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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chapter81“你只对我最狠心……


    081


    在学校请假的第三天,程嘉铎打来了电话。


    彼时的温如琢正在厨房做山茶花吐司,测量完面团温度后要进行60分钟的发酵,在这个空隙里,温如琢终于腾出手接电话。


    周思珩把卧室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


    然后站在一旁,阴测测地看着她。


    温如琢瞥了他一眼,走回房间,然后当着他的面带上门,一丝缝隙也不留。


    电话里程嘉铎的声音焦急不安,似乎为她突然的离开而感到紧张。


    温如琢告诉他自己只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身体不舒服,和学校申请了线上授课休息一会。


    程嘉铎关心地问:“你是哪里不舒服?”


    “需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吗?”


    温如琢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具体的地方,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话题到这儿戛然而止。


    所有的热情再一次被打散,此时此刻,就连程嘉铎也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生疏地对他说一句“不舒服”,他也应该客气地回一句“好好休息”。


    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而已。


    电话即将挂断的那一秒。


    程嘉铎飞快说:“对不起,皎皎。”


    温如琢愣了一秒钟。


    又听见他说:“对不起,为我之前一出事就想和你分手的行为道歉,我们是情侣,是共同的一份子,应该一起面对和解决问题。”


    温如琢没什么起伏的心情。


    毕竟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连那天分手的轮廓都模糊。


    她很从容地对他说:“没关系。”


    挂断电话,打开门,毫不意外的是守在门口的周思珩。


    他双手抱起,*一点偷听的心虚感都没有,反倒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你真是好脾气,对谁都能原谅。”


    “不然呢?”温如琢反问他,“你希望我恨他?还是继续爱他?然后纠缠永不停止?”


    周思珩一下不说话了。


    他眯着眼睛想,温如琢现在比天底下任何人都会拿捏他,知道说什么话能堵住他的嘴。


    他“呵”了一声,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吐槽。


    “你只对我最狠心。”


    五年的事记了一辈子,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所有的不好都被她铭记在心里,然后一寸寸的成为她拒绝他的刀刃。


    怎么单单对他恨意如此滔天?


    *


    另一边,程嘉铎刚刚挂断电话,就立刻被方咏珊问住。


    “怎么样,你问到她在哪里了吗?”


    “我没问。”


    程嘉铎放下手机,有点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她最近身体不舒服,姐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就她金贵是不是?”


    方咏珊发脾气:“怎么,你姐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托人问过了,布莱克突然被查就是因为得罪了校方资本的人,你知道他得罪谁了吗?”


    方咏珊怒道:“周思珩!一回港岛他们两个就又勾勾搭搭上了。”


    “姐,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程嘉铎顿了一下:“他们两个一没结婚二没对象,就算真的谈恋爱,也是名正言顺。”


    “怪不得妈妈不要你继承姓方,你和我们那个懦弱老爸一个脾气。”


    方咏珊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阿铎,你从前就是那位周大少爷的手下败将,难到现在你还要这么懦弱,甘心把心爱的女人让出去吗?”


    他是不甘心,可他现在又能怎么样?


    他所心爱的人,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程嘉铎身体向后倾倒,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有。


    “你让我去追她,是真的希望我幸福吗?还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看到她过上你想要过的人,搭上你想要搭的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程嘉铎!”


    方咏珊气得手发抖:“现在港岛只剩下我们姐弟两,难道我不是真心为你考虑吗?”


    “还是温如琢,现在人家搭上了周家这艘大船,可不是我们这种人得罪的起的。”


    “我不还得指望你打听到她住所,然后求到她面前,求她放我丈夫一条路,也放我一条生路吗?”


    “他只是给你买了一枚钻戒,你们并没有正式确立婚姻关系。”


    程嘉铎皱眉头,劝道,“依我看,这种出了事就抛下你立刻跑回英国的男人,不值得你托付。”


    “但是他有钱。”方咏珊喊道,“这已经是我在港岛能挑到的最好选择。”


    一朝落败,那家曾经附庸在她身后的男人顷刻消失,她回头看空无一人,像昔日旧友求救,得到的却也只是无数的蔑视。


    原来那道阶层她从未跨过去,在那些上等的公子小姐眼里,她方咏珊仍然是一个餐饮公司暴发户的女儿。


    从那一天起,方咏珊跨越阶层的野心更加坚定。


    布莱克不是港岛本地人,所以对她的家世不是很在意,听他说,他在英国有很大一块庄园,是有名的绅士,每年光收租都能衣食无忧。


    这样的男人却还有优秀文凭,被引进到港大任职,报酬丰厚。


    方咏珊怎么看这都是上天送给她的天赐良缘。


    “好弟弟,你听姐姐的劝,那位周公子可不是良人,跟她玩两年而已,你以为周家会让她进门?”


    “你现在条件也不差,女孩子的心肠最柔软,你好好哄哄她,她会回到你身边来的。”


    在方咏珊一句又一句的劝说下,程嘉铎的心也微微动容。


    倒不是为了得到她,也不是什么莫须有的胜负欲。只是他觉得周思珩不是良配。


    或许周思珩是个能令全港岛女人倾尽芳心的男人。


    可他并不能给她梦寐以求的安稳和幸福。


    出于这个想法,程嘉铎暗自握紧拳头。


    他想,这一次他至少要勇敢争取她的爱情。


    *


    电话结束后,温如琢独自在房间里呆了两个小时整。


    过了会,女佣上来敲门,一板一眼问,“温小姐,您的吐司已经进烤箱半个小时了,先生问您要烤到什么程度才满意。”


    温如琢想了下:“有切一片烤好的吐司带上来吗?”


    烹饪这东西,要真说个精准的时间还真不行,更何况她也是个厨艺小白,按照平时的习惯,这位贴心的女佣都会取一点样带给她。


    没想到这次完全没有。


    看着女佣苦恼的面容,温如琢心下顿明。


    她笑着关掉电脑,慢慢从旋转扶梯走下去。


    果然,周思珩还守在厨房,他单臂支靠在餐柜前,撑着下巴有点无聊,等待的姿态很明显。


    温如琢缓缓走过去:“听说你想见我?”


    周思珩立刻反驳:“谁说的?”


    “没谁说。”


    她挑了下眉毛:“是我听到了你的心声。”


    周思珩“扑哧”一声笑,声音听不出来多大情绪,随口问,“和你前男友叙旧完了?”


    他把“前男友”三个字字音咬的特别重,像是为了唤醒她眸中未觉醒的良知。


    谁会和前男友聊整整两个多小时?


    他和温如琢一整天的聊天量都没有这么多吧?


    “还行吧。”


    温如琢弯下腰看了一下烤箱里的面包,已经呈现蓬松状,她扭了下开关,随口对周思珩吩咐道,“如果你闲的没事干,就帮我把桌上的教案收拾一下。”


    “收拾完下来吃吐司,我前两天还熬了果酱。”


    周思珩后牙很痒。


    什么时候她对他是这幅命令的口吻了?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难道把他当作是那个听话懦弱的前男友了吗?


    结果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


    “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继续说,“所以你刚刚上课去了?”


    “不然呢?”


    温如琢含笑的目光看着他:“你以为我是在干什么?”


    “不过你有进步,没有在我的房间安监控。”


    其实是有的。


    只是刚刚他太生气,还要守着她的吐司不被烤焦,实在无暇分身而已。


    周思珩低低“嗯”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


    “那我是不是应该有奖励?”


    温如琢看着他,忽然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她警告他:“太过分的不要提。”


    “太过分的现在也做不了。”


    周思珩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视线懒懒睨下来,在她身上缠绵地绕了一圈。


    既然不行,那还用这种眼神勾她干什么?


    温如琢抬起下巴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合理的话,我可以答应你。”


    却没想到周思珩看着她,只是忽然提议,“我们等会去逛超市吧?”


    温如琢松了一口气,自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他。


    最近这几天她暂住在周思珩这里,名义上说是囚禁,但其实他并不怎么限制她的自由。


    甚至在每个傍晚会主动带她出去玩。


    那天邮轮上见过的漫天星光,半夜睡的朦朦胧胧的时候,温如琢惊讶地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的繁星。


    周思珩被她闹醒,眯着眼睛对她说,“皎皎,这就是港岛。”


    “连星星都如钻石闪耀的城市。”


    港岛是一座令人着迷的城市。


    至少这些年温如琢也算去过很多国家很多城市,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在她记忆中长久难以忘怀的城市,除了家乡南城,也只剩下这个地方。


    那天晚上,温如琢感性地说,“我很爱这座城市。”


    她一回头,恰巧和男人专注看她的目光对视,要怎样描绘他那一刻的眼睛,微微上挑的,含着无数的深情,如港岛的星空一样令人沉醉。


    周思珩低哑着声音问她:“那这座城市的人呢?”


    ……


    傍晚是超市人最多的时候,而且大多数都是家庭结伴。


    在温如琢的记忆里,和父母一起逛超市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后来长大后她大部分逛超市时间集中在晚上9点以后。


    因为那时候超市打折促销,买蔬菜乳品等物会便宜很多。


    还有一次运气好,售卖现做寿司的叔叔送了她好几盒,省了她两天的饭钱。


    超市似乎也是一个见证的结点。


    见证她从幸福走向不幸福,从家庭走向一个人独立奋斗之路。


    现在她又再度回归两个人逛超市的状态,有人在旁边把着推车篮,而她只需要心无旁骛的去挑选货品。


    温如琢拎起两个差不多的东西问:“你说该选哪一个?”


    周思珩眯着眼瞧了会,挑了一个扔进推车。


    途径某个区域的时候,售货员大喊着“优惠促销”的口号,温如琢下意识被这样的声音吸引,探着头往那边看。


    待看清楚是什么产品以后,她脸“噌”的一下红了,加快脚步就要走。


    谁知道周思珩两指捏住她卫衣帽子,轻飘飘将她带了带去。


    “去看看。”


    温如琢结结巴巴说:“我们、我们不需要这个的。”


    “嗯?”周思珩把推车篮交到她面前,站在货架前,很认真地问,“你想无套吗?”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一对年轻的情侣走进来,头顶着“完美顾客”四个大字,温如琢已经看到不远处售货员发亮的目光。


    她头皮发麻,还是不好意思在公共场合买这种东西。


    偏偏周思珩还挑了两盒问她:“要哪个?”


    “刚刚我可是帮你挑了,礼尚往来。”


    温如琢闭着眼睛随手指了一个,希望快点把这一环节跳过。


    周思珩低低笑了出来,双臂展开撑在她身体两侧,俯下的身体,偏头灼热呼吸搭在她耳垂边,立刻带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痒。


    “选这么小,你是想要勒死我吗?”


    温如琢没看包装上面的尺寸,她小声嘟囔道,“那太好了,我一定买个蛋糕为你庆祝。”


    这绝对也算港岛史无前例的一种死法。


    不过温如琢觉得,周思珩要死也一定是因为太不要脸。


    她推着他的后背快点往前走。


    周思珩随手把东西扔进去,在前面散漫无声地笑。


    自助机结账的时候,温如琢悄悄把他买的东西放在购物篮外面。


    周思珩自然看见她的小动作。


    他没拆穿,只是单手揽住她的肩头,咬住字音在她耳边说——


    “皎皎,今晚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第82章 chapter82“陪我最后一晚,……


    082


    寒冷的凛冬,卧室的壁炉噼里啪啦冒着火光,燃尽一切热情。


    温如琢被热气蒸得全身湿漉漉。


    她弯着腰在房间的地毯上做瑜伽,伸着手想要把温度调低,却被缠在背后的周思珩一把又捞了回来。


    “我要走。”


    她挣扎着,双腿开始往后蹬他,一切却无果。


    作为拥有多年健身经验的周思珩,很拿捏她身体的每一处,他单手握住那截冷白纤细的脚腕,微微用力一拽,顷刻,她又回到刚刚的位置。


    猛烈的拉伸令温如琢忍不住尖叫一声,如同兔子炸起毛发。


    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周思珩,你别揉我的肚子。”


    男人的手臂刚硬如铁,箍在她腰间分寸不让。


    周思珩扬起头,汗水从喉结滚落而下,延伸至胸膛及小腹下。


    他笑:“怎么,我摸摸自己都不可以?”


    *


    隔天,施鸿敏来拜访。


    庄园的门禁系统又进行一轮升级,出了几个常出入的面孔,现在就连施鸿敏都被拦截在门外。


    陈雨生来报的时候,温如琢正在和周思珩一起玩飞行棋。


    她愣了愣,不明白这件事的决定权怎么就到了自己手里。


    周思珩扔下骰子,在她没注意的霎那,接连吃掉她两架飞机。


    温如琢一下瞪大眼睛,赶紧说,“快请她进来。”


    这种场合,按照礼貌,温如琢打算先回房间暂避,她知道周思珩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有意给他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却没想到周思珩一把拉住她手腕,指腹在她偏硬的骨骼摩挲。


    “想赖皮?”


    “没有。”温如琢双手举起,“下把重新来。”


    周思珩掀起眼皮,她这一句是必输的架势,临阵脱逃,无非是想逃避惩罚而已。


    他勾着嗓音懒懒道:“不是吧baby,这么玩不起。”


    “刚刚让我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施鸿敏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整个中樾大变样。


    和以前冷清清完全不同,庄园里多了很多人,安保设施加强了一倍有余,厨房里餐点师和营养师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她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


    还是三年前?


    那时候她儿子刚刚分手,白天看不出什么状态,晚上却一股颓劲。


    那时候她担心他失去斗志,特地赶过来看望他,结果两个人没说上两句话又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


    这些年她似乎和所有人都保持这样的状态。


    活到这一天,施鸿敏不得不承认,她过的是一种失败的人生。


    此时此刻,她站在周思珩面前,将这种失败的遮羞布扯开。


    “我要跟他离婚了。”


    “你跟妈咪回施家吧,至少还是风光大少爷,不会有任何人给你委屈受。”


    施鸿敏真心建议道:“我这些年为了家族维持这段虚假婚姻,施家也从中获利颇多,我对得起他们了。”


    所以她相信她回去家里人至少不会太薄待她。


    周思珩却真心建议道:“你出国吧。”


    “找个喜欢的城市,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施鸿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赶我走?”


    人怎么能对一句话误解成这样呢。


    温如琢不可思议看着他们这一对母子的相处方式,在这个紧要关头施鸿敏要和周同天离婚必然是没有得到家里的同意。


    她这样丢掉周家的光环回去,又怎么会有轻松日子过?


    周思珩表达的很明白,她去找个喜欢的城市生活,往后余生有他依撑着,不必靠别人的脸色过活。


    但施鸿敏显然又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而周思珩说完这句话而也不发一言。


    他懒散地站起来,双手抱起,看着慵懒不成调,其实防御的姿态很明显,


    既然她误解,他也懒得再多说。


    他们之间的真情,也只到这儿了。


    “其实这个家我早就想走了。”


    施鸿敏愤恨地盯着他看:“只是那时候发现怀了你,四五个月,打也打不掉。”


    周思珩浑身一凛。


    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笑了笑:“是么。”


    “那我要活下来,还真要感谢您的仁慈。”


    这场最后的见面还是以不欢而散而告终,在此之前,温如琢从来没有如此直面感受来自周思珩的家庭。


    她一直觉得他只是父母失和,家庭略有不幸的小孩,即便如此,也拥有比大多数人都要多的财富。


    但今天她突然发现,原来周思珩什么都没有。


    真正属于周家的恒庭,要靠他真刀真枪厮杀抢过来。


    而唯一赋予他的生命,原来也只是迫不得已的妥协。


    温如琢明白,今晚他应当很伤心,即便脸上没有一分一毫表现出来,可是不用分析他任何微妙表情,她也明白。


    他一定很伤心很伤心。


    因为曾经她也在家庭里感到深深的痛苦,反复沉迷父母是不是真的爱她这样的命题里无法自拔。


    温广秀真的爱她吗?如果爱她,为什么会抛弃她一个人输掉所有钱。


    卓怜真的爱她吗?如果爱她,为什么从小拒绝她的亲近,将她一直向外推。


    不过她比周思珩要幸运一点,生命垂危之际,卓怜承认对她所有的生疏都来源于一场爱。


    作为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不被任何牵绊住脚步,自由飞向广阔天空。


    房间门打开又合上,温如琢给周思珩留了半个小时独自思考的时间。


    她在楼下厨房煮红酒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道人影闪过。


    随后是如火炙热的双臂贴上她的腰,带着深深拢紧的力度,周思珩整个人埋首在她颈间。


    他不说一句话,却已经让温如琢感受到全部的脆弱。


    于是她轻轻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偏过头温声问,“等会想喝点热红酒吗?”


    周思珩假装讶然:“几年不见,你厨艺渐长。”


    他从橱柜里拎出两个酒杯,加了各种香料的热红酒醇香,最适合在这个冬夜共饮。


    他们两个人懒得找地方,就在客厅地毯上找了个托盘团了一块地方。


    皎皎月光下,周思珩揽住她肩膀,说了句混不吝的话。


    “今晚不□□,聊聊故事。”


    他想,他们有太多好聊的了。


    这五年的故事周思珩恨不得从她口中听到每一件,只是她回来的每一天都令他忐忑,那种随时随地会离开的恐惧笼罩他。


    只有身体的紧紧嵌入,灵欲到达顶峰之时才能勉强慰藉他的惊慌。


    乃至于这些温情故事,他现在还没有听她讲述。


    “我没什么故事可以说啊,在巴黎的这五年每一天都在上课,不上课就兼职,生活没太多有趣的故事。”


    温如琢提议道:“不如说说你自己吧?”


    周思珩想了下,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太多有意思的事情。


    他在记忆里搜刮了好一会,酌了一口酒,对她道,“我小时候有一回马术比赛得了第一名,结果太得意,不小心下马的时候被马绊了一脚,摔了个四脚朝天。”


    温如琢“扑哧”一声笑出来,仿佛眼前就出现一个小小的男孩,穿这一套规矩的马术训练服。


    就算是包子脸的小小周思珩,那时候估计也是一副不允许人接近的冷淡样子吧?


    周思珩继续说:“那天我很高兴的把奖牌拿给妈咪看,不过却被她惩罚三天不许出门和吃完饭。”


    “为什么?”


    周思珩有点无奈地说:“因为我太得意忘形,忘记数学竞赛没拿全国第一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一个家庭的教育里怎么会只有畸形的惩罚,而没有恩爱的奖赏?


    听着他以前那些故事,温如琢渐渐笑不出来了。


    她眼角无知无觉滑下一滴泪来。


    周思珩指腹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


    他低下头,舌尖卷过指腹,品尝到微苦的味道,脸上却微微舒展笑意。


    “你为我流泪了。”


    “真幸福。”


    温如琢双眼蓄着眼泪说:“你以后会幸福的,周思珩。”


    周思珩慢悠悠反问她:“我会吗?”


    他又把问题的答案抛回来。


    温如琢愣了愣,忽然坚定地点下头。


    “一定会。”


    周思珩双手撑着后脑勺躺下来,入目是她如绸缎垂下来的长发,就这样随风扬着,撩拨他的心间。


    他想,令他幸福的这把钥匙他早就交给了温如琢。


    此后,人生幸福与否,全由这场风月做主。


    *


    饮完两三杯热红酒,换来一整晚的安眠。


    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恰好和沈绵意的邀约快到了。


    他们约在上午十点去港岛的一处咖啡馆打卡。


    温如琢起床洗漱顺便化一个简单的妆,涂唇釉的时候她忽然瞥到屏幕上的日历,意识到今天是周日。


    是她十天年假的最后一天。


    时间过的居然这样快,和周思珩相处的时光,居然某一天也会用光阴如梭来形容。


    到达咖啡店以后,沈绵意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皎皎,终于见到你了。”


    “我差点要报警。”


    温如琢忍不住失笑,她只是几天没出门而已,至于吗?


    “放心,我很好,现在的每一天都很好。”


    点完咖啡,两个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


    这家咖啡店主打的特色是宠物乐园,一坐下来,温如琢和沈绵意两个人就被两只热情的巨型贵宾犬团团围住。


    热情的小狗显然是最好的推销员,她们两个招招手,又加了两块慕斯蛋糕。


    搅动着咖啡,温如琢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昨天晚上我们两个会聊那么多。”


    聊到日月星辰轮转,最后她恍惚地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这也是她第一次向一个人倾吐如此多。


    就连曾经的程嘉铎,她都没有把这些事宣之于口。


    也许是因为想到他的缘故,温如琢放下咖啡杯抬起头,恰好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程嘉铎。


    他背着一个电脑包,看见她愣了一下,想要装作偶遇。


    只是不等他开口,温如琢已经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知道,你的公司和住址都不和这条路顺。”


    程嘉铎一时无言。


    印象里,从前的温如琢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性格,她大部分时间善解人意,所以即便有时候家里人对她言语冒犯,她也能忍住。


    想了想,程嘉铎还是如实说,“我这几天一直呆在周思珩的庄园门口,今天我看见有辆车驶出,我跟了过来,看见你下车了。”


    他赶紧问:“皎皎,你是自愿跟着他的吗?”


    “他有没有胁迫你?如果有,我立刻带你走。”


    温如琢轻轻摇摇头:“程嘉铎,我不喜欢你用跟这个字。”


    程嘉铎赶紧问:“那你想要什么呢?”


    “皎皎,你现在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样?”


    他可以竭尽全力给她。


    程嘉铎眼神亮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们的爱情。


    只要她一句话,他会立刻下跪向她求婚,给她一场憧憬已久的盛大婚礼。


    “我不知道。”


    温如琢捏着手指无意识地说:“我只知道我现在没办法对任何人动心。”


    在巴黎的五年每一天,都是如此。


    她目光重新凝聚在眼前人脸上,用明确的态度告诉他。


    “任何人包括你,程嘉铎。”


    程嘉铎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反应来面对这句话。


    所有最后强掩盖的真相都被不留情面的撕开,那些曾经活在记忆里的温情,在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含着眼泪承认,一切都过去了。


    “皎皎。”他又低低唤了她一声。


    温如琢却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他问:“接下来,你是要为你姐姐的事情找我帮忙吗?”


    程嘉铎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时至今日,他终于承认,她变化太多,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成熟与从容,蕴藉下的气质,和某个人很像。


    “我替她向你道歉,只是她这些年很不容易,程家倒台以后她一个人在港岛凄风苦雨,靠变卖以前的首饰包包为生,如果有言语冒犯不当的地方,我恳求你的原谅。”


    这么多年没有见,他还是那么幼稚,男人的意气冲上心头,觉得自己可以帮所有人挡住风险。


    温如琢以一种温柔的语气点醒他。


    “你以为布莱倒台完全是因为周思珩吗?他来学校以后太横行霸道,塞了很多关系户令学校难以运作下去,一封封投诉信传到政府,他迟早会倒台,而方咏珊凭借他的势力在学校作威作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场种下的因果。”


    程嘉铎是个一点即通的明白人。


    当下也知道这布莱克并不是方咏珊口中所说的千金难遇的良人。


    他沉吟了一会,应了声“好”。


    忽然抬头注视着她。


    “maripaz,你比以前成长很多。”


    他重新唤回了他们相识时的名字,那时候温如琢初来乍到港岛,港岛人人都有个英文名,那天程嘉铎问她英文名是什么。


    她当时闭口不答,回去的时候却是翻遍英文书,绞尽脑汁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每每他低声唤她“maripaz”,她都觉得这声调缠绵呢喃,是平生从未听过的温柔。


    到今天,一切也都成过往。


    程嘉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向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一段合理距离。


    “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如果可以,过段时间我会带我的姐姐离开,不让她再打扰你。”


    “祝你在港岛幸福。”程嘉铎微微一顿,语气如常。


    “而我,还是错过你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周思珩刚好在餐边柜做咖啡。


    一套流程他得心应手,只是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温如琢一把夺走他手里的咖啡。


    “这杯留给陈雨生喝吧。”


    “你最近养伤,忌烟酒茶。”


    周思珩“啧”了一声:“是吗,可我想尝尝什么味道。”


    他又阴湿湿地靠上来,声音缠她身上似的。


    “皎皎,你下午和程嘉铎喝的那杯咖啡好不好喝?”


    温如琢就知道下午她和程嘉铎见面的消息瞒不过他。


    他还是改不掉以前那些坏习惯,像变态一样暗中窥视她的一切。


    不过现在她没那么抵触,反正他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再生气也只会发病起来煮咖啡。


    温如琢低下头抿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


    就是浅烘的口感她不喜欢,酸了点。


    周思珩捏着她头发玩,缠着她问,“等会出不出去玩?”


    现在?


    外面天都黑到彻底,再加上今天和沈绵意奔波一下午,温如琢摇摇头,再也没有出门的性质。


    “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很好。”


    他们两个人一起躺在沙发上,温如琢手里捧着一本画册漫无目的地看。


    她脑袋略偏移一寸,枕着周思珩的胸膛,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周思珩抚摸她发顶,从这个视角看下去她很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棱角,让人忍不住怜爱。


    他忽然道:“如果初次见面,你没有男友,而我向你主动告白,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很甜蜜?”


    温如琢愣了一下。


    手中的书垂落下去,这是她从来没有设想过的if线结局。


    她从来不假设没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倒退已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用一种看未来的口吻对他说:“阿珩,希望未来的日子会有很多很多人来爱你。”


    她说的这样虔诚,倒令周思珩这个不信神佛的人忍不住轻笑。


    他仰起头,喉结几动翻滚,眸色如海浪汹涌澎湃。


    能再听到她一句“阿珩”,一切他都已经死而无憾。


    周思珩低嗤一声:“有你一个就够了。”


    说完,他双手拢住她纤细的脖颈,交叠的大拇指微微下压,忽然俯下身去,给她一个无比深入缠绵的吻。


    就像最后的告别,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悱恻。


    吻完,周思珩带着深深眷恋看着她说——


    “陪我最后一晚,明天我放你自由。”


    第83章 chapter83恨不得把你每一寸……


    083


    休完十天年假,温如琢正式回学校上课。


    她和校长打了声招呼,表达了对学校善解人意的感谢,允许她入职未满一年就提前修年假。


    校领导摆摆手,不太在意这种规矩。


    “我可听说学生对温老师的课程都很满意,当老师能让学生学到知识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同事们也都非常开心,课间中途还买了小蛋糕庆祝。


    温如琢拍了照片发了条IG,过了一会儿,一个灰色系统头像慢慢爬上来留言。


    「想吃。」


    她注意到这个留言还是因为后台提醒,一位昵称为z的用户将她ins首页放置的短链物品全部拍下。


    这个短链是温如琢随手挂上去的东西,她不接广告,挂的链接也是剧团里小朋友做的一些手工品,还有价格稍贵的就是周芙嘉做的饰品。


    周芙嘉找上她,连连扣了五个问号。


    「?」


    「你遇到大财主了哇,买这么多?」


    「哦不是,是善良的芙芙遇到了心软的财神爷<星星眼R>」


    温如琢这才注意到这个账号。


    她不知道是不是误触,还是她的粉丝里有不够理智的未成年,出于考量,她主动私信了这个账号。


    「您好,看见您拍了我很多东西,请问您是不是误触?」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联系店家取消订单。」


    「不是。」


    「想买。」


    「单纯有钱。」


    哦。


    温如琢一下被伤害到,指尖微动,刚要退出这条对话,忽然新的信息又弹出来。


    「想吃。」


    「想吃你。」


    这熟悉的不正经的语调,玩笑里透露出几分想念的真心吐露,温如琢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下意识看那串陌生城市的ip地址。


    她心里有第六感,明白这个账号背后拥有这是谁。


    网络世界太容易被监控,现在局势又是最紧张的时候。


    温如琢这时候也万分警惕。


    所以没有主动点名他的身份,只是狡黠地回复他——「昨天不是刚吃过吗?」


    周思珩好似肆无忌惮。


    身后炮火连篇,他在一片动荡混乱的地方,然而越动荡意味着越安全,这世界上任何人都猜想不到他在这里也有据点。


    他懒洋洋回复道:「还不够。」


    「恨不得把你每一寸骨头都啃干净。」


    直白的语言令她脸上露出热潮。


    过了这一天后,温如琢再也没有周思珩的消息,他看起来似乎彻底从港岛舞台消失,连带那些风光一同。


    就连温如琢时常都觉得,没了周思珩的港岛,似乎变得黯淡下来。


    *


    这天她照常去学校上课,还没踏进校园就被拦下来。


    温如琢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方咏珊。


    她比之前要浮肿很多,没打理的长发胡乱散落,遮住大半面孔,令人看不清脸。


    温如琢问:“你怎么进来的?”


    方咏珊:“刷的我弟弟的卡。”


    她急急说:“我今天是有事*要来找你。”


    温如琢却打断她:“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我都爱莫能助。”


    “我等会还要上课,就不和你继续聊了。”


    谁知方咏珊“扑通”一声跪下,昔日高傲自尊碎了个彻底。


    “我求你,求你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温如琢抓住她双臂,将她拉了起来。


    课间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不少,她上演这样这样一出好戏,是存心要将事情闹大。


    温如琢颇为无奈地说:“如你所见,也如你所愿,我和周思珩分开了。”


    “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不、不可能!”方咏珊目光紧紧盯着她,讥诮她,“难道你温如琢也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女人,听闻他落难,投资失败,股票跳水,所以毫不犹豫一脚踹开?”


    “是啊。”


    温如琢面容非常平静,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反而就这样顺着她的话应下。


    “你要这么想,我就是这样的人。”


    ……


    从学校出来以后,方咏珊径直走向在马路对面等待已久的车。


    刚刚歇斯底里哭过一场,她此刻状态很是狼狈,上车前略微收拾了一下,扯出一抹笑容,讨好地走了上去。


    加长林肯,周同天安然坐于其中。


    他指尖夹着一截雪茄,呛人的烟味令方咏珊皱住眉头,她屏住呼吸,决心忍耐。


    “您听,这是我刚刚和她的全部对话录音。”


    方咏珊双手递上去,有些讨好地凑过去说,“周董事长,温如琢看起来似乎真不知道您儿子的去向。”


    “怎么可能!”


    周同天冷笑连连:“你真相信他们分手了?”


    “当初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为了和她结婚,不顾一切杀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气的要请出久家法他也没有一丝动容。”


    就这说分就分了?


    周同天嗤笑:“老子还生出一个情种儿子来。”


    “她一定知道周思珩跑到哪里,你跟紧她不准松懈。”


    周同天转头对站在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吩咐道:“找到你哥哥的痕迹以后,立刻解决他。”


    他身后两个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刚刚成年的样子,生的一摸一样的面孔,却是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绕是方咏珊也为之心惊,血脉亲情在这群人眼里似乎什么都算不上,一个口中称“儿子”,一个口中称“哥哥”,结果下一秒就要杀死他。


    双胞胎之一有人开口问:“父亲,您说剩下的家产都是属于我们的对吗?”


    周同天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很多儿子,多到自己其实都不太记得清,在继承人这一点上,他秉持和老爷子一样的想法。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要挑就挑最优秀的,只有这样才能令整个家族繁衍生息,香火鼎盛。


    “对付他,一定要一击毙命。”


    他回过头,盯着混血儿那根木质手杖,意味不明道,“上次你没能把他撞死,礼尚往来作为反扑,他废掉你一条腿。”


    “这就是你失败的代价,儿子。”


    梁暄妍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这段话,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觉得实在太残忍。


    “好歹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没必要赶尽杀绝。”


    周同天抖了抖雪茄:“我不缺他这一个儿子。”


    “阿妍,你根本不是梁家的孩子,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一份最新的亲子报告摊在面前,上面显示她和周同光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亲缘关系。


    “是。”梁暄妍几近难堪地承认,“所以我这几年主动改姓,我没有想争取周家什么东西。”


    “大伯,我母亲也是无奈,当初她一直怀不上孩子,我父亲……”


    “我知道,我会在集团给你安排一个还不错的位置。”周同天微微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过,明天我也会宣布你的身份,从此周家的继承人只会名正言顺是我的儿子。”


    只要周思珩死掉,就算是周庭云也无法干涉下一任继承人的上位。


    梁暄妍摊开手:“我无所谓。”


    *


    股价暴跌,公司破产,欠下亿万负债,一夜蒸发。


    远在美国某小岛,周思珩双腿翘在茶几上,指尖拢着一支细长的烟,靛蓝色的火光微微亮起,点燃他深色眸中所有的欲念。


    他偏过头,分外感兴趣地问,“今天媒体监控到什么谣言了?”


    作为正经计算机毕业的硕士生,陈雨生在今天终于感受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飞快舞动,最后以一个回收充当胜利讯号,他已经顺利攻入周同天私人电脑的防御系统。


    他吹了声口哨,笑眯眯道,“没什么,今天的谣言很简单。”


    “说你死了——”


    陈雨生慢悠悠道:“有说你在路边被一刀捅死,有说你诈死的,最离谱的说,你死在了情人的床上。”


    “3p的那种死法。”


    听到最后一句话,周思珩握烟的手指抖了下。


    燎人的烟灰烫下来,他随意拨了拨笔直的西裤,吩咐道,“把最后一条撤掉。”


    “怕阿嫂看见伤心?”


    “有损我清名。”


    周思珩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过肺吐出一个圆弧烟圈。


    不过他想,他这一生的确也只有一个死法——死在她手里。


    她要想杀他。


    他会心甘情愿递上一把枪抵上自己的心口。


    阴暗处,唐钰洲也缓缓走过来,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带着点暗藏的兴奋问,“我们什么时候收网?”


    离开之时,港岛的大部分势力都随着他们转移。


    一场积蓄已久的战役终于迎来收网,绕是唐钰洲这个在金融各个行当游走,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也即将为自己见证一场足以震惊整个华尔街的金融之战而感到兴奋。


    然而周思珩食指轻叩台面,只是沉静地说了句“不急”。


    鱼要收网,猎人要上场。


    不把所有的猎物抓住,又怎么能算尽兴?


    本来周思珩的捕捞计划很漫长,他没什么太争斗的心,漫长的岁月挨个收拾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但是他们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周同天递来的一张威胁的相片,彻底成为他们父子决裂的宣言。


    周思珩想,这世界上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温如琢。


    所以他开启一个疯狂的计划。


    那就是在他的新生活开始之前,把这些危害他们爱情的人全都清理掉。


    快了。


    她想要的那种平静安稳幸福的生活,即将就要到来。


    在此之前,只需要忍耐短暂却堪称漫长的思念。


    密报侵占了广播32台,有节奏的击打声令人忍不住发困,陈雨生负责将国内最新动态传回来。


    在一片寂静中,周思珩忽然发问,“能不能把频道连到她家里的那台收音机里?”


    陈雨生愣了一下:“能。”


    “但是成功的条件是,对面也恰好打开了收音机。”


    港岛晚上八点,温如琢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第二天的天气预报。


    这个习惯还是传自段梅英,以前在剧团的时候她总会在这个时间准时打开收音机。


    只是今天的信号不太好,外面刮着大风,信号时好时坏,断断续续。


    温如琢望了一眼恶劣的天气,有些担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周思珩。


    也许是心有灵犀。


    晚上八点,收音机准时响起第一道声音。


    低沉温柔,是来自大洋彼岸的周思珩。


    他说:“maripaz,我好想你。”


    第84章 chapter84“程嘉铎,你再一……


    084


    港岛商圈风雨飘摇,学校里却没受什么大影响。


    新年即将到来,万众瞩目的元旦晚会也要登场,就连温如琢都发现,逃课去排练的学生人数也开始变得多起来。


    正值佳节,温如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几天校方突然找到她,希望她能带着自己的剧团上台表演一出节目。


    有宣传昆曲文化的计划,温如琢自然欣然接受。


    恰好她最近心神恍惚,也需要找一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这几天方咏珊时常来缠着她,意图不必说,温如琢烦她烦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干脆一下课就钻进排练室。


    这几天来找她打探周思珩踪迹的人五花八门,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希望他永远别再出现在这片土地。


    唯有施鸿敏真心实意来找过她一会。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流下眼泪,也许眼泪里有后悔和悔恨。


    她说她最后悔的事情是为了权利选择一个最合适的人,又为了地位生下一个不受丈夫喜爱的孩子。


    她说她对不起周思珩。


    温如琢当时想,如果周思珩能听到这句话该多好。


    可她转念又一想,这份亲情从来没有在他心里驻足,这句话对他也许什么意义都算不上。


    她只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一段婚姻的开始,必然是因为两心相许。


    临近元旦,排练室里的人很多,就连舞台都被占住。


    程嘉铎虽然不是学校里的老师,却也被其他老师邀请做钢琴伴奏,他钢琴是从小开始学的,即便几年没谈有所生疏,但应对简单的表演还是足够。


    今天是最后一场排练,他换了正式表演时的燕尾服,端坐在黑色钢琴前,姿态谦谦,宛若君子。


    温如琢已经听到身边女生惊艳的声音。


    对于程嘉铎成为学校里新晋男神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意外。


    他是个很适合当初恋男友的人,温和有礼,文质彬彬,字典里天生就没有发脾气这三个字。


    但初恋通常意味着青涩,走向无疾而终也是必然的结果。


    温如琢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里颇多感慨。


    “你说,我去追程工有没有可能?”


    “我觉得有点悬,听说大三有好几个学生看上他,情书都递了几封。”


    “搞师生恋是不合法的好吗?再说了,年龄差太大是没有爱情的,小温老师你说是不是?”


    身边的同事碰了碰温如琢的胳膊,也恰好这时候她放在口袋里的电话震动响起。


    这个来港岛就很少给别人的私人号码,唯一能响起来的可能性大概就是周思珩联系她。


    想到这里,温如琢瞳孔骤然一缩,掠过身边的人,快步向远处走去。


    她找了个僻静角落接听电话,心跳加快的几秒钟,却不是熟悉的声音。


    周同天操着一口地道粤语,同她讲了句“温小姐好”。


    温如琢立刻如坠冰窖,警惕地问了句,“您怎么知道我联系方式的。”


    “偌大港岛,要拿到你信息还不是轻而易举?”


    周同天笑了笑,和她讲话好似纡尊降贵。


    “最近有没有阿珩的下落?”


    “温小姐,你好好配合,我保你一声富贵荣华。”


    温如琢不听他的花言巧语,也懒得同他争辩更多,只是说,“没有,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过。”


    周同天微微一笑:“所以才更反常。”


    “我这个儿子,除非是死了,不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是将她视作钓出周思珩的诱饵是吗?


    从很早之前,温如琢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处于周同天的监控之下,她想过离开港岛,但仔细一想离开了他反而更不放心。


    不如就在他眼皮底下,至少周思珩一天找不到,他就一天不敢动她。


    温如琢温声道:“那就麻烦您和我一起等待了。”


    “我没那么多耐心。”


    周同天动了下腕表,对着旁边比了个手势,丢下最后一句话。


    “温小姐,验证一个男人爱不爱你的心,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去死。”


    “你既然来港岛一趟,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温如琢还没来得及细究这句话的意思,电话里传来忙碌的“嘟”音。


    她偏过头思索,忽然在角落里看见一个暗中尾随的人影。


    心一下提了起来,脚步也飞快往人群中走。


    却没想到方咏珊忽然窜出来死死抱住她。


    “你跟我走,你必须跟我走!”


    方咏珊好似已经陷入癫狂,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气,整个人几乎是生生扑在她身上。


    温如琢大喊道:“方咏珊,你疯了吗?”


    “这里到处都有监控。”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周董事长答应我,只要我带走你,他就给我很多钱,送我去英国见布莱克。”


    方咏珊高高昂起下巴:“很快,我又会成为港岛那个方家大小姐。”


    温如琢匪夷所思地盯着她看,觉得她已经彻底疯了。


    恰巧方咏珊的手机响起来,挣扎间不小心摁到通话页面,瞥到熟悉的人名,温如琢顷刻大喊,“程嘉铎,我们在排练室后面的楼梯转角,你快来救我。”


    她意识到即将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周同天的电话只是一通预警,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待太久,周思珩的存在犹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不允许自己的头顶时常有一柄剑高悬,日夜难以安眠。


    所以周同天下了一步险棋,他要逼迫他的好儿子现身。


    温如琢挣扎的力度很大,方咏珊制服不了她,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男人走出来,将她团团包围住。


    恰好此时此刻,程嘉铎带着保安赶过来。


    他气喘吁吁跑过来,看见他的一霎那,温如琢眼里亮出希望的光。


    没想到他还算聪明,没有孤身前来,知道带学校的保安。


    保安厉声道:“你们什么人,在这里对我们老师拉拉扯扯干什么。”


    几个男人彼此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主动站出来交涉,另外有人打电话。


    程嘉铎也在这时候找到方咏珊质问她:“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不要再来学校骚扰她了吗?”


    方咏珊怨恨地盯着他:“我的好弟弟,你只希望她过得好,一点都不关心我过的怎么样。”


    “你现在过得不好吗?”


    程嘉铎忍不住说:“我每个月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


    “不够!”


    方咏珊双目瞪大:“我要所有瞧不起我的人,全都跪在我的脚下。”


    “包括她。”


    她尖锐的指尖直接指向温如琢的脸。


    温如琢闭上眼睛深呼吸,忍无可忍,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方咏珊,介于你对我的无理行为,我可以报警抓你。”


    “你有追求生活的权利,那你的权利不应该凌驾在别人之上,收起你这幅高傲姿态吧,其实你只是一个倚靠他人的米虫,你永远将自己的情感牵绊在他人之上,就永远不可能被人瞧得起。”


    温如琢转身打算走。


    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


    监听、监视,绑架……这些出现在tbv港片里的剧情居然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生活里。


    这一刻,温如琢真的身心俱疲,提前买好的机票,她想,自己是时候也该离开港岛这座迷幻的城市,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而人生似乎没有如她所愿。


    原本疾言厉色的保安忽然一窝蜂散去,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从包里拿出特制资格证书,皮笑肉不笑道,“温小姐,我们是警署的人,麻烦您跟我们走配合调查。”


    “不,我怀疑你们伪造证件,我需要和警局联系。”


    温如琢看着他们目光坚定,她微微向后退一步,退到开阔的地方,打算找机会直接跑掉。


    却被看穿意图。


    男人懒得和她废话,将她整个围住,如密闭的网再也逃脱不得。


    这场单纯的围捕行动,现场只剩下程嘉铎一个局外人。


    温如琢咬紧下唇,一边努力向前跑,一边向他求救。


    “程嘉铎,救我。”


    程嘉铎自然要上前替她揽住这些人。


    在他伸出手想要把她抓过来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方咏珊忽然躺倒在地。


    她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口中溢出痛苦的低吟,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抓住程嘉铎的裤脚,哀求他。


    “阿铎,弟弟……快,送我去医院。”


    “我怀孕了,带我走。”


    “求求你,我可是你的亲姐姐,我肚子好痛。”


    周同天缓缓从后边走出来。


    他拿着枪,抵着温如琢的后脑勺,充满恶趣味地问他——


    “你要选哪一个?”


    程嘉铎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温如琢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


    她唇角挂起苦涩的笑,忽然想到多年前,他们分开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离开。


    那一天,他安排好了所有家人,却唯独把她一个人留在港岛。


    他说,我相信你会幸福的。


    温如琢却始终不觉得自己会幸福。


    此时此刻,她望着他的背影,即便已经没有感情,那种生死关头前被抛下的绝望还是令她情不自禁流下一滴眼泪。


    温如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声说:“程嘉铎,你再一次抛下了我。”


    *


    再度醒来是在一个废弃仓库。


    封闭的空间,被木板封住的窗户令温如琢无法辨别时间,她头很痛,后颈传来被击打的痛觉。


    双手也紧紧被麻绳绑缚,只要她稍一挣扎就发出刺痛。


    周同天叫人端来一杯水喂她喝下,她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嘴唇干的起皮,脸色也苍白的不成样子。


    照这幅娇弱的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他那个宝贝儿子赶回来送死的时候。


    “放心,水里没有毒。”


    周同天笑着和她打商量:“等你和阿珩都死了以后,我把你们两个埋在一起怎么样?”


    “就选在中樾那块地,听说那是你们定情的地方,周大少爷一招手拍下22亿,真是好风光。”


    到这种危急关头,温如琢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尽量和他说些话拖延时机。


    不解地问:“您为什么那么恨自己的儿子。”


    究竟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儿子赶尽杀绝。


    “因为他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孩子。”


    周同天勾起唇:“因为施鸿敏不是我真正想娶的妻子,他是老爷子硬塞到我身边的,为了娶她,不惜拆散我和心爱的人!”


    “我曾经也有个两心相许的人。”他顿了一下,因为想到心爱的人,连可怖的面孔都变得微微温情起来。


    “她叫阿珍,像珍珠一样美好,我和她相识在一家餐厅,那天她不小心将水洒在我身上,我说了没关系她却忐忑的要赔我一件,后来我知道她在附近读书,年纪不大,说话却很有趣。”


    “我也曾如周思珩一样风光过,发誓非她不娶,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令我动心。后来她消失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她踪迹。”


    “我明白,她死了。”


    周同天忽然癫狂起来,怒不可遏。


    “这全都是周庭云的把戏,他为了让我屈服,因为我不愿意,所以他就要毁掉阿珍!”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畸形的,所有强迫我违背我意志的人都得死,我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些年,我找到很多像她的女人,她们生下的孩子也最像她。”


    他突然的发狂令温如琢心生恐惧。


    她隐约了解到一个“阿珍”的故事,却也不敢接着往下问更多,生怕将他紧绷到极致的情绪击垮。


    其实温如琢也看出来这几天周同天过的并不太好。


    他不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周思珩的隐而不发令他精神紧张到极致。


    所以他才会出这个险招。


    绑架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策略,稍有不慎自损八百,这个道理周同天不会不明白。


    温如琢现在只希望周思珩不要因为这件事失去原本的理智。


    周同天压根不敢对她怎么样。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应该收到了消息。”


    周同天拨出电话:“现在,和你心爱的男人好好叙旧吧。”


    温如琢别过脸,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发出一个音节。


    见她如此不配合,周同天勃然大怒,直接大力扯过她,把手机放在她耳边。


    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上她的脸,逼得温如琢溢出几声哭腔。


    周思珩刚接通电话就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他深深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算漏一环。


    对于周同天这种疯子,他就应该直接一枪毙命,而不是顾念父子之情用文明的方式解决他。


    周思珩竭力保持镇静,然而在这种时候,光是想到她独自一人受伤的场面,他的心就忍不住狂跳。


    几经压抑,他还是忍不住踹翻茶几。


    对周同天道:“你想要什么?”


    周同天玩味地笑:“要你的命行不行?”


    没想到周思珩不假思索答道:“可以。”


    他一下惊讶,没想到这感天动地的爱情居然让自己高傲的儿子宁愿放弃生命。


    温如琢却在这时候冲过去大喊:“不,你不能回来。”


    “你现在回来一定很危险,周思珩,你不用管我,来之前我已经和朋友说过,如果我超过24小时没回来就直接报警,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逃脱法律的裁决。”


    “可我不想你死。”


    乍然听到她的声音,周思珩略平息了呼吸。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温声安抚她。


    “皎皎,你不要害怕。”


    “我一定会来到你身边的。”


    第85章 chapter85“周思珩,我早就……


    085


    温如琢却因为这句话蓦然流下眼泪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弃她如敝履,也有人将她视若珍宝,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此时此刻哪怕她低眉长叩在佛祖高台之下,也终是无法参透明白。


    她只是明白,此生有人义无反顾为她一回,已经是无遗憾。


    电话的最后,是周思珩对她说——我爱你。


    他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没有平时一点嬉笑的意思,在这样生死关头,也显得真情可贵。


    温如琢想说些什么,话说出口却被他打断。


    “我不要你的回复,皎皎。”


    “我爱你,就只是我爱你,情愿你幸福而非我幸福,情愿你或者而非我活着。”


    周思珩飞快说完这句话,他那头传来扳机扣动的声音,气氛严峻到关键程度,在这时候他还哑着声音对她说,“如果我死了,我们恩怨一笔勾销,往后你不许恨我,只能爱我。”


    “如果我没死……”他顿了一下,不变的口吻,强势霸道地向她宣告,“那么我将对你势在必得,就算你哭尽了眼泪,我也绝不放你离开我身边。”


    电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周同天把她的手机关机,扔在一旁,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似乎不再想听下去他们这通缠绵悱恻的来电。


    温如琢忽然问他:“你和阿珍,也有告别过吗?”


    “有。”


    周同天回忆了一下,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这一幕一直在他心里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阿珍忽然打来电话告辞,说自己有新的生活计划,和他实在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周同天说:“我爱你。”


    阿珍说:“我也爱你。”


    “不过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看来你们的爱情还不够真切。”


    温如琢嗤笑一声,就这样无所谓地看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最爱我的!”


    周同天蓦然被她这一句话激怒,刚要冲动的上前,自己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来电显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示威一般开了免提,似乎有意让全程听到平素高傲的周思珩对自己低头。


    却没想到周思珩是来警告他。


    “爹地,不要乱动我的女人。”


    他声音懒洋洋的,发出“砰”的一声,声音刻足了狠意。


    “你刚刚打了她,作为回敬,我送你一副大礼。”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巨大爆炸声,烟雾自天空上方腾腾升起。


    周同天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下属匆匆来报:“周董事长,我们一个秘密据点被炸掉了。”


    “是谁干的还没查出来。”


    是谁干的,还能有谁。


    还不就是他那个好儿子。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锁定了位置。


    周同天恨的牙痒痒:“好啊,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你的手段。”


    “你来之前,我不会再碰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思珩的警告起了作用,周同天后来果然没有再对她施加任何暴力行为。


    被打肿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刺眼的白炽灯光就在头等亮着,逼迫她连睡觉都无法入睡。


    在这样的恍惚里,温如琢记忆仿佛回到十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快快乐乐从学校里放学回家,结果半路上被父亲的债主绑架。


    父亲债台高筑,这群要不到钱的穷恶之徒居然想拿她威胁。


    只是他们没想到温广秀临阵脱逃,不仅没带来现金,还报了警。


    好在那群人不想闹出人命,在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中匆匆打了她两个耳光就离开。


    那时候温如琢就发誓,她这一生绝不要依靠任何人。


    也绝不要将任何真心交付,尤其是危险的男人,她一定会敬而远之。


    但最后,也是一个男人,义无反顾来救她。


    周同天已经预见到自己即将成功的局面。


    带着提前的获奖感言和她感慨:“其实本来阿珩不会输给我的,我一直都玩不过他。”


    “不过谁怪他轻狂,暴露了自己的软肋,让我有可乘之机?”


    周思珩的软肋就是她。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


    风光一世的周大少,居然栽倒在一个女人身上。


    周同天忍不住大笑,觉得太离谱,倘若周庭云知道自己精心栽培的继承人会是这样的结局,怕是要当场吐血而亡。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又快意地拨通家里电话。


    “爹地,好久不见。”


    “你知唔知你培养嘅继承人甘愿为一个女人去死啊?”


    “是吗,那他倒挺有胆气,不像我生的怂包儿子。”电话那头的周庭云面色不变,声音中气十足,“被我一顿鞭子抽,就放弃了心爱的女人。”


    “如果你有恨,尽管冲着我这个父亲来。”


    周同天已经完全疯了。


    这些年在周家被轻视的不顺,到今天所有人的命运都被踩在他脚下,胸口郁结的气吐/出,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兴奋不已。


    温如琢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


    天渐渐暗沉下去,这个处在郊区地带的废弃工厂,不远处也传来鸡鸣狗叫,在宁静中透露出一丝不寻常。


    周同天起初还能安静地待下去,后来时间越长他越忍不住,背着手站起来频频踱步,叫来自己几个最亲近的儿子。


    “你们说,我要和他谈什么条件?”


    双胞胎之一不可思议地说:“daddy,你难道还想要留他一命吗?”


    “要我说,你直接打电话告诉他,想要这个女人活就自己自杀。”


    “你觉得他会信?”周同天嫌弃地看着他,“你真相信他是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生命的人?”


    为什么他生出来的儿子除了周思珩全都是蠢货?


    周同天斩钉截铁道:“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这种为别人放弃生命的爱情。”


    所以他的儿子现在只是在麻痹他,平静之下必然积蓄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周同天兴奋而又恐惧着。


    终于,时针划向晚上八点,周同天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命令道:“我给你个地址,我们在那里见面,我把你的女人交给你。”


    “你只许自己一个人来,不然我立刻杀死她。”


    “叩叩”——


    铁皮大门被敲响。


    周思珩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已经到了。”


    周同天面露骇色:“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最隐秘的据点,怎么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就暴露。


    周思珩踢开大门,一身干练的装束,双手懒散搭在腰带上,勾起的笑容玩味又懒散。


    “daddy,你可真是个蠢货。”


    “知不知道通话会暴露坐标?”


    周同天下意识往后退,把几个儿子推到前面。


    而那个瘸腿的双胞胎也趁这时候跳到温如琢身边,拔出腰间的刀一把抵在她脖颈。


    锋利的刀刃令周思珩危险地眯起眼睛。


    很快,他双手微微抬起,摆出一副轻佻的样子,连说话都像在玩笑。


    “放心爹地,这次我真的只是一个人来而已。”


    “你这么听话?”


    周同天往外扫了一眼,空荡的一望无际的田野,似乎真的看不到任何埋伏的迹象,他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不敢置信的大笑出声。


    “你居然真的为一个女人这么不理智?”


    “老爷子这么多年也真是白培养你了。”


    周思珩笑了笑,口袋里的枪掏出来,掀起眸,气定神闲看他们一瞬间面露惊恐的表情。


    他单手打开弹匣,卸掉里面多余子弹,只留下唯一一枚。


    “玩不玩?”


    周同天警惕地看着他,把自己的儿子推到前面,自己拿起刀抵在温如琢的颈部。


    “他跟你玩。”


    “如果你敢耍把戏,我的刀会此刻刺中她的颈动脉。”


    没控制好的力道,锋利的刀刃刺中温如琢细腻的皮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思珩立刻抬起手,毫不犹豫将武器对准周同天的眉心。


    他再也压抑不住眸中的暴虐,声音冷到极致。


    “她的命比我的*珍贵,如果你敢动她,我现在就杀死你。”


    “不,没有人的生命超过自己。”


    温如琢已经无法诉说在这一刻看见他出现在门口的心情,那栋尘封的铁门被蛮横推开,他就这样踩着月光垂落的光大部踏进来。


    她温声对他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上了方咏珊的当,和你没什么关系。阿珩,你的人生往后风光无限,不要在这里为我停留。”


    “周同天不敢杀我,超过24小时我没有回去绵意就会帮我报警,到时候我失踪的消息会登上各大头条。”


    周思珩看着她问:“万一呢?”


    万一中间有任何差错,万一周同天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宁愿和她同归于尽也要报复他。


    这中间任何一个变数都是周思珩无法承受的代价。


    所以他心甘情愿来到这里。


    温如琢也没想到后面会接一句“万一”,她愣了一秒钟,随即无所谓地笑了下。


    “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就算走了世界上为我伤心的人一定会比为你伤心的人少。”


    温如琢轻声说:“其实我每一年许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你能更加幸福。”


    “希望这个世界能有更多的人来爱你。”


    周思珩浑身一凛,没料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听到她直抒胸臆的话。


    他嘴角挂上甜蜜微笑,不吝粤语肆无忌惮和她调/情。


    “bb,现在可不是表白的好时候。”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周思珩率先抬起手,扣下扳机,干脆利落一声。


    他把东西缓缓推至对面。


    “到你了。”


    对面已经在小腿打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枪开出,现在轮到他自己,他终于体会到这种害怕的感觉。


    那么下一颗子弹会在里面吗?


    混血儿扭头看向周同天,连声音都在颤/抖。


    “daddy……”


    周同天不耐打断他:“尽管上,只要这场游戏你赢了,我的继承人就是你。”


    砝码堆得够高,赌徒就会越兴奋。


    果然,不敢动的手抬起,混血儿深吸一口气紧闭上眼,随着“咔哒”一声,他不敢置信睁开眼睛,随后是一阵狂喜。


    转盘又轮到周思珩这里。


    他拿起来,漫不经心在手里把玩,视线斜斜看向后方的温如琢。


    她此时此刻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攥紧的手指,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他的关心早就超过一般人。


    周思珩笑了笑,语气更加笃定地看着她说,“你就是爱我,皎皎。”


    说完这句话,周思珩手指略一拨转,又是一次交换,他还是平安活了下来。


    温如琢的一颗心却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紊乱到一种快要失序的状态,恐惧令她能话都很难说出来,只剩下快要罢工的大脑还在工作。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温如琢深深闭上眼睛,觉得今天正是一场超越底线的疯狂,她的心快要跳出来,在勉强维系的震惊中努力摸清楚这场游戏的运行规则。


    这是一场纯靠运气的赌博。


    弹匣里只放一枚子弹,六次轮换机会,看谁是被眷顾的幸运儿。


    温如琢忍不住大喊:“你们疯了吗?”


    居然连生命都能当赌注。


    场面又陷入了凝滞状态。


    看着对面,周思珩笑容讥讽。


    “怎么,吓得手都开始抖了?等会要不要哭着转头投入你daddy的怀抱?”


    已经是第四枪了。


    生与死的概率被缩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


    混血儿的手都在抖,然而到了这个关节点,再想要临阵逃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下唇都咬出鲜血,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继承人的诱惑就在眼前,一狠心,他也扣下扳机,用生命作赌。


    命运的指针又回到周思珩这里。


    生与死。


    只剩下这两个选择。


    周思珩挑了下眉毛,饶有兴致地转过头问她,“皎皎,你觉得我会生还是死?”


    温如琢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大脑彻底罢工,思维彻底乱序,她微微张开唇,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吐露半个字。


    她喃喃地说:“周思珩,你疯了。”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周思珩微微一笑:“我死了,你自由,我活着,你幸福,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八年前,我不是真心实意放过你。”


    也许是临死之前的最后告别。


    周思珩把所有实情告诉她,朦胧的灯光,他的声调难得温柔,望她的目光笼罩着一层蒙蒙情意,还是熟悉的猛烈。


    “只是雨生跟我说你恨我,如果把你强留在身边你永远不会爱上我,就让时光冲淡一切,再次相见,希望你重新爱上我。”


    他即将叩动扳机。


    在千钧一发之际,温如琢朝他大喊——


    “周思珩,我爱你。”


    “我早就爱上你了。”


    她语调高高扬起,整个人处于一种绝望的崩溃之中。


    “我不敢承认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我现在真的明白我爱上了你,所以年年许愿你要更加幸福更加风光。”


    “如果你这次死掉,那我就去跳维港和你同生共死。”


    真是难得听她说这一番感天动地的剖心话。


    周思珩脸上终于收敛不住笑意,他仰着头,哪怕生死关头面前也甜蜜。


    “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就在这毫厘瞬间,温如琢终于从绳索里挣扎出来,她不顾手腕捆缚的疼痛,用尽全部力气撞开面前的人。


    周同天被她大力撞到在一旁,她顺势捡起落在脚边的刀,握在掌心随时就要防卫。


    那位瘸腿的混血儿最早注意到这个动静,他的目光猛的一变,仗着体型差朝她扑了过来。


    现场霎时间一片混乱,陷入扭打之中。


    周思珩见状,抬起手,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一枚子弹发出,不偏不倚打在混血儿另一只完好的腿上。


    只听到惨叫一声,掐住温如琢胳膊的那只手蓦然卸力,她下意识瞪大眼睛低头看,却一把被拉入男人的怀抱。


    清浅冷香,翻涌的戾气,周思珩揽住她腰身的手臂如同钢铁紧紧箍住,他轻轻捂住她双眸,遮挡住所有血腥。


    然而第一次,她却觉得这禁锢令人安心,也令人渴/望。


    原来在某种程度上。


    她也需要他的爱。


    温如琢仰头看着他,忽然一切都明了。


    “阿珩。”


    她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周思珩环着她的腰微微俯身,好似贴在她耳边呢喃。


    只有温如琢听见他飞快语速叮嘱,似乎打定主意这次要鱼死网破。


    “雨生他们在门外接应,等会找到机会你就跑出去。”


    温如琢情不自禁问:“那你呢?”


    周思珩只对她说:“皎皎,你幸福比我幸福更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周思珩迈开步,将她护在身后,直面周同天目光,气势不输。


    他只单身匹马进来,就已经将局面搅动的一团混乱。


    周同天恨的牙痒痒,决心速战速决。


    周思珩却在这时候说:“阿珍没有死。”


    “我知道她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周同天愣在原地,把所有的思考抛之脑后,他飞快问,“她在哪里?”


    “爷爷给了她五百万离开,她选择去瑞士定居,发誓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周思珩高傲地抬起下巴,看他目光如同看一只可怜虫。


    “这么多年你找不到她,只是因为她不想见你而已。”


    “不,怎么可能。”


    周思珩残忍地告诉他:“她从来没有爱过你。”


    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过只是提前打探好的蓄意为之。


    年少时旖丽的爱情,终究是他一个人可怜的幻想。


    周同天被这个事实冲击,整个人不敢置信向后退两步,他们是情比金坚的恋人,如果不是因为家族的拆散,又怎么可能分开。


    也是趁这个时候,周思珩猛然将温如琢推出门外。


    他把所有求生的机会留给她。


    在最后,唇角微微蹭过她的脸颊,温如琢不敢置信地回头过,看那扇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


    而周思珩选择留下来独自抵挡所有人。


    他那双轻佻眼眸不变的神情,璀璨如同港岛霓虹灯光闪烁。


    在最后关头,这个风光无限的男人为她低头,为她臣服,为她甘愿付出一切。


    周思珩看着她的眼睛说:“皎皎。”


    “我爱你,生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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