手了!
难道云梨已经……
不、不会的,云梨武功高强, 一定还活着!
她现在一定很危险,她一定在等着他去救她!
要想救云梨,就得先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母妃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而要想知道这些, 只能从母妃身边下手。
一刻钟后, 母妃身边最信重的崔嬷嬷被带到他面前。
“不知世子唤老奴过来有何吩咐?”崔嬷嬷恭敬道。
卫辞转了转手中的玉笛, 漫不经心道:“一刻钟前,我派了几个人去遂城,替嬷嬷好好‘探望’一下女儿。”
崔嬷嬷听出他说的‘探望’的真意, 脸色霎时一白,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嫁到了遂城,如今儿女双全生活美满,世子为什么突然要对她的女儿下手?
她仔细想了想, 她在王妃身边伺候多年,世子向来对她还算敬重, 今日突然这么做, 除了想向她打探消息, 别无可能。
“世子想知道什么?”崔嬷嬷主动问道。
“云梨现在何处?母妃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卫辞沉声问。
“这……”崔嬷嬷有些犹豫, 云梨的事都算机密, 王妃特意叮嘱过, 不许往外透露一个字。
“嬷嬷可要想清楚, 你每迟疑片刻, 你女儿一家就少一分活的可能。”卫辞冷声威胁。
崔嬷嬷一时左右为难, 一边是至亲,一边是效忠多年的王妃,这让她如何做选择?
想了想,干脆一咬牙,准备一头碰死在墙上。她就不信,她若死了,世子还会派人去杀她女儿!
卫辞料中她心中想法,淡声开口道:“嬷嬷若死了,少不得要让你女儿一家给你陪葬!”
崔嬷嬷身子一抖,实在没办法,只好背叛王妃,说了实话:“两个月前,王妃派云梨去建州陆家庄送一封信。至于她现在在何处,老奴就不知道了。”
建州?和邕州不在一个方向,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南,难怪之前派去邕州的人怎么也找不到云梨的下落。
卫辞眉心皱起,问:“送的什么信?”
“这,老奴实在不知。”崔嬷嬷答。
“既是送信,为何至今未归?可是母妃派了人去杀她?”卫辞又问。
崔嬷嬷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王妃绝对没有派人去杀她。至于她没回来的原因,刚才世子给王妃请安时,王妃已经说过了。云梨入府时真的只签了十年身契,如今十年期满,王妃便放了她自由。”
“同一批入府为奴的流民,旁人都签的死契,为何独独只有她签的十年活契?”卫辞冷声质问。
瑞雪轩其他奴仆的身契都在他这儿,唯有云梨的在母妃那里。他试图讨要过,母妃不肯给,他便也没再要过。
横竖身契户籍这种小事,哪怕是重新弄套新的,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母妃便是留着云梨的卖身契,也威胁不了他什么。
崔嬷嬷再次犹豫了,方才那些事也就罢了,可云梨的身世,是绝对不能泄露的啊!
“说!”卫辞失去了耐性。
崔嬷嬷被他眼神中的暴虐吓到了,当下不敢再隐瞒:“其实、其实云梨姑娘不是南边逃难过来的流民,她家在蒲州,父亲是平顺镖局的总镖头乔三川,也是、也是王妃的师兄。”
卫辞眼神一凝,不是逃难的流民?那为何她说她一家都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她在骗他?
还有,那天在萧何庄,她跪在外祖墓前,叫的难道不是外祖,而是师祖?
“既是母妃师兄的女儿,为何会入府为婢?”他寒声质问。
母妃向来不是个刻薄的人,怎会让自己师兄的女儿为婢?
“十年前,乔家卷入岐王通敌案,王妃得了消息后,派人去蒲州通风报信,可萧驰他们到了之后才发现,镖局已经被灭了满门,只有一个刚走镖回来的女儿还活着,便拼死将人带了回来。因着是朝廷钦犯,为了掩盖身份,王妃才让她以流民身份入府为婢。”崔嬷嬷解释。
这解释乍一听很合理,但仔细一想,便会发现,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譬如,既是会通风报信的交情,为何从未听母妃提起过这个师兄?
又譬如,云梨既是母妃派人拼死救回来的师侄,怎会为了掩盖身份就让她为婢,还对她这般厌恶?
再譬如,母妃既然这般厌恶她,最初为何要将她这么个朝廷钦犯放到瑞雪轩来伺候?
“要掩盖身份,有许多种办法。”卫辞质疑。
“这,许是因为,王妃曾被师兄退了婚,这才……”崔嬷嬷猜测道。
卫辞恍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又细问了许多问题,包括当年母妃退婚的前因后果,包括当年平顺镖局为何会被灭门被判满门抄斩,也包括母妃这些年都安排云梨做了哪些差事等等。
全都问完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云梨的本名叫什么?”
这还真是难倒崔嬷嬷了,她努力回想了下,不大确信道:“好像是叫乔什么云,哦对,是叫乔舒云!云卷云舒的舒云。”
“乔、舒、云……”卫辞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心想,原来她的本名里也有一个‘云’字,真巧。
“今日之事,不要让母妃知晓。”卫辞叮嘱完,放了崔嬷嬷离开。
虽然他已经基本相信了崔嬷嬷的说辞,但以防万一,还是得再印证一下。
半个时辰后,萧驰被捆住手脚带到刑室。
萧驰虽是府中暗卫首领,但卫辞身边的暗卫,早已被他收服,只效忠于他一人。
暗卫们虽然武功最高只有天阶,但用上他改良过后的‘九玄天罡阵’,战力大增,轻易就将人拿了回来。
萧驰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倒是没办法像威胁崔嬷嬷那样威胁他。
于是,卫辞换了一种方法:“把你知道的关于云梨的事全都说出来,不然,我就让人砍断你的胳膊,让你彻底变成废人!”
萧驰一言不发,仿佛丝毫不惧。
见他是块硬骨头,卫辞直接让人上刑,十八般酷刑轮番伺候,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萧驰从咬牙受刑一声不吭,到实在忍不住发出痛苦惨叫,再到最后,终于张口了。
“她已经死了!”他说。
卫辞听到这句心跳险些停滞,他踱步到他跟前,沉声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命令你再说一遍!”
身上还夹着刑具,萧驰满脸痛苦:“我说,她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卫辞寒声质问。
萧驰痛苦狰狞的脸上浮出一丝笑:“世子还不知道吧,她是服过‘夜无寐’的死士,也是我手下最忠诚得力的干将,这些年世子能够平安无险,多亏了她尽忠职守!”
“可她竟然妄图离开,王府死士要么继续效忠、要么死。所以,我把给她的解药换成了催命的毒.药,一个月内就会毒发身亡,现在过去这么久,只怕尸体都已经烂了哈哈……”
卫辞再也忍不住,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厉声喝问:“是不是母妃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萧驰被掐住脖子不能说话,只能用力摇了摇头,表示是他一人所为,和王妃无关。
卫辞手下加大力道,看着他眼珠渐渐突出充血,也没有停手的意思,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该死,他该死……
萧驰渐渐喘不过气来,看着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世子,看着他这副癫狂暴虐的模样,心想:云梨,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就让他以为你死了,你才能自由自在地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卫辞却突地松开手来,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污,轻笑一声:“差点忘了,你可是我母妃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没有我母妃的命令,你是绝对不会擅作主张的。可见,你刚才说的都是谎话!”
萧驰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悔,卫辞将这一丝懊悔看在眼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看来,云梨还好好活着,意识到这一点,他身上的癫狂暴虐之意一敛而空,恢复平日里翩翩如玉的模样,笑道:“来人,去把萧统领手下的死士挨个带过来杀了,什么时候萧统领愿意张口说实话,什么时候停!”
“你疯了!”萧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们都是为王府效力,还曾经保护过世子!”
卫辞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那又如何?”
萧驰看出来了,他是丝毫不在乎那些曾经保护过他的死士的性命,虽然死士迟早都有一死,但他们绝不该是这种死法!
难怪云梨要不告而别,她一定早就知道,世子有多凉薄,又有多么狠辣!
他闭了闭眼:“我说。”
卫辞见这块硬骨头终于张了口,才坐下来,仔细询问。
询问出来的结果,和崔嬷嬷说的大差不差,他这才真正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他摆摆手让人撤下刑具,看了眼萧驰那张无论何时都一派坚毅的面孔,说:“看在你当年拼命将云梨救回来的份上,今日暂且饶你一命。若下次再敢乱说胡话,便是云梨也救不了你!”
离开刑室后,他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把瑞雪轩的一众仆从,还有曾经与云梨有过接触的人,挨个询问了一遍。
将所有的细节拼凑起来后,他才知道,云梨究竟骗了他多少事情。也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在为离开做准备了。
但他知道,她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原谅她,原谅她这么多年的欺瞒,原谅她的不告而别……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世子长了颗恋爱脑哈哈~
第四十七章 重逢
三个月后, 血鸦堡。
少主綦陇飞已经闭关多日,准备冲刺合境。
为此,血鸦堡特意采买掳掠了大批血奴, 只等少主闭关到最后关头,便将血奴们割脉放血,用最新鲜的血液填充血池, 供少主吸取血气, 一举突破合境。
乔舒云也在这批血奴之中, 她混进来已经有些时日。
过去四个月里, 她先是拿着玉珏引开追兵,后又靠着分而化之的战术,将追兵分批解决。
可惜, 到底没从这些追兵嘴里问出幕后主使。
接着, 她回了蒲州一趟。
在平顺镖局的废墟里,她翻了个遍,也没能翻到记忆中那块玉珏。甚至连爹爹藏私房钱的地窖,弟弟藏宝贝的树洞都找了, 依然没能找到。
看来,乔家的那块玉珏很有可能在当年, 连同观音丹一起被抢走了。
于是, 她离开蒲州, 准备挨个去那五家拥有‘真言散’的门派势力探查。
她最先去的是离蒲州最近的赤霄宗, 多番探查, 都没听说赤霄宗里有谁曾经在短时间里功力大涨境界飞升的。
赤霄宗的宝库里, 也没有发现观音丹和玉珏的踪迹, 反倒是发现了一瓶真言散。
看来, 赤霄宗并没有如虞悠悠所说, 将所有的真言散都交还给十绝门销毁,还私留了一瓶。
她顺手牵羊,将这瓶真言散带走,将第二站定在了血鸦堡。
血鸦堡防守森严,她正想不到好法子进去探查,就得知血鸦堡大肆采买掳掠血奴,便趁机混入其中。
这些日子,她打听到,数年前,血鸦堡少主綦陇飞功力大增,短短数月,便接连从地阶一路突破到化境,极有可能是服用了观音丹所致。
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今晚,就是血鸦堡少主冲刺合境的最后关头,所有血奴在管事们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巨大的血池前。
血池对面,一名二十来岁的朱衣男子正打坐运功,旁边有两名合境高手护法。
看来这名朱衣男子就是血鸦堡少主綦陇飞了。
乔舒云正盘算着怎么动手,就见管事们将一个个血奴用绳子倒悬到血池上方,看样子,竟是打算悬挂完便直接砍掉血奴们的脑袋,让血液从断开的颈口流入血池,而不是如之前所说,只在手臂上划掉口子挤些血出来便可。
血奴们意识到这一点,被挂到血池上方的开始惊叫求饶,还没被挂上去的妄图逃离此地,被管事当场砍死一个,才满脸惊恐地留在原地,不敢乱动。
乔舒云脸色微沉,看来不能再等了。
她假做惊慌,往綦陇飞所在方向跑去。
两名护法长老察觉到有人靠近,睁眼一看,见是一名没有武功的寻常血奴,而后面管事也追了上来,便重新闭上眼睛,丝毫没将这血奴放在心上。
离綦陇飞大概还有五丈远时,身后管事终于追了上来,乔舒云一手点了管事的定身穴,一手夺了他手中的长剑,紧接着,运转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朝綦陇飞掠去。
两名护法长老还未来得及阻拦,少主便落在了那血奴手中。
见那血奴用剑挟持少主,两人怒喝道:“快放开少主!”
乔舒云一边挟持着綦陇飞后退,一边道:“要想保住你家少主性命,就将那些血奴全都放了!”
两名护法长老自是不愿,今日这数百名血奴可是为少主突破准备的,为免城外村落的村民逃命迁走,许多血奴都是去外地的村落辛苦抓回来的。
綦陇飞却是当机立断道:“放人!”
他能感觉到这挟持他的女子武功在他之上,既然已经落在她手里,他自然不能冒险。
不过,吩咐放人的同时,他冲不远处的属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给堡主报信。
管事们听到少主吩咐,连忙动手将悬挂到血池上方的血奴挨个放下来。
乔舒云看着血奴全都被放下来后,正要挟持綦陇飞往出口走,带那些血奴出去,两名护法长老却突然发难,一左一右向她偷袭。
她当即运转叠浪决,一脚踹伤右护法,同时一剑刺穿左护法的心脏,接着,拔出剑,将剑尖重新落在准备逃跑的綦陇飞脖间。
亲眼看到左护法一击毙命,綦陇飞和右护法都不敢再耍小动作,老老实实放人。
乔舒云一路挟持着綦陇飞往外走,还没出堡,血鸦堡堡主綦天棹便赶来了,而和他一起赶过来的,竟然还有一个老熟人,谈轩明。
幸而自己此次混进来前,特意易了容,虽然易容手段远不如陆子忱高超,但谈轩明应该认不出来她。
“放开我儿,不然我就将这些血奴全都杀了!”綦天棹怒吼道。
乔舒云抬手就将从赤霄宗顺出来的真言散倒进綦陇飞嘴里,淡声回应:“你若不想拿到解药救你儿性命,便尽管杀!”
綦天棹暴怒之下,正打算不管不顾地出手,一旁谈轩明连忙劝道:“綦堡主快请息怒,令公子性命要紧啊。等把令公子救回来,再出手也不迟。”
綦天棹这才忍住没出手,让人打开血鸦堡大门,放那些血奴出去。
乔舒云看着血奴们跑远了,而手中的綦陇飞药效发作,面露痛色,连忙提着他往血奴们逃走的反方向飞去。
飞到一处无人拐角,才逼问道:你可曾服过观音丹?
“没、没有。”綦陇飞痛苦否认道。
“那数年前,你是怎么在短短数月内,从地阶飞升至化境的?”乔舒云质问。
“那、那是因为我根骨差,父亲用千人血煞阵,灌注了大量血气在我体内,强行提升了我的根骨,又传了不少功力与我,我才、才得以晋升的。”綦陇飞答道。
千人血煞阵?那岂不是至少有上千人为之丧命?
乔舒云心下震怒,继续逼问:“十年前蒲州的平顺镖局灭门案,可是你们血鸦堡所为?”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还太小了。求求你,快给我解药,我实在受不住了,太疼了……”綦陇飞苦声哀求,痛得面目狰狞。
乔舒云还要再问,一道血煞十足的剑气朝她劈来,是綦天棹追来了。
她本可以立刻躲开,但綦陇飞必须死,于是她一掌击在他心脉,同时抬剑抵挡綦天棹的剑气。
两道剑气相接,乔舒云当场倒射出去,綦天棹是涅境高手,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当即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逃跑。
綦天棹见儿子气息微弱,连忙运气护住他的心脉,带他回堡中疗伤,并吩咐属下,务必全城搜捕,将那可恶的血奴抓回来给他儿子赔命!
乔舒云一路逃窜,在经过一间亮着灯的院落时,突然,院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世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乔舒云心下大惊,正打算假装不认识他,离开此处,却听见他出声道:“云梨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乔舒云脚下一顿,她分明易了容,他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云梨姐姐,追兵很快就到了,你快随我进来避一避吧。”卫辞催促道。
乔舒云犹豫了下,她刚才和綦天棹交手那一下,不只右臂被剑气割伤,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此刻血鸦堡大批高手在追杀她,一旦被追上,她必不能敌。
于是,她跟着他进了院子,进来后才发现,院子里别有洞天,风景十分雅致,应是某家客栈专门开辟的雅苑。
进屋后,她正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他却眼尖地发现她右臂上的血迹,担忧道:“云梨姐姐,你受伤了?”
说完,他像往常一样,十分自然地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又亲手取来药箱,要帮她上药。
他先是撕开她的袖子,帮她擦净胳膊上的血污,接着洒上金创药,最后再缠上纱布。
每一步都做得极为细致,动作也无比轻柔,似是生怕弄疼了她。
乔舒云看着他面上专注的神情,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他,仿佛两人之间还是亲似姐弟的主仆,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质问她为何不告而别,没有指责她为何欺骗他,也没有试探她询问她,他只是安静又认真地帮她处理着伤口,仿佛他丝毫没有生她的气。
可越是这样她越心惊,他什么都不问就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他表面上不生气说明他将怒气都压在了心底,他不指责不怪罪她说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联想到他突然出现在此处,认出易容后的她,她不得不怀疑,他是有备而来。
“世子怎么会在此地?”她主动问道。
卫辞缠好最后一圈纱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温润一笑道:“我让人备了热水和换洗衣裳,云梨姐姐快进去沐浴吧,记得别让伤口沾水,还有,脸上的面具也可以摘了,我不喜欢。”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音调沉了些,面上的笑容却是温和如初。
乔舒云默了下,还是去了里头的浴室,浴室里果然摆着装了热水的浴桶,还有一套干净的新衣裳。
她迟疑了下,还是撕开面具,脱了衣裳进浴桶沐浴。
卫辞坐在外间,望着浴室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的窸窣声响,面上笑容淡去,眸色深幽晦暗。
要找到她其实并不难,知道了她的身世,联想到她之前打听真言散的事,便知道,她会挨个去那五家拥有真言散的门派势力探查。
燕王府的产业遍布大晋各州,他一道吩咐下去,很快就查出她在建州、蒲州出没的痕迹。
从蒲州出来,她去了离蒲州最近的赤霄宗,可惜他去晚了一步,去的时候,她已经从赤霄宗离开,那么下一站,自然是离赤霄宗最近的血鸦堡。
猜到她以血奴身份混进了血鸦堡,他没有急着去找她,而是暂时在这间客栈住下,派人日夜在血鸦堡外盯守,准备守株待兔。
这几个月里,除了查找她的踪迹,他还亲自去了趟月老庙,找到她系在树上的那根布条,上面写着七个字:“愿世子余生安泰。”
难怪她当时藏起来不愿意让他看见。
外头传来声响,似是有人来客栈搜查。
他出了房间,关好房门,缓步往前头踱去。
看到血鸦堡的人要强行入内搜查,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亮出腰牌。
搜查之人看到燕王世子的身份令牌,再看到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的矜贵气度,自然不敢造次,低头哈腰赔了声礼便撤了出去。
血鸦堡虽然在武林中恶贯满盈,跟当地的官府也多有勾结,但碰上燕王世子这样的尊贵人物,自是不敢招惹。
卫辞重新回到房间时,乔舒云已经沐浴完换好新衣裳,正在里间打坐调息。
他走进去的一瞬,她骤然睁开眼睛,即便看到是他,眼里还是有一闪而过的戒备。
他心里微微刺痛,却还是温声道:“云梨姐姐,我来帮你疗伤吧。”
寒冰阑雪功和秋霜决同根同源,她可以输送内力帮他疗伤,他自然也可以反过来帮她疗伤。
“不必了,我自己打坐疗伤就行。”乔舒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卫辞没有多做坚持,只点点头道:“那你好好疗伤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乔舒云听到隔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心里骤松一口气,数月不见,她真的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何况,他现在的状态太过平静,也太过异样,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她闭上眼睛,继续打坐疗伤,直到子时夜深人静,外面也没有任何声响,才拿起从血鸦堡管事手里夺来的那柄铁剑,悄悄打开房门,准备趁夜离去。
然而,刚刚跃上屋顶,就看见屋顶上有数十名暗卫立在不同方向,每个方向的九名暗卫脚踩方位似乎都有所讲究。
明明每个暗卫都最多只有天阶实力,却隐隐让她感到一股威胁。
除了这些暗卫,似乎还有几名化境甚至合境高手隐藏在四周。
正觉奇怪时,身后突然传来幽幽的一句:“云梨姐姐,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儿?”
第四十八章 愚弄
乔舒云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回过身,见他神色晦暗、眼神幽沉地盯着她,和那会儿的温润模样截然不同。
他果然是有备而来, 还猜到她会趁夜离开,才安排了这么多人在屋顶埋伏。
他想做什么?强行抓她回去么?
她心中惊疑不定,直接抬剑指向他, 表明自己的态度。
卫辞看着她手中的剑, 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么多年来, 她手中的剑都是用来保护他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将剑尖指向他!
原来, 这些年, 她真的只是出于死士的身份,为了‘夜无寐’的解药,为了报母妃当年的救命之恩,为了十年之期的约定, 才拼命守护他。
她对他,非但没有男女之情, 也没有所谓的主仆情姐弟情, 从头到尾, 她对他就没有过一丝真心, 她一直都在欺骗他, 把他当傻子一样愚弄!
他对她全心全意地信任, 她对他却半分信任也无!
乔舒云看到他眼中的不敢置信和悲伤难过, 她心里微有不忍, 但还是一边用剑指着他, 一边缓步往后退。
今天晚上,她必须离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别无选择。
暗卫们见她要走,逐渐围拢,封住她的去路。
乔舒云见状,心想,看来今晚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放她走!”他悲愤又压抑的声音传来,暗卫们这才让开一条路来。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他双眸布满血色,额头青筋暴起,薄唇抿成一线,似是伤心愤怒到了极致。
她狠了狠心,转头没入黑夜中。
卫辞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明知她已经离开,却还是一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四周暗卫们见他一直呆立在原地,也不敢打扰,只能一声不吭地留在屋顶。
不知过了多久,卫辞从僵硬中回过神,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在屋顶坐下,从颈间取出她送他的紫竹哨,放到嘴边吹奏起来。
竹哨短小,声音自然也单调,只有那么几个音节,他却能用这区区几个音节,编出好几首简单的乐曲。
他来回吹着那几首乐曲,等待她的回转。
她曾经说过,若是一不小心走散了,只要他吹响这竹哨,她便能循声找过来。
可他吹了一遍又一遍,吹到天都快亮了,也不见她回来。
天边第一缕光洒向大地时,他心里最后一丝期盼终于消失了。
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好像一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他缓缓起身,看向她昨夜离开的方向,心道:“云梨姐姐,我只放走你这一次。下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乔舒云连夜离开血鸦堡的势力范围,按原本路线,她本应该去轩辕门,但一来担心卫辞再次找过来,二来轩辕门毕竟和赤霄宗一样是名门正派,应该做不出灭门夺宝之事。
于是,她将第三站定在了琉璃岛。
琉璃岛位于东海之上,岛主琉璃邪君不过三十余岁,便已是涅境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突破圣境,是武林中少有的‘半圣’之尊。
传闻琉璃邪君郦仕卿原本出自官宦世家,因为自幼喜欢习武,便拜入了恒岳宗。又因为天资奇高,被恒岳宗上一代掌门收为关门弟子。
少时一次外出游历,偶然得到一本《琉璃真经》,被功法的精妙所吸引,自作主张转修了这本《琉璃真经》。
回到宗门后,被师父发觉,认定这是本邪功,修炼时间一长便会入魔,因而要废掉他体内邪功。
郦仕卿不相信师父的判断,与师父大吵一通,偷偷跑下山去,继续修炼这门武功。
直到三年后,发现体内不知不觉积累了大量邪毒,才知师父的判断是对的。
他回到山上找师父,却得知,师父早在三年前就被他气病了,缠绵病榻数月后,已经溘然离世。
他接受不了师父因为他的缘故而死,他想向师父证明他不会入魔,于是,他执意将这门武功修炼下去,并通过多次尝试,找到了排解体内邪毒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和女子阴阳交.合,通过运功引导,将体内邪毒引至女子体内。
可这邪毒极为厉害,别说是不会武功的寻常女子,便是天阶以下女子,受此邪毒后,也会在一个时辰内毙命,死状十分凄惨。
郦仕卿颇有些洁癖,只想用处子来解毒。偏又自诩正道名门,不愿意做出掳掠奸.淫良家女子的行径。
于是,每年他都会举办一场大婚,迎娶一名良家少女为妻,解完毒再将那些良家少女以妻礼厚葬。
为了赎罪,他每厚葬一位夫人,便会收一位恶贯满盈之人为徒,引导徒弟向善。
然而,所谓的引导向善,也不过是从行大恶到行小恶的转变罢了。
迄今为止,他已经娶了十六位夫人,也收了十六个徒弟。
郦仕卿常年待在琉璃岛,他的徒弟们却时常会上岸作恶,所以,琉璃岛也就成了武林中数得上的邪派。
只是碍于郦仕卿是半圣,徒弟们武功也都不弱,琉璃岛又在海上,易守难攻,师徒们也没犯世人眼中的‘大恶’,才没有人登岛锄恶。
乔舒云一路往东而去,却隐隐觉得身后仿佛跟了个尾巴,原以为是世子派了人跟随,一番试探之后,出来的人,竟然是谈轩明。
谈轩明被发现后,非但不惊慌,还摇着折扇露出惯常的邪魅笑容,夸赞道:“云梨姑娘果然厉害,难怪一出手就杀了血鸦堡的少主,真是为民除害啊!”
“我现在叫云嘉。”乔舒云淡声纠正。
谈轩明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云嘉姑娘,你可知,綦天棹已经下了血鸦令,誓要取你的人头祭奠他儿子?”
“现在知道了。”乔舒云面色淡淡。
“不过,你家世子似乎正在帮你扫尾,抹掉了你的一切痕迹。我估计,血鸦堡的人,现在正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呢!”谈轩明笑呵呵道。
乔舒云心下微讶,她还以为,那晚他放她走,便是彻底放手了。没想到,他会留下来帮她收尾。
“不知谈姑娘一路跟随我所为何事?难道是接了綦天棹的血鸦令,想要取我的人头?”乔舒云直接问道,顺道点明了她的女子身份。
谈轩明被点明身份,却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道:“我一个幽冥教的人,血鸦令与我何干?何况以云嘉姑娘的武功,我又怎会是你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说完话音一转,调笑道:“至于我之所以跟着你,自然是怕姑娘一路无聊,想陪姑娘解解闷了。”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幽冥教的魔徒,人人得而诛之。
可上次在地宫,多亏谈轩明有意放了她一马。不然不仅是她,连同地宫里所有人,都极有可能死在那位夔长老手里。
乔舒云虽不理解她为何要帮她,但也没法像对待其他幽冥教魔徒那样出手去杀她,也没办法因为她的一句调笑而生气。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谈姑娘别再跟着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乔舒云放了句狠话,继续骑马赶路。
谈轩明却很快追了上来:“云嘉姑娘口口声声说跟我不是一路人,可我怎么听说,上次摘星盛会结束后,凡是在地宫里出声怀疑过你的都莫名其妙被打成重伤,朝你射暗箭的那位更是伤重丢了性命!”
乔舒云一愣,还有这种事?
仔细一想,便知定是卫辞所为。他向来睚眦必报,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谈轩明看她神情,才知道她并不知情。
“看来,这件事又是你家世子干的了。”
谈轩明推测完,又道:“你家世子对你还真是不错。可惜有点眼瞎,放着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不娶,跑去娶什么武林盟主家的千金……”
乔舒云听她一口一个‘你家世子’的叫,实在忍不住,打断道:“我和燕王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还请谈姑娘慎言!”
谈轩明这才住了嘴,可没消停一会儿,便又开始聒噪起来。
“云嘉姑娘,你生得这般貌美,不知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
“云嘉姑娘,你看在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和你是不是挺般配?”
“云嘉姑娘,你看今天这天格外的蓝,就像我对你的心……”
“闭嘴!”乔舒云忍无可忍道。
也不知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从哪儿学得这副油嘴滑舌的做派!
她有心想要甩开她,她却像块牛皮糖一样,一路都粘着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不过如她所说,这一路有她跟着,在耳边时而聒噪几句,确实没那么无聊了。
终于,两人来到了紧邻东海的台州沿海镇,正好撞见有人来给镇上一户人家下聘礼。
奇怪的是,这户人家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喜色,还如丧考批一般,仿佛要办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
送聘礼的人走后,围观的妇人们忍不住开口了。
“我说陈家的,那可是琉璃仙君要娶你女儿,你耷拉着脸,也不怕惹恼了琉璃仙君,给咱们全镇都招来祸患!”
“没错,琉璃仙君派人给你家送来这么丰厚的聘礼,你应该开心才是。”
“也就是你女儿长得标致些才轮到你家,像咱们,就是想享这份福气都享不着呢。”
……
乔舒云这才知道,那来下聘礼的人,是琉璃岛的人。而琉璃邪君,竟成了这些妇人口中的琉璃仙君!
见陈家人没搭理那些妇人,而是回屋抱头痛哭,陈家闺女更是一激动,要上吊求死,被陈家夫妇俩好说歹说劝住了,一家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乔舒云想了想,主动敲响了陈家的大门,决定代替陈家闺女嫁进琉璃岛。
正好她也需要进琉璃岛探查,而琉璃岛防守森严,又在海上,她想尽快混进去,也只能靠这种方式了。
陈家人自是感恩戴德,他们也不担心琉璃仙君会不满,毕竟这姑娘长得跟仙女儿似的,比他家闺女可是好看多了。
约定好七天后过来替嫁,乔舒云便和谈轩明一起离开了,到镇上唯一一间客栈投宿。
“那琉璃岛主可是半圣修为,你这样贸然登岛,会很危险的!”谈轩明试图劝阻。
“再危险我也必须要去。”乔舒云坚持。
谈轩明见劝阻不了,只好道:“我知道你想查的是什么,我代你去查就是了。”
乔舒云闻言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虽然这一路相处下来,她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可到底只是萍水相逢,她竟然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代替她去琉璃岛探查?
“不必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乔舒云说完,又道:“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如留在岸上接应我。”
谈轩明见她执意如此,只好答应下来,并约定好,如果她上岛一个月后,还未回来,她便想办法上岛去找她。
卫辞因着留下来扫尾,多耽搁了几天时间,等得到云梨要替嫁的消息时,已经来不及赶过去阻止了。
他心中瞬间被无边的暴戾之气填满,她怎么能嫁给其他男人?她怎么敢?她这辈子只能嫁给他,也只能属于他!
即便她嫁给了其他男人,他也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无论用何手段,也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抢婚大戏来啦~
第四十九章 讨檄
虽然这几个月里, 卫辞重金招揽了一些化境合境高手,也用九玄天罡阵大大提高了身边暗卫的实力,但要对付半圣实力的琉璃邪君, 以及他那十六个徒弟,还远远不够。
何况琉璃岛在海上,易守难攻, 想要登岛抢婚, 何其困难?
卫辞琢磨了下, 很快有了计策。
萧何庄的宝库里, 有许多件宝物,有宝剑宝刀等各式珍贵武器,有五花八门的功法秘籍, 还有一些所谓的灵丹妙药。
但在卫辞看来, 其中最珍贵的,当属外祖留下来的一枚‘英雄令’。
凭此英雄令,可以召集武林群雄,剿灭魔道, 为民除害!
当年外祖父亲手铸了这枚英雄令,召集江湖豪杰, 铲除了幽冥教。
如今外祖虽已去世, 英雄令却还在萧何庄的宝库里。
贸然启用英雄令, 或许会有些人看在外祖的面子上响应召集, 但大多数人恐怕非但不会当回事, 还会认为他在胡来。
所以, 他得找一个合理的由头。
他想到了之前在彭泽城作乱的采花贼, 当时他们六十余人去抓都没有抓到, 最后虽然不得不作罢, 但大家明显都心有不甘。
倘若那采花贼是琉璃邪君的十六个徒弟之一,那么,一切便有了‘解释’。
于是,他洋洋洒洒写下一篇讨檄长文,痛斥琉璃邪君纵容徒弟作恶,号召武林群雄,合力铲除琉璃岛!
与此同时,编撰了许多凄美的爱情故事,讲述了琉璃邪君之前强娶的那十六位夫人,被迫和情郎分开、并阴阳永隔的凄惨故事。
这些凄美故事传扬于民间引起民愤时,盖了英雄令章的讨檄长文也送到了各大门派。
这篇讨檄长文写得文采飞扬,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生出雄心壮志,像当年武林群雄合力铲除幽冥教一样,合力剿灭琉璃岛,哪怕身死,也能留下英名,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之前参加摘星盛会和卫辞有些交情的,自然对卫辞所说深信不疑,纷纷响应号召不说,还劝动门派长辈一起,出发前往琉璃岛。
仅仅靠武林群雄还不够,卫辞于是又找到台州水师,凭着一些‘把柄’,向都将借了几支舰队,只等武林群雄一到,便载着他们去围剿琉璃岛!
这厢,乔舒云按约定时间,来到陈家易容替嫁。
负责接亲的是郦十一和郦十三,也就是琉璃邪君的第十一个和第十三个徒弟,乔舒云穿着喜服坐上喜轿,到了码头,才下了喜轿上了楼船。
楼船在海上走了大约三四天时间,停在一处不知名海岛上补充了下物资,才继续向东前行,又行了四天时间,终于来到传闻中的琉璃岛。
琉璃岛极大,远远望去,岛上竟修建了各式亭台楼阁,朱檐碧瓦,错落有致,看起来不像是海中孤岛,反像是江南官宦世家的园子。
在郦十一和郦十三的带领下登了岛,紧接着被带到一处精致小院,说是让她在小院里暂住休养,半个月后正式举办婚礼。
乔舒云听到半个月后才举办婚礼时,大松一口气,看来,她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岛上探查。
本以为要到半个月后才见到琉璃邪君,不料,郦十一和郦十三将她安顿下来,刚准备离开时,一名华袍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院中。
“师父,您怎么来了?”郦十一和郦十三俱是不解。
往常师父对这些夫人并不在意,从不会在婚礼前来看她们。
乔舒云心里则有些紧张,不知她那套隐匿气息的秘法能不能瞒过眼前这位半圣。
虽然眼前这位琉璃邪君看起来没有半分邪气,还一派儒雅,像是个入仕多年身居高位的士大夫,但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郦仕卿没说话,只抬袖一挥,乔舒云面上的人皮面具便随风飘落,露出本来容貌。
郦十一和郦十三一看,俱是大惊失色,这女子竟然不是陈家闺女,而他们非但没能察觉,还将她带回了岛上!
二人连忙跪下请罪:“徒儿办事不利,请师父责罚!”
郦仕卿没有理会他们,只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穿着粗陋俗艳的喜服,戴着俗不可耐的金簪和红花,却仍然不掩她清丽脱俗的出尘气质。
被他掀了面具,面上却不见慌乱,依旧淡定从容,只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如何逃命。
不知为何,他竟想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想为她换上最华美的喜服,想拆掉她头上的红花的金簪,看她乌发垂腰,赤足而立……
乔舒云心里其实并不如表面淡定,因为她发现,在郦仕卿的气机锁定之下,她好像无论往哪个方向逃,都是徒劳无功。
这时,郦仕卿抬手又是一挥,一个小瓷瓶便被送到她手中。
“服下它。”他说。
乔舒云打开瓶塞闻了闻,不像是致命的毒.药,反而像是软骨散一类的东西。
服了此药,可能会内力尽失瘫软无力。不服药,则很有可能直接没命。
乔舒云迟疑了下,还是一仰头,将药倒入嘴中。果然,很快,体内内力消失殆尽,连四肢也变得无力起来。
郦仕卿见她还算识趣,便吩咐婢女带她回房梳洗,自己则没在小院多待,带着郦十一和郦十三离开。
郦十一和郦十三本以为此次办砸差事定会被师父重罚,没想到师父罚他们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离师父住的阔微小筑最近的‘栖雾院’收拾出来。
除此之外,还让他们把库房里最珍贵的器具布料搬出来,器具摆件放到栖雾院,布料则拿给老七,让她连夜绣制几套女子衣裳出来,而衣裳尺寸,竟然是今日易容进岛的女子尺寸。
二人这才明白,他们虽然办岔了差事,却误打误撞,带了一位师父喜爱的女子回来。
不过,二人去库房搬东西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布料,给那只能活半个月的新师娘做衣裳,太浪费了。
乔舒云梳洗后假装歇下,本想等夜深人静时,想办法离开小院,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门外始终有人看守,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作罢。
翌日一早,她被带到一处更大更精致的院子,屋内摆设无一不雅致,婢女们还送上几套新制的衣裳,用的还是些昂贵布料。
乔舒云从前在燕王府见过的好东西多了,看到这些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不解,郦仕卿为什么突然给她这么‘好’的待遇?
看那些婢女的神情,岛上前头几位夫人显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他对她究竟有何图谋?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得知栖雾院就在郦仕卿的住所旁边,乔舒云更是心下一沉,这下,她更没办法逃跑了。
接下来几天,郦仕卿不是让她陪他下棋,就是让她穿着不同的衣裳,赤足站在不同的地方,给她作画。
乔舒云虽不像寻常女子那样觉得羞耻,但也觉得这郦仕卿有些怪异。
但转念一想,他既能做出每年娶一位夫人解毒的事来,那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都不稀奇。
不过,郦仕卿这几天的所为,说明了一件事,他似乎对她的容色、亦或是对她的赤足,有些迷恋。
或许,可以利用这份迷恋,换得一份生机。
这日傍晚,郦仕卿又让她赤足站在青草地上,要给她作画。
她尝试着开口道:“郦岛主的画技虽精湛,但画终究是死物……”
郦仕卿看穿她的意图,似笑非笑道:“云嘉姑娘放心,十日后,我会让你穿上最美的喜服,也会在画纸上留下你最美的样子。”
言下之意是,无论她再怎么巧舌如簧,十天后,她都逃不过一死。
乔舒云沉默了,既然怎么样都是一死,那么她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她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镖局灭门案的真凶。
之后几日,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而是抓住一切机会,向他打探消息。
得知他的十六个徒弟都没有过功力大涨的奇遇,反而是他自己,十年前曾经顿悟过,从涅境初期直接晋升至涅境后期。
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在十年前顿悟?
乔舒云不得不怀疑,所谓的顿悟,其实是服用了观音丹。
得知他在七年前就已经是半圣,而这七年里再无寸进,她猜测道:郦岛主天纵奇才,论理不该在这七年里毫无寸进,可是因为某些事生了心魔?
郦仕卿原本只是将她当做作画的素材,听了这话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问:“云嘉姑娘说的某些事是指?”
“听闻郦岛主当年游历江湖时,做了不少锄恶扬善的事,是武林中人人称赞的少侠,可见郦岛主的正直善良。”
乔舒云夸赞完,话音一转道:“可郦岛主后来误练邪功,为了排除体内邪毒,不得不残害了一条又一条无辜少女的性命。哪怕郦岛主将她们娶做夫人又以妻礼厚葬,却掩盖不了她们是因你而死的事实。”
乔舒云说到这儿,觑了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恼羞成怒,才继续道:“郦岛主的每一步晋升,都是以一条条无辜少女的性命为代价。若郦岛主生性邪恶,这么做自然影响不了什么。可郦岛主本性善良,那么,再怎么掩饰,也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我猜,这也是郦岛主这么多年都卡在半圣境界的原因。”
郦仕卿听闻沉默良久,似是在思考她这番话的可能性,过了片刻,他开口问道:“那依云嘉姑娘看,此事可有解法?”
乔舒云见他上钩了,忙道:“郦岛主之前的夫人之所以身死,是因为她们的身体承受不住邪毒,一个时辰内便会身亡,郦岛主便是想给她们解毒也来不及。但如果有人武功够高,能够承受住邪毒,那么,此事兴许就有转机。”
郦仕卿听明白了,她是想让他给她解毒,让她恢复内力。
不过,他想了想,这么做确实是种办法,不妨一试。
“云嘉姑娘,你是我的第十七任夫人,我希望,你会是我的最后一任夫人。”他说。
第五十章 抢婚
既然决定按照她说的法子一试, 郦仕卿当即将婚礼推迟一个月,一方面他需要多一些时间来做准备,另一方面, 如果这场婚礼是他的最后一场婚礼,那就需要办得盛大隆重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郦仕卿先是派了徒弟们下岛, 给附近的小门小派送请柬, 顺便采购婚礼所需之物。
自己则开始研究, 如果邪毒到了云嘉体内, 毒性会减弱多少,她能支撑多久,他该怎样帮她吊住性命, 又该怎样帮她解毒……
其间, 乔舒云同他一起阅读典籍,适当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比如她所习的秋霜决,可以尝试将邪毒以寒霜包裹, 延缓发作时间。
郦仕卿采纳了这一意见,却坚持要等到大婚当晚, 洞房之前, 再给她解化功丹的毒。
化功丹就是之前乔舒云服下的那枚药, 不仅使她体内内力消散, 连四肢都没了力气, 稍走一段路就会觉着疲惫, 比寻常闺秀千金还要柔弱。
且过了这么久, 也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比之前幽冥教在地宫下的软骨散要厉害得多。
乔舒云心下失望, 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依旧全心全意地帮他翻阅典籍,共同探讨,寻找破解之法。
许是确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又许是因为她提出的诸多见解让他有所启发,他对她日渐信任,言语间偶尔会透露些有用的信息。
乔舒云根据这些信息,大概推测出了他的死穴位置。
为免影响平日里练功,他会将体内邪毒全都聚集在一处,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所谓的‘死穴’。
他将婚礼推迟一个月,就意味着他体内会积累过量的邪毒,实力应当也会有所影响。
届时,她恢复内力,只要找准机会,趁他不备刺中他的死穴,必能给他一记重创!
卫辞得知婚礼推迟一个月时,心里既庆幸又愤怒。
庆幸的是,他能够赶在她嫁给郦仕卿前把她抢回来。
愤怒的是,郦仕卿推迟婚礼,还一反常态要邀请宾客上岛,办一场琉璃岛最盛大的婚礼,这说明,他对云梨十分喜爱。
在云梨上岛的这短短时日内,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围剿琉璃岛,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派暗卫去分别困住郦仕卿派下岛的那十几个徒弟。
这么做,一是因为听说郦仕卿是个阵法高手,他的这些徒弟一旦聚到一起结阵,会是一股可怕的战力。
二来,他既然将彭泽城采花贼的帽子扣到郦仕卿的徒弟郦老二和郦老四身上,那就不能让他们回岛,以免露出破绽。
安排好这些后,他率领武林群雄,坐上从台州水师借来的几支舰队,往琉璃岛方向行进。
他不知道的是,谈轩明也趁机易容,混进了群雄之中,登上了去往琉璃岛的楼船。
按原定时间,舰队本该在婚礼前几日抵达琉璃岛,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行人去往琉璃岛的路上,海上突然起了风浪,一些小船翻了船不说,舰队还险些迷失了方向。
好在,风浪过去后,舰队及时调整方向,终于赶在婚礼当天傍晚抵达了琉璃岛。
琉璃岛上,奴仆们正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婚宴,乔舒云也在婢女们的帮助下,穿上了比先前那套喜服华丽百倍的新喜服,还盘上了复杂的凌云髻,戴上了一顶琉璃红翡繁花凤冠,连脚上也穿上了一双缀着夜明珠的红色喜鞋。
这还是她上岛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不用披发赤足,但她心里丝毫不觉得轻松。
因为生死成败,就看今晚了。
虽然派出去的十五个徒弟一个都没回来,邀请的宾客也一个都没来,郦仕卿还是如期举办了婚礼,并将今日的婚礼交给唯一一个还在岛上的徒弟小七来督办。
郦七娘是郦仕卿十六个徒弟中唯一一个女徒弟,今日她奉命督办婚礼,看到自己亲手缝制了一个多月的华美婚服穿在了别的女子身上,看到这位新师娘穿上新婚服后,美得不可方物,她心里既嫉妒又幸灾乐祸。
嫉妒的是,她可以嫁给师父,做师父的女人。
幸灾乐祸的是,她很快就要死了,长得再美、师父再喜爱她又有什么用?
等她死了,她就扒下她的脸皮,做一张漂亮的人皮面具。对了,她还要砍下她那双脚,做一套模具,那样就可以倒模出无数双一模一样的脚,让师父看个够……
乔舒云虽觉得这个郦七娘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相比而言,郦七娘在郦仕卿的十六个徒弟里,算是作恶最少的了。
她原是一名绣娘,日夜刺绣供夫君读书,哪怕被夫家百般欺凌也只默默忍受,到头来等到的却是一封休书,她才忍无可忍,一把火杀了夫家全家。
被官府抓捕时,是郦仕卿路过救了她,将她带回了琉璃岛,收她为徒授她武功。
郦七娘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岛上习武做绣工,很少像其他徒弟那样下岛作恶,想来心性应该还算善良。
当然,如果她知道郦七娘自从来到琉璃岛后,会把郦仕卿每一任夫人的脸皮扒下来做成人皮面具,就不会这么以为了。
“七娘,我在屋子里待着有些闷,可否容我去园子里转转?”乔舒云试探道。
郦七娘虽然想把她的脸做成人皮面具,但在那之前,她会谨遵师父吩咐,不让任何意外发生,于是,她漠声道:“海上风凉,师娘还是好生在屋里待着吧。”
乔舒云本来是想着到药园里弄些毒汁淬在金簪上,为晚上的偷袭增加一分胜算。
见郦七娘不肯通融,只能放弃这一打算,另想办法。
这厢,郦仕卿得知有几支舰队靠近,数百名武林豪杰不请自来,他略一思索,吩咐道:“来者是客,都请进来!”
卫辞听了琉璃岛下人的传话,怀疑郦仕卿是想引他们入瓮,于是,非但没有急着登岛,还让水师直接放炮火攻岛。
片刻之后,琉璃岛外围一片狼藉,什么亭台楼阁什么江南园林,全都被轰成了废墟。
纵然岛上有什么护岛大阵,现在也该失灵了。
没了后顾之忧,卫辞这才率领武林群雄登岛,至于水师,则让他们暂且留在舰队上听候指令。
郦仕卿见自己多年来辛苦建设的琉璃岛就这么被毁了,心里自是恼怒至极,但还是勉力维持着表面的涵养功夫,让下人将武林群雄引至内岛宴厅,客气招待。
又命小七将云嘉带到宴厅后的密室中严加看管,这才穿着婚服露了面。
卫辞看到他身上的大红婚服,只觉十分刺眼,又见他一派儒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来得年轻许多,心下愈发不是滋味。
郦仕卿同样在人群里第一眼注意到了卫辞,不仅是因为武林群雄隐隐以他为首,还因为他的相貌气度极为出众,让他头一次有种想把男子画在自己笔下的冲动。
见他看他的眼神,仿佛要将他身上的婚服戳个洞,他明白了,他果然是为了云嘉而来。
窈窕女子,君子好逑。
有人来抢婚,更说明他今日娶的女子招人喜欢,他应该高兴才是。
“今日郦某大婚,诸位江湖豪杰不请自来,郦某客气相待,诸位却以炮火毁岛,是否太过无礼了些?”郦仕卿笑着问道。
卫辞一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喝道:“郦仕卿,你纵容徒弟在彭泽城奸.淫良家女子二十余名,导致近十名女子自戕,罪不容赦,还不快将郦老二和郦老四交出来受死!”
郦仕卿怔了下,不是来抢婚的吗?怎么又扯上老二跟老四了?
转念一想,便猜到这应该是那俊美少年召集武林群雄的由头。
老二和老四从前确实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收他们为徒后,他们奸.□□子后不再取她们性命,掠夺财宝时也尽量不伤人命,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向善呢?
至于彭泽城那些女子是否为老二和老四所害,他倒是并不知情,也无从反驳,只好如实道:“老二和老四离岛多日至今未归,等他们回来,郦某必会严加审问,给诸位一个交代。”
“事已至此,你竟然还敢包庇他们,依我看,就是你指使的他们!”
“琉璃邪君,你今日不将他们交出来,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郦老贼,别以为你是半圣我们就怕了你了!今天我们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取你狗命的!”
“诸位,别同他废话了,直接上,为被他害死的十六名无辜少女报仇雪恨!”
……
武林群雄一时义愤填膺,卫辞观察了下,其中叫嚣得最大声的,都是些散修。
听说他们要来围剿琉璃岛,许是以为他们人多必胜,便也跟着过来,想要跟着分一杯羹,一举扬名。
不过这样也好,有他们叫嚣拱火,反而对他更有利。
战火一触即发,有第一个散修抢先出手,其他人自然跟着开始围攻。
此次来琉璃岛的武林群雄中,武功最高的是安禅寺的衷明法师,是涅境后期,另有三名涅境初期的高手,分别来自清风门、无极门和恒岳宗。
再加上数十名合境化境高手,以及天阶地阶武者数百名,只要配合默契,未必不能拿下有半圣实力的琉璃邪君。
卫辞来之前同衷明法师等人商讨了战术,虽然这些年郦仕卿没怎么出过手,更没有用琉璃真经对过敌,但他们一致认为,郦仕卿所习的琉璃真经,乃是依靠不停地去杂质,使得体内通彻如琉璃,从而提升修为。
证据就是他每年都要娶一位新夫人来排除体内邪毒,这些邪毒应该就是体内杂质所化。
按照战术,他们先用毒烟等物激发郦仕卿体内邪毒,使其实力下降,再合力围攻,致其于死地。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无论是毒烟还是活的毒物、亦或是十绝门长老拼死击其一记毒掌,竟然都没能激发他体内的邪毒。
反而惹恼了他,头一次当众使出琉璃真经,只见他随意一掌,十绝门那位合境长老竟然当场‘碎’掉了!
连碎开的声音,也和琉璃破碎的声音几乎一样。
众人这才知道,琉璃真经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琉璃真经一出,冲在最前头的散修们一个接一个如琉璃般碎开,却没有流出哪怕一滴血来。
这场景诡异得可怕,在场众人看了自是心生惧意,甚至想转头就跑。
卫辞皱了皱眉,捡了一块‘尸块’看了下,发现尸块里的水和血都仿佛瞬间被烤干了,只留下仿佛被高温烤干的肉和骨头,上面全是裂痕。
联想到场中越来越高的温度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难怪郦仕卿选择住在海岛之上,原来是为了掩盖琉璃真经是火系功法的真相!
卫辞当即设下九尺寒冰阵,又使出寒冰阑雪功覆盖宴厅,厅中温度瞬间降至冰点,郦仕卿再次朝一名散修击出一掌时,那名散修虽然倒下了,却没有立刻如琉璃般碎开。
众人见状,当即明白了卫辞的用意,当即或是帮忙设阵,或是使出冰系水系功法。其余人则不再惧怕,一鼓作气,朝郦仕卿围攻而去……
密室里,乔舒云心急如焚,听到炮火声时,她便知道,一定是卫辞带人来攻岛了!
她原以为上次他放她走,就是准备放手了,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执迷不悟!
郦仕卿半圣之尊,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听到外面不断传来打斗声响,她心下着急,却不敢显露出来,害怕被郦七娘发觉什么。
后来郦七娘自己越来越不安,想出去帮师父的忙,又不能随意丢下这位新师娘,只好将她一起拎了出去。
二人从密室出来时,郦仕卿在众人的围攻下,虽然未落下风,但内力消耗太快,再打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到时候,他恐怕只能和今日来的这数百名江湖豪杰同归于尽了。
正好看到小七带着云嘉出来,他忙将云嘉接过来,扣住她的脖颈,朝卫辞威胁道:“立刻带着所有人撤离琉璃岛,不然本君就杀了她!”
卫辞一登岛,就暗中派人去搜寻云梨的下落,却万万没想到,云梨就被郦仕卿藏在宴厅后的密室里。
现下云梨落在郦仕卿手里,他就算再不甘,此时此刻,却是不听命也不行了。
有在摘星盛会上见过云梨的,看到云梨身上和郦仕卿同款的婚服,才终于明白,卫辞启用英雄令带大家围剿琉璃岛的真实目的。
他竟然欺骗了他们所有人!
一时间,他们看向卫辞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乔舒云看到地上堆满的大大小小的尸块,一时心惊不已。
卫辞究竟从哪里召集来这么多人围攻郦仕卿?郦仕卿的琉璃真经竟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见郦仕卿拿她威胁卫辞就范,她心下一沉,不管卫辞是从哪里召集来的这么多江湖豪杰,今日他们死伤惨重,还站着的每一个人看郦仕卿的眼神,都充满愤怒,欲要杀了他为同伴报仇!
如果卫辞仅仅因为她就下令撤退,让大家功败垂成,那么,在大家眼里,他就是害死这么多江湖豪杰的真凶,就会成为武林公敌,从此人人唾弃,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那么,也该由她来终止。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朝郦仕卿左臂上的尺泽穴刺去,下一瞬,她被郦仕卿一掌击飞出去。
死前最后一眼,她看到的是,他大喊着‘不要’、目眦尽裂地朝她奔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