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温如琢不想过去。
但身体已经比思维更有记忆,她和程嘉铎说“再见”,然后迈腿朝周思珩走过去。
他看上去有点生气,捏住杯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紧绷的青筋弹跳,直直抿起的嘴唇,无不显示男人的忍耐与克制。
温如琢在他面前站定,问他,“怎么了?”
那种身体不由自主被控制的感觉令她不舒服,连带着声音也没那么温柔。
周思珩眉毛挑起来。
她还问他怎么了?
和一个两个男人言笑晏晏,目光温柔的要滴下水。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吗?男人都是贱骨头,她笑一笑,他们就会像摇尾巴的狗一样缠上来。
周思珩冷哼一声:“昨天说你们不是真爱,今天就来旧情复燃?”
“怎么?”
温如琢抿住唇,也语气不太好的呛他,“和你有关系?”
谁知周思珩反倒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冷,那股压迫人的劲也越来越重。
“好样的。”
他声音几乎咬着牙蹦出来:“前两天被我舔到发抖,今天就和别的男人甜蜜说笑?”
温如琢眸光颤颤,立刻踮起脚捂住他的唇。
“你不要乱说话。”
“是吗?”
周思珩低下头打量她,食指抬起她下巴,意味不明道,“那你说说,我说的哪个字不是事实?”
“只是意外而已。”
温如琢微微软了语气,安抚他,“遇到程嘉铎也是一场意外而已,我没想到他也在这儿。”
她提到“程嘉铎”这个名字的第一秒,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抬起。
周思珩俯身而下,在她唇上映下一个吻。
他挑衅地望着她,指腹抬起擦掉唇角挂住的亮色唇釉。
温如琢一瞬间瞪大眼睛,没想到他行事如此无所顾忌。
在场还有许多人,他又这样不明不白的乱吃醋。
她气的一下转过身去,抬腿就要离开。
谁知道周思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来倨傲一世的男人居然头一次低头,不顾一切的目光,只在她身后恳切地问——
“对不起皎皎,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样挽回你的心?”
挽回这个词很奇妙。
爱过又恨过,不亚于一场重生境遇。
温如琢张了张嘴,一瞬间千百种情绪涌入,她不忍回头看他。
只是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见面?”
“那时候你说,你永远不可能爱上我。”
“你说,你不需要任何爱。”温如琢转过身,将这句话一字一句还给他,她扬起头,用一种报复的语气对他说,“你说你只是要得到我,像得到珍爱的宝石一样。”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心头,令周思珩苦而自知。
他握着她的指尖缓缓贴上自己的胸膛,用一种悔恨莫及的语气看着她道,“是,那时候的周思珩太高傲,目空一切,对爱情嗤之以鼻。”
“但现在不一样。”他顿了一下,看着她深情念出口,“现在,你是我的唯一软肋。”
“但是你现在应当认清一个现实。”
温如琢用指尖戳着他的胸膛:“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没有资格吃醋、生气,还有……亲吻我。”
“哦。”周思珩看着她万分诚恳地说,“我忍不住怎么办?”
“那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总之,我们的关系不是可以做这些事情的关系,我也并不想把你当成什么玩具一类的东西。”
她已经无法在这片空间待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有周思珩在的地方就会进入一种急剧升温的状态。
温如琢一饮而尽手边的冰水,然后裙摆飘动打算离开。
谁知周思珩还不放她走。
男人兴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戏谑问,“嗯?皎皎,那你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说明白这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因为两个人的挣扎,温如琢手腕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周思珩摩挲了一下指尖,有点困惑地盯着指尖处那堆疑似化妆粉末的东西。
他们两个双双低下头,在温如琢的手腕内侧处,被抹掉的遮瑕下,一枚小小的吻痕赫然出现在其中。
比起吻痕,温如琢觉得称它为齿痕更加贴切。
两天的时间里,身上的其他痕迹大部分都已经消除,可是偏偏只有这一枚,似乎烙印的最深。
此时此刻看见始作俑者,她气不打一出来。
温如琢一把甩开他的手,愤怒地说,“什么关系都不是。”
“你只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一条到处咬人发疯的恶狗,一条不拴紧锁链就要横冲直撞的恶狗。
谁知道说完这句话,周思珩的喘息声微微重了点。
他的眸光比之前更亮,里面的兴味更甚。
抬起手松了松领带,舌尖顶住下颚,微抬起下巴,带着点颇为骄傲的语气问她——
“是吗?那我是不是你最会舔的那条狗?”
温如琢:“你疯了。”
“我以为从我说‘我爱你’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周思珩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考虑考虑驯服我吧,不然你此生注定被我掌控。”
掌控和被掌控。
谁要成为这段感情的驱使者?
“阿珩。”温如琢无奈地看着他。
周思珩却蓦然有点动容:“你终于不再生分的喊我周思珩。”
温如琢发自内心地说:“我真的对你无计可施了。”
周思珩也说:“我也对你无计可施。”
“除了像流浪狗一样跟在你后面死缠烂打,其他我也无计可施。”
他那双动情的眼眸染上了点哀伤的神色,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也会流露恳求的神情。
“你教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的心?”
温如琢不忍再看。
她想了又想,几番天人交战,还是对他软了心。
忍不住问:“陈雨生呢?”
“他今晚请假先回去了,我自己开的车。”
“车钥匙给我吧。”温如琢朝他伸出手,温声道,“你今晚喝酒了,我来送你回去吧。”
令温如琢没想到的是,周思珩一直住在中樾庄园。
这里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花园里的陈设一如从前,甚至连一草一木的摆设,都和她当初在的时候一样。
似乎有人刻意保持这样的痕迹,营造她从来都没有离开的假象。
在这片庄园里,温如琢和周思珩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
她曾经主动搬进这里,曾经交付真心,差点要和他享受此生。
也被他囚禁过,细长的铁链锁住她的脚腕,那时候他捧着她的脸颊,满是依恋的沿着清瘦锁骨一路轻吻往下。
“宝宝,你逃不掉。”
……
想到往事,温如琢浑身忍不住发抖。
周思珩站在她身旁,他看了她一眼,忽然指着不远处说,“你看见我们的小树了吗?”
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温如琢就看见了那棵茁壮的树。
那棵他们共同种下的小树,被周思珩霸道的用栅栏围起来,他自私的不允许花园里其他的花分去它的阳光和土壤。
周思珩弯起唇角:“怎么样,我把它养的很好吧?”
“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你很久都没有回来看他们了。”
孩子?
温如琢蹙了蹙眉头,纠正他的措辞。
“你不要说的那么煽情。”
周思珩扬起眉毛:“怎么,这不是我们一起亲手种下的小树吗?”
人已经安全送到家,她的任务也结束。
临走前,温如琢还是没忍住问他,“你知道周澍嘉什么情况吗?”
周思珩目光淡淡望过来。
怕他又误解,温如琢多解释了一句,“他和我朋友恋爱的事情你知道吧?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什么情况,看看是不是有误会。”
毕竟沈绵意这两天状态实在不太好,一次刻苦铭心的爱恋不亚于一场生死别离。
站在朋友的角度,温如琢希望她幸福。
周思珩随口道:“他啊?医院躺着呢,前两天出差路上遇到一场车祸,icu刚转出来。”
温如琢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她待在周思珩身边也看到了不少事情,试探地开口问,“意外?”
“怎么可能。”
周思珩嗤笑道:“我们这种人出行的车,至少出门要检查三轮。”
他摊开手,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古往今来,不管是政权动荡还是产权更替,必然会引发动荡。”
“皎皎,商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周思珩顿了一下,垂眸看她一眼,似乎不忍心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语气冷硬地说:“它是鱼死网破的角逐,留下来的活下去,踢出去的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你呢?”
周思珩愣了一下,脸上那副冷冰冰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起。
温如琢又问了一遍:“那你呢,也会这样吗?”
过着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天会到来的日子,也许下一次见面,他也会安静地躺在icu的观察室,也许这只是运气好的时候。
运气不好的时候,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温如琢仰头看着他,举手投足间流露的优雅与成熟。
他比五年前要更加深沉,情绪遮掩的更好,大多数时候只有望向她时,会有那种阴沉沉的几乎想要吞噬的气息。
温如琢几乎快要忘记他原本是个极具野心的人物了。
他的企图很大,要吞并整个恒庭,要真正入主周家。
那么这条路,必然充满荆棘与坎坷。
这也是周思珩早就预料之中的结局。
“我啊?”
他满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按照我和父亲的关系,大概我会比周澍嘉那小子更加惨烈一百倍。”
温如琢紧跟着问道:“你会死吗?”
她的情绪忘记遮掩,眼中的关心尽数流露出来。
这样的情绪令周思珩动容,他努力克制住心里升腾的一股想要占有的冲动,面上仍然保持着无比温和的微笑。
只是看着她轻轻说:“我死以后,你就可以解脱了。”
不。
温如琢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
长廊下昏弱的灯光打在她的脸庞,皮肤被映照出一种纯粹的通透感,一切成长的伤痛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倒令她显得柔弱而又坚韧。
明明自己不想见到他,却还是愿意为了朋友来打探情况。
她还真是对人,一如既往的真心以待。
不知何时,周思珩已经悄然走到她身后。
他高大的阴影罩住她,两只手钳住她瘦削双肩,微微俯下身,灼热的气息肆虐。
“不过,在我死之前,你别想逃开我。”
被阴暗的气息像藤蔓一样缠住,温如琢一颗心揪住,她偏过头,下意识看他。
周思珩靠在她肩膀上,手掌之下,是她发颤的脊背。
他有些委屈地说:“你又在躲我。”
“难道不应该吗?”
温如琢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对他说,“你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我的东西了,周思珩。”
母亲已经去世,现在工作稳定,生活平静,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一切都需要依仗别人的小女孩了。
却没想到周思珩轻轻笑了起来。
“不,你有。”他语气分外肯定地说。
周思珩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把锋利无比的瑞士军刀,像某个危险的讯号。
温如琢僵直身体,顷刻间不敢有任何动作。
她垂下眸,在不锈钢刀面反射的倒影中看见男人深邃疯狂的眉眼——周思珩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她,眸中隐忍待发的狂热喜爱,在这一瞬间,她居然有所动容。
周思珩说:“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你不好的事情,我知道你恨我,无论我做多少来补偿恨也无法消弭。”
他把刀递给她,然后握住她的双手向前逼近。
“既然这样,你捅进去,我死了就不会再纠缠你,如果我没死,我们之前的恨也一笔勾销。”
温如琢瞪大双眸,她低下头,眼睁睁看着周思珩握着她的手一寸寸逼近,锋利的刀头抵住他深黑色的西装马甲。
只有最后一寸,只要他再用点力气,这把刀就会插/进他的身体。
这样的认知令温如琢恐惧,她疯狂的摇头,哭着说,“不要。”
她的退缩被周思珩视作相爱的证据。
他唇角挂上满意的笑容,在这一刻忽然发疯的想,死在她的手里也不错。
反正他这一生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她,不是□□情的囚徒,也注定要死在她身边。
温如琢情绪失控地朝他大喊:“周思珩,你是不是疯了。”
他早就是个疯子了。
也许在爱上她之前,尚有理智可言。
周思珩眸光发亮,死死地盯着她看,紧握住她的双手继续向前逼近。
“而我赌我是你的软肋,你不舍得杀死我。”
第72章 chapter“现在让我幸福的权利……
072
温如琢哭着,一直不肯继续伸手。
谁知道周思珩忽然松开了手,他眼睛里疯狂的神色不减,就这样双手握住刀刃,狠狠地向自己刺去。
她尖叫一声,松开了手。
“啪嗒”一声,清脆无比巴掌落在他脸上。
温如琢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他的脸都打到偏移一侧。
与此同时,那把刀也掉在地上。
周思珩抖了两下手,他手掌之间鲜血汩汩。
温如琢瞳孔骤缩,一边找家里的佣人打救护电话,一边冲进客厅翻找急救箱。
“我赢了,皎皎。”
周思珩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你爱我,温如琢。”
他语气无比笃定,因为得知这个事实,笑弯了双眸,此刻发亮地盯着她后背。
温如琢立刻感受到全身发冷的感觉,她想,一个人怎么能疯狂到这种程度,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只是来试探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周思珩微微抬起下巴,语气非常确定地看着她说,“你爱我,我知道。”
“但皎皎,你自己大概不知道。”
听到这话,温如琢身形微微晃了晃。
她想,自己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想要掠夺他的男人呢?
她扯过纱布,拿出消毒碘伏,谁知道周思珩却缩回去,他把手背在身后,任由血流。
温如琢重重扔下药箱,死死咬住下唇,决心不要再理会他。
谁知道周思珩轻轻唤住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了。”
他只是恳求她的原谅,好像她的感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如果你不解气,可以再捅我一刀。”
温如琢被他这孩子气的话所惊吓到,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回过头红着眼对他说,“周思珩,如果你再这样,我会立刻离开港岛。”
她低下头给他止血包扎,伤口太深,温如琢不放心,还是打电话给陈雨生让他叫来家庭医生。
奇怪的是,自从她说完这句威胁的话,周思珩一下变得很乖。
他低头看她一系列动作,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医生进来止血,她见不了太血腥的场面,转身打算出去透口气,谁知道周思珩却不顾手上的伤,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还是要走吗?”
他从背后拥抱住她,明明比她要高大许多的体型差,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有点依恋。
“皎皎,我不能再失去你。”
周思珩埋首于她颈间,他的呼吸急促,所有强撑的不在意在今晚都灰飞烟灭。
他没办法再假装和她细水长流。
程嘉铎已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个唯一得到她真心的男人,占据了她宝贵的初恋位置,千百种嫉妒的情绪如热火在周思珩心里燃烧,令他面目全非。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逼出她心里的答案。
她是爱他的。
这个答案令周思珩死而无憾。
他咬住她的耳垂:“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你吗?”
想念却不能相见,五年的对望,只因为离开前他答应她不再纠缠。
温如琢眨了下眼睛,伸手摸上后颈,她感受到一滴灼热的泪打在上面。
是周思珩的眼泪吗?
她整个人犹如被惊涛骇浪卷过,满脑子的思绪万千,连他突然的拥抱都来不及回来。
“周思珩,你冷静下来好吗?”温如琢尝试安抚他。
周思珩冷哼一声道:“我不要听你这么叫我。”
发起脾气来的周思珩,简直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他以前就是这样,温如琢长长叹了口气,也用以前的办法对付他。
她柔声哄道:“阿珩,你乖。”
“让医生给你包扎。”
周思珩重新坐了下来,只是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脸上。
到后来,还是陈雨生在门口搬了一把椅子,他为难的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决定找好说话的温如琢商量一下。
“阿嫂,不如你就坐在这里?我去找佣人给你上杯茶?”
温如琢瞥他一眼,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样子。
陈雨生立刻改口:“温小姐,您稍坐片刻。”
周思珩不耐地“啧”了一声。
只是和别人多讲了两句话而已,他的神情要已然不耐烦,不知道为什么,温如琢望向周思珩,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神里,却又看到那种熟悉的病态的占有。
甚至比以前更加严重。
怎么她离开了三年,他对她,纠缠更深?
过了五分钟,女佣上来了茶水,温如琢低头抿了一口,却品不出是什么味道。
她随口问了句,佣人低着头回答,“是安神助眠的汤。”
“您睡眠不好,周先生叮嘱过,过午不能上茶水。”
温如琢一时怔然,她抬起头看向周思珩,后者微笑向她致意,要摆明的意思很明显——虽然她离开了三年,但这座庄园,从未忘记过她这个女主人。
她慢慢喝这一杯安神汤,看外面的夜色如幻,她的心陷入一片混乱之境*。
连医生离开都没发现。
周思珩拎着外套从沙发上坐起来,瞥了她一眼,把窗户关起来。
室内很快温暖起来,一切争论过后的平静令人总是相顾无言。
周思珩摸出烟盒,下意识想抽烟,落地窗里和她望过来的眼对视,他挑了下眉毛,把烟盒扔进口袋,只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
手心的伤在这时候隐隐作痛起来,他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花园,恢复了平素那副镇静清冷的样子。
只用陈述事实的口吻对她说:“我们的小树一天天发芽,我对你的爱也如同繁衍的根系,深深扎入大地。”
“树没有土壤会死的。”
周思珩回头看着她说:“你不爱我,我就要死了。”
“你没有爱会死,我又何尝不是?”
温如琢站起来,眼泪早就流满脸颊。
她看着窗外浓浓夜色,终于忍不住敞开心扉。
“这些年我夜不能寐,天色越静,我心越荒芜,你用如此暴虐的爱闯进我生活,抽离的一瞬间,我又何尝不是在痛苦?”
周思珩的爱情,像一颗裹满砒霜的甜蜜糖果。
吞下去,就要做好把生命都献给他的准备。
窗外呼啸的风停了。
风止的一瞬间,温如琢低头聆听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房间安静极了,温如琢掌心抚上自己的胸膛,她微有震惊地抬起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周思珩。
如此猛烈的心跳声,是他在诉说爱意。
炙热的目光,如跳动燃烧的火星,漆黑双瞳如方圆星球,此时此刻,她是这个星球唯一的客人。
在很久之前,温如琢祈求被人用这样全心全意的目光注视着。
她在这个世界太微小,时常被父母忽视,他们只要求她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然后不再分给她一丝注意力。
此时此刻,周思珩汹涌澎湃的情绪扑面而来。
他望着她,像是无言的在说——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刻做你的信徒。
温如琢下定一个决心。
“周思珩,我们做个交易吧,你答应我的条件,结束后前尘往事我们一笔勾销。”
周思珩笑着说:“好。”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就不问是什么交易?”
周思珩耸耸肩:“对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我会像你之前对待我一样,把这些在你身上重演一遍。你可以理解为报复,也可以理解为感同身受。”
温如琢想过了,人只有自己经历才能感受痛苦,才能察觉错误改正。
她要让周思珩亲身感受到那种处于窒息和控制下的高压,要让他明白这种抵死缠绵的爱情是畸形产物,要让他回归到正常的爱情轨道之上。
周思珩皱起眉头,略有些苦恼地看着她说,“你的意思是,你会24h监视我,随时随地查岗,严厉控制我的行动,不允许我和异性说一句话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苛。
但看周思珩已经有一点知道错误的样子,温如琢坚定地点了点头,决定恐吓他到底。
“是,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方式。”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你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对,并且保证会改正,我立刻停止这样对你。”
周思珩嘴角压不住,他偏过头去轻笑一声。
收敛好情绪,回过头来还是装作很难受的样子说,“好吧,既然这是对我的惩罚,我接受。”
“但是作为等同的条件,你给送我一件礼物。”
温如琢问:“什么礼物?”
他慢条斯理的走回床的位置,拉开柜子,被绷带包扎的手略有点不方便,于是懒散的,用指尖勾着那串黑色锁链的choker。
笑意吟吟说:“我要你亲手帮我戴上它。”
温如琢这辈子最悔恨的事情之一,就是错送他这件礼物。
然而,他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她没理由不往后退让一步。
温如琢朝他招招手。
周思珩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像国王沉浮,她的眸落在他微微卷起的乌黑发顶,像小狗毛茸茸的毛。
严丝合缝的choker,恰好贴在他的脖颈,微微仰头,因为喘息而滚动的喉结,凸起的痕迹显得愈发明显。
周思珩的眼神混杂着欲望,此刻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现在,我是你的小狗了。”
*
今夜下了一场暴雨,这场来的刚刚好的雨,将花园里久久干涸的土壤滋润。
也给了周思珩顺理成章留下她的理由。
约法三章,他很主动地让出主卧的位置,表示今晚自己彻夜要在书房工作,绝对不会来打扰她。
临行前,他很主动的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温如琢检查。
温如琢其实不太习惯窥探别人的隐私,但第一天总是要摆出一点样子来,她随便翻了两下,没什么特别的信息,大部分都是工作往来。
私人账号里周思珩保持亲密关系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对于他的父母,连一句亲密的寒暄都没有。
和想象中的意气风发不一样,他甚至显得有点落寞。
“好了,你去工作吧。”
周思珩“嗯”了一声,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门关的一瞬间,他忽然说,“皎皎,我很高兴,你能给我这次重来的机会。”
与此同时,书房内,陈雨生和唐钰洲并排而站。
作为周思珩手底下的核心成员,当他们两个人同步出现,就意味着要有大震荡。
“股价持续下跌,不排除有庄家吸筹打压,这个月,我们至少损失了这个数。”
唐钰洲拿出一份数字精准的报表,言语中不乏痛惜。
周思珩冷冷地笑,想他当年在国外,也是纵横华尔街金融圈的一号人物,股票一夜蒸发数亿,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
他微微抬起下巴:“庄家想跌停,那就如他意,想赚我周思珩的钱,也得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查清楚低位接盘的庄家是谁。”
唐钰洲应了声“好”。
周思珩把目光转向陈雨生,问他,“背叛者找到了吗?”
“找到了。”
陈雨生眉毛一挑,脸上出现了点憎恶又痛苦的神色来。
“真没想过是他,我们好歹出生入死那么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了就是做了,没必要想那么多。”
周思珩情绪淡了不少,这么严重的事情,脸上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只是轻飘飘的吩咐,“处理干净点。”
“还有,把她学校里的所有人都调查一遍,最近不太平,我要确保她是安全的。”
“重点查程嘉铎。”
陈雨生“啧”了一声:“珩哥还是对这个初恋耿耿于怀啊。”
“什么初恋,就是遇到的时间比我早一点而已。”
周思珩冷哼一声:“她说她爱我。”
“是吗?”
唐钰洲见缝插针:“我怎么听佣人说,温小姐不肯听别人喊她夫人。”
“怎么,她还没有给你名份?”
闻言,周思珩眉毛微微扬起。
“怎么没有名份?”
“我是她独一无二的puppy。”
*
一觉睡到天明,定好的闹钟准时准点响起。
温如琢打了个哈欠,很少有睡的这么沉的时候。
这些年她的睡眠经过心理干预,已经比之前要好很多,但很容易受到外界因素影响,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失眠,忧虑过重的时候会惊醒。
周思珩估摸着时间,在外面叩了叩门。
温如琢还以为是佣人,扬声喊了句“进来”。
却没想到是穿戴整齐的周思珩,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进来的时候倒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沙发坐下来。
温如琢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还没打理,整个人睡的懵懵醒。
“我还没有洗漱。”
“那你先去。”周思珩低头看了眼腕表,“等会让司机直接送你去上班。”
温如琢“哦”了一声,不知不觉被他安排好一切。
等她洗漱完出来,发现餐桌上已经被摆好了早点,周思珩早上习惯喝咖啡,为了照顾她的口味,特地让厨师煮了软烂的粥。
用早餐的时候,温如琢视线频频望向桌上的文件。
她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份文件是给她的。
果然,周思珩抬手让佣人撤掉多余的餐盘,将这份文件在她面前摊平。
“那天,你说觉得我们阶层不平等,我想了想,这份转赠协议你签下,是我目前全部资产,我都赠给你。”
他想了想,分外严谨地添了一句,“还有恒庭的产业,你大概要等一段时候,等我年后全部拿下就送给你。”
温如琢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听的似乎不是中文。
她垂下眸,看预估价值那一行数不到尽头的数字,觉得太天方夜谭。
谁知道周思珩翻页,又继续说。
“这份是你的个人基金,其实八年前我就准备好了,只是那时候你年纪小,像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不肯停落,所以我一直没有交付给你。”
“有这份基金,往后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一生都会幸福顺遂。”
周思珩把所有一切交付她掌心。
“现在,让我幸福的权利,我交给你。”
第73章 chapter73“皎皎,我该怎么……
073
温如琢的人生忽然多了很多选择。
这是她以前从没有的。
从前,她为了一举成名踏足港岛这片繁华都市,为了治疗母亲的病在这里艰难求存,后来她为了远离周思珩,选择去巴黎读书。
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颗满是受伤的心。
而今时今日,她拥有了很多东西。
人生选择的权利被交托到掌心,不敢想象,这个权利居然会是周思珩亲手递给她。
这个不可一世,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
居然真的会任由她选择吗?
温如琢问他:“如果最后我不选择你怎么办?”
周思珩微微一笑:“你幸福比我幸福更重要。”
*
回到学校得到的第一条通知,是方咏珊已经被调离原岗位。
布莱克回到英国,人走茶凉的,学校里再也没有人会对方咏珊多加照顾,原本不正规的招聘手续被举报,学校因此处理了一大批相关人员。
办公室里兢兢业业干活的老师们拍手称快,说温如琢阴差阳错做了一件大好事。
只有温如琢从这一系列的手笔中感受到隐隐约约熟悉的感觉。
这很像周思珩的行事作风,干脆果断,不留一点情面。
下班以后,她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找到沈绵意。
大明星带着一副宽大墨镜,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面孔。
没办法,小道消息穿她追随周澍嘉来到港岛,港岛娱记现在对她死缠烂打,连经纪人在的住所都被架上八台摄像机,十几位记者轮流值岗搭班,就等着挖出一个重磅消息。
“其实这些记者我看八成都是冲着周澍嘉来。”
沈绵意手指撑着下巴,用一种局外人的语气分析道,“他要和宋家联姻,继承人的地位算是稳了,你猜,最希望我们现在旧情复燃的是谁?”
当然是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
“男人可真有本事。”沈绵意嗤笑一声,“那么大个儿子,居然能瞒二十多年。”
“绵意,你知不知道周澍嘉住院的消息?”
“什么?”
沈绵意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照常,只是多问了句,“死了吗?”
“没有。”
沈绵意从包里找出一支烟来抽,摸着打火机慢悠悠走到室外,她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毫不在乎。
“按照我们的交情,他死了,我一定恭恭敬敬上三炷香祭奠。”
人总是喜欢假装对感情若无其事。
第二天,某个报社忽然爆出周澍嘉重病不治的消息,接着谣言甚嚣尘上,传什么都有的,有说他出车祸四分五裂,也有说他回国路上遇到刺杀,两侧肋骨各中了两刀。
还有说他已经死了,只不过周家秘不发丧,还在追查凶手。
温如琢这会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越传越离谱的谣言了。
但她没想到沈绵意会因此慌了神。
傍晚她失神落魄地走回来,连家门钥匙都忘记遗落在何方。
温如琢下班匆匆赶回来找她,刚出电梯口,就听见她蹲在门口呜呜咽咽的哭。
这些年她们两个女孩各自成长奋斗,沈绵意也从刚入行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变得成熟端庄。
温如琢已经很少见她有这样嚎啕大哭的时候。
哭到妆发全湿,一点形象也不顾,那双明媚狡黠的眸,此刻映满忧伤的破碎。
“我想去看他,可是那家医院安保不许我进入。”
沈绵意猛的抓住她手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哀求她。
“皎皎,你带我进去好不好?”
“我只看他一眼就好。”
所有强抑的悲伤情绪冲破提防,沈绵意痛苦而又绝望的说,“我想见他,却连门都进不去。”
“皎皎,这就是跨不过去的阶层。”
在这一时刻,温如琢忽然明白周思珩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财产赠给她。
那两张薄薄的纸,是他爱到疯狂的决心。
他用一切,来填平他们之间的沟壑。
这就是周思珩的爱。
爱一个人,倾其所有,连死亡都无畏惧。
温如琢忽然发觉,自己真正领悟到爱的含义了。
爱一个人,并不是日复一日的平淡,并不是两个性情差不多温和的人凑合过日子。
真正爱一个人,是甘愿为其生,甘愿赴其死,世界上有千百种风景,都不及在他身边。
她咬住下唇,牵起沈绵意的手站起来。
“哪家医院?我带你进去。”
*
周思珩接到下属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周公馆和自己的父亲对峙。
场面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周同天一拍桌子,摆出父亲的架势要来教训他。
周思珩向来桀骜不驯,语句分寸不让,一点也没给这位父亲台阶。
一通电话打过来,刚好令一切偃旗息鼓。
电话那边是医院执勤的保镖打来电话,言语间颇为犹豫的说,“抱歉,周总,我把夫人放进去了。”
“她说是您让她进去的。”
保镖暗自懊恼,按照流程他应该先打电话确认一下再放人。
只是想到平时流传的有关于周思珩宠妻的流言,他脑子一钝,挥挥手直接把人放进去了。
谁知道周思珩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一向严厉的男人反倒笑了笑,转头问,“你怎么认出她的?”
“见过照片啊。”
保镖说:“夫人是最有名的古典女神,我看真人比电影里的女明星都要漂亮。”
这的确是实话。
周思珩开口:“兄弟们这几天辛苦了,跟唐副总打声招呼,过两天给你们发笔奖金。”
他放下手机,脸上又恢复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淡,掀眸看向周同光,语气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还有话说吗?”
“没话说今天就结束吧,我等会还有事。”
“听说那个女孩子前段时间回来了?”
周同天打量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温声对他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商量一下。”
“你把恒庭让给爹地,爹地让她进门怎么样?”
听到他自称“爹地”,周思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
他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十天半个月盼望这个父亲回来一会,可是却怎么也等不到他回头。
房间里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礼物,但没有一件是属于他的。
周思珩嗤笑一声:“是吗?”
“可是我妈咪不同意怎么办?”
“周家哪里轮到她做主。”
周同天笑了两声,一副十足纵容的语气,“我知道你妈咪对你也不好,你要是看不惯她,你我联手,我给你换一个听话的好不好?”
居然有人能把出轨说的这样光明正大。
还真是一位自私到骨子里的父亲,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找个理由盖在他头上。
周思珩恶心透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他咬住,低下头点烟的瞬间,看到一道影子飞快扑过来。
正是刚刚睡完美容觉的施鸿敏。
她刚下楼,就听见老公正在引诱儿子要踹她出局,一瞬间所有的憎恶都比不上此刻的寒心,她不敢置信地站在周同天面前,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二十余载,也同床异梦二十余载的男人。
“周同天,你忘恩负义。”
施鸿敏一个巴掌甩过去:“你忘记当初是谁扶持你在恒庭站稳脚跟。”
“老爷子根本不喜欢你这个废柴儿子,要不是我用施家势力帮助你,要不是我生下周思珩,你怎么可能有今天的逍遥日子过?”
“那你呢,没有我你现在还能是风光的周家大太?”
周同天“呸”了一口:“别装的这么委屈,你当初嫁给我也不是因为爱我。”
“我弟弟对你压根不感兴趣,你没得选才选上我,我们周家上百年打下来的祖业,你敢说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听他们吵架真是好没意义的事。
周思珩放下腿,打算要走。
谁知道施鸿敏忽然扑到他面前,望着他犹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珩仔,你不能听他的话,我是你妈咪,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你的人。”
是吗?
周思珩唇角缓缓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身旁那盏昏弱的落地灯光打下来,照耀得他面孔格外冷淡。
他先看向周同天,语气状似亲密。
“爹地,那个要做空我的庄家原来是你啊?”
周思珩语调拖得长长,勾着玩味的笑容,就这样嘲讽开口,“你可真是我的好爹地。”
潜伏已久的底牌就这样被抽出。
周同天脸色巨变,整个人的气势不再,如大树抽条瞬间倾颓下去。
周思珩却没打算放过他。
他继续慢悠悠说:“听说你把那对双胞胎儿子接到了赤水别墅,怎么样啊,打算哪一天接回来给爷爷看?我这个做哥哥的,要不要带点礼物看望他们?”
“不!”
没想到他居然连孩子的住址都查到,周同天脸色灰败下去,大喊道,“你别动孩子。”
周思珩扭头又看向施鸿敏。
“还有妈咪,我房间里的监听器是你装的吧?你几次三番接近我的女人,是也想要那些机密文件对吗?”
“你们都想要掌控我,但偏偏我谁也不服气。”
周思珩单手插兜,慢慢走出去。
一步一步,手工皮鞋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无比,他没有再回头,却仿佛已经看见门后那扇铁门缓缓关上的情景。
什么是真情?
他并不知道。
这座看似繁华无比的庄园,实际上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窖。
在这里培养的,只有疯子还有畸形的爱恋。
此时此刻,周思珩很想念温如琢。
一个教会了她什么是爱,却一点也不怜悯赏赐给他爱的坏女人。
*
夜色静悄悄的,窗外的星如维多利亚港湾星罗密布的船,在万家灯火的点缀下显得格外明亮。
温如琢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外,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医院是一个令人伤怀的地方,闭上眼,就好像听到绝望的啜泣声。
她略一偏过头,恰好看见半掩的房内,沈绵意伏在周澍嘉身上轻轻的哭。
那么坚强的一个女孩,看见喜欢的人浑身打着绑带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居然哭的要昏死过去。
周澍嘉吃力地抬了抬手,勾住她的小指。
他声音还是不吝:“哭这么大水,是想要淹死我吗?”
“什么死不死的。”沈绵意红着眼睛瞪他,“你这种混账王八蛋,就应该贻害千年。”
“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是绷带,你哪里受伤了?”
“放心,脸没有事。”
周澍嘉一副洋洋得意的语气:“知道你看上我这幅帅脸,车玻璃爆炸的时候,我脸护得很好。”
“谁看上你的脸了。”沈绵意大声反驳他,心虚的目光不自觉向外瞥。
“好好好,那是我勾引你好吧。”
周澍嘉纵容着附和她的话:“我知道,我连呼吸都在勾引你。”
眼见他越说越没有章法,气急败坏的沈绵意伸手捂住他的唇。
却感受到掌心微微润湿的痒意。
她刚想要骂他无耻。
手放下的一瞬间,却听见周澍嘉看着她说,“我爱你,绵意。”
“生死来临那一刻,我只有爱你这个念头。”
……
门外,温如琢正听到最关键之处。
冷不丁,有人搂住了她的腰。
她吓一跳,差点尖叫出声,却被周思珩的手掌捂住嘴巴。
“偷偷用我的身份带别的人进医院,你现在已经开始行使周夫人的权利了吗?”
“可你现在还不是我夫人。”
她想要逃,一转身却又撞进他的怀抱。
周思珩轻声的笑,俯下身,慢悠悠的,用手臂环抱住她。
他偏过头,唇贴着她的脸颊,亲昵地问——
“皎皎,我该怎么惩罚你?”
第74章 chapter74“给我这只坏狗一……
074
通风报信这么快?
温如琢惊讶地看着他:“不是说你今晚有会吗?”
“陈雨生和我说,你至少要开两小时。”
周思珩了然道:“嗯?原来是雨生那小子当了叛徒。”
没想到就这么说漏嘴,温如琢瞪大眼睛,两指压在唇上,还是忍不住辩解道,“不,其实是我威胁他的。”
这句辩解太苍白,怎么想也不令人相信。
他最讨厌背叛的人。
温如琢轻声问:“你准备怎么办?”
“你不希望我惩罚他吗?”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思珩目光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从前。
想到了她握着他手腕苦苦哀求,那时候她的眼泪像烧红的铁,打在他手腕生疼,只是那时候他的心也是钢铁,得到就要不惜一切代价。
他总是目中无人的认为能够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跟在他身边理所当然的快乐。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不想,那我就不做。”
“不过——”他顿了一下,忽然仰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对上他的目光,温如琢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只是更深地撞进他的怀抱。
周思珩的气息像鬼一样将她死死缠绕。
摩挲着她下巴的指尖泛着凉意,滚动的喉结,隐隐兴奋的双眸,他低下头,手指向上压住她的唇。
“我们今晚可以玩一些惩罚play。”
*
一对有情人的缠绵啜泣就在身后上映。
周思珩好几回想进去,他没什么浪漫缱绻的心思,至少在对待别人身上。
为了好姐妹的幸福,温如琢握住了他的手腕,她看着他的目光闪烁,随便扯一句话就说,“我们随便聊聊吧。”
“好啊。”
周思珩摊开手,语气格外不正经,“除了在床上,我们好像还真没怎么好好聊过。”
温如琢轻声问:“周思珩,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好不好,你还看不出来?”
他开始讲一口地道粤语,眉眼间的不吝,带着坏到骨子里的混球劲,就这样低低凑在她耳边道,“我这周思珩这两年在港岛,也是风光无限。”
他接连拿下中环两座顶级地皮,拍卖会一锤定音,彻底奠基港岛地位,到最后连周庭云都要敬他三分。
怎么算不上风头十足?
然而温如琢那双水汪汪的样子看着他,柔情似一把春水。
“其他呢,就没有一点只有我知道的事吗?”
“想你想的快要发疯算不算?”周思珩勾起唇,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喃,“其实那根金链子我一直都留着,去年我寻到一颗漂亮的宝石镶嵌在上面。”
温如琢浑身一凛,记忆忍不住回到那段时光。
她真正意义上失去所有自由,想要逃跑,站在那头的周思珩却恶劣地扯住她的链子,害得她哪里都走不掉,彻底被圈禁在他的方寸之地。
她的胆怯与颤抖周思珩全都看在眼里。
他仰起头,双眸一瞬间晦暗不明,内心却犹如天人交战——他对待感情,犹如饿狼扑肉不择手段,但也有心要同她保持一段美好爱情。
只是他大概比温如琢还要了解她自己。
她封闭的心犹如没有钥匙的大门,也许注定一生无法寻觅真爱。
诚然,这世界上有一部人会因此活的很好,毕竟不是人人都需要爱情才得以生存。
可他周思珩给了爱,他就要蛮横无理地撞开她的门,走近她的心。
“所以皎皎,快点爱上我吧。”
周思珩扣紧她的手,牵到唇边吻了吻,“只有你,才能掌控我。”
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很明了。
他给她自由、尊重和敬爱,不过是因为未来设定“她会爱他”这个唯一解。
温如琢相信,倘若自己现在和周思珩说,我要爱上别人,他一定会发疯。
她从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偏执的男人,有时候他的爱令她窒息,有时候却又令她落泪。
毕竟,从前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个人如此真挚动人的爱她。
爱到似乎情愿为她放弃生命。
温如琢眨了眨眼睛。
还没来得及学好的爱情课程,在此刻,宛若一个差生一般,带着迷茫的神色看着他问,“你真的爱我吗?”
周思珩皱起眉头。
他想,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努力,才能令她发出这样的疑问。
他开始心里盘算着晚上的时间,该出多少力气,才能让她感受到“爱”。
正想着,病房的门打开。
缠绵了数个小时的情人终于出来,沈绵意的脸红扑扑,眼尾还有干涸的两道泪痕,低着头出来,恰好撞见温如琢和周思珩拥抱的画面。
双目睁大一瞬间,她又低头假装看不见溜走。
还是温如琢呼唤他:“绵意,你要不要我陪着你?”
“不用不用,我去洗把脸。”
周思珩也在这时候倨傲地抬起下巴:“等会我送你们回去。”
“你有空?”
“我很闲。”
说完这句话,周思珩的电话立刻响起来,他脸上那副嚣张的表情还没淡下去,一个电话打过来,对上温如琢一脸“说谎话遭报应”的好笑表情,略无奈地挑了下眉毛。
招招手让她先进去。
温如琢本来是不想进病房的。
但是作为沈绵意的好朋友,来都来了,怎么也都要进来打声招呼再走。
她走进去就闻到很重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等到看清周澍嘉身上的伤势,她心里暗“嘶”一声,明白沈绵意为什么刚刚哭的那么梨花带雨。
正常人谁见过这样重伤的大场面,还是自己心爱的人。
周澍嘉坐起来,这会一点也不装,疼的龇牙咧嘴。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
“见多了,之前巴黎学校发生枪战,我去帮忙安抚伤者。”
然而血腥的味道还是令温如琢微微别过脸去。
她和周澍嘉算不上太熟,只知道他和周思珩如出一辙的坏,周思珩的坏劲表现在伪装的那股浪荡上面,而这位周澍嘉就显得略有低调,只听说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温如琢向来对危险的男人敬而远之。
却没想到周澍嘉主动开了话头。
“温小姐,其实阿珩这几年也不好过。”
为了表明诚意,他立刻高举双手,笑呵呵道,“当然,阿珩那几年也不是东西,他对待感情少了太多敬畏,总觉得得到就是最好的,现在这样大概也是他的报应。”
温如琢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在医院呆的有点无聊,跟你讲点故事吧。”
周澍嘉声音懒洋洋的,痛得受不了,开始随便讲话分散注意力。
“你走后的三年,阿珩一直很颓废,曾经钟爱的地方统统都不去,只在你们两个的爱巢酗酒,后来有一天他失联三天,我跑到中樾去找他,才发现他整整高烧三天。”
“这场高烧差点送他去见上帝,而他在见上帝的路上还在一直念你的名字。”
“我问他既然这么想你,为什么不去巴黎找你,一张机票的事而已,你以为你飞到巴黎就能摆脱掉他?”
周澍嘉撇撇嘴:“结果这个傻逼说这是他答应你的承诺,不纠缠的承诺。”
……
“周思珩,但愿我们别纠缠。”
温如琢心头一凛,忽然就浮现上这句话来。
那时候她处于生活巨大的失控之中,几乎决然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周思珩做事百无禁忌,却没想到在这句话上守诺。
她叹了口气,那五年的时光,何尝对他不是一场折磨?
“我能多问一句,最近他和家里关系怎么样吗?”
“不怎么样,鱼死网破,你死我活。”周澍嘉笑意堆满眼底,“怎么,你这个旧情人很关心阿珩?”
“难道你们要旧情复燃?”
他比了个开枪的姿势,嘴里发出“砰”的音节——“说不定下一秒脑子就炸开花。”
温如琢被吓得站起来,下意识向后退一步。
打完电话的周思珩从外面走进来,一把扶住她的腰。
巧不巧,他刚好就听到这一句。
“你担心我死掉*?”
他玩味地笑:“我呢祸害要生千年同你相爱相守嘅。”(我这种祸害要活千年和你相爱相守。)
温如琢听懂了后一句。
她撇开他的手转身离开,嘟囔着扔下一句,“谁要和你相爱相守。”
对着病床上的男人,周思珩冷哼一声,不客气道,“没事多睡觉,少在这里咒我死。”
他毫不犹豫转身,拎着车钥匙对温如琢的背影挥挥手,人风流,声音也风流。
“bb,不是讲好我送你回家?”
*
周家最近看起来真的很动荡。
毕竟周思珩安静了一整个星期都没有来找她。
不仅仅如此,连平时最会捕风捉影的纸媒也安静若鸡,一切都好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压抑着,到最后,反而是温如琢这个局外人不淡定起来。
工作中,她忍不住发呆。
倒是坐在对面的程嘉铎唤回她的注意力。
“皎皎?”
他微微一笑:“你怎么又发呆了,和我在一起有这么无聊吗?”
温如琢回了神,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儿?”
“信息中心说有台电脑被病毒侵入,喊我过来搭把手,我一听说是你的,当然就过来了。”
程嘉铎低头看了眼手机,忽然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拎了两杯咖啡。
“请你喝的,还是你最喜欢的太妃拿铁。”
“谢谢。”温如琢顿了一下,“不过你还是把这杯咖啡带给你其他同事喝吧,我戒咖啡很久了。”
对上他一瞬间看过来的目光,她小声解释道,“我睡眠不太好,喝咖啡夜里会更容易睡不着。”
“以前爱喝是因为时间不够用,白天要用咖啡吊着精神。”
“真不好意思。”程嘉铎接着说,“那我给你点杯牛奶吧?”
温如琢赶紧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们两个俱是一愣。
程嘉铎面色不大好看地扯了扯唇:“皎皎,我没想到我们会这么生疏。”
“是啊,毕竟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见面和联系了。”
温如琢略有为难地看着他说:“程嘉铎,以后在学校你也别喊我皎皎了吧,让同事听见了不太好。”
人到了某个年龄,对两性关系就会格外敏感。
即便很多举动是无心,也会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来。
这些道理,连周思珩渐渐都开始明白。
为了不让别人议论她,他主动撤掉了一切新闻报道,并且从来不主动进她的学校找他。
程嘉铎有点伤心地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难道我们那几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温如琢深吸一口气,“只是过去了而已。”
过去的意思就是,我不再爱你。
这句话似乎太绝情,她不是这么尖锐的性格。
“你以后就和大家一样,叫我温老师吧。”
程嘉铎猛的站起来:“皎皎,是不是周思珩他又逼你了?”
“我告诉你,你不用怕他,现在是法治社会,港岛也不是他周思珩一手遮天。”
“不是他。”
温如琢站起来,随口问他,“你当初喜欢我,是真的完全喜欢我,还是因为我最合适?”
这个问题太没由来。
程嘉铎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因为是她问的,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
他对她一见钟情,毕竟没有人能抵挡温如琢在舞台上的扮相,只她轻轻往台下一瞥,他就丢了心魂。
后来主动追求发现她是个性格机极其温和的人,和常年打压他的母亲姐姐完全不同的柔情,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无条件的支持。
程嘉铎觉得他们天生一对,这大概是爱情产生的来源。
他皱眉不解:“合适和爱情冲突吗?”
“爱情是你唯我,合适大概只是碰巧遇到,我也凑合。”温如琢掀起眼皮看他,“听朋友说,你和杨惠姗在伦敦尝试谈过?”
“是她不适合你吗?”
程嘉铎瞬间无言。
他看着她,忽然有些无地自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如琢却已经满身俱疲地看着他。
“你当初打着各自安好的旗号和我分手,毅然决然远赴伦敦,五年期间没有和我联系一次,现在回来也不要打一副深情难忘的牌了。”
程嘉铎却暗中握紧拳头。
他看着她,目光开始变得坚定起来,像是要为过去某种错误的懦弱赎罪。
“皎皎,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男人似乎都是油盐不进的产物,没爱上他们的时候是最狂热的日子。
温如琢懒得再多说一句话,恰好蓝屏的电脑在这时候恢复正常,她弯下腰简单检查了一下数据,拎着包干脆和他说再见。
程嘉铎站在背后打量她。
总觉得二十八岁的温如琢多了几分成熟靓丽,举手投足之间的魅力令人倾倒,现如今的她已经完全褪去少女时期的青涩,拥有了温柔和知性两种宝贵气质。
而温如琢,取回挂在衣柜里的羊毛大衣,刚刚踏出教学楼,就在楼下遇到另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
正是多日不见的周思珩。
他唇角咬着一根烟,整个人穿着一身深黑色的大衣,大翻领落肩,配上里面高领羊毛针织衫,属于男人的成熟魅力毕现。
他站在街头,很有港片电影里斯文败类的那个味道。
温如琢走上前,毫不客气抽掉他唇上的烟。
指了指墙面上禁烟的标识。
周思珩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语调拖得长长。
“我又没点火,望梅止渴一下也不可以?”
此时此刻,他看着她,似乎别有一番意图。
温如琢情不自禁抿了抿唇,心慌意乱地问他,“怎么到学校来了?”
“怎么,里面有我不能见的人?”
周思珩挑起眉,半开玩笑道,“你说我要不要也捐点钱,在港大搞个老师当当?”
“这样在办公室,你可以喊我daddy,也可以喊我老师。”
他思维已经飞到外太空:“我还可以帮你借两套校服裙穿。”
温如琢冷静地告诉他:“周思珩,我已经二十八,过了可以穿格子裙扮学生的年纪了。”
“是吗?”周思珩低头扫了一眼她胸部,“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化?”
她又一句话被点怒,伸手拿包要砸他的脑袋。
周思珩弯着腰往旁边躲,总是不小心撞进她怀抱。
他含笑的目光在瞥到她背后缓缓走出来的男人时忽然冷下来,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和她嬉闹。
搂着她的腰低声哄道:“好喽,全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乱说。”
“再乱说话我就毒哑你。”温如琢小声威胁道。
她接着问:“你怎么突然来我学校?”
他继续混不吝:“想你想的在公司呆不下去。”
温如琢正色看着他:“周思珩,不许撒谎。”
周思珩摊摊手:“和家里大吵了一家,被赶出来了。”
他还能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温如琢“扑哧”一声笑出来,虽然知道极大可能性是假的,但想到这幅画面也令人感到好笑。
她随口道:“怎么,你还能没地方住?”
“对啊,就是没地方住,中樾被芙嘉那丫头霸占了,她最近离家出走闹脾气,小姑娘作的不行,我没办法和她呆一块。”
“要不你收留收留我?”
温如琢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块钱塞进他口袋:“自己开房去吧。”
她迈开腿就往前走,小高跟短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哒哒。
“这么绝情?”
周思珩反拉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将人拉进了怀抱。
他低下头和她耳鬓厮磨,牵着她的手从挺阔的胸肌摸到凸起的喉结,直到她的手指勾住他脖颈的项圈——周思珩急促地喘息一声。
他的唇碾过她的耳垂,带着湿漉且危险的意味低语——
“好多天没见了,给我这只坏狗一点安抚剂吧。”
第75章 chapter75“人的一生,又能……
075
月亮湿漉漉的从乌云里爬出来。
夜色里,一切都寂静极了。周思珩抽了几张抽纸擦干净坐垫上的水渍,他开了车门下来抽烟,这支烟勉勉强强算是“事后烟”。
此时此刻,他略有餍足,连日的阴霾不快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扫除。
一转头,却看见温如琢趴在窗边打量着他。
车门落了锁,她下不去。
刚刚被欺负狠了的眉眼微微蹙起,因为被关住,很不高兴地看着他。
港岛的十一月已经很冷了,夜半起了很浓的一场大雾。
周思珩鬼使神差的,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幼稚的鬼脸,配上她的脸颊,似乎显得更加可怜。
他不由地盯着她笑起来,徒留温如琢一个人在车内迷茫,后来被他笑的愈发生气起来,把垫在身下的那件羊毛大衣狠狠翻出来锤了两下。
周思珩却浑然一副不怕冷的模样,外面的风呼啸着吹,他穿着简单,深黑色的高领毛衣和休闲的西装裤,指尖夹着猩红一点,懒懒散散回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温如琢渐渐察觉到自己和周思珩的相处变得放松起来。
大概因为他最近实在很好说话,纵容得几乎要没脾气。
她踩着他的底线试探了很多次,渐渐安心起来,开始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车又重新行驶在路上。
车尾灯在港岛街道上连成一道长线,连同络绎不绝的人一起,周思珩略有不耐地摁了下喇叭,却还是被人流涌得水泄不通。
正停滞不前的时候,车窗户被人叩响。
坐在副驾驶的温如琢愣了愣,下意识摇下车窗。
一张混血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忽然陌生的人,她被吓了一跳。
“哥哥。”混血儿用不大熟练的中文看着周思珩喊道。
前方拥堵的人群被疏散,周思珩一踩油门,毫不犹豫飞驰而去。
风从大开的窗户里泄进来,吹的人头发乱飞,温如琢重新摁下开关,把所有的风雨挡在门外。
她不由回味刚刚那一张面孔,其实仔细看,眉眼还是和周思珩有一点相似之处。
莫非?
“那是我爸在外面的儿子。”
周思珩证实她的猜测,随口道,“剩下的你就别问了,因为我也记不得这是他第五个还是第六个孩子。”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多问也不太礼貌。
温如琢有点无语地扯了下唇:“你爸在这种事情上,还挺有kpi。”
“是啊,老头子估计怕我不给他养老送终,等死了坟头立十个儿子大眼瞪小眼多有趣。”周思珩扑哧一声被逗笑,语调也变得轻松起来。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他拔掉钥匙,迈开腿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温如琢扭过头问他:“你怎么跟着我?”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不是说,我今晚跟你睡?”
“难道你要——抛弃你的puppy。”
他又开始勾贴着脖颈的choker,金属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听的人不自在。
温如琢无可奈何地答应他:“好,不过你不可以被我其他舍友发现。”
“我是你情夫?”
周大少爷恶狠狠地盯着她,就在温如琢以为他的高自尊必然会受不了而生气离开的时候,周思珩却忽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声音懒洋洋的,拖长的语调,好似真的对她没了脾气。
几乎百依百顺地说:“情夫就情夫吧,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这还是温如琢第一次听见有人成天把我爱你这句话挂在嘴边。
温如琢现在住的是一栋高层,她住其中13层楼,三房布局,其他两个室友和她都是港大新入职的年轻老师。
她提前在群里问了一嘴,过了五分钟,其中一位舍友苏筱雅回了消息。
「我今晚有节晚课,要晚点回来,你们先用卫生间吧。」
「哎?顾笙呢,一下午没在群里聊天了。」
温如琢想了想,回道,「笙笙可能在睡觉吧,我先进去洗漱。」
顾笙最近新谈了一个异地男朋友,男友最近休假来探望她,两个人早出晚归,玩的很是开心。
在为数不多的碰面时间里,温如琢都看见她又累又困的躲进房间里补觉。
她心里舒了一口气,拿钥匙拧开锁,对站在走道拐角处的周思珩招了招手。
周思珩双手抱胸,溢出一声轻哼声,似乎极为不屑这样偷偷摸摸的做派。
没开灯的客厅,有一个房间里亮着灯,关着的门,温如琢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动静发出,她担心会露馅,三两步走到周思珩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就往房间里拖。
周思珩低低笑了两声,松了力,懒散着,任由她拉进去。
进门一打量,却是忍不住皱起眉。
她怎么能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房间又小又暗,连露台都没有,窗外的风景也乱糟糟,一眼望下去全是乌泱泱的人。
而温如琢本来也没觉得房间有多小,但周思珩一走进来,好像所有的空间都变狭窄。
她把过道里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视线不自然地到处瞥着,然后装作不经意,把衣柜里露出的一角内衣偷偷塞回去。
周思珩笑了笑,敞开腿在她桌前坐了下来。
一瞬间,整个过道的空间都被他挤占,温如琢想要越过他去拿洗漱用品,小腿蹭着他膝盖,西装布料的触感坚硬。
她被绊住,往前踉跄了一步。
周思珩的手虚虚在她腰上扶了一把,他这会儿倒做上正人君子,分外正经地问她,“我今晚睡在哪里?”
他的目光看了又看,一间小小的屋子,统共就塞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呦,这床还是双人床呢。
这不是量身为他定做?
正想着,温如琢已经从储物柜里抱出一大床被子,她把被子扔进周思珩的怀里,又扯了自己床上的被单扔给他。
“你自己铺。”
周思珩万分诧异地看着她:“你让我睡地上?”
“客厅里还有一把沙发摇椅,要不然你凑合睡那里?”温如琢飞快道,“或者你下楼过两个红绿灯左拐,那里有一家半岛酒店下榻。”
“懒得去。”
周思珩把床单铺在地上,随手从她床上拿一个枕头,撑着腿,就这样懒洋洋躺下去,连语调都显得慵懒。
他用一口好缠绵的粤语对她道:“死也要死在你身边。”
温如琢不再理他。
她觉得今晚能收留周思珩就已经是很疯狂的举动了。
她已经不理智。
不理智到引狼入室。
不远处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温如琢企图用热水洗掉自己所有的意乱情迷。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镜子前擦干了头发缓缓走出去。
出乎意料的,周思珩不在。
门又重新被关上的痕迹,过了五分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是他发来消息——开门。
他居然又回来了?
温如琢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开门的一霎那,被他的气息包裹,她仰起头,看周思珩湿漉漉的发,清水洗涤后更加明亮的眼睛,在朦胧的灯光下,那双挑起的丹凤眼更加含情。
她把他又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忍不住盘问:“你去哪里了?”
周思珩很理所当然地说:“楼下开了间房洗了把澡。”
她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为你——”拖长的语调,他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眸满是轻佻挑逗,“想和你一起睡觉。”
“你真不要脸。”
温如琢小声骂出口,谁知道她骂人也动听,一把掐水的嗓子,听的周思珩心里发痒,觉得她说什么都很甜蜜。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忽然想到了许多曾经。
那些疯狂爱过缠绵过的夜晚,在所有声嘶力竭的疯狂之下,其实他渴求的,也只是一隅的安稳而已。
“皎皎,我就要走了。”
周思珩堪称平静地看着她说:“所以最后一晚,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这幅平静的语调却搞得温如琢不平静起来。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一晚,说的好像是什么未亡徒一样。
温如琢心扑通扑通的跳,她走到床的另一边,慢慢地躺上去,过了会,转身背对着他。
声音很闷地问:“你要去哪里?”
“去美国一趟,有点产业要处理。”周思珩语气轻松起来,“如果运气好,大概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如果运气不好……”
他话说到这儿就停了。
温如琢立刻继续问下去:“如果运气不好就怎么样?”
“不怎么样,放心,我对外国女人完全没兴趣。”
周思珩慢悠悠地说:“只要你一直想念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的心却因为这句话猛的一震。
这句话令她想到很多年以前,那时候父亲还是青年,时代流行下海,他拎着背包,毅然决然离家。
那时候温广秀也对卓怜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这不过就是一句听上去像承诺的安慰而已。
温如琢也只能顺着说:“谁会想你。”
月光静静流淌,周思珩手枕在脑后,地板硬邦邦的,比他这辈子睡得所有床都要硬。
他轻声感慨道:“皎皎,此时此刻是我人生中最温情的时刻。”
温如琢坐起来,摸黑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毛毯,折叠成四方形状给他铺在地上,勉勉强强也能有一点柔软度。
听到他的话,她随口道,“怎么可能。”
风光一世的周大少爷,蜗居睡在她这间小小的卧室,恐怕说出去要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她在心里想,等他们以后不纠缠的时候,周思珩给她五百万,她可以考虑把他打地铺这件事忘掉。
“交换一个秘密吧。”周思珩提议道,“我觉得你对我也挺感兴趣的。”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恋?
虽然如此腹诽,温如琢却忍不住跳下他的陷阱,跟着问,“你要什么秘密?”
“一个问题。”
周思珩看着她问:“你的小名为什么叫皎皎?”
只是这个吗?
温如琢在黑暗里泄下一口气来。
她咬住下唇:“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好像不太划算。”
“划不划算是由提出问题的人决定,选择权并不在你。”
周思珩挑着眉头,声音不吝,似乎就觉得她这个答案价值千金。
温如琢想了想缓缓开口:“君子如琢,皎洁如月,是我父母对我的期许,恰好我出生那天也明月高悬,月光轻扬。”
周思珩点点头,声音在黑夜里低沉而富有磁性。
“皎皎,你的确是一块值得精心雕琢的无瑕美玉。”
“还有一个含义是段教授为我取的,出自一句故事,也就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句话就有说法了。
周思珩眉毛一抬,问她,“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岂料温如琢重重点了点头。
分外认真地说:“我知道段老师心里一直有个人,那位来自遥远的Mr.zhou,其实就是你爷爷吧。”
“这些年段教授的每一场演唱会,正中间最贵的那一张票总会被人第一张定下,可是此后岁岁年年,那张位置总是空着。”
温如琢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我在巴黎的几场表演,也是如出一辙的情况。”
“周思珩,这些又都是你的手笔吧?”
“我只是想看你的每一场表演,事实上,你的每一场表演我都在。”周思珩哼笑一声,“我说过,我会在你的台下永远为你鼓掌。”
原来是搞这套声东击西的招式。
温如琢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绕到床的另一边,慢慢爬上去。
床微微塌陷了一角,温如琢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有点伤感地说,“不过段老师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周先生在一起了。”
她可以为了心爱的男人一生不婚,但绝不会为了爱情和周庭云再续前缘。
因为周庭云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他回到了港岛,在那里照常娶妻生子,繁衍家族,深情只是男人装腔作势的工具,段梅英曾经无比清醒地说,她只是怀念和祭奠那段年少时期最火热的爱情。
周思珩忽有所感地低低叹了口气。
黑暗里,他的手臂微微抬起,搭在她的床边,然后像藤蔓爬上树一样,于寂静之中牵住了她的手。
温如琢指尖颤了颤,在一半强迫和顺从之中,在摇摆不定的天平里,和他就这样缓缓相扣。
夜色里,渐渐只剩下他们两个安静的心跳声。
她听见周思珩说:“我们不要成为怨偶,要成为天底下最痴情的男女。”
但这世界上遍地都是怨偶。
温如琢从不认为自己会是幸运的。
她的手向后缩,手指却被男人紧紧握住,相握交叠的掌心,逐渐拱成一间可以容纳心脏的心房,将所有的流动的血液汇聚。
“周思珩,你觉得我适合恋爱和结婚吗?”
“不适合。”
谁知道周思珩一口回绝。
这倒是一个她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也是一个和程嘉铎完全不同的答案。
温如琢忍不住翻了个身,手撑着下巴等他下文。
周思珩这时候拿乔,慢慢吞吞,好似在思忖,声调勾得又懒又散,摆明了拿捏她。
“你性格温吞又内敛,稍微欺负一下就掉眼泪,追你的感情进展就像乌龟爬一样慢吞吞,其实皎皎,你自己本身就恐惧爱吧?”
“你恐惧爱上别人,也恐惧别人爱你,只有自己一个人,是你全部的安全感来源。”
是啊。
温如琢在床上张开双臂,流下眼泪。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周思珩又说:“不过谁让我喜欢你呢。”
“当初我说绝不会爱上你,现在想一想,就是报应。”
床上又扔下来一个枕头,柔软的触感即便打在脸上也不感到疼。
周思珩一把捞过去垫在脑后,语调拖得分外长。
“我们的皎皎心疼我了。”
这一夜,到了后半场开始下起了雨,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睡的迷迷糊糊间,她看见周思珩似乎站起来关窗户。
他高大的身影在玻璃窗前泅出一道光雾,在这个时刻居然分外的有安全感。
在这份独特的安全感中,温如琢再一次沉沉睡下。
第二天醒来,周思珩已经不在她身边。
身旁的枕头有余温,不知道是不是他半夜不要脸爬上了她的床。
温如琢抬起指尖,恍惚贴向额头的位置。
是早上半睡不醒时候的记忆,那时候周思珩俯身而下,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
他语调是自成的缱绻,勾着缠绵在她耳边低语。
“皎皎,离开前我送你最后一句话。”
“人的一生,又能多少绝对真心的时刻。”
屋檐下积蓄一夜的雨开始往下落。
这场风雨已经停下,但周思珩却离开了。
也许有一天,周思珩会离开她的世界。
温如琢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
第76章 chapter76“皎皎,你来教我……
076
没有周思珩的港岛,似乎总少了点“重磅新闻”。
尤其最近港岛另一位风云人物周澍嘉也卧病在床,整个港岛和已经到来的冬天一样,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低迷期。
不过三天后,另一位风云大佬沈琮良赴港的大新闻,终于将这汪死水点燃。
香樟咖啡店内,周芙嘉分外忧愁地撑着下巴。
连最宠爱的咖啡都索然无味。
温如琢充当知心姐妹,端着一杯馥芮白,笑着听这位大小姐的爱情故事。
她故作讶然地说:“所以你跟着沈先生回了京北,因为不小心吻到他而落荒而逃躲回港岛?”
“而他现在过来,十有八成是来抓你?”
“我是看他的嘴巴太水润,想凑近看看而已。”周芙嘉愤愤不平道,“我是不小心!是他耍无赖非要让我负责。”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周芙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只是低着头啜了一大口咖啡,然后苦着脸说好烫。
温如琢正听到关键的地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响个不停。
她看了一眼,果断把手机翻面,有点烦地叹了口气。
周芙嘉见状自然问:“怎么了?”
“还不是你哥哥。”她说,“找了一堆职业经理人和律师,每天打电话骚扰我,让我尽快完成股权变更和产权过户手续。”
“我得给周思珩打个电话,他的资产我一分钱都不感兴趣。”
温如琢拨了个电话出去,果不其然,还是和前几天一样的情况。
他的电话打不通,几乎就像查无此人一样。
她将求救的目光望向周芙嘉。
谁知后者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我也好几天没联系上哥哥了,他们这次行动很保密,我连他去了哪个国家都不知道。”
“可能他担心我一不小心说漏嘴,告诉了大伯吧。”
父子相斗的场景还是她在唱戏的时候才能上演,没想到在这儿还有现场版。
再看周芙嘉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看着天真烂漫没心机,却什么都明白。
只是对她说:“其实恒庭这块产业早就对哥哥可有可无了,不过对大伯来说,恒庭可是他救命稻草,拿到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变现,这可是周家这么多年的心血。”
温如琢忍不住皱眉:“变现?他那么缺钱吗?”
单不说别的,就说有周思珩这个儿子,再怎么样也不会短缺了周同天的花销。
周芙嘉倒是不介意把家里一些隐秘事情告诉她。
在她心里,温如琢早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更不要提周思珩早就让家里改了称呼,他发誓这辈子只会和温如琢一个人结婚。
所以周芙嘉不管从哪个角度想,温如琢都和她嫂子没什么区别。
“他有很多小孩要养啊,这些年在外面花天酒地,大伯母和哥哥肯定不可能给他这些钱养孩子的,他开公司又开不好,还喜欢赌博,所以才想抓住恒庭的继承权。”
“不过听说爷爷最属意思珩哥,估计会越过大伯直接把权利给他。”
原来周思珩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人。
天底下不称职的父亲怎么会这么多。
在这个时刻,温如琢和周思珩深深的感统深刻。
她逐渐开始明白他对爱的高傲自大,也逐渐明白了是什么造就了他发出“我不需要爱情”的狂妄。
“那周思珩呢?”她忍不住问,“他会有危险吗?”
“投胎是一场赌博,继承也是。”周芙嘉漫不经心搅动咖啡里的汤匙,向来玩笑的面孔在此刻有点认真的伤感。
“当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
“就像哥哥承认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为这场动人爱情生与死的打算了。”
说到这里,周芙嘉眼睛亮起来,忽然笑嘻嘻地凑近,“小温姐,我和你说个我哥的秘密。”
“我有好几次偷偷回中樾,看见他抱着你的玩偶在偷偷的哭,他想你居然想的都落泪。”
温如琢张了张嘴,眸中隐隐有震惊流露。
“还有你妈妈的事情,我听庄园里的佣人说了,这事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哥哥。”周芙嘉顿了顿,有点难为情地说,“思珩哥这个人特别要强,小的时候他妈妈就不许他哭。”
“所以他也不太懂你们这种母女之情,他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全心全意为她好,那段时间你准备比赛挺辛苦的,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估计他不是故意隐瞒你阿姨病情的,只是他不擅长感情推敲,只善于用理智分析利弊,所以选择善意的谎言瞒住你。”
“这件事我已经不怪他了。”
温如琢轻轻说:“妈妈离开的时候握住我的手,说看到我拿到第一名已经死而无憾了。”
“她说我实现了爸爸当初承诺却没做完的事情,我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周芙嘉有点着急地开口,她是藏不住话的急性子,话讲到一半忽然憋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脸去假装自己没说。
不用她说完,温如琢也能猜到她大概想说什么。
她一定想说,那她怎么还不和她哥哥复合呢?
“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感情才能活下去的,你哥哥的爱情怎么说呢?”温如琢打了个比方,“像壁炉里的柴火,在冬日里带来盛大的温暖,但柴火添得越多,却又将人灼伤的危险。”
“我想要的是一杯温度甜度都恰恰好的咖啡。”
温如琢低头品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微微蹙起眉头,今天忘记选甜度,有点过分甜。
她又继续说:“不过,这是我之前的想法了,现在我也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
“拜托拜托,我才刚回港岛不到三个月,你们就留点时间给我想想吧。”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周芙嘉双手合十,漂亮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好吧,其实是我有问题,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温如琢了然地看向她:“你爱上了沈琮良。”
“没有人会拒绝八块腹肌和硕大胸肌的男人。”周芙嘉言之凿凿说,“如果有,一定是因为锻炼的还不够好。”
“不过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无法回答你。”
温如琢苦恼地说:“因为我也不确定关于喜欢的定义是什么。”
曾经她是很确定的。
后来这套*理论被周思珩彻底推翻,他来到她的世界,犹如台风过境。
周芙嘉问她:“那你现在还喜欢程嘉铎吗?”
没有任何迟疑的,温如琢摇摇头。
她说:“不喜欢。”
“那周思珩呢,你还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令温如琢迟疑了很久。
周芙嘉激动地站起来:“不知道就是有点喜欢。”
“你完蛋啦皎皎,我就说我哥那张绝世帅脸还是有点用的。”
温如琢轻声说:“可我觉得我们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我们的世界天差地别。”
“没关系呀,我哥哥会想办法和你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周芙嘉很肯定地说,“皎皎,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人爱很淡薄也很猛烈,一旦爱上就是倾其所有,无可自拔?”
温如琢当然相信这句话。
她曾经以为周思珩说要把所有财产转移到她名下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送周芙嘉回中樾拿东西的时候,她被几位处理财产的工作人也严严实实堵在门口出不去。
周思珩的电话联系不上,她只好打给陈雨生。
陈雨生着急慌忙从旁边的小楼跑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见面,不都是平时熟悉的同事吗?
他笑眯眯说:“不用担心,都是珩哥手底下的人。”
“有人送钱还不好,过户的费用也不用你出。”
温如琢有些生气地说:“他是死了吗,一定要把所有的财产转给我?”
“目前还没有。”陈雨生偏了下头,“不过珩哥是交代过,如果哪一天他死在你前面,我们剩下的兄弟们一定要照顾好你。”
死亡的话题忽然被摆在眼前。
温如琢心里猛的刺痛,她别过脸,倔强地说,“在没见到他之前,我不会签字的。”
周思珩已经有一周没有联系她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时常见到他的时候,她会感到厌烦,但是当他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又开始忍不住挂念。
温如琢很讨厌这种感觉,也很讨厌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
她忍不住问陈雨生:“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陈雨生耸耸肩:“我只知道在国外处理之前留下来的一些项目,具体哪个国家我不清楚。”
“我讨厌他。”
温如琢忽然小声骂人,她很少有这样明显情绪外露的时候,连站在她身边的陈雨生都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庄园内,缓缓驶入一辆车。
待看清楚车牌号,陈雨生脸色猛的一变,立刻看向周芙嘉。
“大小姐,麻烦您带着她去里面玩吧。”
周芙嘉望过去,清一色的8号牌,这辆车……不是大伯父的吗?
她也知道轻重,立刻拉着温如琢的手就要往里面走。
却没想到周同天抢先一步,推开车门走下去,冷声道,“周芙嘉,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看到长辈,一句招呼也不打?”
周芙嘉硬着头皮喊了句:“大伯父好。”
周同天“嗯”了一声,双手搭在腰带上,眯着眼打量她身旁的人。
长得的确漂亮,一身天青色旗袍勾勒出好身段,外面笼着一件纯白色的大衣,更是将这种没攻击性的漂亮发挥到极致。
那双潋滟温柔的眸此刻望过来,倒是得体大方地问候了一句,“周总好。”
周同天有些轻慢地说:“你是跟在阿珩身边那个女人?”
“我不是。”
温如琢脸色未变,柔声说,“是您儿子跟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介绍一下,我叫温如琢,您可以叫我maripaz。”
没想到刚见面的交锋就已经如此激烈,周同天冷哼一声,没想到她是个绵里藏针的,果然能跟在他那个儿子身边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他开口嘲讽道:“温小姐果然好手段,逼得我儿子头脑发昏,要将所有财产转到你名下。”
原来他是来兴师问罪。
陈雨生率先挡了出来:“周总,那些财产是珩哥自己的私产,他有权自行处理。”
“是吗,那也要知会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声吧。”
周同天说:“温小姐,我好歹是阿珩名义上的父亲,你要想进周家的门,还得过我这一关,得我首肯。”
他架子摆的太大,抬起的下巴,浑身上下掩盖不住的傲慢无礼,温如琢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有钱人身上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高傲各有不同。
周思珩的高傲只会令人感到望而生畏,不敢靠近,而周芙嘉的高傲更多显得可爱,她像一只浑身镶满宝石的孔雀,抖一抖尾羽,整个世界霎时间明亮起来。
而这位周同天的高傲,令人感到厌恶,令温如琢想到在港岛初来乍到那段时间受到的每一种凋零,他很像仇绍康,两个人都令她厌恶。
但很可惜,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至少在中樾这个地盘,她不会任人摆布。
温如琢仰头看着他,分寸不让。
“是吗,我还不知道人可以这么无耻,从不承担父亲的责任,却很擅长行使父亲的权利。”
周同天脸色完全变了。
尤其当站在她身边的陈雨生毫不客气地笑出声的时候,他死死瞪着温如琢,这些年他和周思珩父子失和已经不是秘密。
但有人把这个事实明晃晃揭穿,还是令他感到难堪。
“现在我们周家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了。”
陈雨生伸出手臂挡在她面前,护着她回击,“是吗,我也觉得中樾的安保越来越差了,居然什么车都能通行。”
“周总,这是我们珩哥的住所,而这位,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下次您要进门,还是要提前和她打声招呼。”
周同天彻底被冒犯到,扬起的手摇落下,温如琢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低下头。
却忽然被人挡住,突然出现的周思珩,一身利落的黑色风衣,他大步走过来,带来了凛冽的风,还有温如琢心里长久的动容。
他毫不客气地扼住周同天的手腕,力气用得很重,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
“我的女人,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他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没有任何尊重可言,倒是冷冷开口威胁。
“再敢多说一句话,我让你的公司一分钱也不剩。”
别人说这种话可能是吹牛,但放在周思珩身上,这个曾经响彻华尔街的天才,周同天绝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件事。
他咽了咽口水,决定先走为上。
汽车的尾气在这个庄园里留下一条长线,风一吹过,什么也都散了。
温如琢转过身,略过他也打算离开。
她一句话都不说,脸上表情也淡淡的,好像完全没见到他的样子。
周思珩抿住唇,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生气了吗?”
和刚刚嚣张姿态判若两人,此刻他声音放得轻轻,似乎明知自己犯了某种错误,而在隐晦的求得一场原谅。
温如琢抬起眼皮看他:“你早就回来了。”
她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因为她看见周思珩出来的方向是里面的房间。
他早就回来了,却不联系她。
也许就在刚刚,他站在某个得天独厚的位置,就这样冷漠的纵观全局。
想到这里,温如琢忽然生气起来,她觉得这些天的担忧和关心都好像喂了狗。
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有因为担心他而茶饭不思。
她轻而易举就甩开他的手,生气地迈开腿往前走。
周思珩低声说:“我受伤了。”
果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僵直的身体,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回过头。
温如琢冷声问他:“伤到哪里了?”
周思珩说:“你跟着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楼的卧室里,家庭医生还没有离开,旁边放着一系列消毒工具,
周思珩重新躺上沙发,脱掉外套,他里面穿着的t被卷了上去,露出隐隐渗血的绷带。
缠绕着的绷带被一圈又一圈揭开,温如琢终于看见了他腰腹的伤口,她瞳孔骤然一梭,心跳忍不住加快。
过了会,因为没有办法注视这幅血腥场面而偏过头。
“就是因为你会害怕和担心,所以我不敢告诉你。”
“如果你对我无法做到坦诚,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温如琢咬住下唇,轻声对他说,“爱情的底线之一是双方坦诚,而不是打着为一方好的名义隐瞒和欺骗。”
周思珩有些吃力地掀起眼皮看她。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创面清理,因为打麻药会失去清醒,而他想要多看她一会,所以他硬生生忍下了这场疼,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
此刻看着她的脸,因为生气而冷若冰霜,但其实心已经对他柔软下来。
周思珩忍不住笑起来:“皎皎,你现在是在对我透题吗?”
温如琢嘟囔道:“才不是。”
看完了伤她就打算要走了,临走前叮嘱周思珩不要再让那些经理人来骚扰她,她对那些庞大的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的要把资产全都转入她名下,她怕第二天就遭到周同天的暗杀。
原本就只是一句玩笑话,周思珩却若有所思。
最后,他牵住她的手依依惜别。
“皎皎,你来教我怎么爱人好不好?”
第77章 chapter77“我的小树变得生……
077
周思珩其实也回国没两天。
温如琢走后,他靠坐在沙发上听陈雨生回报国内动向。
听来听去都是那些事,无非就是周庭云身体越来越差,他这个周家继承人的位子不够稳,背地里那些势力又蠢蠢欲动起来,再加上有周同天的挑拨,这个家早就已经四分五裂。
再无一点温情可言。
那天他的态度也惹怒了施鸿敏,她一怒之下搬回娘家,并且十分生气地告诉他,这辈子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只生下他一个儿子。
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他身上,可他如此忤逆她。
其实对于周家每个人来说,他只是一个巩固家族的工具而已。
真话并不显得很好听,周思珩自嘲地笑了笑,转而问,“她最近怎样?”
每时每刻,陈雨生都在密切关注温如琢的动向。
到今天终于能派上用场。
他立刻说:“茶饭不思,分外想念。”
“是吗?”
周思珩脸上立刻浮现出点笑意,他哼笑一声,心情有点好地说,“看来她心里还是有我。”
“心里没您刚刚也不会发那么大脾气呀。”
陈雨生啧了两声:“我刚刚是真没想到温小姐会发那么大脾气,她平时性格多好的一个人啊,还有刚刚,说真的我见到周总都有点杵,她居然唇枪舌剑一点没带让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恃宠生娇?
谁知道周思珩反倒满意地笑起来。
“她会生气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房间的窗户外刚好能倒映花园里生长的那棵小树,这棵树现在已经长得很高,高到枝桠延伸到二楼的露台上。
周思珩特意不让任何人修剪它,刻意要让她保持最生动的样子。
他有点感慨看着这棵树说:“我的小树终于开始有脾气了,她开始变得生机勃□□来了。”
*
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如琢对周思珩发了一场很大的脾气。
走出去的时候手上没收住力气,关门发出很大一声,惊得庄园里好几个佣人跑出来看。
她一下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匆匆走出去。
门口却早已安排好司机送她离开。
坐在车上,温如琢忍不住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不再温顺和忍耐,不再把礼貌和温柔作为人与人相处的第一要义,而是去反抗去辩驳,甚至面对周思珩,她不再恐惧,而是开始和他发脾气。
如果是以前的她,会这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
在港岛和他初次相遇,她就是仰望他的姿态,后来她跪在他身前哭着求他放过程嘉铎,注定了低头的身份。
他在港岛是只手遮天的资本,而她只是万千世界里最普通的一员。
所以面对周思珩,她害怕,恐惧,因而步步谨慎,不敢行差踏错,更不要说对他肆无忌惮发脾气。
但现在一切似乎不一样了。
她不再寻求他的帮助,在自己的人生世界里渐渐走向自我独立,精神充盈之路,她对他不再渴求,甚至大部分时间开始以平等的姿态看向他。
这难道是周思珩想要的吗?
温如琢读不懂他的意图,他的放手在当时就是有代价的时候,她永远记得那时候他隐隐压抑的目光,带着无限的汹涌要将她吞没。
那时候周思珩对她说:“我只放走你一次。”
所以她其实已经做好准备,做好和他相爱相杀,纠缠一生的准备。
但谁知道回国后周思珩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他似乎不再试图掌控她,反而把最尖锐的一把刀递给她,让她学着掌控他的一切。
她有些读不懂他的爱,却开始慢慢感受到他的温柔。
也许,她也是可以试着教会他正常的爱吧?
至少是,朋友之间真诚且坦诚的爱。
正这么想着,前方忽然打横出现的一辆车,司机猛然踩下的脚刹,车在公路上发出刺耳的噪声,随即安全气囊被弹出,温如琢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她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后知后觉感受到一场车祸的到来,很快,碎玻璃嵌入手心的疼痛令她皱住眉头。
……
一个小时后,周思珩得到温如琢发生车祸的消息。
与此同时,一张车祸现场的惨烈照片也被递到他手上。
新一轮董事会选举刚刚开场,坐在会议室里的十八位股东举棋不定,周思珩站起来,忽然要离场。
作为选举人之一的周同天也跟着站起来。
他状似体贴地问:“阿珩,选举还没有结束,你现在离开是要放弃吗?”
唐钰洲也跟着站起来,他在身后悄悄拉住周思珩,低声道,“温小姐那边我去看着。”
谁知道周思珩没有一点犹豫,推门而出。
擦肩而过的瞬间,周同天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来。
他几乎憎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阿珩,你永远没办法赢过我。”
“因为你不再无坚不摧,你有了真正的软肋。”
……
周思珩赶到医院的时候,温如琢已经从病床上下来。
看见他,她愣了下。
“我不是给唐经理打了电话,让他告诉你我没什么事吗?”
当着所有人的面,周思珩深深拥抱住她。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带着眷恋急促的喘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他很害怕失去她。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居然还会有另一个人在乎她的安危。
温如琢抬起手,在迟疑中轻轻回拥住他。
她用一种轻柔的节奏拍打他的后背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阿珩,我没什么事,只是擦伤了点皮,医生做了消毒和包扎,等会拿了药就可以回家了。”
“你呢?”
她看着他问:“我听说今天是恒庭的董事换届投票,你怎么突然赶过来,已经结束了吗?”
周思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在和他对视的目光里,温如琢隐隐约约猜到了某个答案。
她感到不可思议,双眸震惊地看向他。
周思珩微微一笑,语气很平淡地开口,“一场董事会而已,皎皎。”
“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的荣光。”
彼时的温如琢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当她从医院回到家里以后打开手机,看见涌进来的消息,不免愣在原地。
周思珩居然为了看望她,放弃了恒庭的董事会选举?
他和周同天如此势同水火的关系,即便拥有父子亲情之间的血缘关系,周同天也未必会放过他。
看到消息的一瞬间,温如琢立刻就给周思珩打了电话。
她非常担心他的安危。
等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又明白自己多虑了。
常年生活在波谲云诡下的周思珩,又怎么会不明白放弃的后果,他一定比她要更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危险和挑战。
然而即便如此,温如琢仍然叮嘱他,“一切小心为上。”
“你的安全最重要。”
她想说,其实拿不拿下恒庭,他有多少资产,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电话里的周思珩声音低哑很多,即便输掉了一场比赛,他似乎还是那副懒散无所谓的样子。
反而格外有兴趣地逗弄她。
“怎么了,关心我?”
“只是同病相怜而已。”她在言语上不退让,“比起我受的伤,你的确更需要关心。”
“真关心我就来照顾我。”
周思珩扬起头,尾调拖得勾人,“我就在中樾,房间密码0811,你来不来?”
“我不来。”
温如琢轻声对他说:“在你伤好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就当是给你的惩罚,你不好好珍惜自己身体的惩罚。”
惩罚人的语调还说的那么温柔,她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惩罚?
周思珩唇角勾起一抹笑,他身体向后倾,有点不满足地滚了滚喉结。
想在这时候把她抱在怀里亲,想听她这幅好听的嗓子说更多的话,他不满足和她只是这样远距离的接触。
可是一切都太晚,她的突然回来令他措手不及,周同天的一张威胁照片更是打乱了他所有的阵脚。
其实周思珩不应该是这样的。
商场之上,以命互搏,曾经他在华尔街的战场上,向来无畏生死,一秒间数亿蒸发的钞票都不会令他眨眼。
然而此时此刻,他居然第一次生了怯懦之心。
无论是什么样的赌咒,他都绝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既然这样,那就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温如琢面容发怔,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她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周思珩冷着声音又重复一遍:“我说,我们到此结束了。”
“我不喜欢被任何人掌控,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掌控我。”
“所以我们到此结束吧。”
听到这句话,温如琢心感到被锥刺一样的疼痛。
她皱了下眉头,不明白这钝痛的来源。
只是又问了一遍:“周思珩,你认真的吗?”
周思珩靠坐在沙发上,茶几桌面上散落刚刚送来的文件,周同天搭上了境外势力,这些年假装艳遇生子,实际上发展的势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
他们父子之间会有一场恶战要打。
“认真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怀表,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口吻道,“皎皎,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不纠缠。”
“还是——”周思珩语气一顿,玩味道,“你真的爱上我,开始舍不得?”
第78章 chapter78“如果你还生气,……
078
周思珩并没有等到这个期待已久的答案。
温如琢最近的脾气看起来真的大的不得了,他这句话刚说完就被挂断电话,头一回被人挂电话,机械的电子音传来,周思珩起先还有点怔然。
后来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失笑。
真没良心,还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他只是说了一句重话别纠缠,她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
就这样迫不及待奔赴新自由吗?
港岛已经迈向十二月,天气转凉,空气里都泛了点寒意。
在这样的季节里,伤口好得没那么快,周思珩双腿搭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听陈雨生汇报。
“在美国街头袭击您的人查出来了,是个专门的组织,我抓了其中一个人问出来,发布任务的是……”
陈雨生顿了顿:“是伊恩。”
周思珩问:“伊恩是谁?”
“就是您的弟弟,在美国生下的那对双胞胎,今年他们二十岁了,刚好能回国和您竞争。”
周思珩从来没把这些小朋友放在眼里。
只不过他睚眦必报,既然有胆子来挑衅他,相信一定也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问:“这对双胞胎现在在哪?”
“回港岛了,现在在周同天身边。”陈雨生说,“昨天董事会正确确立了由周同天担任董事长,他立刻给这对双胞胎在公司安排了职务。”
他爸还真是对除了他以外的儿子都很好。
外面渐渐下起了雨,阴冷的空气令腰腹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周思珩忍着痛,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转头叮嘱道:“最近要多派点人手在她身边,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她送出港岛。”
陈雨生应了句“好”。
又听周思珩继续道:“那堆房产和存款她要是不愿意签,你就摁着她的手把字签了,回头让唐钰洲找几个搞金融的给她打理,也不用管什么,每个月躺着吃利息就行。”
他的叮嘱越来越多,多到最后陈雨生记不住,迫不得已打开手机备忘录。
他忍不住腹诽,周思珩平时那么杀伐果断,怎么遇到温小姐就变成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
要他看,人家有手有脚,现在还是昆曲界有名的花旦,一场表演价格高昂,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养活不了自己。
陈雨生问:“那您呢?”
“现在您和夫人决裂,周同天恨不得立刻取代您,您一个人孤身奋战,就没考虑自己吗?”
“我一个人有什么好考虑的?”
周思珩笑了笑:“无非就是生和死,活着,她注定是我的蝴蝶,死了,她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我们各自都解脱。”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他顿了一下,忽然幽幽长叹一口气,“我现在很想她。”
“早知道是刚刚是最后一面,就算她不开心,我也要捧着她的脸强吻上去。”
他还在回味他们的最后一面,忽然门铃响了,紧闭的密码锁有了被打开的动静。
周思珩一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微微坐直身体,他拉开沙发下的抽屉暗格,手压在上面,随时准备蓄势待发的样子。
门开了,手抬起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温如琢一张温软的脸。
他的心一下松懈起来,把手里的武器放下藏好,对隐蔽在门后的陈雨生招招手,示意他出去。
温如琢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气氛不大对。
她没有细想,只是走进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太冷,冷的她忍不住打哆嗦。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一点烟味余烬。
大开的门窗看起来是为了散掉里面的味道。
温如琢忍不住道:“你生病,怎么可以抽烟?”
“我以为你现在不会管这些。”周思珩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慢慢走到阳台把两扇门关上。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静止了。
他偏过头来打量着她:“我以为你现在会恨不得我立刻去死。”
“毕竟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这么重的话。”
温如琢没什么表情地说:“但你做过很多比这更重的事。”
他是个秉性恶劣到极致的人,第一次的时候,捏着细长的钢笔在她肩头写下自己的名字,那种被标记为所有物的耻辱感至今还萦绕着她。
还有很多次,她害怕的受不了,颤抖着恳求他,他却恶劣地抓住她的两条手臂,咬住她的耳垂抵死缠绵。
“你会快乐的,皎皎。”
他总是这么狂妄自大。
就像现在,他以为他的松手是洒脱,是成全,以为她会欢天喜地承受他给的一切。
他在他的世界上是帝王,在她的世界里却不是。
温如琢扬起手,干脆利落一巴掌甩下去。
“周思珩,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宠物吗?”
“你想纠缠就纠缠,想不放过我就不放过我,不想玩的时候轻飘飘一句结束,就会什么都结束是吗?”
温如琢再一次生气了。
她想,八年前她有求于周思珩,所以他对她的态度玩味可以原谅,当时今时今日,她和周思珩之间的恩怨早就两清。
他还要以这幅游戏人间的态度玩弄她。
周思珩这辈子没被女人打过。
她回港岛的这三个月倒是打了他不少巴掌,他笑了笑,舌尖抵着被打的那块脸颊,扯着唇笑了起来。
“你说错了,皎皎。八年,我就算养一只小宠物也知道摇着尾巴听我的话,但你只知道扇我的巴掌。”
“牵手不给牵,亲也不给亲,我想要抱抱你,你都要挣脱我。”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低下去,莫名显得有点委屈。
温如琢不理解,说结束的人是他,怎么现在满腹委屈的人也是他。
周思珩背对着她说:“你走吧,皎皎。”
“我不爱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一踉跄。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温如琢走上前扶住他,也因此摸到他灼热的体温。
她指尖探了探他额头,几乎是高烧的温度,她拿捏不准,转身要去找温度计。
谁知道周思珩忽然抓住了她手腕,他微微一用力,就令她跌进他的怀抱。
不小心触碰到伤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温如琢立刻浑身僵硬,不敢再动。
也是在这样的拉扯下,周思珩睡衣的领口松松垮垮敞开来,她垂下的长发不小心勾住,将他的整个领口扯开,也因此看清了他的全部胸膛。
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周思珩纹了一只金色的蝴蝶。
上面刻有他的名字——maripaz。
温如琢万分确定地说:“你是爱我的,周思珩。”
“所以,你是故意推开我的,是吗?”
周思珩微微勾起唇角:“你很聪明,皎皎。”
他低下头,单手轻而易举遏止住她挣扎的双手,带着点得逞的笑意道,“但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放弃了唯一一次逃生的机会。”
周思珩怜悯地看着她:“皎皎,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动容之心。”
霎时间,温如琢心里警铃大作。
她完全反应过来了,他说要放手是真也是假。
周思珩从背后紧紧拥抱住她,他的喘息声就在她耳边,一半是因为痛,一半是因为甜。
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放开她,光是想到她会离开,就已经令他痛苦万分。
她对他也是有留恋的。
想到这里,周思珩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吻过她的耳垂,感受她的颤栗。
“皎皎,你根本不忍心挣脱我,你怕扯到我的伤口,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在乎我的是吗?”
“你知不知道我这种疯狗,只要你表现出一点在乎,我就绝不可能放开你的手。”
温如琢深深闭上眼睛,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情感最终超越一切理智,她没有周思珩那么疯,可以握着她的手拿刀往自己身体里捅,只愿乞求她的原谅。
她爱过他,也恨过他。
所以做不到无动于衷。
而周思珩就这样肆无忌惮拿捏着她这一点在意,像小狗一样拱在她肩窝的位置。
如此强势而又直接的宣告了她的命运。
“皎皎,你再也逃不掉了。”
周思珩说:“最近港岛不太平,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学校那里我提前帮你请假,刚好也要到寒假了,你最近呆在这里不要出门。”
温如琢皱着眉头看向他:“周思珩,你又要囚禁我吗?”
他说得轻巧:“陪我养伤而已。”
“你一点都没有变。”温如琢深深闭上眼睛,一种从未有的疲倦席卷而来,她转过身,和他面对面,手掌抵上他的胸膛,忽然用力将他狠狠推出去。
“你根本不是想要放我走,你就是想试探我是不是还关心你,你想看我着急,而只要我表现出一点在意你,你就绝对不可能放过我。”
心里想了无数种咒骂的话,但良好的教养令她无法说出口。
温如琢憋的脸通红,憋到最后只憋出他教会她的那一句。
她骂他:“周思珩,你这只坏狗。”
没想到这句话把周思珩骂爽了,他没设防,顺势被她推到沙发上,后背碰撞发出巨大一声响,他双臂摊开,就这样仰起头,挑衅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那又能怎样?
温如琢咬住下唇,她忽然来了脾气,指尖嵌入他脖颈上的choker,然后勾住,原本就紧贴肌肤的choker被多挤占了一指头空间,能喘息的空间忽然被掠夺。
周思珩呼吸加重了起来。
他瞳孔的颜色一下加深,因为充血微微泛红的唇勾起,就这样眯着眼看着她。
温如琢从来没有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过周思珩。
她抬起腿,高跟鞋踩在他敞开的两腿之间,尖礼的v头鞋,离最危险的地方也只有方寸之地。
周思珩显然也注意到这危险,他那双上挑的眼眸因此微微敛起。
居然奇异的更加兴奋起来。
他知道她此刻很生气,虽然她生气的样子在他看来像一只炸毛的兔子一样可爱,但是对于她的安全,周思珩没有任何退让的空间。
这座庄园拥有世界最顶级的安保防护,满屋子蓄势待发的保镖,她遇到危险的第一时刻就会有人冲进来保护*她。
平时周思珩乐于和她玩一些小猫小狗之间的情趣把戏,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还是强硬的要保护住她。
而温如琢现在显然还没有领悟到他的苦心。
她的双目通红,仔细看还泛着盈盈泪水,看起来是被他彻底激怒。
周思珩最招架不住她哭了。
她的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落在哪里都令她心痛。
于是他又没原则地开始妥协。
微微抬着下巴,钓着语气开始哄她——
“如果你还生气,我允许你再踩踩我。”
第79章 chapter79“怎么我碰你一下……
079
骤雨忽至,万物所有的痕迹都要被重新洗涤一遍。
温如琢看着周思珩,时常发自内心的希望上天能让他们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纯粹的恨。
所谓恨,总是与爱相伴相生,相互纠葛。
她看着他,只是因为表现出一点点的关心,他就像个缺爱的孩子一样满意地笑起来。
温如琢别过脸,却仍然很残忍地告诉他,“就算是路边只见一面的小狗受伤,我也会去关心它一下的。”
周思珩微微一笑:“你把我当成什么都无所谓的。”
“只要你还留在我身边。”
温如琢忍不住问他:“爱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是爱,是你对我重要。”
周思珩看着她,声音很轻道,“你在南城那些年,我住在你隔壁。”
“其实我比程嘉铎遇见你,还要早得多。”
“我知道你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练功,你嗓音条件比任何人都要好,唱起曲来很是动听,可我那时候每天都要上一大堆功课,觉怎么也睡不够,早上六点还要被你吵醒,那天我愤怒地要去找你算账。”
“结果没忍住趴在墙头,看你唱完一整出戏。”
温如琢从来不知道自己和周思珩还有这样的缘分。
她完全愣在原地,小声道,“对不起,我和段老师一直以为隔壁那间房是闲置的。”
这自然也是他爷爷的特殊用意了。
只是周思珩不便于在这件事上多解释,他偏过头咳了一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我想,我大概比我所认为的,爱你更早。”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眼看见她掠夺的原因。
只是周思珩那时候太高傲,他归结于对一件美好物品的占有欲,就像他在拍卖场上第一眼看中的那颗宝石,不惜一切代价他都要得到它。
“但是感情是无法强求的,我现在明白这个道理。”
周思珩喉结滚动,定定地看着她,“所以我向你乞求,乞求你垂怜我,恩赐你的爱。”
他的姿态放得前所未有的低。
温如琢瞳孔微微放大,因为震惊而晃动的身形,她抬起的腿打颤,鞋尖不小心擦过他拱起的西装裤布料,因为摩挲发出干燥的声音。
周思珩闷哼一声,那双含情的丹凤眼完全挑起来。
哑声问:“皎皎,你是在惩罚我吗?”
这真是她听过全世界最无耻的话了。
温如琢气得不想看他,她必须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天生就是坏心眼,满肚子心计用的比谁都要多。
她斗不过这样的人,所以只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到这里,温如琢更加生气,周思珩还在那里无辜地笑,单薄的唇微微勾起,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得天独厚好皮囊,就连唇形都如此完美,平直流畅的弧度,不笑时自带三分懒散,微微勾起时溢满了漫不经心。
她余光撇到沙发转角有散落下来的领带,一个疯狂的念头冲上心头。
温如琢伸手抓住领带,很是粗鲁地塞进他嘴里。
她恶声恶气地警告他:“不许说话。”
叱咤风云的周大少爷何时沦落到这种境地,被女人拿领带紧紧捆住,深黑色的领带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中深深陷入,一路蜿蜒至他脑后。
这种捆绑的play周思珩以前是没少跟她玩过,没想到今时今日她又报复回来。
只不过她现在没学到他的真传,松松垮垮的蝴蝶结他稍稍用力就能挣脱开,周思珩微微眯了眯眼,头向后仰去抵靠在沙发椅背上。
他微微咬住,使得这截领带不要立刻掉落下来,配合她的演出。
周思珩听她的话不再说话了。
可是温如琢也不再说话,空气一下变得沉寂下来,他偏过头朝她挑了下眉毛,问——怎么不说话了?
温如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秉性就这样了,骂也没用打也没用,人生好像在饮鸠止渴,她是唯一的解药。
温如琢也彻底摆烂。
她踩了踩他,命令他。
“你把这个坏东西收回去。”
周思珩眉毛猛的扬起来,仰头的一瞬间呼吸加重,他的牙齿更加用力嵌入领带布料之中,等稍稍回味过来,大开双腿挑衅地盯着她看。
这是他想收就能收的吗?
“那你自己冷静一会吧。”温如琢拎起包转身就要走,“反正你说的话我当真了,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一副任人宰割样子的男人猛然站起来。
轻车熟路地扼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往怀里带,和刚刚如出一辙的把戏,温如琢踩着高跟鞋向前一踉跄,两只手撑在他的胸膛之上。
她惊慌失措地仰头看向他,抬头的一瞬间和男人满是得逞笑意的眼眸对视。
周思珩舌头一推,轻而易举吐掉塞在口腔里的领带,他随手拽下扔在一旁,单手搂住她的腰,手臂略一使劲,把她牢牢固定在怀里。
“不是说不爱我吗?”
他拍了拍她的腰,笑得很坏。
“怎么我碰你一下,抖成这样?”
*
温如琢又过上了被囚禁的生活,不过这次活动范围变大,中樾附近她都可以自由出入。
学校那边不知道周思珩用了什么办法给她请了一段长假,温如琢有点过意不去,偶尔也给学生线上开课。
这一年,她开设的古典主义课程是学校里最抢手的一门选修课,改为线上选修后更是涌入了很多原本不是相关专业的学生,网络服务器一度被卡到崩溃。
到后来,温如琢不得不把学委设置为管理员,请他在上课前十分钟筛查一下名单,确保只有选修到这门课的学生进入。
这一天,她仍然在房间里上课,课程结束的时候却发现门口有个人等待多时。
看见是周思珩,温如琢没有任何反应,从容地关掉电脑,转头去洗手池洗了把手。
周思珩若无其事敲敲门,然后不请自来走进来,在她最常呆的书桌前坐下来。
他随口问:“你最近为什么都不理我?”
“因为我在生气。”
温如琢擦干手,如实地告诉他,自己正在因为他不尊重她的意愿而生气。
“可是外面真的很危险,你不知道这半个月我遇到了三场刺杀。”
周思珩有些无奈地开口:“你知不知道芙嘉小时候遭遇过一次绑架?她当时还很小,绑匪把她关在密闭的笼子里,只留两个出气孔,当时她差点被撕票,回来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讲不出话。”
“我不想你变成这样,皎皎。”
“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你担心我的安危。”
温如琢靠在书桌前,和他面对面,没想到周芙嘉小时候居然就经历过这种事情,想来作为唯一继承人的周思珩,从小生活的日子恐怕更加艰辛。
她语调微微放缓,柔声对他说,“我会理解你想要保护我的心,尊重你,然后选择留下来。”
周思珩立刻说:“你要留下来?”
“重点抓错了。”
宛若一个真正的老师,温如琢此时此刻为自己唯一的学生上一堂主题为爱与尊重的课堂,她开始有点心疼他,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爱情的人,又怎么会知道爱人的正确方法呢?
她低声道:“做一件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要选择不尊重我的方法,那就要承受我生气的后果。”
温如琢不会乱发脾气,她生气的结果很简单,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忽视他。
二十几岁的她,比上学时候要成熟从容许多,遇到问题拥有了冷静解决的能力,再也不会想以前一样哭着和他反抗,然后将一切矛盾加剧。
可是周思珩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忽略。
他无法忍受她的目光里没有他,无法忍受她仿若看不见他一般如常开始一天的生活,哪怕是恨浇灌,他们也要疯狂纠缠在一起。
所以这些天的折磨令他无比痛苦,毁灭一切的欲望疯狂滋生,最终还是被她望过来温和清雅的眸光浇灭。
周思珩喉结上下滚动,决定听从她的话,换一种足够尊重人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主动握住她的手,仰起头,以一种仰望的姿态,无比可怜地看着她。
“皎皎,那你可以不要再忽视我了吗?”
温如琢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对他这样的招式根本无可招架。
她对发脾气的周思珩或许可以绝不屈服,但这样水汪汪的,可怜的周思珩,就算有再硬的心肠,也无法说出一句重话。
为了表达尊重她的诚意,周思珩下午派人把沈绵意请了过来陪她玩。
刚踏进中樾庄园,沈绵意就忍不住啧啧赞叹。
这些年她走南闯北,大场面也算是见的不少,但这样顶奢豪华的庄园也还真是头一回见,精心养护的花园,一草一木的摆放,看起来都是温如琢会喜欢的风格。
更不要说专门为她设立的练舞房和歌厅,比起周思珩,似乎温如琢更像这里的主人。
“你前两天不是回去拍戏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哎呀哎呀,最近港岛太动荡,他们哪有心思给我的电影捧场。”
沈绵意以一种夸张的口吻说:“最近股市动荡的比我的心电图还要混乱。”
“你的心电图乱?”温如琢嗤笑一声,“我看八成是被周澍嘉勾的。”
沈绵意此次前来,为她带来重磅消息。
她身居娱乐圈,掌握第一手消息渠道,她告诉温如琢,如今周家已经改头换面,彻底由周同天当家。
他继任恒庭董事长之职后,第一件事就是排除异己,把所有不属于自己的势力清扫出去,尤其是周思珩的势力,被打击的最厉害。
“皎皎,你现在和周思珩是什么关系?”
沈绵意问的非常委婉,她提了一个建议。
“如果你考虑和他继续的话,我觉得你们最好搬到国外去生活。”
和周思珩一起生活吗?
温如琢还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人生面对过生死那一刻以后,她对什么都看得很淡,也很少去想后果。
既然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她又为什么要过多思虑以后的事情?
也许这又是一个她逃避感情的借口。
温如琢扭过头,心里忍不住有些发痒。
在巴黎的那五年,她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却再也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生活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每一天都平静安稳一成不变,但她却好像失去感知情绪的能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生活着。
原来平静并不能和幸福等同。
那么周思珩呢?这个一出现就带给她快乐和悲伤的男人,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感觉悲欢喜乐的七情六欲重新复苏。
那么温如琢,你有做好承担为他幸福,为他流下眼泪的准备吗?
她苦恼地陷入沉思。
而另一旁的沈绵意看她状态不对,赶紧又吸引回她的注意力。
“皎皎,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就在我车上,去不去看?”
到了地下停车场,温如琢目瞪口呆看沈绵意从后备箱里抱出来一整箱酒,她脚尖踢开车门,示意温如琢去拿里面的高脚杯。
温如琢没想到沈绵意在车上还备了酒。
她偏过头问:“你开车过来不怕被查吗?”
沈绵意说:“我又没在车上喝,本来我想带你去新开的那家酒吧放松心情,但你和我,显然现在都不适合出现在公众面前。”
“没有人陪我喝酒实在太无聊,今晚就让我们两个不醉不归吧。”
温如琢让佣人拿来杯具,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她想了想,麻烦佣人煮一点暖胃的汤打底。
其实她也看出来,沈绵意虽然和周澍嘉和好,但是他们的感情似乎还是进入到一个不顺的关卡。
这就是爱情。
你爱上一个人,就注定要为他痛苦,流泪和牺牲。
这是享受幸福的代价,那么她呢?
要选择幸福吗?
苦涩的酒饮下,酒精很快将整个胃部都灼烧,在入口的辛辣里,温如琢眯着眼睛,忽然想到母亲离开前的最后一幕。
卓怜用全部的力气握住她的手,祝福她一定要幸福,是一个母亲弥留之际对女儿最大的心愿。
喝到最后,她和沈绵意两个人倒在一起。
沈绵意已经神智不清,抱着酒瓶咕噜咕噜喝里一大口,喝完才想到她,举着杯子要和她干杯。
她说:“祝我们都幸福。”
温如琢也高高举起酒杯,大声喊,“祝全天下的女孩都幸福。”
……
周思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画面。
两个平时优雅的女孩歪歪扭扭倒在沙发前的空地上,尤其是他的温如琢,平时坐立都端正的一个姑娘,在地上躺成了一道s型曲线。
负一层的影音室成了她们欢闹的场所,面前的显示大屏上还放着一首《分手快乐》。
周思珩偏了下头。
谁分手了?
还是说,她又想到她那个懦弱无能没什么用遇到事情只会逃跑的前男友?
周思珩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在他面前半蹲下去。
“醒醒。”
温如琢陷入一种半昏睡的状态,沈绵意带来的酒不知道是哪个年份,酒精浓度太高,后知后觉上头的感觉,令她一下就发懵过去。
此时此刻混乱着,视线之中迷迷糊糊出现了一张脸。
很帅。
那是谁呢?
温如琢努力撑开眼皮,没力气的双手撑在他两肩上,开始很认真地打量他。
周思珩没想到温如琢真的不认识他了。
她努力辨认的模样,似乎竭力想要找到另一个人的痕迹。
他舌尖不耐地抵住尖锐的牙齿,目光审视地盯着她看。
指腹粗暴地蹂躏她的唇瓣,周思珩冷酷地看着她问——
“我是谁?”
第80章 chapter80“宝宝,你真的很……
080
温如琢嗓子很干,她打量了他好几秒,最后撑不住眼皮的困意,重重地倒在他身上。
挣扎着小声说:“水。”
周思珩脸色更加臭,两指捏住她的脸,浓烈而又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谁?”
如果她敢,在这个时候还提某个名字。
周思珩发誓,就算她哭到把整个港岛淹没,他也一定会把她做的下不来床。
见他长久没有反应,温如琢微微露出兔子的獠牙,很生气的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我要喝水。”
她在他耳边小声说:“周思珩大王八蛋,我要喝水。”
周思珩认命了。
他张开手臂,温如琢起先还有些不明白,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腿,她立刻反应过来,双脚踩上他的大腿,然后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他的身体。
途中还忍不住抱怨:“牙好疼。”
她不偏不倚刚好咬在他肩膀,手工定制的西装,周思珩在那里镶嵌了一颗红色宝石。
他忍不住笑出来,随口哄道,“那我下次脱光了给你咬。”
水倒好了,周思珩指腹试了下温度,低下头看她一副困的不行的样子,似乎懒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抬起来。
他笑了笑,把杯子送到她嘴边,又拿了吸管给她用。
温如琢已经很久没有被当成宝宝一样照顾过了,小时候爸爸妈妈没有这样照顾过她,长大以后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这样做了。
喝完水,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周思珩。
周思珩把她放进卧室的床上,撑着手臂靠在她身旁打量着她。
“宝宝,你真的好乖。”
喝醉了都那么乖,不哭也不闹,哪像周澍嘉那个祖宗,都快要把他的影音室吵翻天。
周思珩忍不住低下头亲亲她。
谁知道被温如琢一把推开,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嘟囔道,“不要你亲。”
周思珩重重压在她身上,双臂撑开在她身体两侧,忽然发狠问道,“那你要谁亲?”
不等她说出那个名字,周思珩已经自己主动亲了上去。
他力气用得很重,重重啃咬她的嘴唇,凶恶得如同困兽,要将她整个呼吸都贪婪吞下。
温如琢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原本就感觉很热,还有一个更热的东西一直贴着她,她尝试推了几次,那东西却又变本加厉地更靠近。
像是不讲道理地缠着她。
温如琢别过头去,躲闪他的亲吻。
她小声说:“不要。”
撒谎的痕迹逃不过周思珩的眼睛,他挑了下眉毛,掀开白色长裙,捞出一轮水盈盈的月色。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
“小骗子。”
“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人!”温如琢鼓着脸,很认真地和他辩驳,“从小老师就说我是最听话的好学生,我从来不撒谎的。”
“是吗?”
周思珩长指微微探入,听见她的嘤咛,他看她醉意渐深,哄着问,“那你回答我,你爱不爱我?”
夜色铺天盖地遮挡下来,清浅的月亮被盖住,世界上一切都不再,只剩下汹涌的海。
温如琢不再说话,也许是为了将不撒谎的人设坐实到底。
只是在周思珩最后拍着她的臀问她问题的时候,她还是破功,仰着头尖叫喊出声音来骂他。
“一点也不。”
她是如此口是心非。
周思珩笑了笑,漂亮的手指微微绕动,将床头柜上那一颗水润饱满的水蜜桃剥掉最外层的皮。
“好,我们皎皎是乖宝宝。”
他低声道:“既然是乖宝宝的话,哥哥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
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遮挡性极好的窗帘令她恍惚了会,有种不知日月天地为何物的感觉。
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倒是震动不停。
温如琢迷迷糊糊伸手摸,却在旁边的枕头底下找到手机,勉勉强强撑开眼皮看,还有8的电量,也算坚守到最后一刻。
涌进来的消息很多,大部分都是身边的朋友来问她近况,有学校的同事问她为什么突然请假,是不是家里出了点什么事。
她家里还有什么事可以出呢?
温如琢微微敛眸,客气地回应他们的关心。
「不是,只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请了几天假修养。」
「那就好,你最近身体不舒服还是不要回学校了,那位回来闹了,学校正为这事烦呢,听说都差点冲上热搜。」
「哪位?」
「布莱克太太。」
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温如琢脑海里,她想了很久,终于将这个名字和记忆里的人串联起来,原来是方咏珊。
听说布莱克回到了英国,她没有跟着一起回去吗?
正值午休时间,同事热情和她分享八卦。
「她带着媒体在学校大闹一场,质问学校为何无故解除她丈夫的合同,并且扬言如果学校不给一个满意答复就不走了,她要一级一级上访求一个真相。」
温如琢忍不住问:「那怎么解决的?」
「当我们港大吃素的?她带着媒体当众闹,校方也当众把证据放出来了,证据表明布莱克在港大任职期间不仅仅存在上课敷衍问题,在担任学校后勤部主任期间还存在贪污受贿行为。」
「还有,布莱克根本不是他所塑造的英国老钱庄园的继承人,他只是个除了外国国籍一无所有的穷男人而已,在国外混不下去跑过来骗吃骗喝,和小姑娘勾勾搭搭,一出事就立刻跑回老巢了。」
读到这里,温如琢有点感慨地放下手机。
她还记得自己在港岛初见到方咏珊时候的样子,她是个再骄傲不过的女人,一身碎花吊带裙穿的格外有风情,踩着高跟鞋慢悠悠从茶餐厅走出来,身边簇拥着各式各样的男人。
那时她正鲜活,不缺追求者,港岛排队要为她拎包的男人能站一条街。
但她都不满意,发誓要挑一个最好的,才不枉费这一副好颜色。
但人生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越追求的就越得不到。
在床上又磨磨蹭蹭呆到下午两点半,终于,房门被叩响,周思珩终于还是上楼叫她起床。
只是没想到她早就醒来,抱着手机在床上刷小视频。
周思珩两指捏住她的数据线,“啧”了一声。
“边充电边玩手机,真不怕爆炸啊?”
“那怎么办,我只带了一个手机。”她的电脑和ipad统统都没有带,就连数据线都是温如琢在这间房间的抽屉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她摆烂地说:“爆炸就爆炸吧,反正我也赔不起。”
周思珩哼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呢?”
温如琢放下发烫的手机,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转而呈现一个“大”字型躺在床上,好像只有这样能稍稍缓解身上的酸痛。
“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开口,“有很多缺点,也有很多你根本接受不了的小毛病,你可能只是一时没发现而已。”
“听起来还挺像拒绝追求前的台词。”
周思珩坐在她床边,顺手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她。
整张床上能看见的就只剩下她一张别扭的脸,只有巴掌那么大点,眸子很亮,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但是周思珩轻而易举看穿她的说辞,就像荔枝坚硬外壳下也有一颗剔透的心,她这个倔强的女孩,其实柔软的害怕受到伤害。
他举起她的手,摆弄着,拇指和食指比起一个对他开枪的姿态。
随着模拟的“砰”的一声——
周思珩的身体应声向后倾倒。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做出一副无可招架的模样。
“可是我周思珩已经被你的爱情迷晕了。”
“如果没意外,我大概要眩晕一辈子。”
爱真的会有一辈子那么长久吗?
曾经卓怜和温广秀堪称一对比翼鸟,年少时恩爱情长,到最后生死不休,不复相见。
就连段梅英和那位Mr.Zhou,也是兜兜转转一场错过的缘分。
周思珩问她:“等会出不出去玩?”
她才被关了一天而已,还没从那种社畜加班的日子里恢复过来。
其实温如琢觉得偶尔不用上班,就躺在这么一栋豪华大别墅里也挺舒服的。
她掀开眼皮,很敷衍地问他,“去哪?”
“骑马去?”周思珩说,“珍珠一直都给你留着呢。”
“不要。”
她却一口回绝:“腰疼。”
其实屁/股也疼,但她说不出这样难为情的话。
周思珩用一种坦然的语气问她:“那怪谁呢?”
“昨天是谁盘着我的腰,一直哥哥哥哥喊个不停?”
“你喊那么大声,我自然也要多卖力。”
“周思珩!”
温如琢又一个枕头砸过去,转过身背对他,把脑袋整个藏进被子里,她有点害羞,恼恨自己没有喝酒断片的技能。
周思珩扯了扯被角。
温如琢没动作,继续在里面装死。
他又扯了扯。
里面还是没动作。
过了大概五分钟,温如琢顶着一张绯红而不自知的脸从被窝里钻出来。
却没想到周思珩还没离开。
他就这样眉眼带笑,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此刻的静谧好像成为了最大的幸福。
温如琢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什么啊,大家都成年男女了,酒后有点感觉,做这种事情很正常。”
“我知道。”
周思珩唇角染上笑,附和着她的话说,“我们只是做过12345……次的关系。”
过往的回旋镖忽然就扎到自己身上了。
温如琢耳根都泛红,连藏在被子里的身体每一处都开始发痒,她牙齿咬住下唇,在这一回合的交锋上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周思珩却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和她较真下去。
他站起来,对她伸出手。
“走吧,下楼吃饭,晚上带你去坐邮轮。”
温如琢还是第一次做邮轮。
不过仔细想,她人生很多第一次的体验,都来自于周思珩。
傍晚的风很是惬意,带着点微冷的湿意,维多利亚港湾旁有很多夜游散步的人,还有很多饭后出游的家庭,很是热闹。
其实冬天并不是个适合坐邮轮的好季节,甲板泳池和水上滑道都已关闭,不过为维港的星光,温如琢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
周思珩搂着她的腰进去,走进去才发现原来里面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邮轮party。
进去以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脸上。
温如琢眨了下眼睛,为这些视线感到有些不自在。
周思珩却如常,只是侧过身来,拉下她羽绒服的拉链,亲手为她脱掉这件外套,然后递给旁边的侍应生。
这一套动作堪称关怀备至,哪里是从前不羁的周大少爷能干出来的活。
后来过了很久温如琢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个圈子的局也分很多种。
有一种是纯粹自己小圈子的局,进去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发小朋友,能带进去的也都不是一般关系的人。
那天最狂傲不羁的周思珩忽然带了个姑娘去。
什么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说,大家也都是有眼力见的人。
周思珩的专属休息室是一间风景极佳的落地阳台海景房,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推开窗就是铺面的海风。
门外大家围在一起唱歌,还有专门请来的音乐家拉琴,一切都氛围都刚刚好。
温如琢想了想,从包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来。
周思珩微讶地看向她。
“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拆开来看,是万宝龙的一支钢笔,颜色是靛蓝色,笔帽顶端镶嵌树脂六角白星,被做成树叶形状的镀金笔夹很是别致。
“可是……”
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温如琢立刻打断他。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生日已经过去两个月,只是我总是错过你的生日,前几年我不情愿和你在一起,所以没有心情给你过生日,后面两年我们也总是争吵,也没有给你过生日的心。”
“今年算是和平的一年,所以想一想,还是给你补上这件礼物。”
也算是好的开始。
既然是这个含义,周思珩必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温如琢轻声和他介绍:“笔帽的设计我改动过,我镶嵌了一颗白欧泊,是我在欧洲旅行时候无意发现的,后来磨了老板很久才买下来。”
“我记得你一直喜欢这些宝石是不是?”
原来她也记住了自己的喜好。
在这一时刻,周思珩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目光霎时间亮起来。
“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对不对?”
也许比他所以为的要久,也比他所以为的要深。
这个念头几乎要令周思珩疯狂起来。
温如琢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她闭着眼睛,迎着温煦的海风,仿若进入到另一个时空。
世界只剩下她和周思珩两个人。
她轻声问:“我会幸福吗,周思珩?”
周思珩强势地和她十指交叠。
他的声音在汹涌的浪潮里显得如此清晰明朗。
“你一定会幸福的。”
因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爱你。
只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