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在学校请假的第三天,程嘉铎打来了电话。
彼时的温如琢正在厨房做山茶花吐司,测量完面团温度后要进行60分钟的发酵,在这个空隙里,温如琢终于腾出手接电话。
周思珩把卧室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
然后站在一旁,阴测测地看着她。
温如琢瞥了他一眼,走回房间,然后当着他的面带上门,一丝缝隙也不留。
电话里程嘉铎的声音焦急不安,似乎为她突然的离开而感到紧张。
温如琢告诉他自己只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身体不舒服,和学校申请了线上授课休息一会。
程嘉铎关心地问:“你是哪里不舒服?”
“需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吗?”
温如琢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具体的地方,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话题到这儿戛然而止。
所有的热情再一次被打散,此时此刻,就连程嘉铎也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生疏地对他说一句“不舒服”,他也应该客气地回一句“好好休息”。
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而已。
电话即将挂断的那一秒。
程嘉铎飞快说:“对不起,皎皎。”
温如琢愣了一秒钟。
又听见他说:“对不起,为我之前一出事就想和你分手的行为道歉,我们是情侣,是共同的一份子,应该一起面对和解决问题。”
温如琢没什么起伏的心情。
毕竟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连那天分手的轮廓都模糊。
她很从容地对他说:“没关系。”
挂断电话,打开门,毫不意外的是守在门口的周思珩。
他双手抱起,*一点偷听的心虚感都没有,反倒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你真是好脾气,对谁都能原谅。”
“不然呢?”温如琢反问他,“你希望我恨他?还是继续爱他?然后纠缠永不停止?”
周思珩一下不说话了。
他眯着眼睛想,温如琢现在比天底下任何人都会拿捏他,知道说什么话能堵住他的嘴。
他“呵”了一声,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吐槽。
“你只对我最狠心。”
五年的事记了一辈子,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所有的不好都被她铭记在心里,然后一寸寸的成为她拒绝他的刀刃。
怎么单单对他恨意如此滔天?
*
另一边,程嘉铎刚刚挂断电话,就立刻被方咏珊问住。
“怎么样,你问到她在哪里了吗?”
“我没问。”
程嘉铎放下手机,有点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她最近身体不舒服,姐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就她金贵是不是?”
方咏珊发脾气:“怎么,你姐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托人问过了,布莱克突然被查就是因为得罪了校方资本的人,你知道他得罪谁了吗?”
方咏珊怒道:“周思珩!一回港岛他们两个就又勾勾搭搭上了。”
“姐,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程嘉铎顿了一下:“他们两个一没结婚二没对象,就算真的谈恋爱,也是名正言顺。”
“怪不得妈妈不要你继承姓方,你和我们那个懦弱老爸一个脾气。”
方咏珊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阿铎,你从前就是那位周大少爷的手下败将,难到现在你还要这么懦弱,甘心把心爱的女人让出去吗?”
他是不甘心,可他现在又能怎么样?
他所心爱的人,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程嘉铎身体向后倾倒,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有。
“你让我去追她,是真的希望我幸福吗?还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看到她过上你想要过的人,搭上你想要搭的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程嘉铎!”
方咏珊气得手发抖:“现在港岛只剩下我们姐弟两,难道我不是真心为你考虑吗?”
“还是温如琢,现在人家搭上了周家这艘大船,可不是我们这种人得罪的起的。”
“我不还得指望你打听到她住所,然后求到她面前,求她放我丈夫一条路,也放我一条生路吗?”
“他只是给你买了一枚钻戒,你们并没有正式确立婚姻关系。”
程嘉铎皱眉头,劝道,“依我看,这种出了事就抛下你立刻跑回英国的男人,不值得你托付。”
“但是他有钱。”方咏珊喊道,“这已经是我在港岛能挑到的最好选择。”
一朝落败,那家曾经附庸在她身后的男人顷刻消失,她回头看空无一人,像昔日旧友求救,得到的却也只是无数的蔑视。
原来那道阶层她从未跨过去,在那些上等的公子小姐眼里,她方咏珊仍然是一个餐饮公司暴发户的女儿。
从那一天起,方咏珊跨越阶层的野心更加坚定。
布莱克不是港岛本地人,所以对她的家世不是很在意,听他说,他在英国有很大一块庄园,是有名的绅士,每年光收租都能衣食无忧。
这样的男人却还有优秀文凭,被引进到港大任职,报酬丰厚。
方咏珊怎么看这都是上天送给她的天赐良缘。
“好弟弟,你听姐姐的劝,那位周公子可不是良人,跟她玩两年而已,你以为周家会让她进门?”
“你现在条件也不差,女孩子的心肠最柔软,你好好哄哄她,她会回到你身边来的。”
在方咏珊一句又一句的劝说下,程嘉铎的心也微微动容。
倒不是为了得到她,也不是什么莫须有的胜负欲。只是他觉得周思珩不是良配。
或许周思珩是个能令全港岛女人倾尽芳心的男人。
可他并不能给她梦寐以求的安稳和幸福。
出于这个想法,程嘉铎暗自握紧拳头。
他想,这一次他至少要勇敢争取她的爱情。
*
电话结束后,温如琢独自在房间里呆了两个小时整。
过了会,女佣上来敲门,一板一眼问,“温小姐,您的吐司已经进烤箱半个小时了,先生问您要烤到什么程度才满意。”
温如琢想了下:“有切一片烤好的吐司带上来吗?”
烹饪这东西,要真说个精准的时间还真不行,更何况她也是个厨艺小白,按照平时的习惯,这位贴心的女佣都会取一点样带给她。
没想到这次完全没有。
看着女佣苦恼的面容,温如琢心下顿明。
她笑着关掉电脑,慢慢从旋转扶梯走下去。
果然,周思珩还守在厨房,他单臂支靠在餐柜前,撑着下巴有点无聊,等待的姿态很明显。
温如琢缓缓走过去:“听说你想见我?”
周思珩立刻反驳:“谁说的?”
“没谁说。”
她挑了下眉毛:“是我听到了你的心声。”
周思珩“扑哧”一声笑,声音听不出来多大情绪,随口问,“和你前男友叙旧完了?”
他把“前男友”三个字字音咬的特别重,像是为了唤醒她眸中未觉醒的良知。
谁会和前男友聊整整两个多小时?
他和温如琢一整天的聊天量都没有这么多吧?
“还行吧。”
温如琢弯下腰看了一下烤箱里的面包,已经呈现蓬松状,她扭了下开关,随口对周思珩吩咐道,“如果你闲的没事干,就帮我把桌上的教案收拾一下。”
“收拾完下来吃吐司,我前两天还熬了果酱。”
周思珩后牙很痒。
什么时候她对他是这幅命令的口吻了?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难道把他当作是那个听话懦弱的前男友了吗?
结果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
“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继续说,“所以你刚刚上课去了?”
“不然呢?”
温如琢含笑的目光看着他:“你以为我是在干什么?”
“不过你有进步,没有在我的房间安监控。”
其实是有的。
只是刚刚他太生气,还要守着她的吐司不被烤焦,实在无暇分身而已。
周思珩低低“嗯”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
“那我是不是应该有奖励?”
温如琢看着他,忽然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她警告他:“太过分的不要提。”
“太过分的现在也做不了。”
周思珩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视线懒懒睨下来,在她身上缠绵地绕了一圈。
既然不行,那还用这种眼神勾她干什么?
温如琢抬起下巴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合理的话,我可以答应你。”
却没想到周思珩看着她,只是忽然提议,“我们等会去逛超市吧?”
温如琢松了一口气,自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他。
最近这几天她暂住在周思珩这里,名义上说是囚禁,但其实他并不怎么限制她的自由。
甚至在每个傍晚会主动带她出去玩。
那天邮轮上见过的漫天星光,半夜睡的朦朦胧胧的时候,温如琢惊讶地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的繁星。
周思珩被她闹醒,眯着眼睛对她说,“皎皎,这就是港岛。”
“连星星都如钻石闪耀的城市。”
港岛是一座令人着迷的城市。
至少这些年温如琢也算去过很多国家很多城市,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在她记忆中长久难以忘怀的城市,除了家乡南城,也只剩下这个地方。
那天晚上,温如琢感性地说,“我很爱这座城市。”
她一回头,恰巧和男人专注看她的目光对视,要怎样描绘他那一刻的眼睛,微微上挑的,含着无数的深情,如港岛的星空一样令人沉醉。
周思珩低哑着声音问她:“那这座城市的人呢?”
……
傍晚是超市人最多的时候,而且大多数都是家庭结伴。
在温如琢的记忆里,和父母一起逛超市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后来长大后她大部分逛超市时间集中在晚上9点以后。
因为那时候超市打折促销,买蔬菜乳品等物会便宜很多。
还有一次运气好,售卖现做寿司的叔叔送了她好几盒,省了她两天的饭钱。
超市似乎也是一个见证的结点。
见证她从幸福走向不幸福,从家庭走向一个人独立奋斗之路。
现在她又再度回归两个人逛超市的状态,有人在旁边把着推车篮,而她只需要心无旁骛的去挑选货品。
温如琢拎起两个差不多的东西问:“你说该选哪一个?”
周思珩眯着眼瞧了会,挑了一个扔进推车。
途径某个区域的时候,售货员大喊着“优惠促销”的口号,温如琢下意识被这样的声音吸引,探着头往那边看。
待看清楚是什么产品以后,她脸“噌”的一下红了,加快脚步就要走。
谁知道周思珩两指捏住她卫衣帽子,轻飘飘将她带了带去。
“去看看。”
温如琢结结巴巴说:“我们、我们不需要这个的。”
“嗯?”周思珩把推车篮交到她面前,站在货架前,很认真地问,“你想无套吗?”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一对年轻的情侣走进来,头顶着“完美顾客”四个大字,温如琢已经看到不远处售货员发亮的目光。
她头皮发麻,还是不好意思在公共场合买这种东西。
偏偏周思珩还挑了两盒问她:“要哪个?”
“刚刚我可是帮你挑了,礼尚往来。”
温如琢闭着眼睛随手指了一个,希望快点把这一环节跳过。
周思珩低低笑了出来,双臂展开撑在她身体两侧,俯下的身体,偏头灼热呼吸搭在她耳垂边,立刻带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痒。
“选这么小,你是想要勒死我吗?”
温如琢没看包装上面的尺寸,她小声嘟囔道,“那太好了,我一定买个蛋糕为你庆祝。”
这绝对也算港岛史无前例的一种死法。
不过温如琢觉得,周思珩要死也一定是因为太不要脸。
她推着他的后背快点往前走。
周思珩随手把东西扔进去,在前面散漫无声地笑。
自助机结账的时候,温如琢悄悄把他买的东西放在购物篮外面。
周思珩自然看见她的小动作。
他没拆穿,只是单手揽住她的肩头,咬住字音在她耳边说——
“皎皎,今晚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第82章 chapter82“陪我最后一晚,……
082
寒冷的凛冬,卧室的壁炉噼里啪啦冒着火光,燃尽一切热情。
温如琢被热气蒸得全身湿漉漉。
她弯着腰在房间的地毯上做瑜伽,伸着手想要把温度调低,却被缠在背后的周思珩一把又捞了回来。
“我要走。”
她挣扎着,双腿开始往后蹬他,一切却无果。
作为拥有多年健身经验的周思珩,很拿捏她身体的每一处,他单手握住那截冷白纤细的脚腕,微微用力一拽,顷刻,她又回到刚刚的位置。
猛烈的拉伸令温如琢忍不住尖叫一声,如同兔子炸起毛发。
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周思珩,你别揉我的肚子。”
男人的手臂刚硬如铁,箍在她腰间分寸不让。
周思珩扬起头,汗水从喉结滚落而下,延伸至胸膛及小腹下。
他笑:“怎么,我摸摸自己都不可以?”
*
隔天,施鸿敏来拜访。
庄园的门禁系统又进行一轮升级,出了几个常出入的面孔,现在就连施鸿敏都被拦截在门外。
陈雨生来报的时候,温如琢正在和周思珩一起玩飞行棋。
她愣了愣,不明白这件事的决定权怎么就到了自己手里。
周思珩扔下骰子,在她没注意的霎那,接连吃掉她两架飞机。
温如琢一下瞪大眼睛,赶紧说,“快请她进来。”
这种场合,按照礼貌,温如琢打算先回房间暂避,她知道周思珩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有意给他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却没想到周思珩一把拉住她手腕,指腹在她偏硬的骨骼摩挲。
“想赖皮?”
“没有。”温如琢双手举起,“下把重新来。”
周思珩掀起眼皮,她这一句是必输的架势,临阵脱逃,无非是想逃避惩罚而已。
他勾着嗓音懒懒道:“不是吧baby,这么玩不起。”
“刚刚让我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施鸿敏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整个中樾大变样。
和以前冷清清完全不同,庄园里多了很多人,安保设施加强了一倍有余,厨房里餐点师和营养师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她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
还是三年前?
那时候她儿子刚刚分手,白天看不出什么状态,晚上却一股颓劲。
那时候她担心他失去斗志,特地赶过来看望他,结果两个人没说上两句话又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
这些年她似乎和所有人都保持这样的状态。
活到这一天,施鸿敏不得不承认,她过的是一种失败的人生。
此时此刻,她站在周思珩面前,将这种失败的遮羞布扯开。
“我要跟他离婚了。”
“你跟妈咪回施家吧,至少还是风光大少爷,不会有任何人给你委屈受。”
施鸿敏真心建议道:“我这些年为了家族维持这段虚假婚姻,施家也从中获利颇多,我对得起他们了。”
所以她相信她回去家里人至少不会太薄待她。
周思珩却真心建议道:“你出国吧。”
“找个喜欢的城市,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施鸿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赶我走?”
人怎么能对一句话误解成这样呢。
温如琢不可思议看着他们这一对母子的相处方式,在这个紧要关头施鸿敏要和周同天离婚必然是没有得到家里的同意。
她这样丢掉周家的光环回去,又怎么会有轻松日子过?
周思珩表达的很明白,她去找个喜欢的城市生活,往后余生有他依撑着,不必靠别人的脸色过活。
但施鸿敏显然又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而周思珩说完这句话而也不发一言。
他懒散地站起来,双手抱起,看着慵懒不成调,其实防御的姿态很明显,
既然她误解,他也懒得再多说。
他们之间的真情,也只到这儿了。
“其实这个家我早就想走了。”
施鸿敏愤恨地盯着他看:“只是那时候发现怀了你,四五个月,打也打不掉。”
周思珩浑身一凛。
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笑了笑:“是么。”
“那我要活下来,还真要感谢您的仁慈。”
这场最后的见面还是以不欢而散而告终,在此之前,温如琢从来没有如此直面感受来自周思珩的家庭。
她一直觉得他只是父母失和,家庭略有不幸的小孩,即便如此,也拥有比大多数人都要多的财富。
但今天她突然发现,原来周思珩什么都没有。
真正属于周家的恒庭,要靠他真刀真枪厮杀抢过来。
而唯一赋予他的生命,原来也只是迫不得已的妥协。
温如琢明白,今晚他应当很伤心,即便脸上没有一分一毫表现出来,可是不用分析他任何微妙表情,她也明白。
他一定很伤心很伤心。
因为曾经她也在家庭里感到深深的痛苦,反复沉迷父母是不是真的爱她这样的命题里无法自拔。
温广秀真的爱她吗?如果爱她,为什么会抛弃她一个人输掉所有钱。
卓怜真的爱她吗?如果爱她,为什么从小拒绝她的亲近,将她一直向外推。
不过她比周思珩要幸运一点,生命垂危之际,卓怜承认对她所有的生疏都来源于一场爱。
作为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不被任何牵绊住脚步,自由飞向广阔天空。
房间门打开又合上,温如琢给周思珩留了半个小时独自思考的时间。
她在楼下厨房煮红酒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道人影闪过。
随后是如火炙热的双臂贴上她的腰,带着深深拢紧的力度,周思珩整个人埋首在她颈间。
他不说一句话,却已经让温如琢感受到全部的脆弱。
于是她轻轻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偏过头温声问,“等会想喝点热红酒吗?”
周思珩假装讶然:“几年不见,你厨艺渐长。”
他从橱柜里拎出两个酒杯,加了各种香料的热红酒醇香,最适合在这个冬夜共饮。
他们两个人懒得找地方,就在客厅地毯上找了个托盘团了一块地方。
皎皎月光下,周思珩揽住她肩膀,说了句混不吝的话。
“今晚不□□,聊聊故事。”
他想,他们有太多好聊的了。
这五年的故事周思珩恨不得从她口中听到每一件,只是她回来的每一天都令他忐忑,那种随时随地会离开的恐惧笼罩他。
只有身体的紧紧嵌入,灵欲到达顶峰之时才能勉强慰藉他的惊慌。
乃至于这些温情故事,他现在还没有听她讲述。
“我没什么故事可以说啊,在巴黎的这五年每一天都在上课,不上课就兼职,生活没太多有趣的故事。”
温如琢提议道:“不如说说你自己吧?”
周思珩想了下,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太多有意思的事情。
他在记忆里搜刮了好一会,酌了一口酒,对她道,“我小时候有一回马术比赛得了第一名,结果太得意,不小心下马的时候被马绊了一脚,摔了个四脚朝天。”
温如琢“扑哧”一声笑出来,仿佛眼前就出现一个小小的男孩,穿这一套规矩的马术训练服。
就算是包子脸的小小周思珩,那时候估计也是一副不允许人接近的冷淡样子吧?
周思珩继续说:“那天我很高兴的把奖牌拿给妈咪看,不过却被她惩罚三天不许出门和吃完饭。”
“为什么?”
周思珩有点无奈地说:“因为我太得意忘形,忘记数学竞赛没拿全国第一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一个家庭的教育里怎么会只有畸形的惩罚,而没有恩爱的奖赏?
听着他以前那些故事,温如琢渐渐笑不出来了。
她眼角无知无觉滑下一滴泪来。
周思珩指腹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
他低下头,舌尖卷过指腹,品尝到微苦的味道,脸上却微微舒展笑意。
“你为我流泪了。”
“真幸福。”
温如琢双眼蓄着眼泪说:“你以后会幸福的,周思珩。”
周思珩慢悠悠反问她:“我会吗?”
他又把问题的答案抛回来。
温如琢愣了愣,忽然坚定地点下头。
“一定会。”
周思珩双手撑着后脑勺躺下来,入目是她如绸缎垂下来的长发,就这样随风扬着,撩拨他的心间。
他想,令他幸福的这把钥匙他早就交给了温如琢。
此后,人生幸福与否,全由这场风月做主。
*
饮完两三杯热红酒,换来一整晚的安眠。
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恰好和沈绵意的邀约快到了。
他们约在上午十点去港岛的一处咖啡馆打卡。
温如琢起床洗漱顺便化一个简单的妆,涂唇釉的时候她忽然瞥到屏幕上的日历,意识到今天是周日。
是她十天年假的最后一天。
时间过的居然这样快,和周思珩相处的时光,居然某一天也会用光阴如梭来形容。
到达咖啡店以后,沈绵意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皎皎,终于见到你了。”
“我差点要报警。”
温如琢忍不住失笑,她只是几天没出门而已,至于吗?
“放心,我很好,现在的每一天都很好。”
点完咖啡,两个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
这家咖啡店主打的特色是宠物乐园,一坐下来,温如琢和沈绵意两个人就被两只热情的巨型贵宾犬团团围住。
热情的小狗显然是最好的推销员,她们两个招招手,又加了两块慕斯蛋糕。
搅动着咖啡,温如琢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昨天晚上我们两个会聊那么多。”
聊到日月星辰轮转,最后她恍惚地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这也是她第一次向一个人倾吐如此多。
就连曾经的程嘉铎,她都没有把这些事宣之于口。
也许是因为想到他的缘故,温如琢放下咖啡杯抬起头,恰好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程嘉铎。
他背着一个电脑包,看见她愣了一下,想要装作偶遇。
只是不等他开口,温如琢已经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知道,你的公司和住址都不和这条路顺。”
程嘉铎一时无言。
印象里,从前的温如琢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性格,她大部分时间善解人意,所以即便有时候家里人对她言语冒犯,她也能忍住。
想了想,程嘉铎还是如实说,“我这几天一直呆在周思珩的庄园门口,今天我看见有辆车驶出,我跟了过来,看见你下车了。”
他赶紧问:“皎皎,你是自愿跟着他的吗?”
“他有没有胁迫你?如果有,我立刻带你走。”
温如琢轻轻摇摇头:“程嘉铎,我不喜欢你用跟这个字。”
程嘉铎赶紧问:“那你想要什么呢?”
“皎皎,你现在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样?”
他可以竭尽全力给她。
程嘉铎眼神亮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们的爱情。
只要她一句话,他会立刻下跪向她求婚,给她一场憧憬已久的盛大婚礼。
“我不知道。”
温如琢捏着手指无意识地说:“我只知道我现在没办法对任何人动心。”
在巴黎的五年每一天,都是如此。
她目光重新凝聚在眼前人脸上,用明确的态度告诉他。
“任何人包括你,程嘉铎。”
程嘉铎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反应来面对这句话。
所有最后强掩盖的真相都被不留情面的撕开,那些曾经活在记忆里的温情,在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含着眼泪承认,一切都过去了。
“皎皎。”他又低低唤了她一声。
温如琢却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他问:“接下来,你是要为你姐姐的事情找我帮忙吗?”
程嘉铎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时至今日,他终于承认,她变化太多,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成熟与从容,蕴藉下的气质,和某个人很像。
“我替她向你道歉,只是她这些年很不容易,程家倒台以后她一个人在港岛凄风苦雨,靠变卖以前的首饰包包为生,如果有言语冒犯不当的地方,我恳求你的原谅。”
这么多年没有见,他还是那么幼稚,男人的意气冲上心头,觉得自己可以帮所有人挡住风险。
温如琢以一种温柔的语气点醒他。
“你以为布莱倒台完全是因为周思珩吗?他来学校以后太横行霸道,塞了很多关系户令学校难以运作下去,一封封投诉信传到政府,他迟早会倒台,而方咏珊凭借他的势力在学校作威作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场种下的因果。”
程嘉铎是个一点即通的明白人。
当下也知道这布莱克并不是方咏珊口中所说的千金难遇的良人。
他沉吟了一会,应了声“好”。
忽然抬头注视着她。
“maripaz,你比以前成长很多。”
他重新唤回了他们相识时的名字,那时候温如琢初来乍到港岛,港岛人人都有个英文名,那天程嘉铎问她英文名是什么。
她当时闭口不答,回去的时候却是翻遍英文书,绞尽脑汁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每每他低声唤她“maripaz”,她都觉得这声调缠绵呢喃,是平生从未听过的温柔。
到今天,一切也都成过往。
程嘉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向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一段合理距离。
“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如果可以,过段时间我会带我的姐姐离开,不让她再打扰你。”
“祝你在港岛幸福。”程嘉铎微微一顿,语气如常。
“而我,还是错过你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周思珩刚好在餐边柜做咖啡。
一套流程他得心应手,只是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温如琢一把夺走他手里的咖啡。
“这杯留给陈雨生喝吧。”
“你最近养伤,忌烟酒茶。”
周思珩“啧”了一声:“是吗,可我想尝尝什么味道。”
他又阴湿湿地靠上来,声音缠她身上似的。
“皎皎,你下午和程嘉铎喝的那杯咖啡好不好喝?”
温如琢就知道下午她和程嘉铎见面的消息瞒不过他。
他还是改不掉以前那些坏习惯,像变态一样暗中窥视她的一切。
不过现在她没那么抵触,反正他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再生气也只会发病起来煮咖啡。
温如琢低下头抿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
就是浅烘的口感她不喜欢,酸了点。
周思珩捏着她头发玩,缠着她问,“等会出不出去玩?”
现在?
外面天都黑到彻底,再加上今天和沈绵意奔波一下午,温如琢摇摇头,再也没有出门的性质。
“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很好。”
他们两个人一起躺在沙发上,温如琢手里捧着一本画册漫无目的地看。
她脑袋略偏移一寸,枕着周思珩的胸膛,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周思珩抚摸她发顶,从这个视角看下去她很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棱角,让人忍不住怜爱。
他忽然道:“如果初次见面,你没有男友,而我向你主动告白,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很甜蜜?”
温如琢愣了一下。
手中的书垂落下去,这是她从来没有设想过的if线结局。
她从来不假设没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倒退已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用一种看未来的口吻对他说:“阿珩,希望未来的日子会有很多很多人来爱你。”
她说的这样虔诚,倒令周思珩这个不信神佛的人忍不住轻笑。
他仰起头,喉结几动翻滚,眸色如海浪汹涌澎湃。
能再听到她一句“阿珩”,一切他都已经死而无憾。
周思珩低嗤一声:“有你一个就够了。”
说完,他双手拢住她纤细的脖颈,交叠的大拇指微微下压,忽然俯下身去,给她一个无比深入缠绵的吻。
就像最后的告别,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悱恻。
吻完,周思珩带着深深眷恋看着她说——
“陪我最后一晚,明天我放你自由。”
第83章 chapter83恨不得把你每一寸……
083
休完十天年假,温如琢正式回学校上课。
她和校长打了声招呼,表达了对学校善解人意的感谢,允许她入职未满一年就提前修年假。
校领导摆摆手,不太在意这种规矩。
“我可听说学生对温老师的课程都很满意,当老师能让学生学到知识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同事们也都非常开心,课间中途还买了小蛋糕庆祝。
温如琢拍了照片发了条IG,过了一会儿,一个灰色系统头像慢慢爬上来留言。
「想吃。」
她注意到这个留言还是因为后台提醒,一位昵称为z的用户将她ins首页放置的短链物品全部拍下。
这个短链是温如琢随手挂上去的东西,她不接广告,挂的链接也是剧团里小朋友做的一些手工品,还有价格稍贵的就是周芙嘉做的饰品。
周芙嘉找上她,连连扣了五个问号。
「?」
「你遇到大财主了哇,买这么多?」
「哦不是,是善良的芙芙遇到了心软的财神爷<星星眼R>」
温如琢这才注意到这个账号。
她不知道是不是误触,还是她的粉丝里有不够理智的未成年,出于考量,她主动私信了这个账号。
「您好,看见您拍了我很多东西,请问您是不是误触?」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联系店家取消订单。」
「不是。」
「想买。」
「单纯有钱。」
哦。
温如琢一下被伤害到,指尖微动,刚要退出这条对话,忽然新的信息又弹出来。
「想吃。」
「想吃你。」
这熟悉的不正经的语调,玩笑里透露出几分想念的真心吐露,温如琢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下意识看那串陌生城市的ip地址。
她心里有第六感,明白这个账号背后拥有这是谁。
网络世界太容易被监控,现在局势又是最紧张的时候。
温如琢这时候也万分警惕。
所以没有主动点名他的身份,只是狡黠地回复他——「昨天不是刚吃过吗?」
周思珩好似肆无忌惮。
身后炮火连篇,他在一片动荡混乱的地方,然而越动荡意味着越安全,这世界上任何人都猜想不到他在这里也有据点。
他懒洋洋回复道:「还不够。」
「恨不得把你每一寸骨头都啃干净。」
直白的语言令她脸上露出热潮。
过了这一天后,温如琢再也没有周思珩的消息,他看起来似乎彻底从港岛舞台消失,连带那些风光一同。
就连温如琢时常都觉得,没了周思珩的港岛,似乎变得黯淡下来。
*
这天她照常去学校上课,还没踏进校园就被拦下来。
温如琢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方咏珊。
她比之前要浮肿很多,没打理的长发胡乱散落,遮住大半面孔,令人看不清脸。
温如琢问:“你怎么进来的?”
方咏珊:“刷的我弟弟的卡。”
她急急说:“我今天是有事*要来找你。”
温如琢却打断她:“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我都爱莫能助。”
“我等会还要上课,就不和你继续聊了。”
谁知方咏珊“扑通”一声跪下,昔日高傲自尊碎了个彻底。
“我求你,求你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温如琢抓住她双臂,将她拉了起来。
课间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不少,她上演这样这样一出好戏,是存心要将事情闹大。
温如琢颇为无奈地说:“如你所见,也如你所愿,我和周思珩分开了。”
“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不、不可能!”方咏珊目光紧紧盯着她,讥诮她,“难道你温如琢也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女人,听闻他落难,投资失败,股票跳水,所以毫不犹豫一脚踹开?”
“是啊。”
温如琢面容非常平静,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反而就这样顺着她的话应下。
“你要这么想,我就是这样的人。”
……
从学校出来以后,方咏珊径直走向在马路对面等待已久的车。
刚刚歇斯底里哭过一场,她此刻状态很是狼狈,上车前略微收拾了一下,扯出一抹笑容,讨好地走了上去。
加长林肯,周同天安然坐于其中。
他指尖夹着一截雪茄,呛人的烟味令方咏珊皱住眉头,她屏住呼吸,决心忍耐。
“您听,这是我刚刚和她的全部对话录音。”
方咏珊双手递上去,有些讨好地凑过去说,“周董事长,温如琢看起来似乎真不知道您儿子的去向。”
“怎么可能!”
周同天冷笑连连:“你真相信他们分手了?”
“当初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为了和她结婚,不顾一切杀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气的要请出久家法他也没有一丝动容。”
就这说分就分了?
周同天嗤笑:“老子还生出一个情种儿子来。”
“她一定知道周思珩跑到哪里,你跟紧她不准松懈。”
周同天转头对站在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吩咐道:“找到你哥哥的痕迹以后,立刻解决他。”
他身后两个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刚刚成年的样子,生的一摸一样的面孔,却是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绕是方咏珊也为之心惊,血脉亲情在这群人眼里似乎什么都算不上,一个口中称“儿子”,一个口中称“哥哥”,结果下一秒就要杀死他。
双胞胎之一有人开口问:“父亲,您说剩下的家产都是属于我们的对吗?”
周同天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很多儿子,多到自己其实都不太记得清,在继承人这一点上,他秉持和老爷子一样的想法。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要挑就挑最优秀的,只有这样才能令整个家族繁衍生息,香火鼎盛。
“对付他,一定要一击毙命。”
他回过头,盯着混血儿那根木质手杖,意味不明道,“上次你没能把他撞死,礼尚往来作为反扑,他废掉你一条腿。”
“这就是你失败的代价,儿子。”
梁暄妍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这段话,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觉得实在太残忍。
“好歹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没必要赶尽杀绝。”
周同天抖了抖雪茄:“我不缺他这一个儿子。”
“阿妍,你根本不是梁家的孩子,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一份最新的亲子报告摊在面前,上面显示她和周同光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亲缘关系。
“是。”梁暄妍几近难堪地承认,“所以我这几年主动改姓,我没有想争取周家什么东西。”
“大伯,我母亲也是无奈,当初她一直怀不上孩子,我父亲……”
“我知道,我会在集团给你安排一个还不错的位置。”周同天微微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过,明天我也会宣布你的身份,从此周家的继承人只会名正言顺是我的儿子。”
只要周思珩死掉,就算是周庭云也无法干涉下一任继承人的上位。
梁暄妍摊开手:“我无所谓。”
*
股价暴跌,公司破产,欠下亿万负债,一夜蒸发。
远在美国某小岛,周思珩双腿翘在茶几上,指尖拢着一支细长的烟,靛蓝色的火光微微亮起,点燃他深色眸中所有的欲念。
他偏过头,分外感兴趣地问,“今天媒体监控到什么谣言了?”
作为正经计算机毕业的硕士生,陈雨生在今天终于感受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飞快舞动,最后以一个回收充当胜利讯号,他已经顺利攻入周同天私人电脑的防御系统。
他吹了声口哨,笑眯眯道,“没什么,今天的谣言很简单。”
“说你死了——”
陈雨生慢悠悠道:“有说你在路边被一刀捅死,有说你诈死的,最离谱的说,你死在了情人的床上。”
“3p的那种死法。”
听到最后一句话,周思珩握烟的手指抖了下。
燎人的烟灰烫下来,他随意拨了拨笔直的西裤,吩咐道,“把最后一条撤掉。”
“怕阿嫂看见伤心?”
“有损我清名。”
周思珩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过肺吐出一个圆弧烟圈。
不过他想,他这一生的确也只有一个死法——死在她手里。
她要想杀他。
他会心甘情愿递上一把枪抵上自己的心口。
阴暗处,唐钰洲也缓缓走过来,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带着点暗藏的兴奋问,“我们什么时候收网?”
离开之时,港岛的大部分势力都随着他们转移。
一场积蓄已久的战役终于迎来收网,绕是唐钰洲这个在金融各个行当游走,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也即将为自己见证一场足以震惊整个华尔街的金融之战而感到兴奋。
然而周思珩食指轻叩台面,只是沉静地说了句“不急”。
鱼要收网,猎人要上场。
不把所有的猎物抓住,又怎么能算尽兴?
本来周思珩的捕捞计划很漫长,他没什么太争斗的心,漫长的岁月挨个收拾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但是他们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周同天递来的一张威胁的相片,彻底成为他们父子决裂的宣言。
周思珩想,这世界上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温如琢。
所以他开启一个疯狂的计划。
那就是在他的新生活开始之前,把这些危害他们爱情的人全都清理掉。
快了。
她想要的那种平静安稳幸福的生活,即将就要到来。
在此之前,只需要忍耐短暂却堪称漫长的思念。
密报侵占了广播32台,有节奏的击打声令人忍不住发困,陈雨生负责将国内最新动态传回来。
在一片寂静中,周思珩忽然发问,“能不能把频道连到她家里的那台收音机里?”
陈雨生愣了一下:“能。”
“但是成功的条件是,对面也恰好打开了收音机。”
港岛晚上八点,温如琢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第二天的天气预报。
这个习惯还是传自段梅英,以前在剧团的时候她总会在这个时间准时打开收音机。
只是今天的信号不太好,外面刮着大风,信号时好时坏,断断续续。
温如琢望了一眼恶劣的天气,有些担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周思珩。
也许是心有灵犀。
晚上八点,收音机准时响起第一道声音。
低沉温柔,是来自大洋彼岸的周思珩。
他说:“maripaz,我好想你。”
第84章 chapter84“程嘉铎,你再一……
084
港岛商圈风雨飘摇,学校里却没受什么大影响。
新年即将到来,万众瞩目的元旦晚会也要登场,就连温如琢都发现,逃课去排练的学生人数也开始变得多起来。
正值佳节,温如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几天校方突然找到她,希望她能带着自己的剧团上台表演一出节目。
有宣传昆曲文化的计划,温如琢自然欣然接受。
恰好她最近心神恍惚,也需要找一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这几天方咏珊时常来缠着她,意图不必说,温如琢烦她烦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干脆一下课就钻进排练室。
这几天来找她打探周思珩踪迹的人五花八门,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希望他永远别再出现在这片土地。
唯有施鸿敏真心实意来找过她一会。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流下眼泪,也许眼泪里有后悔和悔恨。
她说她最后悔的事情是为了权利选择一个最合适的人,又为了地位生下一个不受丈夫喜爱的孩子。
她说她对不起周思珩。
温如琢当时想,如果周思珩能听到这句话该多好。
可她转念又一想,这份亲情从来没有在他心里驻足,这句话对他也许什么意义都算不上。
她只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一段婚姻的开始,必然是因为两心相许。
临近元旦,排练室里的人很多,就连舞台都被占住。
程嘉铎虽然不是学校里的老师,却也被其他老师邀请做钢琴伴奏,他钢琴是从小开始学的,即便几年没谈有所生疏,但应对简单的表演还是足够。
今天是最后一场排练,他换了正式表演时的燕尾服,端坐在黑色钢琴前,姿态谦谦,宛若君子。
温如琢已经听到身边女生惊艳的声音。
对于程嘉铎成为学校里新晋男神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意外。
他是个很适合当初恋男友的人,温和有礼,文质彬彬,字典里天生就没有发脾气这三个字。
但初恋通常意味着青涩,走向无疾而终也是必然的结果。
温如琢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里颇多感慨。
“你说,我去追程工有没有可能?”
“我觉得有点悬,听说大三有好几个学生看上他,情书都递了几封。”
“搞师生恋是不合法的好吗?再说了,年龄差太大是没有爱情的,小温老师你说是不是?”
身边的同事碰了碰温如琢的胳膊,也恰好这时候她放在口袋里的电话震动响起。
这个来港岛就很少给别人的私人号码,唯一能响起来的可能性大概就是周思珩联系她。
想到这里,温如琢瞳孔骤然一缩,掠过身边的人,快步向远处走去。
她找了个僻静角落接听电话,心跳加快的几秒钟,却不是熟悉的声音。
周同天操着一口地道粤语,同她讲了句“温小姐好”。
温如琢立刻如坠冰窖,警惕地问了句,“您怎么知道我联系方式的。”
“偌大港岛,要拿到你信息还不是轻而易举?”
周同天笑了笑,和她讲话好似纡尊降贵。
“最近有没有阿珩的下落?”
“温小姐,你好好配合,我保你一声富贵荣华。”
温如琢不听他的花言巧语,也懒得同他争辩更多,只是说,“没有,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过。”
周同天微微一笑:“所以才更反常。”
“我这个儿子,除非是死了,不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是将她视作钓出周思珩的诱饵是吗?
从很早之前,温如琢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处于周同天的监控之下,她想过离开港岛,但仔细一想离开了他反而更不放心。
不如就在他眼皮底下,至少周思珩一天找不到,他就一天不敢动她。
温如琢温声道:“那就麻烦您和我一起等待了。”
“我没那么多耐心。”
周同天动了下腕表,对着旁边比了个手势,丢下最后一句话。
“温小姐,验证一个男人爱不爱你的心,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去死。”
“你既然来港岛一趟,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温如琢还没来得及细究这句话的意思,电话里传来忙碌的“嘟”音。
她偏过头思索,忽然在角落里看见一个暗中尾随的人影。
心一下提了起来,脚步也飞快往人群中走。
却没想到方咏珊忽然窜出来死死抱住她。
“你跟我走,你必须跟我走!”
方咏珊好似已经陷入癫狂,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气,整个人几乎是生生扑在她身上。
温如琢大喊道:“方咏珊,你疯了吗?”
“这里到处都有监控。”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周董事长答应我,只要我带走你,他就给我很多钱,送我去英国见布莱克。”
方咏珊高高昂起下巴:“很快,我又会成为港岛那个方家大小姐。”
温如琢匪夷所思地盯着她看,觉得她已经彻底疯了。
恰巧方咏珊的手机响起来,挣扎间不小心摁到通话页面,瞥到熟悉的人名,温如琢顷刻大喊,“程嘉铎,我们在排练室后面的楼梯转角,你快来救我。”
她意识到即将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周同天的电话只是一通预警,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待太久,周思珩的存在犹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不允许自己的头顶时常有一柄剑高悬,日夜难以安眠。
所以周同天下了一步险棋,他要逼迫他的好儿子现身。
温如琢挣扎的力度很大,方咏珊制服不了她,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男人走出来,将她团团包围住。
恰好此时此刻,程嘉铎带着保安赶过来。
他气喘吁吁跑过来,看见他的一霎那,温如琢眼里亮出希望的光。
没想到他还算聪明,没有孤身前来,知道带学校的保安。
保安厉声道:“你们什么人,在这里对我们老师拉拉扯扯干什么。”
几个男人彼此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主动站出来交涉,另外有人打电话。
程嘉铎也在这时候找到方咏珊质问她:“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不要再来学校骚扰她了吗?”
方咏珊怨恨地盯着他:“我的好弟弟,你只希望她过得好,一点都不关心我过的怎么样。”
“你现在过得不好吗?”
程嘉铎忍不住说:“我每个月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
“不够!”
方咏珊双目瞪大:“我要所有瞧不起我的人,全都跪在我的脚下。”
“包括她。”
她尖锐的指尖直接指向温如琢的脸。
温如琢闭上眼睛深呼吸,忍无可忍,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方咏珊,介于你对我的无理行为,我可以报警抓你。”
“你有追求生活的权利,那你的权利不应该凌驾在别人之上,收起你这幅高傲姿态吧,其实你只是一个倚靠他人的米虫,你永远将自己的情感牵绊在他人之上,就永远不可能被人瞧得起。”
温如琢转身打算走。
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
监听、监视,绑架……这些出现在tbv港片里的剧情居然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生活里。
这一刻,温如琢真的身心俱疲,提前买好的机票,她想,自己是时候也该离开港岛这座迷幻的城市,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而人生似乎没有如她所愿。
原本疾言厉色的保安忽然一窝蜂散去,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从包里拿出特制资格证书,皮笑肉不笑道,“温小姐,我们是警署的人,麻烦您跟我们走配合调查。”
“不,我怀疑你们伪造证件,我需要和警局联系。”
温如琢看着他们目光坚定,她微微向后退一步,退到开阔的地方,打算找机会直接跑掉。
却被看穿意图。
男人懒得和她废话,将她整个围住,如密闭的网再也逃脱不得。
这场单纯的围捕行动,现场只剩下程嘉铎一个局外人。
温如琢咬紧下唇,一边努力向前跑,一边向他求救。
“程嘉铎,救我。”
程嘉铎自然要上前替她揽住这些人。
在他伸出手想要把她抓过来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方咏珊忽然躺倒在地。
她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口中溢出痛苦的低吟,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抓住程嘉铎的裤脚,哀求他。
“阿铎,弟弟……快,送我去医院。”
“我怀孕了,带我走。”
“求求你,我可是你的亲姐姐,我肚子好痛。”
周同天缓缓从后边走出来。
他拿着枪,抵着温如琢的后脑勺,充满恶趣味地问他——
“你要选哪一个?”
程嘉铎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温如琢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
她唇角挂起苦涩的笑,忽然想到多年前,他们分开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离开。
那一天,他安排好了所有家人,却唯独把她一个人留在港岛。
他说,我相信你会幸福的。
温如琢却始终不觉得自己会幸福。
此时此刻,她望着他的背影,即便已经没有感情,那种生死关头前被抛下的绝望还是令她情不自禁流下一滴眼泪。
温如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声说:“程嘉铎,你再一次抛下了我。”
*
再度醒来是在一个废弃仓库。
封闭的空间,被木板封住的窗户令温如琢无法辨别时间,她头很痛,后颈传来被击打的痛觉。
双手也紧紧被麻绳绑缚,只要她稍一挣扎就发出刺痛。
周同天叫人端来一杯水喂她喝下,她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嘴唇干的起皮,脸色也苍白的不成样子。
照这幅娇弱的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他那个宝贝儿子赶回来送死的时候。
“放心,水里没有毒。”
周同天笑着和她打商量:“等你和阿珩都死了以后,我把你们两个埋在一起怎么样?”
“就选在中樾那块地,听说那是你们定情的地方,周大少爷一招手拍下22亿,真是好风光。”
到这种危急关头,温如琢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尽量和他说些话拖延时机。
不解地问:“您为什么那么恨自己的儿子。”
究竟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儿子赶尽杀绝。
“因为他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孩子。”
周同天勾起唇:“因为施鸿敏不是我真正想娶的妻子,他是老爷子硬塞到我身边的,为了娶她,不惜拆散我和心爱的人!”
“我曾经也有个两心相许的人。”他顿了一下,因为想到心爱的人,连可怖的面孔都变得微微温情起来。
“她叫阿珍,像珍珠一样美好,我和她相识在一家餐厅,那天她不小心将水洒在我身上,我说了没关系她却忐忑的要赔我一件,后来我知道她在附近读书,年纪不大,说话却很有趣。”
“我也曾如周思珩一样风光过,发誓非她不娶,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令我动心。后来她消失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她踪迹。”
“我明白,她死了。”
周同天忽然癫狂起来,怒不可遏。
“这全都是周庭云的把戏,他为了让我屈服,因为我不愿意,所以他就要毁掉阿珍!”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畸形的,所有强迫我违背我意志的人都得死,我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些年,我找到很多像她的女人,她们生下的孩子也最像她。”
他突然的发狂令温如琢心生恐惧。
她隐约了解到一个“阿珍”的故事,却也不敢接着往下问更多,生怕将他紧绷到极致的情绪击垮。
其实温如琢也看出来这几天周同天过的并不太好。
他不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周思珩的隐而不发令他精神紧张到极致。
所以他才会出这个险招。
绑架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策略,稍有不慎自损八百,这个道理周同天不会不明白。
温如琢现在只希望周思珩不要因为这件事失去原本的理智。
周同天压根不敢对她怎么样。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应该收到了消息。”
周同天拨出电话:“现在,和你心爱的男人好好叙旧吧。”
温如琢别过脸,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发出一个音节。
见她如此不配合,周同天勃然大怒,直接大力扯过她,把手机放在她耳边。
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上她的脸,逼得温如琢溢出几声哭腔。
周思珩刚接通电话就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他深深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算漏一环。
对于周同天这种疯子,他就应该直接一枪毙命,而不是顾念父子之情用文明的方式解决他。
周思珩竭力保持镇静,然而在这种时候,光是想到她独自一人受伤的场面,他的心就忍不住狂跳。
几经压抑,他还是忍不住踹翻茶几。
对周同天道:“你想要什么?”
周同天玩味地笑:“要你的命行不行?”
没想到周思珩不假思索答道:“可以。”
他一下惊讶,没想到这感天动地的爱情居然让自己高傲的儿子宁愿放弃生命。
温如琢却在这时候冲过去大喊:“不,你不能回来。”
“你现在回来一定很危险,周思珩,你不用管我,来之前我已经和朋友说过,如果我超过24小时没回来就直接报警,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逃脱法律的裁决。”
“可我不想你死。”
乍然听到她的声音,周思珩略平息了呼吸。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温声安抚她。
“皎皎,你不要害怕。”
“我一定会来到你身边的。”
第85章 chapter85“周思珩,我早就……
085
温如琢却因为这句话蓦然流下眼泪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弃她如敝履,也有人将她视若珍宝,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此时此刻哪怕她低眉长叩在佛祖高台之下,也终是无法参透明白。
她只是明白,此生有人义无反顾为她一回,已经是无遗憾。
电话的最后,是周思珩对她说——我爱你。
他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没有平时一点嬉笑的意思,在这样生死关头,也显得真情可贵。
温如琢想说些什么,话说出口却被他打断。
“我不要你的回复,皎皎。”
“我爱你,就只是我爱你,情愿你幸福而非我幸福,情愿你或者而非我活着。”
周思珩飞快说完这句话,他那头传来扳机扣动的声音,气氛严峻到关键程度,在这时候他还哑着声音对她说,“如果我死了,我们恩怨一笔勾销,往后你不许恨我,只能爱我。”
“如果我没死……”他顿了一下,不变的口吻,强势霸道地向她宣告,“那么我将对你势在必得,就算你哭尽了眼泪,我也绝不放你离开我身边。”
电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周同天把她的手机关机,扔在一旁,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似乎不再想听下去他们这通缠绵悱恻的来电。
温如琢忽然问他:“你和阿珍,也有告别过吗?”
“有。”
周同天回忆了一下,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这一幕一直在他心里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阿珍忽然打来电话告辞,说自己有新的生活计划,和他实在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周同天说:“我爱你。”
阿珍说:“我也爱你。”
“不过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看来你们的爱情还不够真切。”
温如琢嗤笑一声,就这样无所谓地看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最爱我的!”
周同天蓦然被她这一句话激怒,刚要冲动的上前,自己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来电显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示威一般开了免提,似乎有意让全程听到平素高傲的周思珩对自己低头。
却没想到周思珩是来警告他。
“爹地,不要乱动我的女人。”
他声音懒洋洋的,发出“砰”的一声,声音刻足了狠意。
“你刚刚打了她,作为回敬,我送你一副大礼。”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巨大爆炸声,烟雾自天空上方腾腾升起。
周同天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下属匆匆来报:“周董事长,我们一个秘密据点被炸掉了。”
“是谁干的还没查出来。”
是谁干的,还能有谁。
还不就是他那个好儿子。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锁定了位置。
周同天恨的牙痒痒:“好啊,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你的手段。”
“你来之前,我不会再碰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思珩的警告起了作用,周同天后来果然没有再对她施加任何暴力行为。
被打肿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刺眼的白炽灯光就在头等亮着,逼迫她连睡觉都无法入睡。
在这样的恍惚里,温如琢记忆仿佛回到十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快快乐乐从学校里放学回家,结果半路上被父亲的债主绑架。
父亲债台高筑,这群要不到钱的穷恶之徒居然想拿她威胁。
只是他们没想到温广秀临阵脱逃,不仅没带来现金,还报了警。
好在那群人不想闹出人命,在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中匆匆打了她两个耳光就离开。
那时候温如琢就发誓,她这一生绝不要依靠任何人。
也绝不要将任何真心交付,尤其是危险的男人,她一定会敬而远之。
但最后,也是一个男人,义无反顾来救她。
周同天已经预见到自己即将成功的局面。
带着提前的获奖感言和她感慨:“其实本来阿珩不会输给我的,我一直都玩不过他。”
“不过谁怪他轻狂,暴露了自己的软肋,让我有可乘之机?”
周思珩的软肋就是她。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
风光一世的周大少,居然栽倒在一个女人身上。
周同天忍不住大笑,觉得太离谱,倘若周庭云知道自己精心栽培的继承人会是这样的结局,怕是要当场吐血而亡。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又快意地拨通家里电话。
“爹地,好久不见。”
“你知唔知你培养嘅继承人甘愿为一个女人去死啊?”
“是吗,那他倒挺有胆气,不像我生的怂包儿子。”电话那头的周庭云面色不变,声音中气十足,“被我一顿鞭子抽,就放弃了心爱的女人。”
“如果你有恨,尽管冲着我这个父亲来。”
周同天已经完全疯了。
这些年在周家被轻视的不顺,到今天所有人的命运都被踩在他脚下,胸口郁结的气吐/出,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兴奋不已。
温如琢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
天渐渐暗沉下去,这个处在郊区地带的废弃工厂,不远处也传来鸡鸣狗叫,在宁静中透露出一丝不寻常。
周同天起初还能安静地待下去,后来时间越长他越忍不住,背着手站起来频频踱步,叫来自己几个最亲近的儿子。
“你们说,我要和他谈什么条件?”
双胞胎之一不可思议地说:“daddy,你难道还想要留他一命吗?”
“要我说,你直接打电话告诉他,想要这个女人活就自己自杀。”
“你觉得他会信?”周同天嫌弃地看着他,“你真相信他是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生命的人?”
为什么他生出来的儿子除了周思珩全都是蠢货?
周同天斩钉截铁道:“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这种为别人放弃生命的爱情。”
所以他的儿子现在只是在麻痹他,平静之下必然积蓄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周同天兴奋而又恐惧着。
终于,时针划向晚上八点,周同天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命令道:“我给你个地址,我们在那里见面,我把你的女人交给你。”
“你只许自己一个人来,不然我立刻杀死她。”
“叩叩”——
铁皮大门被敲响。
周思珩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已经到了。”
周同天面露骇色:“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最隐秘的据点,怎么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就暴露。
周思珩踢开大门,一身干练的装束,双手懒散搭在腰带上,勾起的笑容玩味又懒散。
“daddy,你可真是个蠢货。”
“知不知道通话会暴露坐标?”
周同天下意识往后退,把几个儿子推到前面。
而那个瘸腿的双胞胎也趁这时候跳到温如琢身边,拔出腰间的刀一把抵在她脖颈。
锋利的刀刃令周思珩危险地眯起眼睛。
很快,他双手微微抬起,摆出一副轻佻的样子,连说话都像在玩笑。
“放心爹地,这次我真的只是一个人来而已。”
“你这么听话?”
周同天往外扫了一眼,空荡的一望无际的田野,似乎真的看不到任何埋伏的迹象,他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不敢置信的大笑出声。
“你居然真的为一个女人这么不理智?”
“老爷子这么多年也真是白培养你了。”
周思珩笑了笑,口袋里的枪掏出来,掀起眸,气定神闲看他们一瞬间面露惊恐的表情。
他单手打开弹匣,卸掉里面多余子弹,只留下唯一一枚。
“玩不玩?”
周同天警惕地看着他,把自己的儿子推到前面,自己拿起刀抵在温如琢的颈部。
“他跟你玩。”
“如果你敢耍把戏,我的刀会此刻刺中她的颈动脉。”
没控制好的力道,锋利的刀刃刺中温如琢细腻的皮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思珩立刻抬起手,毫不犹豫将武器对准周同天的眉心。
他再也压抑不住眸中的暴虐,声音冷到极致。
“她的命比我的*珍贵,如果你敢动她,我现在就杀死你。”
“不,没有人的生命超过自己。”
温如琢已经无法诉说在这一刻看见他出现在门口的心情,那栋尘封的铁门被蛮横推开,他就这样踩着月光垂落的光大部踏进来。
她温声对他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上了方咏珊的当,和你没什么关系。阿珩,你的人生往后风光无限,不要在这里为我停留。”
“周同天不敢杀我,超过24小时我没有回去绵意就会帮我报警,到时候我失踪的消息会登上各大头条。”
周思珩看着她问:“万一呢?”
万一中间有任何差错,万一周同天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宁愿和她同归于尽也要报复他。
这中间任何一个变数都是周思珩无法承受的代价。
所以他心甘情愿来到这里。
温如琢也没想到后面会接一句“万一”,她愣了一秒钟,随即无所谓地笑了下。
“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就算走了世界上为我伤心的人一定会比为你伤心的人少。”
温如琢轻声说:“其实我每一年许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你能更加幸福。”
“希望这个世界能有更多的人来爱你。”
周思珩浑身一凛,没料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听到她直抒胸臆的话。
他嘴角挂上甜蜜微笑,不吝粤语肆无忌惮和她调/情。
“bb,现在可不是表白的好时候。”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周思珩率先抬起手,扣下扳机,干脆利落一声。
他把东西缓缓推至对面。
“到你了。”
对面已经在小腿打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枪开出,现在轮到他自己,他终于体会到这种害怕的感觉。
那么下一颗子弹会在里面吗?
混血儿扭头看向周同天,连声音都在颤/抖。
“daddy……”
周同天不耐打断他:“尽管上,只要这场游戏你赢了,我的继承人就是你。”
砝码堆得够高,赌徒就会越兴奋。
果然,不敢动的手抬起,混血儿深吸一口气紧闭上眼,随着“咔哒”一声,他不敢置信睁开眼睛,随后是一阵狂喜。
转盘又轮到周思珩这里。
他拿起来,漫不经心在手里把玩,视线斜斜看向后方的温如琢。
她此时此刻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攥紧的手指,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他的关心早就超过一般人。
周思珩笑了笑,语气更加笃定地看着她说,“你就是爱我,皎皎。”
说完这句话,周思珩手指略一拨转,又是一次交换,他还是平安活了下来。
温如琢的一颗心却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紊乱到一种快要失序的状态,恐惧令她能话都很难说出来,只剩下快要罢工的大脑还在工作。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温如琢深深闭上眼睛,觉得今天正是一场超越底线的疯狂,她的心快要跳出来,在勉强维系的震惊中努力摸清楚这场游戏的运行规则。
这是一场纯靠运气的赌博。
弹匣里只放一枚子弹,六次轮换机会,看谁是被眷顾的幸运儿。
温如琢忍不住大喊:“你们疯了吗?”
居然连生命都能当赌注。
场面又陷入了凝滞状态。
看着对面,周思珩笑容讥讽。
“怎么,吓得手都开始抖了?等会要不要哭着转头投入你daddy的怀抱?”
已经是第四枪了。
生与死的概率被缩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
混血儿的手都在抖,然而到了这个关节点,再想要临阵逃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下唇都咬出鲜血,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继承人的诱惑就在眼前,一狠心,他也扣下扳机,用生命作赌。
命运的指针又回到周思珩这里。
生与死。
只剩下这两个选择。
周思珩挑了下眉毛,饶有兴致地转过头问她,“皎皎,你觉得我会生还是死?”
温如琢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大脑彻底罢工,思维彻底乱序,她微微张开唇,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吐露半个字。
她喃喃地说:“周思珩,你疯了。”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周思珩微微一笑:“我死了,你自由,我活着,你幸福,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八年前,我不是真心实意放过你。”
也许是临死之前的最后告别。
周思珩把所有实情告诉她,朦胧的灯光,他的声调难得温柔,望她的目光笼罩着一层蒙蒙情意,还是熟悉的猛烈。
“只是雨生跟我说你恨我,如果把你强留在身边你永远不会爱上我,就让时光冲淡一切,再次相见,希望你重新爱上我。”
他即将叩动扳机。
在千钧一发之际,温如琢朝他大喊——
“周思珩,我爱你。”
“我早就爱上你了。”
她语调高高扬起,整个人处于一种绝望的崩溃之中。
“我不敢承认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我现在真的明白我爱上了你,所以年年许愿你要更加幸福更加风光。”
“如果你这次死掉,那我就去跳维港和你同生共死。”
真是难得听她说这一番感天动地的剖心话。
周思珩脸上终于收敛不住笑意,他仰着头,哪怕生死关头面前也甜蜜。
“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就在这毫厘瞬间,温如琢终于从绳索里挣扎出来,她不顾手腕捆缚的疼痛,用尽全部力气撞开面前的人。
周同天被她大力撞到在一旁,她顺势捡起落在脚边的刀,握在掌心随时就要防卫。
那位瘸腿的混血儿最早注意到这个动静,他的目光猛的一变,仗着体型差朝她扑了过来。
现场霎时间一片混乱,陷入扭打之中。
周思珩见状,抬起手,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一枚子弹发出,不偏不倚打在混血儿另一只完好的腿上。
只听到惨叫一声,掐住温如琢胳膊的那只手蓦然卸力,她下意识瞪大眼睛低头看,却一把被拉入男人的怀抱。
清浅冷香,翻涌的戾气,周思珩揽住她腰身的手臂如同钢铁紧紧箍住,他轻轻捂住她双眸,遮挡住所有血腥。
然而第一次,她却觉得这禁锢令人安心,也令人渴/望。
原来在某种程度上。
她也需要他的爱。
温如琢仰头看着他,忽然一切都明了。
“阿珩。”
她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周思珩环着她的腰微微俯身,好似贴在她耳边呢喃。
只有温如琢听见他飞快语速叮嘱,似乎打定主意这次要鱼死网破。
“雨生他们在门外接应,等会找到机会你就跑出去。”
温如琢情不自禁问:“那你呢?”
周思珩只对她说:“皎皎,你幸福比我幸福更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周思珩迈开步,将她护在身后,直面周同天目光,气势不输。
他只单身匹马进来,就已经将局面搅动的一团混乱。
周同天恨的牙痒痒,决心速战速决。
周思珩却在这时候说:“阿珍没有死。”
“我知道她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周同天愣在原地,把所有的思考抛之脑后,他飞快问,“她在哪里?”
“爷爷给了她五百万离开,她选择去瑞士定居,发誓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周思珩高傲地抬起下巴,看他目光如同看一只可怜虫。
“这么多年你找不到她,只是因为她不想见你而已。”
“不,怎么可能。”
周思珩残忍地告诉他:“她从来没有爱过你。”
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过只是提前打探好的蓄意为之。
年少时旖丽的爱情,终究是他一个人可怜的幻想。
周同天被这个事实冲击,整个人不敢置信向后退两步,他们是情比金坚的恋人,如果不是因为家族的拆散,又怎么可能分开。
也是趁这个时候,周思珩猛然将温如琢推出门外。
他把所有求生的机会留给她。
在最后,唇角微微蹭过她的脸颊,温如琢不敢置信地回头过,看那扇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
而周思珩选择留下来独自抵挡所有人。
他那双轻佻眼眸不变的神情,璀璨如同港岛霓虹灯光闪烁。
在最后关头,这个风光无限的男人为她低头,为她臣服,为她甘愿付出一切。
周思珩看着她的眼睛说:“皎皎。”
“我爱你,生死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