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夏拼命地挂在屈历洲身上,才发现刚刚吓唬她的不是女鬼,而是从后面冒出来,带笑的钟亦。
不知什么时候,抓她衣服的手从屈历洲换成了钟亦的,害得她误以为是女鬼偷袭。
“钟亦!最坏的居然是你?”游夏心有余悸,都不记得从屈历洲身上下来,还趴在他肩头,就愤怒地斥责罪魁祸首。
钟亦无辜状往旁边退让,露出身后的三个男人:“冤枉,他们逼我使坏。”
并不清楚的光线里,游聿行不需要说话,惯常寡冷无言的身影就告诉别人,这事和他没关系。
许靳风一抬手,胳膊肘搭在游聿行肩上,拽得二五八万:“小侄女,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恐怖片的氛围吗?”
这话说得就像是不打自招,说明吓唬游夏的鬼点子就是许靳风出的,而他下句话更让游夏火冒三丈:“谁让这里只有你害怕,玩这种密室,胆小鬼就是胆大鬼的玩具罢了。”
游夏扭头瞪屈历洲:“是这样吗?我们是他们的玩具?你还配合他们整我玩儿是吧?”
屈历洲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得能化水:“别生气,我是你的玩具,让他们都远点。”
黑暗里许靳风倍感荒谬地笑了声,怼了下游聿行的肩膀:“这人什么死出?跟我们几个说话的时候是这个声儿吗?”
游聿行淡嗤一声。
许靳风又扭头问最尾端的郎隽:“你见过屈历洲这样?”
却一下没看到郎隽人在哪。
原来枯井里爬出来一只血淋淋的鬼手,郎隽正单膝半跪在井边,认真研究这只手。
他正像跳交谊舞的男伴领着女伴一样,把那只血手握进掌中,细致揉捏观察。
郎隽完全没在听许靳风讲什么,研究片刻他说:“嗯,外皮是硅胶材质,内里是金属结构,电驱。”
许靳风一脚把这只假手踢开,手像有生命般,慢慢爬了回去,骂道:“没一个正常人。”
游夏看着这个暴怒的人,恰巧也是这么想的。
担心会耽误进度,游夏赶紧从屈历洲身上跳下来。
他们跟随“莫娘的冤魂”,速度通过重重关卡往前走。因为有这几个男人在,各种谜题都被解答得非常快,唯一能玩回票价的就是游夏。
进来前有多信誓旦旦,现在的恐惧就有多真实,抓着屈历洲衣袖的手没有放开过。
在游夏狂冒冷汗的时候,终于来到一间稍微亮堂些的屋子。
说是屋子,实际上只是一座四面合围的空荡院子,每堵墙上都有一扇青铜门。
这轮点蜡烛的游戏要求四位男士轮流,孤身一人离开院子,去院门外指定方位点燃“命灯”。
院外一片漆黑,前路未卜,但也不代表留在院内的人就安全。
四周紧闭的青铜门,会在某个未知的时节被突然打开,无法预料出现在门口的会是面目全非、撕心裂肺吼叫的山村老尸,还是穿着红绣花鞋红嫁衣,诡异尖笑的纸扎新娘。
这种未知的恐惧快把游夏折磨疯了,她抱着屈历洲的手臂颤颤巍巍地说:“要不我俩换吧,你留在院子里,我出去点命灯。”
屈历洲对她的提议向来不会有反对意见,只是再次向她确认:“你确定吗?”
“我……啊啊!”刚说出一个字,游夏就被破门而入的女鬼吓得钻进他怀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反悔了,“还是你去吧,你去!”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或是单手插兜,或是双臂环胸,他们甚至还有闲心打赌聊天。
“你猜下次鬼会从哪个门进来?”许靳风就是那个环胸靠墙的,“赌不赌,五百。”
游聿行四下扫视,说:“南门。”
郎隽跟随下注:“西门。”
许靳风直接换了个方向,背靠西门直接顶住,挑衅:“我人为禁止鬼从西门入内。”
郎隽笑眯眯并不生气:“对方推门暴冲可能会把你撞死。”
一个处刑般的恐怖游戏,硬生生被他们玩成打地鼠。
可他们的玩笑并没有让游夏觉得轻松,因为游夏的靠山、超大只安全感提供者屈历洲,马上就要离她而去,出去做点灯任务了。
随着钟亦一声带着笑意的句子:“游总,您输了,需要我帮您从私人账户转出五百万给郎总吗?”
屈历洲也该在这时离开院子去做任务。
游夏不得不放开他的手,缩近墙角里不敢动。
“很害怕吗?”屈历洲笑意蒙昧又鲜明。
游夏嘴硬,但也没完全嘴硬:“稍微有一点而已,你赶紧去吧。”
屈历洲担心在这时候给人逗急眼了,脱下外套披在浑身打冷颤的游夏肩上,低声劝哄:“很快就回来,让老公的衣服先陪你,乖。”
游夏全然丢弃骨气,裹紧他的衣服把脑袋埋下去,选择对恐怖场景不听不看。
远处聊天的三个男人,在听到屈历洲的话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转过头来看他。
然后,同时阴阳怪气地复述出口:“让老公的衣服先陪你~乖~~”
准确来看,是许靳风和郎隽在学,站在他们中间被两面夹击的游聿行强忍着唇角勾弯的趋势。
由于兄弟们实在看不惯屈历洲茶香四溢的样子,到后续一个[献祭]关卡时,众人果断地将屈历洲推了出去。
他们团团围聚在奠堂里,按照步骤说明,十只手同时往他身上缠红线,红线上悬挂铜钱和黄符,是用来困住大灾厄凶祟之物的宝物。
许靳风多少带了些认真:“屈历洲,自从你结婚,整个人邪得很,正好给你去去晦气。”
屈历洲笑而不语,一味地拉着游夏的手:“夏夏别听他瞎说。我一直都这样,你知道的对不对?”
游夏很想说:但你确实动不动就发疯……
但鉴于接下来的鬼屋路还要靠屈历洲带她走,她硬是没反驳。
恰好,屈历洲今天一袭新中式仿唐装制式上衣,纯黑底色走线银灰刺绣暗纹,红线黄纸凌乱地缠绕在他身上,突显透衬他泛冷光的惨白肌肤。
看起来……倒真像个万年道行的恶鬼。
房子中央硕大的棺椁忽然自动敞开。
郎隽好心帮屈历洲把符纸摆正,他看起来比许靳风脾气好一点:“屈历洲你确实适合冥婚这个题材。”
话音落,他直接抬手将屈历洲推进棺材里,笑容透出嫌弃:“所以‘去死’。”
屈历洲也没反抗,被推得仰面摔倒在棺材中,溅起*漫天纸钱簌簌纷落。
男人全身缠着红线,倾倒在纸钱堆,飞舞的纸钱像花瓣落在他身上,将他映衬出某种视觉系的非人美感,孤僻又冷艳,如此不真实。
充溢在他身上的阴郁磁场宛若凌冽的刀子,割得游夏呼吸猛然一窒,令人惊愣得挪不开眼。
他就那样懒散躺着,甚至低沉沉地笑起来。
此刻的屈历洲哪里还有平素温雅斯儒的样子,无比极限的一秒,游夏觉得他兄弟许靳风所言完全不假,这男人真的很邪。
魅邪勾人的邪。
像个万鬼拥簇的王,是棺材板都封不住的冲天邪气。
游夏趴在棺材边看得正入神,猝不及防被人架着两边胳膊抬起来。
不知道谁说了句:“冥婚献祭,你也得进去。”她整个人就离地而起,被抛扔进棺材里。
尖叫还没溢出喉咙,棺材内外喷发出干冰气雾。
她扑倒下去时,目之所及是屈历洲姿势散漫地仰倚在棺底,清消面容挽起勾人的笑意。
莹紫幽绿的灯光被光雾折射迷幻,打照在他脸上,仿佛他身外萦绕着淡淡的鬼气。
屈历洲稳稳地接住她,游夏这才发现棺木确实是两人合葬的宽度,底部是软垫,还有屈历洲结实可靠的臂膀迎接,所以摔下来不会疼。
她还没问接下来该进行哪一步仪式,棺盖就自动闭合起来,把光阻断在外。
“怎么回事?”她傻了。
身旁,男人身上的铜钱碰撞发出不祥的声响,模糊幽沉地对她说:
“我们合葬了,夏夏。”
“我们合葬了,夏夏。”
“别吓我啊混蛋!”游夏抬腿想踹人,却被男人大腿夹住,腰身在他手中箍紧,和他之前贴合得更加没有缝隙。
游夏感觉到他的动作是不容抗拒的强硬,下巴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抬起,屈历洲低笑着在她耳边说话。
“夏夏,合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庆祝第二次新婚。”
他没有被关在逼仄空间的紧张,反而握住游夏想要拍打棺材盖的手。
游夏吓到了,有些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而后,他温热的唇覆盖上来,极轻地碰了碰她微凉的唇角,一如蝴蝶敛翅。
她的唇瓣软得不像话,经过他耐心地含吮,又遇舌尖描摹她饱满弹嫩的唇形,像被度化的男鬼在品尝一朵将睡未睡的浅莲。
气息交换,他口中的清冽混融于她身上暖融融的酥香。
单纯的吻,和唇齿缠绵,或许是两个概念。
唇肉分离牵拉出晶亮的丝,他却不在意,舌头卷挑吞尽丝线,问她:
“过两天,屈家有中秋节前祭祀,陪我一起去祠堂好不好?”
此时他温柔得没有一丝掠夺,只有无尽的怜惜哄诱。
棺材里接吻,真的不太像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诡谲和迷乱让游夏有种窒息的错觉,她几近哼鸣地“嗯”了一声。
他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臀,另一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将这个吻化成了无声的哄。
两人背底木板在这时轰然松动,他们的身体瞬间失重下坠。
屈历洲近乎本能将她护在胸前,自己垫在她身下。
好在只是店家机关设置,下方神秘空间内,还有海绵垫将他们接住。
游夏惊魂未定,许久才从屈历洲胸口抬起头,听到头顶的棺材外传来闷闷的人声,还能勉强辨别谁在说话。
许靳风:“行了,屈历洲圆满了。”
游聿行在对地下的他们说话:“我们先走。”
郎隽意味不明地撂下一句:“已经吩咐关闭密道监控了,你们看着办吧。”
听见他们渐行渐远的动静,游夏跳起来急得想骂人:“他们居然抛下我们!”
屈历洲慢条斯理站起身,扯下身上的线团:“没关系,地下应该有线索,我们找到线索后可以从密道出去,和他们在终点汇合。”
游夏面前安定下来,扯了下被冷汗浸湿贴在背上的衣服。
也好,和屈历洲独处,她就不用继续强装镇定,直接赖道:“我走不动了屈历洲。”
男人异常自然地在她面前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游夏在这时又莫名地谨慎起来:“不行,万一鬼从后面追上来,我岂不是成了垫背的。”
“那…要抱吗?”屈历洲起身,对她展开双臂。
游夏毫不犹豫地也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托着腿根把她抱起来。
他肩臂紧实,比看上去强壮,怀抱也格外温暖,她终于稍微安心。
她在体会他的同时,他也在做同样的事。
游夏出了点汗,有些黏,但身上的香气也因她的体温变化,而变得更为独特好闻。他在无声地深吸这抹香。
她的手冰凉凉地搭在他的脖颈上,
如果就此被夏夏掐死,真是不错的人生结局。
为了获得更多这样的体会,他不介意用一些恶劣手段,比如抱着游夏故意凑近恐怖雕塑。
扣住她的大腿令她无法逃脱,还哄她说:“夏夏你看,不可怕的,只是一些断肢和血浆而已。”
这会成功引来游夏惊动的捶打谩骂:“屈历洲你想死就直说!”
游夏不是那种吓到会尖叫的人,反而叫不出来才更消耗心力,到最后,她只能趴在屈历洲肩头等着躺赢。
还好密室的尾端已经不过分诡异了,全凭他获取线索,抱着晕晕乎乎的她走向光源。
游夏下巴搁在他肩窝里,半眯着眼睛混沌犯困,巨大的恐怖过后,投入安全的怀抱,她真的有些意识模糊。
屈历洲安抚地摸摸她的后脑,像是鬼魅拖少女入水那一刻,温沉诱惑的轻语:“睡吧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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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前夕
小别山,【屈家岿殷祠堂】。
游夏完全没想到,自己鬼屋昏睡前不清醒应的那一声,竟然真的有屈家中秋祭祖这回事。原来不是她玩中式恐怖联想出来的梦。
整座山坐落的都是屈家祠堂,从山顶向下依次分为正祠、副祠、追思堂……因浸濡佛家思想,每座殿前都有香火供奉,山头烟云袅袅,连绵不断。
瑞云纹镂空雕花隔扇外,屈氏族人齐聚佛堂正殿,低声诵念经文。
古老铜罄声悠韵长,交织木鱼法器清脆空灵的响音,浮沉回荡在幽谧佛堂之中,飘零渗入青石砖缝,起伏层层叠叠,肃穆庄重,默然虚空。
偏殿内,沉香袅袅。供案正中央的奇楠佛龛里,金身莲座菩萨垂眸高坐,单手拈花,含笑俯视殿下的年轻夫妻。
游夏从菩萨像上默然收回目光。她后倚着黄花梨供案,双手环胸,懒懒地睨着跪在神前的男人。
青灰蒲团上,屈历洲衣冠精致,跪姿如松。
盎然熙光透过紫檀木格花窗斜洒进来,落在男人墨黑色高定西装,勾勒他挺拔修瘦的肩脊线,更显君子矜骄,彬彬端楚,高洁如玉。
光影似碎金交错,织缠在他身上,为他描镀一圈光华璀璨的金边,宛若佛光,耀眼无比。
又或者,这金光更像锁兽的梵文戒印,深刻束缚起男人隐匿斯文皮相下的,黏稠的,噬人的病态。
反衬得他愈发眉眼沉静,颇具神性美感。
也慈悲。也薄凉。
与那敛眉垂目的菩萨多像。
不同的是,佛龛里的是真神,屈历洲是假借菩萨低眉庄严宝相的鬼。
游夏轻轻挑眉,从香包中拿出化妆镜和口红,语调里的戏谑成色不加掩饰,“想不到,你竟然还信佛。”
屈历洲闻言,缓缓睁眼,弯起唇:“觉得无聊了?”
游夏不信佛,不信教,更不敬鬼神。
如果不是碍于这个家族祭礼的特殊日子,屈家上下老老少少都必须到场,游夏不会来。
当然,如果不是屈历洲一早答应下,会带她躲到偏殿享清闲,并且绝对不用跪诵经文,游夏更加不会来。
“多少有点吧。”女人忍不住捂唇,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屈历洲侧偏过头,视线淡淡地掠向她,唇角笑意未收,
单纯为了迎合这地儿的中式美景,游夏今天特意选了件墨绿暗纹旗袍,立领盘扣,胸口一处镂空留白,外面佩一圈珍珠项链。
旗袍丝绒缎感流动在美人皮骨。腰段掐收得盈弱惊心,曼妙窈窕,裙面长及细瘦脚踝,臀侧高开叉设计。
裙摆随她慵懒倚坐供案的姿势滑开,腿线纤靓莹白,与胸口裸出的柔滑肌肤遥相呼应,女性玲珑曲弧被展露淋漓。
“所以,我决定奖励自己。”她伸出食指朝他摆了摆,笑容懒散洋溢,“组了个派对局,今晚不用等我回来了。”
说完,游夏再次举着化妆镜,仔细地抹口红,再反复叠涂加深。随后翘起无名指晕染均匀唇角,豔红色泽透润,水滟滟的,血气饱满。
她两只夹着口红膏体,对镜抿了两下,微扬红唇。
嗯,被自己漂亮完了。
只顾着对着镜子孤芳自赏的女人,哪里注意得到,听到她那句‘今晚不回来’,屈历洲当即眸光一黯,幽晦似夜色沉入万丈海底,暗流积涌,不见边际。
而当游夏放下化妆镜,朝他投来注目时,男人瞬息敛起阴冷郁气的情绪,一秒变得温润矜雅,眼色干净得不染纤尘。
鬼屋之行结束,游夏又恢复成为美艳从容的样子,虽然的确缓了好几天才停止噩梦。
但那又怎样,她现在依旧是那个小女王。
游夏盖好口红,随意轻拍在供案上。
她单手撑在桌边,略微塌下细软蛮腰,倾身靠向眼前跪地的男人,水亮靡丽的唇凑近他,稍稍歪头,问:“好看吗?”
他的眼眸里,甚至没了对菩萨的敬重,连表面功夫也没了,满眼盈溢痴迷的光泽,对她。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合十的手掌,抬指轻轻蹭触过她的耳垂:
“好看。”
虔诚,该供奉给独属于他的神。
游夏弯起眉,眼尾上勾,举起还捏在手里的化妆镜,反转镜面照向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他说:“你比我还好看。”
她忽然这样叫他:“宝宝。”
屈历洲脊背隐微僵滞了下,眉骨轻动,唇瓣微颤。
下颌随即被女人一把掐起,狠力拽近。
珍珠耳坠在她动作里溅起伶仃晃曳,弥离散漫蜜桃甜香,烛光跃动,映在她明亮剔闪的眸波里,盈着似笑非笑的审视意味。
“在你的圈子里,或者,在你身边,还有像你一样好看的人吗?”她问。
男人黑睫如鸦羽缓慢撩起,情绪平静,下压尾音反问她:“你在找谁?”
“某个神秘的人。”游夏牵起嘴角,貌似轻佻调侃下的眼神暗藏锋利,声腔拖着懒散,回答,
“某个,男人。”
第52章 佛堂(中)喜欢老公这样对你?
游夏看上去很镇定,唇角还带着笑。唯有撑抵在供案桌边的指尖隐微颤瑟的频率,泄露出她此刻心里有多慌乱。
毕竟游夏从来都是情绪外漏的类型。
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她并不善于伪装或是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也没有人或事值得她收敛自己的脾气。
这样的性格好处是她完全不会有一点内耗,随时不爽,随时发泄。但问题是,这样的她会被一眼看透,这让她在屈历洲面前太弱势了。
之前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性子温沉,寡淡无趣,更大部分原因是他们婚后几乎没什么过多接触,连面儿都见不到几次。
可现在随着他们有过亲密交流,感情在升温的同时,游夏也见识到了他不止一次情绪失控的样子,她发现屈历洲绝不像平日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
她想,她有必要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丈夫。
空气在这一刻,悄然陷落沉寂。
屈历洲注视着她好一会儿,半晌,他率先开口,嗓音低淡地问:“为什么要找他,夏夏。”
游夏对上他的眼睛,暗含洞察成色,扬唇,似是而非地回答:
“因为,他欺骗了我。”
男人半眯了下眸子,指尖松开她的柔嫩耳垂,落下来,牢牢扣握住她的手腕,稍偏头,在女人微微濡湿的掌心落下轻吻。
“告诉我,他骗了你什么?”
这个男人非常善用反问话术来避重就轻,令对手无知觉间分散注意力,以此循序渐进地收回控制权,手段无比娴熟。
但游夏有所防备,她神经绷紧高度集中,在识别到屈历洲的套路时轻巧避开,不上他的道儿,强调这句:
“老公,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向我提问。”
“这不礼貌。”她从男人唇下抽离手掌。
“他跟你有些像,身材、身高、偶尔遣词造句的口吻,还有偶尔的声线嗓音。”之前未曾细心留意过,现在这么总结下来,竟然更像了。
“他说他也认识你,那么我想应该就是你这个圈层的人。”
游夏慢慢撩起睫毛,凝定他,强行压制着自己几欲跳脱的混乱心率,再次重复问出刚才的问题:“有这样的人吗?”
“这个人,让你很紧张?”屈历洲依然声平淡稳,情绪滴水不漏,反而下一刻毫无征兆地伸臂揽上她的腰肢,把人勾过来。
他还双膝跪在蒲团,手臂施力将人搂上前来,矮下去的跪姿体位恰好方便了他,只需稍稍倾头贴近一点,就能听到女人胸口处剧烈泵搏的响音。
“心跳得这么乱啊,夏夏。”他笑容微妙。
这人,在佛堂里还敢拉拉扯扯的。
游夏下意识伸手推他,没怎么推动,只顾着张嘴反驳:“骗人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啧,话题重点搞偏了。
狗男人,又暗地里给她下套。
“我说了,回答我的问题。”她有些不悦。
“在我认识的人里,和这些条件高度吻合的,只有我一个。”他总算肯老实作答。
望见男人眼梢眉尾浸染的笑意,游夏瞬间不爽。
前一秒还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控制好表面情绪,可她生来恣肆张扬,不肯忍让,不受委屈。人的本性哪里是有意控制就能随意压下的。
何况,那晚在老宅的短信事件在游夏心底彻底埋下怀疑的种子。在没有真正确定情人的身份之前,直觉告诉她,屈历洲有很大嫌疑。
“那你呢,屈历洲。”不想又被他一昧牵着鼻子走,游夏选择主动出击。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低眼睨着男人,语调带着点促狭的调侃意味,眸里却光影流转着微不可察的试探。
她问:“你有什么事隐瞒,或是欺骗过我吗?”
“为什么这样怀疑?”屈历洲面色不改,用问句回答问句,
“不是在找人?还是说……你想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
几乎破口而出的答案,她却没有办法万分的笃定,没有实质证据。
她想要问的问题经由屈历洲的嘴说出来,竟然让她打起退堂鼓。
这男人,好强的心理素质。
游夏好半天没出声,也没动作,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片刻后,她忽然轻轻勾起红唇,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将他用力推开。
“接着跪吧,不耽误你参悟禅理。”游夏懒洋洋站直身子,收起桌案上的口红,离开前,又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眨眼道,
“帮我打个掩护,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她绕开屈历洲,高开叉旗袍裙摆随她脚下迈出的步子而顺势飘开,露出莹润细腻的腿侧肌肤,在这佛堂氤氲晃曳的青雾里,晕开小片珍珠光泽,通透薄白得十分扎眼。
手腕倏然在下一瞬被人扣住。
脚下步调生生顿住,游夏偏回头,“干嘛?”
谁知屈历洲却并未抬头看她。
衣着光鲜的男人仍旧脊骨笔挺地跪在那里,微微垂首,薄密睫羽如寒鸦收翅般低敛着。游夏只看得到他眉眼平静。
看不到他黑睫遮蔽的眸底,蛰伏着怎样晦郁翻涌的热潮。
见他不说话,游夏觉得他莫名其妙。可她素来脾性不拘小节,没将男人的异常往心里去,本能地挣了挣手腕,一心只顾着要赶紧跑路。
不料男人反而收紧指力,冷白修长的骨节透着令人心惊的力度,牢牢禁锢她的挣扎,坚定不移地不动分毫。
“闹什么,快点放开。”游夏心急地催促。
突然又像是若有所觉般,她眉心轻蹙,心底泛起一丝细微的不解,一脸警惕地睨他,“我说你该不会……”
屈历洲在这时掀了掀眼皮,缓缓侧头,看向她。
游夏见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想,眼神瞬间露出两分懒散不耐,抬高声音,将后半句补充完整: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在这里跪吧!?”
屈历洲不由地眼梢微扬,挑了下眉尾。
女人手上试图挣脱的动作更加用力,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些,她连忙压低嗓子,咬牙切齿地警告他:
“屈历洲,我答应陪你一起来,可没答应陪你一起念经。”
“放手!”她焦急地挣动起来。
当然没能成功,反而被男人的强势力道拽过去,旋即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撞进他怀里。清冽薄凉的冷调茶香顷刻将她兜头笼罩。
屈历洲没再给她反抗的机会,把人箍紧在怀中,另一手穿过她的双腿膝弯,腰腹核心的惊人力量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她。
一脚踢开挡路的蒲团,将女人直接抱上供奉圣像的桌案。
游夏确实被他吓了一跳,胡乱挣扎着想要从供桌上跳下来,反被屈历洲按住大腿,另一手掌心朝上,扣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昂起头与他对视。
游夏心底当即腾升几分不妙的预感,她下意识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条件反射地立马紧紧并拢起双腿。
屈历洲低睫,落眸在她腿上动作,扯唇失笑了声。
带有极为明显的嘲弄感。
下个刹那,他单腿紧抵上她膝前,施加巧劲猛地一别,轻松有力地直接顶开她的膝盖。
“等等,屈历洲!”游夏不自觉惊呼的尾音里,男人的黑色西裤已然站近她盈白的大腿之间。
伴随“刺拉”一声,旗袍两侧不堪一击的走线遭受粗鲁的撕扯力度,顺沿女人臀下开叉猝然向上崩裂两寸。
“等什么?”屈历洲单掌箍着她下颚。
修削指腹抚上她柔滑的脖颈细密摩挲,指温冰凉,触感轻而克制,在先前无数次动人心魄的浅尝辄止后,他的表情显得格外沉谧平静,
“你又要和谁出去玩?为什么不带我?你不在…老公该怎么办?”
“我等得还不够久么?夏夏。”
“为什么不能只和我一个人玩?”
一串夺命连环发问是怎么个意思?又在胡言乱语地发什么疯啊!
心里在骂他,却止不住地隐约战栗了下。
颈上他指尖摩擦的动作充满貌似柔情的抚慰,可他不由分说的蛮横与强势又带来一丝惊惧。来自于她完全晾晒自己的惊惧。
她落在这样极度反差的刺激情绪里,左顾右盼,忐忑不安。
屈历洲在这时俯低腰身,腾出另只手撑在她腿边的桌案边缘,高大冷峻的身影重叠在她身上,薄唇微翕,尾音刻意压制着喑哑。
“夏夏。”他蓦然地笑了一声,又叫她。
嗓线极轻地一声,平稳低淡,偏又浸泡着某种情绪不明的意味。
“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快破坏佛堂的清净。”
掐扣在她下颚的长指按上她的唇,缓缓抹出一道红艳的痕,男人阴晦深沃的眼色彷如炽燃的野玫,充斥极致隐忍后的灼热烫光。
“可是,”他将转折词设置在这里,“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你又发什么病!想干嘛啊?”游夏一把推开他的手,有些气恼他抹花了她刚刚才精心涂好的口红。
因为看不到口红被蹭花到什么程度,游夏权衡几秒还是选择先拉扯撕裂的裙摆,盖住自己。
“很明显,我想…你。”
他的嗓音微哑,贴近她耳际,直白热辣的一个“干”字被他有意放虚音线,完全相悖于他清贵矜骄的人设。
游夏的手指蜷了蜷,有点紧张:“这里……这里可是你家的清静地,别乱来。”
男人倾身,手环到她背后,却没抱她,而是从她身后摸出一只作为贡品的玉尺。
一把精雕细琢、纤尘不染的福禄纹样长尺。
玉样在烛火光辉中一闪,他指尖漫无目的地摩挲在尺缘,目光沉沉锁住她分叉横陈在漆木桌案上的腿。
尺端被他一手握住,另一端尺面轻贴在她手腕内侧的肌肤,稍用力就将她的手指挑拨开来。
“屈历……啊!”
啪——
板子抽落得轻而脆,像屋檐冰棱断裂的声音,落在她腿上。
她的脚趾倏尔蜷紧,叫他名字时走漏半声呜咽。
这阵刺痛短暂却分外尖锐,在柔嫩敏感的腿肉上火辣辣烧开,旋即又分化出无数道酥麻痒意,向四肢百骸流窜而去。
屈历洲轻笑一声俯身,唇温代替玉尺,烙在她雪白腿面上那一道惊红的印痕。
混染没散尽的痛麻,激起她小腿轻轻抽动了下。
“疼么?”他笑音低沉,比这痛感更鲜明的热息喷洒在腿弯,
“疼就好好记着,只有老公有资格陪夏夏玩。”
他起身继续这场训告:
“你的眼里,”
“心里,”
“哪怕是脚下,都只能踩着我一个人。”
每一次停顿,连空气都在瞬息里陡然变得凌厉胶着。
痛呼在她微张的嘴唇,揉碎成断续短促的气息,游夏猛然咬紧下唇,指甲颤巍巍抠在冰凉的木质桌沿。
在半个公开场合被这样对待,她本该生气,该对屈历洲大发雷霆,这才像她,可是怎么……身体好像背叛了意志。
腰肢难捱地挺直,呈现出明显讨好和配合的弧度,将那一小片饱受责难的尺痕更送向惩罚实施的源头。
“怎么?喜欢老公这样对你?”屈历洲满意地看着她自动送上门的样子。
尺缘忽而转变为缓慢,温柔的假象几乎让她想要哭出来。
游夏几乎快要吟叫出声了,还在拼命地压抑,聊以反抗:“才不、喜欢……”
只是被打几板子而已,四处游走的钝痛,和倒行逆施的刺痒,却在她脑海交织结网。忍不住想要挣扎脱离这种痛苦,又被死死钳制不可动弹。
屈历洲并不介意她的嘴硬,倒是有点意思地获得一个新发现:“夏夏,是谁教你,在旗袍底下穿小丁字裤的?”
偏巧这时,男人手中的玉尺忽然像敲到了什么金属物,碰击出格外清脆的声响。
是个小玩具。
她竟然是有备而来的。
屈历洲微微一愣,然后笑意更邪肆深邃:“夏夏,这是给我准备的礼物,对么?”
他眼神是怜惜,语调柔情似水,抬起手揉弄两下她的发顶。
嗓音却伏藏危险:“乖,开关在哪?”
第53章 佛堂(下)菩萨在看呢……
焚香青烟缭绕,佛堂内光线暖黄旖旎,烛影摇荡,游夏坐在屈历洲面前的供台上,背抵冰冷的兽首铜炉。
臀腿下压着自己丝质旗袍的柔软布料,抵挡不住木质桌台的坚硬边棱。
是的,游夏是故意的,
说要出去玩,晚上不回家,都是骗屈历洲的,刚刚转身要离开也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屈历洲。
就连提前放入的小玩具,也是特意准备好的。
她就是想和屈历洲“玩”,况且会欲擒故纵的,可不只有屈历洲一个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屈历洲发现了。
所以当他问遥控器在哪时,她把头一撇,忍着腿心热辣的痛感,挑衅地说:“屈总这么有能耐,自己找啊。”
屈历洲并不着急,上下扫量衣衫撕裂的女人,扬手丢开惩戒用的玉尺,它“叮当”一声坠地。
男人的手掌重力揉按,她腿上那片发烫的肿痕。
苦痛如烟花溅炸成麻感,将她灭顶倾吞。
游夏刚才还倔强的气势一下子瘫软掉,嘤呜出声,眼角承受不住地溢出些漂亮的泪光。
被迫仰起脑袋,承接他强烈袭来的吻。交缠唇舌中尽是禅香和她失控的甜腻吟喘。
男人在这时搂住她的腰,单臂用力将人抱离台面。
旗袍分为前后两片,高高裂开的裙叉直达腰际。他的另一只手就趁这种方便,直接撩掀起旗袍后摆,再把人放坐回桌案。
游夏里面原本就只穿着细条的丁字裤,全靠裙摆遮掩阻隔,现在它被屈历洲掀到后方,她就只能以肤肉直接贴触在桌面。
屈历洲隔着旗袍,凶狠地掐了她一把,唇边还在轻柔调笑:“怎么办,宝宝光屁屁了。”
尽管逼迫他出格就是游夏想达成的目的,但屈历洲这样大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手指微松:“屈历洲,你…疯了……?”
他的手撤回时,极为灵巧地勾开她的指尖,从她手中夹出女人刚刚补妆用的口红,捏在手里把玩:“找到了。”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控制开关,就在她口红的末尾端。
“等、等下。”她忍不住抬手,指尖攥住他的衣领,声音发颤。
她又一次让他等等。这次是机关被屈历洲发现,恍惚有种没准备好的无措感。
鎏金的菩萨塑像低垂眼眸,袈裟红的纱幔在他们周遭翩悠浮动,连年累月香火的辛燥味道缠绵其中。
屈历洲笑意晦暗不明,同佛堂的神圣格格不入,拇指按在口红尾端的按钮轻然摩挲,却不急着按下。
“怕了?”他低头抵近,唇瓣几乎贴在她的耳垂,嗓音喑哑似冰川下的奔潮,
“别怕夏夏。我们是夫妻,做这种事天经地义,神佛不会怪罪。”
多狡猾的男人,渎神也要找个合理的罪名。
游夏知道他要开始了,却不知道他会在哪一秒钟开始。她只能全身紧绷蓄势待发,胸腔如擂鼓的心跳声把她自己都惊动。
被那根极细丝带勒着,感触越发清晰,隐秘的羞耻感令她光是想象就开始心波泛涟漪。
这片佛堂内很静,屈家其他的人都在隔壁正殿祈福,他们在偏殿独处。
偏殿太安静,静到她能听见自己耳后脉搏跳突的声音,还有他指腹摩擦过金属按钮表面的细微声响。
銮殿外僧侣的诵经梵唱声也十分清晰。
圣洁和颓靡在此刻荒谬地水乳交融。
猝不及防地,屈历洲按下第一档。
“啊嗯…!”
游夏呼吸猛然悬滞,无意识咬住下唇,如溺水般小臂攀在他脖子上,指甲掐进他紧实的肩膀。
细弱的震动在隐秘扩散,她像涟漪上的浮萍被一圈圈波纹推起,被逼得神色落有些许焦灼或是急迫,纤颈靠住铜炉上繁复精丽的纹样,短而轻地喘气。
屈历洲顺应她勾手臂的力道,俯身用高挺鼻尖滑蹭她的颈线,呼吸灼热地叫她:“夏夏,以后只看着我,行么?”
她的回应只剩断续的哼声。
又一个吻落在她喉骨间,轻柔虔诚,男人比刚刚祈福时更像个信徒。
举止却背叛虔诚,突然之间增加档位。
游夏短促惊叫一声,又快速把唇鼻埋在他颈窝以阻止自己大声呼叫。
她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跳颤率的响音,残余殆尽的理智与躁郁不安的情绪在撕扯,越抗拒,越迎合。
供桌在轻微摇动,撞得炉子中没燃尽的香屑簌簌震出,宛若她身下抖落的一场雪。
她宛如一只鲜嫩的鸡蛋被打散,攀住他肩膀的手骤然攥紧他的衣料,珠玉似的指节用力到绷白。
层层幔帐掩护住她曼妙纤窈的身骨,暖白如瓷般的后颈在泄露的阳光中打照清明,一层细小柔软的皮肤绒毛轻轻在颤动。
她的嘴唇无规则地掀动着,在说着什么。
屈历洲凑近耳朵去听:“夏夏在说什么,大点声,老公听不清。”
她唇间难以自控的哼喘,撞上殿外念诵声的尾音,碎在空旷的殿堂里,表述出皮囊之下、躯壳以内,无尽激涌的惊涛。
她咬牙泄愤:“混蛋,弄死…你。”
“嗯,想怎么弄死我?”他抬起捏着口红形状遥控器的那只手,佯装整理她微乱的衣襟,热意呼吸烫熟她的耳尖,
“用水淹死我好不好,宝宝。”
尾音飘落的刹那,按钮又一次摁死。
“啊!”游夏忍不住轻声尖叫,手臂松动从他肩上滑脱,跌躺在供案的台面上。
拂落满桌宝物,纯金烛台砸地变形,宝铃清脆掉落,菩提子珠串滚溅一地伶仃。
她浑身激颤,清瘦的颈项弯折出脆弱优美的弧线。视线在某一瞬蒙起浅雾,难以聚焦,薄香汗液顺着耳后颈侧淌下来,流过秀致腻白的锁骨,微微泛痒。
长片旗袍裙摆残破得厉害,双腿在他裤料上难以自遏地蹭磨。
明明知道她在以这种方式缓解,他却俯下腰,握住她的脚腕,极为残忍地拉开不许她继续,让她无可依凭。
他缓慢地继续蹲下身,去捡起地上那根被她扫落在地的铃铛。
抬手扣住她的足踝,将细链条缠上她脚腕,一串佛坐莲台金铃就变成了她的脚链。
游夏软白的足尖勉强勾着小皮鞋的边缘,她知道,屈历洲看到了,却故意不帮她穿好鞋子。
玲珑的踝骨上是他刚绑好的铃子。
正随她纤细小腿的摆*动,发出深浅不一的脆响,宛如碎冰清音。
他起身时顺带捡起一颗佛珠。修长手指拈起一颗滚到香案下的菩提子,饱满冰凉的圆珠蓄意擦过她细白的小腿肚,然后松指,又随它叮咚落地去。
她的理智因那心底的渴望而颠三倒四,呼吸起伏如浪。
佛龛上菩萨低眉垂目,仁慈面容隐匿在暗影中。
屈历洲抬眸瞥眼,轻笑抬指掰过她的下巴:“你瞧,我们的关系被神明见证了。”
游夏脸上羞愤的快要低血,他却变本加厉地按下更高一档的震动遥控,并在她大声尖叫之间,捞回她的腰身让她坐起。
与此同时,她嘴里混乱的呜咽声被他的吻吞入腹中。
又一个蒙昧不清的吻,带着侵略性,舌尖着力撬开她的贝齿,津水搅动来回,吞没她所有脆弱的喘音。
“到给我看,好不好?”双唇分离,他在轻声询问,却没给她任何喘思考的时间。
他将口红塞进她汗湿的手心,指尖却勾缠不放,没有脱离,而是包握着她的手一起,
“宝宝,你自己数到三。”
他俯视着她,改口说:“算了,你好像没有意识了,我帮你。”
口红在他们的手中,屈历洲下一秒按下。
游夏猝然失声,眼前诸天神佛的不灭金身开始摇晃,耳畔的梵音化作山呼海啸的嗡鸣,混入血气上涌的割裂感中。
这个瞬间里,她感到自己罪不可赦,被押解在四方明王座前,罪名是欲色过火。
她叫不出声,也不敢叫,一墙之隔,是屈家其他人所在的正殿。
在难以为继、深入骨髓的剧烈潮汐来临时,屈历洲竟骤然抽离所有,将它关闭。
不过他没舍得亏待她,蹲下压低头颅,齿尖衔咬住她中心的那只金属环,用嘴向外拉扯。
游夏蹙紧眉,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一面恨这个男人明明可以一秒搞定的事情,却偏要有意放慢无数倍来完成。另一面,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舍不得阻止他的越界。
男人叼着嘴里小玩意儿,含混不清地低笑说:“夏夏,克制一点,供案的木料可禁不住水泡。”
可他已经说迟了。
或许是故意说迟的。
她几乎已经被拍碎在桌案上,迷离视线中央,酥油黄的灯晕里,她看见自己在松花玻璃窗扇上映出的面容。
眼尾被潮红浸透,溢出朦胧的一滴泪,像是化进满堂燃烧的红烛中。
而他在摇曳烛火里投落站起身的影子,犹如一只巨大的鬼魅,将她完全笼罩,重叠,吞没。
白色香灰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他的袖口,檀香伴随他身上浅淡的茶香,暗自发酵成靡艳软烂的气息,化散在空气里。
像在替他抚慰她的身体。
后背热汗浸透,衣料黏腻贴肤。名贵胜金的上等奇楠木供案,被打润一滩。
桌面洇水泛滑,游夏脱力得几乎快要坐不住了。她陷落在潮落褪去的余韵,有些发愣。
她蔫恹地委顿在屈历洲怀里,细弱指节死死攥着男人冰冷硬挺的西装衣料,呼吸紊乱不堪,声音带喘地要求他:“……擦一下。”
“擦哪里?”男人故作不懂。
倏然恶劣地贴上去,重力滑抹了下。炙烫的指温瞬息激惹出浓郁难堪的燥意,逼得女人张嘴就要惊叫出来。
屈历洲扯起唇,更快一步用掌根按住她的唇,低声哄她:“嘘,别叫。”
他的手还没离开,点触两下,响音暗泛黏连,问她:“这里么?”
“不…不是啊……”游夏塌下腰,尾椎后倾,不自觉用力压住他的手指,声腔渗着甜烂的气息,“桌子,我是让你擦桌子……”
但很明显,屈历洲根本没听进去。
触手满掌柔滑压挤下来,极度鲜活美妙的感受激得男人瞬时眸色深黯,眼底的光芒颓唐靡丽,近乎华美得令人心惊,克制至极的情绪终究在这一刻探出噬人罪恶的爪牙。
凌乱的女人却对此毫无半点觉察。一心只顾着自己所坐的桌面位置湿漉黏腻,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而自己刚刚爽过的身体犯懒,没什么气力,才想让男人帮她擦干净。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屈历洲迟迟没反应。
她微微推开一点他的身体,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过去,赫然闯入视域的是几道透明痕迹,轻缓淌过金贵奇楠木的供案台面,慢慢汇流凝聚成滴,莹亮如晨间清露般顺沿桌面边缘……
“滴答”一声轻响。
溅落下去,砸湿男人光洁铮亮的黑色皮鞋。
游夏顷刻瞳孔骤缩,一股难以自遏的涌动猛烈冲击下来,猝然,竟被男人拇指施力抵摁住腹部,手法粗鲁,力道却足够夹杂快意。
“夏夏。”屈历洲腾出手抚上她的脸蛋,“再到一次给我看。”
直白羞耻的字词烫得她心惊。
“…我不……唔!”拒绝的尾字惊然吞没在下一秒的呜咽里。
游夏蹙紧眉心,本能伸手捉住他的小臂,缩紧小腹,混乱中不断后挪试图躲避他的手,声腔细喘:“别碰…好酸……”
屈历洲可没打算放过她,但也没有立刻出手把人揽过来,反而抚在她脸颊的指腹轻力怜惜地反复摩挲着,口吻低柔却不容置疑:
“可我特别想再看一次。”
“老婆。”他这样叫。
当游夏必然会因为他这个饱含诱蛊性的称呼,而有片刻错愣时,就是男人侵蚀她的最佳时间。
他毫无征兆地,修长指节蓦然……
游夏险些叫了出来,条件反射地缩蜷肩骨,额头抵在他胸前,伴随男人极具灵妙技巧的服务,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震颤不休,越发难受。
她原本不断向后缩退的腰,竟隐约中渐渐配合起他。
自发主动地开始追逐着他的手腕。
屈历洲自然第一时间觉察到,隐微皱了下眉,尝试退出来,不料游夏却不肯他离开,泛白指节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是挽留的意思。
她慢慢抬起头,漂亮眼尾湿红充血,挽留的字词音容、眼色神情、体温体香近乎全方位绞酥男人的心。
她说:“不够,我到不了。”
屈历洲没忍住,用力碾吻上她水滟潮润的唇,发狠似的疯狂吮咬她娇嫩的唇瓣,舌尖探入紧密勾缠她粉软的小舌,重重舔过她的口腔上颚,又放松舌尖力度,轻而快地舐划过上颚后方一点微凉的软肉。
唇齿水声溅起微小噪音,响荡在清幽的圣殿,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吻她了,她已经数不清了。
“夏夏原来这么贪嘴。”屈历洲眷恋啄吻了几下她的唇,停留在里面的指尖微微蜷动,勾绕着愈渐刺深,探寻她每一寸无从设防的弱点。
在女人细细浅吟声中,他懒笑着问,“一个不够,是么?”
游夏被他舌尖刺激得崩溃,身体抖得厉害。她其实很想叫出来,但是不行,佛堂前后殿是被打通的,仅以完全不隔音的槅扇门一分二。
“嗯……不够…”她蹙起眉,用力咬紧下唇
强迫自己压抑着声音,烫炽烈的酡红晕涂在她凝白纤细的后颈,一路烧上来,染红小巧薄软的耳根,“再、再加一…啊!”
屈历洲顺从地照她所言,满足她的需求,拇指依旧压抵在她小腹,打着圈揉按。
游夏受不了他这样。不自觉间,她又低头,一眼望见自己膝头泛粉,施力夹紧屈历洲青筋暴突的腕骨。
她似乎整个人都很混乱。
渴求的热望狂乱异常地涨涌,欣快堆积,将她向云里推。
相比第一次需要细致较慢的前戏,此刻的神经感官显然更敏锐,甚至熬不过三分多钟的短暂挑拨。
剧烈上头的边缘,她揪紧屈历洲腰际的西装布料,全身血液都在加速燥涌,哭腔湿泞:“够了……够了老公…”
屈历洲眼睑虚眯起来,长指勾起女人丁字裤上的那根黑细绳带,拉挑起来,微微撑开到极限,停顿,指尖猝不及防地一松。
细带依靠极佳的弹力,猛地崩弹回去。
游夏痉挛着险些从供案上摔下来之前,屈历洲弯起唇,更快地出手把人搂住,牢牢把控着她的身体,将女人将要溢出唇间的高亢哀叫喂回去。
“那换你玩我?”屈历洲眼神颓唐地放开她。
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又要忍不住直接喊出来了。
都怪这狗男人玩得太过火。
游夏微微愠怒地推他的腰,“不要!”
“不要?”屈历洲低笑,甩了下掌心的水。
“为什么不要?”他挑眉半睨着她。
说着,屈历洲单臂圈紧她的腰肢,把人从供案桌上抱下来,薄唇贴近她耳际,懒懒沉沉地拖着调子,声色透欲:
“夏夏要我好不好?”
尾音落定的刹那,“刺拉”一声衣帛撕裂的闷脆响音,狠戾,旖旎,斥足暧昧迷蒙的撩耳音色。
游夏还在为他上一次蛊惑话语而失神的几秒,臀侧旗袍高开叉处骤然又被扯破几寸。
屈历洲探手进去,指骨灵活弹开暗扣,猛地往外一扯。
丹青色小抹胸从丝绒旗袍内被抽出来,男人腕骨一转,正打算随手扔出去。
“不许扔!”游夏气恼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不扔。”屈历洲语调戏笑,单手潦草一折,堂而皇之地将女人的小衣揣进自己裤兜里。
随即朝游夏压下来,将人困在自己身体范围与供桌之间,没给她过多反应的机会,男人径直伏低头,唇落的位置靠近心脏。
“啊……你咬我!”刺痛感从胸上袭来。
男人咬合的力道不算轻,隔着旗袍的丝绒面料,犬齿施力狠狠刺下。
游夏本能地想躲,却无奈被他死死桎梏着腰身,俏丽一点被他含入唇中,电流感瞬即擦过四肢百骸,心跳极快,让她觉得自己大脑都近乎缺氧了几秒。
“停下,快停下屈历洲!”身体敏感得让她难以为继,大腿软得压根站不住,脚趾禁不住蜷缩。
游夏紧忙推拒着屈历洲,不能…不能再来一次了。
否则,她忍不住想跟他在这里做,不管礼节不顾体面。
“停不住。”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说完,没等游夏再开口,屈历洲把人转过去背对自己。
游夏当即屏紧呼吸,她扭回头去看身后的男人。是在那个瞬息,她清晰望见屈历洲那双从来缺乏情绪的眸眼,此刻,正充斥着昭然若揭的浓烈欲念。
他没有在吓唬她,也不是在说笑。
他和她的欲念不谋而合,他要动真格。
“不行……屈历洲…别!”游夏连忙捉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捉住最后一刻清醒的尾巴。
她扭摆着想逃离,却忘了自己缺少遮掩,纤窈瘦腰细成一把,臀白得晃眼,像熟透的蜜桃。
“你别在这里发疯!”女人音腔软碎,还是重复这句,“这里不行……啊!”
他、他竟然直接……
“嘶…放松点,夏夏。”屈历洲短促嘶沉地喘出来。
他有些痛苦地皱紧眉,咬肌绷起,施力将毫无还手之力的她按向桌边,但即便有她不算配合的配合,也非常不顺利。
屈历洲甚至在浅薄位置就被死死卡住,咬牙缓吐出一口气,只能轻拍她一下示意她别过于紧张。
游夏皱眉对抗着,感觉自己十分无助,呼吸发虚,双手撑在供案,勉强□□重心。
其实难免是有些痛的。
毕竟上次的经历还是婚前跟那个男人。她失去了那晚的大部分记忆,她的身体好像也没有了记忆一般,恢复得过分良好,紧密如初。
但游夏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疼,甚至也没心思注意到这人先天条件的夸张程度,而是当下这个地点,这个场合,让她身心同一时刻遭受过分的紧张煎熬。
槅扇外的正殿齐聚着屈家的长辈们。
槅扇里的偏殿,一室淫.靡。
前后殿之间甚至连门都没有,只要随手拨开可移动式的古董槅扇,就能清清楚楚地目睹到她跟屈历洲竟然在这里做这样过分的事。
诚然,游夏承认她来之前,故意偷偷藏了个玩具,用她自己,且是一早就有打算,想跟屈历洲在佛堂这种禁忌的地方胡来刺激一把。
可是她仅仅也只是想和他玩闹一下而已。她其实没想更过分的。
她没想来真的,她也没想到屈历洲居然会来真的。
他不是信佛的吗!
“你先、先出去……”游夏不得不放软语气,指尖死命扣住木桌边缘,在局势更加失控之前,她只能凭借所剩无几的理智,
找了一个想到蹩脚的由头,小声轻喃道,“……菩萨在看呢。”
耳畔传来男人兴致盎然的低笑。屈历洲像被她逗乐了,慵懒玩味的字音落在她后颈紧绷的皮肤上,缓缓厮磨蹭吻。
回答的腔调哪里还有往日的谦逊,“正好,让菩萨也开开眼。”
他没有退出来。毕竟他的前戏做的十分到位,于是,当游夏被他难能一见的疏狂口吻而转移注意,稍稍放松身体之际,屈历洲非常精准地把握住了这个趁隙而入的上好机会。
这种情况下,她无法再说出继续拒绝他的话。
游夏咬着唇不敢出声,先前两次极限纠葛的体会,她早已足够充沛了。
她艰难地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接受他,可事实远不如她想得那样简单。她腿上没力,腰脊也僵硬得糟糕,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积极的回应。
折腾了半天,他们根本没比刚开始有多少进步。
“第一步都还没完成,这就累了?”屈历洲淡哑着嗓音戏笑。
游夏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张口骂他,下一瞬,屈历洲选择退出没意义的僵持,在游夏低呼着趴在桌上之前,双手箍掐住她的腰,将人转身反手提抱起来。
他意味促狭地挑起唇角,轻啧:“要不算了,没套。”
他这一声调笑,像是在瞧不起她。游夏好不容易承受到这里,被他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挑起不服气的斗志。
“你什么意思?”游夏忽然有种将要被抛弃的烦躁感。
“你说算了就算了?”瞧不起谁呢?
她突然涌起一股没有源头的力气,跳下桌,反手把男人摁在桌上。这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在依从着她,他毫不反抗。
然后,她自己也爬上桌子,恶狠狠地坐下去。
第54章 罪恶夏夏好美,夏夏好狼狈。
游夏完全没收敛,也没想着自我控制。她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动作鲁莽,带一点笨拙与不得要领,但还有足够激进的决心作为弥补。
干脆又直接地硬生生坐下去一半。
刚一进去,游夏转瞬便卸了力,上半身完全软掉力气朝他压靠下去。
而在此之前屈历洲根本不拦她。他将可乘之机泄露在每一个自然而然的示弱动作里,轻易被推倒,轻松就被她压住。
他表现得仿佛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一样,是可以被她欺压的、被她攻下的、被她强行逼迫的男人。整个过程都在服从性地顺势而为。
唯有男人伏藏期待与兴奋的眼神,和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是佐证,佐证方才突然间的“叫停”是他欲擒故纵的预谋。
更多时候,屈历洲偏好以退为进引来她的主动。
他太享受游夏“主动”对待他的“美妙时刻”。当她被激发主动性时,她总会变得情绪暴躁、冲动、毫无顾忌。而这种情绪的衍生后果是往往会调动她实施一些小暴力,屈历洲要的就是这份暴力。
那远比强取豪夺地逼她被动接受更有趣,更美味。
比如,像现在这样。
被夏夏霸王硬上弓。
屈历洲慵懒闲适地躺在那里,虚眯着眼睛,深深端凝他可爱的妻子。筋骨分明的长指抚上女人大腿,指腹狠力掐进凝白丰腻的肌肤,在她浑圆弹软的腿上按出些微欲感满溢的凹陷。
夏夏好狼狈。
墨绿绒旗袍破碎,裙摆顺沿开叉崩裂至腰侧。
精致发髻早已松散微乱,几根发丝黏在唇边。
夏夏好可怜。
秀致眉尖蹙起,水漉漉的眸子盈盈楚楚。
唇瓣被亲肿,口红被蹭抹得不像样子。
夏夏好美。
此刻她为他展露出如此激切的热情。
鲜活潮湿的情感如此丰沛盛大地充盈在她眼里、在她脸上、在她情难自禁的体内。
“啊……”还没能完全吞下,游夏莫名又明显地感受到男人更健劲几分的惊人变化,她忍不住小声低呼,光洁额上沁出一层薄汗。
已经无法自如地支撑自己,她渐渐重心压下,双膝岔跪在屈历洲身体两侧。后撤离开,她舍不得;可继续下坐,又哪里是那么容易。
脖颈耳根被情潮烧得烫红,虽她全靠本能地下意识缩动,整个脊柱连带腰椎尾骨都有电流脉冲飞快窜行。
泛麻的酥感难遏地漫炸开,偏偏这时屈历洲心思恶劣地故意跳动那里,惹得游夏瞬间一个震颤,像快哭了出来:“你别…你别动……”
“太慢了夏夏…”屈历洲也难克制地哑了嗓。
双手抚过她的腿,溜进去,炽灼高温的掌心径直贴触上她的软腰,狠戾一掐,箍住她的身体,将人暂时控住不让她乱动。
“夏夏。”屈历洲颓靡撩眼,向她确认,“真想好了?”
现在,只要屈历洲手上一松,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无间的、真正的夫妻了。
虽然他们分明从刚才就有所连结了。
游夏面色潮红,眸色光影迷离淌动,整个人不停地发抖,红唇微张吐露声声细喘轻浅的哼吟。
混乱不堪的思绪里,猝然她有一个瞬息的清醒,她望着身下男人依旧端正齐整的西装,想弄脏他,让他跟自己一样。
不,要让他变得比自己更加狼狈。
可是,真的在这里做的话……
她又不自觉抬头看了眼对面不远处的槅扇门,紧咬着下唇,眼底流露出一点难为的思考。
好怕万一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
屈历洲倏然放手了。
没了外力阻隔,又是趁她思绪走神的放松时刻,游夏整个身体都是腻软的,就这样不再有半寸缝隙地,彻底坐了下去。
“唔唔——”尖锐高亢的哀叫之前。
屈历洲径直坐起来,仰头吻上她,吞掉她凄然脆弱的惊呼,毫不费力地托着她的臀,从供案上迈下来。
好在,他还算怜惜,他还没有完全放开动作。
屈历洲在这种时候反而不急了,顷刻间恢复往日原本斯儒温润的表象,变得像个绅士,推进得节奏舒缓偏慢,极具耐性。
似乎是在忍着欲念等游夏渐渐适应他,适应这个极入木三分的姿态。
“屈、屈历洲…我忍不住……”游夏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了,这个姿势让她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整个人的重心都不得不依附在他身上。
屈历洲轻柔拂开她湿黏的额发,“忍不住想叫?”
游夏埋头进他颈窝,手臂用尽力气搂住他,又被他三两下撞得卸力松手,浑身都想坠溺在热潮,经受着□□摧残与拷打。
女人哭腔湿泞:“怎么办…嗯哈……停下…快停……”
“好舒服,夏夏。”男人声线沉郁,过分露骨的荤话说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劲瘦腰肌恶意发力了下。
笑音低懒,“瞧,你贪心成这样,我怎么停?”
游夏抬手捂上他的唇,“别说…我想叫……”
屈历洲低哑地笑起来,抱着她边动边走到槅扇门后,将人抵在窗棂上,微微放快了几分进展,偏头凑在她耳边:“别忍,这里只有我听得见。”
欢愉至极的边缘,游夏短暂缓过两分神智,这才看清屈历洲这个疯子居然抱着她来到槅扇门的位置。
一门相隔的地方就是正殿,屈家所有老小都在那里进行祈福,而门内却是他们,正在做这样亵渎神灵的事情。
就算像屈历洲说的那样,不会有人随意进来,可是、可是……
“会被……听到的…你…要死啊!”
她甚至连斥责恼怒的话语都无法说得完整。
谁知男人反而更变本加厉,腾出一只手,指节屈蜷,在门上掷地有声地轻敲了两下。
刹那的惊响,让门那头正殿的诵祷声安静了几秒。
偏殿内空旷深幽,佛性神圣,偶有一缕青烟如细蛇游弋,蜿蜒蒙起菩萨的眼睛。
游夏吓得骤然抽缩,这出格的举动带给她双倍的刺激,双倍的罪恶。
就在这一秒,游夏难以自控地剧烈颤抖,低下头,用力一口咬在屈历洲的颈侧肤肉,顶峰的激爽一下子倾泻而来,将她浇了个透。
“到了?”屈历洲怜惜拭掉她眼尾的泪。
事实上他当然也不会好过。游夏收紧得太厉害,他想撤退一点,却无法成功,隐忍到眼底泛起苍茫的赤红,腰背肌肉虬结膨起出连绵清晰的线条。
游夏气得不轻,愠恼地推他一把:“……居然在这里玩!”
“夏夏不喜欢?”屈历洲懒懒拖着腔调。
“塞着那种东西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就喜欢玩这种刺激呢。”
“够了……闭嘴。”游夏脸红得快滴血。
屈历洲将她正面抱起,以这样的姿势带她走入偏殿后门。
后门以外别有洞天,中式的封闭式长廊上,窗扇紧闭,他们走出后,门扉在他们身后自动闭合落锁。他的脚步缓然踱过一层又一层朱砂红帐幔。
随他抱着她前进的步伐,宛若一道道喜纱将他们缠缚,又如盖头层层掀落。
他带她走向廊末的暖阁,整个过程里,深扎进名为“游夏”的土壤里,恨不得和她长为一体。
进入暖阁游夏才发现,这里竟然有床。
是那种仿古拔步床。
甚至不止有床,还有摇椅,有浴室,这里简直就是个一应俱全的中式大户厢房。
屈历洲将她抱上床,却没再动作,反而直接退了出去。
游夏有些发愣,转回身看他,又垂下睫毛,看向水光靡丽的它。仿佛接收到她的凝视,那里抽跳一下仿佛跟她打招呼。
“你不是还没……”游夏言辞磕绊着。
爽的只有她。
他怎么就出去了。
“嗯,还没。”屈历洲懒散应着她的话,顺手从西装胸前塞入丝巾的地方,两指夹出一片避孕套,歪头用牙齿撕开。
单手戴好,下一刻扣住游夏的脚腕狠拽过来,“这里没人,你可以放开声音了。”
屈历洲重新推进去。
这次不同在偏殿,他没再忍,彻底放开动作进展。
暖阁内纹案丽致的满洲窗,晴朗熙光透过中式彩绘玻璃花窗,稀释折变成五彩斑斓的光影,投打在女人凝脂如玉的雪白美背。
男人在她身后,背部的廓形大开大合,肌肉饱满充盈力量,向下收窄成精炼完美的倒三角,隐秘的耻骨之下,更隐秘的动作在上演。
而她塌腰趴伏,人在晃,光影在晃,床也在晃。
晨昏的界限被混为一谈,时间放缓,流淌成彼此纠缠着想取对方性命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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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那天,游夏回到和屈历洲共同的别墅。
屈历洲作为环仕一把手,就没这么轻易腾出时间休假了。
游夏这次回来,一是收拾一点秋季的衣服,带到酒店套房去方便上下班;二来是答应了屈戎,要把塔吊送过去屈宅玩一段时间。
把自己的衣服乱七八糟装了几大箱子,调头开始整理宠物用品。收拾塔吊的物件,可比她自己的还要认真。
“朱阿姨,麻烦你把塔吊逮回来装笼子,一会儿屈家人会来接它去住一段时间。”她一手拎着收纳箱,还不忘抬头吩咐照顾狗的佣人。
朱阿姨在围兜上擦了下手,“夫人,平时狗狗都是在家里放养的,用餐时间它才会出现,现在我需要查一下监控才晓得它在哪里。”
工作人员查监控需要经过层层审批,游夏避免麻烦,就让朱阿姨收拾塔吊的玩具,她自己找管家要来视控平板,亲自查监控。
刚把电脑拿在手里,她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屏吓了一跳。
原来家里有这么多摄像头吗?住了大半年,她都没仔细注意过。
仰头看了眼四周,安防探头的排布也就是正常疏密状态,怎么会有五六百个分画面之多呢?
“怎么这么多监控?你们看得过来吗?”她没忍住问道。
管家毕恭毕敬回答:“看得过来,夫人,必要的时候屈总也会查看。”
他说得很委婉,里面提及的“必要时候”,指的就是夫人出现的时候,比如现在。
往前数,新婚互不打扰的半年里,夫人住在这里,屈总看监控比谁都勤快,甚至会超过别墅安保室。毕竟有些探头的权限,下面的人没有。
游夏有点嫌烦,没有多想,把平板交还给管家,让他来找狗。
转头又想起上次屈明殷迫害塔吊时,最后塔吊在家庭诊室里检查的健康报告结果,应当还在屈历洲那边。
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在他房间。
由于想让屈戎帮忙,再带塔吊去大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她想着还是把这份报告带上作为参考比较好。
虽然之前都是和屈历洲各占领地,互不侵犯,但现在……睡都睡了,还讲究什么?
说起来,游夏待在别墅半年,屈历洲的房间是她曾经绝不会踏足的地方,而现在,她正带着些许好奇的期待,走向他常年紧闭的房门。
“咔哒”
轻响过后,游夏走进这间昏暗无光的卧室。
拍开壁灯开关,她勉强适应了下光线,扫视在屋内的目光骤然凝滞。
本挂着轻松笑意的嘴角变得僵硬。
灯光照亮满墙无声的照片,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近到她昨天在工地上皱眉指挥的背影,角度隐秘得令人心惊胆寒。
远到中小学时期,少女时期的她,在研学夏令营中戴着小黄帽傻笑的单人照,不……视线向右推移,还有她幼稚园时期,额头贴小红花被老师表扬时的得意留影。
甚至,还有学龄前早教班的合照。
一张张成堆叠出恐怖的厚度。
不仅如此,当她步步走近,床头的巨幅玻璃展柜上,钻石感应射灯就会将墙面打照透亮。
昂贵的墙体柜子,里面陈列的却是一些无意义的“垃圾”,被游夏丢掉的那些。
从生活上,她搬家时发现化掉就随手丢弃的口红,用空的贵妇霜罐子,穿了一次就嫌磨脚丢掉的YSL标志高跟鞋……以此种种,多得数不清楚。
就连梳完头后,从梳齿间随手扯落的发丝,每一缕乌黑,都有一座雪银王冠来摆衬它。
屈历洲的床上,横陈着无数条她的贴身衣物,勾破扔掉的丝袜,无意弄丢的内衣,或是穿过几次的内裤,无一例外都被他堆叠在床褥中。
像某种筑巢期的动物,渴求伴侣的气息。
它们被随手揉皱的姿态,如数昭示着屈历洲回到这里的频率,比她想象中高得多。
仿佛误入一个巨大的“游夏周边城”,可想而知当她本人看见这一切时,是怎样惶恐不安,至无以复加的地步。
关于工作也不例外,她揉皱丢弃的设计稿纸,拼坏的楼盘零件,出去采风时摔破的相机——
游夏猛然定睛看向相机,它……明明坏得开不了机了。
却出现在屈历洲的房间摆架上。
更恐怖的是,它此时正对着游夏的脸,无声闪烁着[录像]指示灯。
仿佛那后头,蠕动着某种阴暗潮湿的目光,从镜头中爬出幽黑黏腻的视线,正静静抚摸她的身体。
第55章 婚纱一起洗澡。
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游夏此刻,没有心情深思,她只觉得恐怖异常。
屈历洲的房间里,为什么全是关于她的东西?她幼年时期的照片,有些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如果不是特意寻找收藏,是不可能这么全面的。
他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做着这些事吗?
游夏竟然想不出,屈历洲到底是有隐秘的目的,还是单纯的变态。
无论哪一个,都够毛骨悚然。都代表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屈历洲,所谓的那些善意嫉妒靠近她的男人,甚至是最浅显的表象。
任谁在家里某个隐秘的房间里,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汗毛竖立,浑身发冷。
游夏脑穴跳凸,许久才发现自己在紧张中忘了吸气,猛地喘出濒临尖叫的深呼吸,回过神来后,第一且唯一的想法是:逃!
她脚步发软,拔腿就跑,还等不急屈戎的人接走塔吊,她就慌不择路地闯出房间,连包都来不及收拾,在佣人的疑惑声音中踉跄逃出别墅。
她慌得扣不稳安全带,踩下油门的脚也在打颤。
不对,不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往哪个方向开,只跟着车流红灯停绿灯行。
这样不行,头脑不清醒的时候不能开车,会有危险,她将车停在路边的临时车位,强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发现,这种情况下,她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明明做了恶事的人是屈历洲,慌忙逃离的却是她?
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很窝囊?
而且整件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对屈历洲和情人的身份还持有怀疑,至今没有解开。
所以她不能逃,她要跟屈历洲对峙清楚。
稍微稳了下心神,她转动方向盘调头,往【环仕旗舰酒店】驶去。
酒店顶层的泰晤士套房,是便于她和屈历洲工作的新家。
这里还算是清净,目前也只有这*里,能让游夏稍许平定自己的惶恐。
她冲回套房,拉开酒柜想灌两口,什么酒都行,让她刺激一下清醒过来就行。
酒柜的茶色玻璃门开敞的那一瞬,她草木皆兵高度警惕的精神骤然抽缩一下,视线没有指引,凭空落在酒柜木板夹层里,纽扣粒大小的黑色孔纹中。
找来长型粉刺针,把它挑挖出来,她发现这又是一个摄像头,微型的。
凭环仕严密的安保排查工作,她不相信这是哪个法外狂徒入室安装的监视器,只有一个可能——
屈历洲。
又是屈历洲。
就连酒店套房内部,他也不放过吗?
也就是说,平时她起居中发生的任何事,屈历洲即便不回家,也都了如指掌。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婚后生活,像是某种程度上的罗生门,就连酒店也不是安全地带,奔逃的第一反应促使她再次抓起包。
可这次,门铃骤然惊响,让她彻底慌了神。
天色趋渐沉黯,天边太阳将熄,圆月喧宾夺主早早突显轮廓。今天本来就是中秋,屈历洲工作不会太晚,是他回来了吗?
游夏指尖轻颤攥紧包带,只希望不要在这时碰上屈历洲。
还好,从可视屏幕里看到酒店工作人员,她轻吐出一口气松开手指。
“夫人,现在是18:30整,我们为您送来了今日的晚餐。”
静音轮餐车无声推入房间,两位面带微笑的服务生除了这句告知晚餐送到的话,再也没发出任何声响,一切安静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冲上前抓住一人:“等等,我没有叫晚餐服务!”
那人的回复让她全身血液凝固,堕入冰点:
“是屈总安排的,他说让您先用餐,他稍后到。”
前一分钟稍安定的心,又被狠狠揪攥起来。
屈历洲安排的……这哪里是关怀?分明是警告,警告她不准乱跑,警告她,她发现的这一切,他全都知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家里有这么多监控。
也许此时此地,游夏的周围还有无数的监视器,会将她惨白的面色充分暴露在屈历洲的眼下。
保温桌板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广式靓汤和茶点,她魂不守舍地坐下,没有心思动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一再提醒自己别害怕。
记住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告诉自己别怕,她的背后还有游家,屈历洲不敢对她做什么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只有一室诡异的寂静陪伴着她。
她想得入神,连灯都忘了开,室内浓稠的黑暗仿若沉入深海,只有一缕淡薄月光流入。
“咔哒”一声。
电子门锁开启轻响,宛若魔盒诡音在奏响。
游夏猛然惊起,倚在椅背上的腰身豁然挺直,梗着脖子僵硬地回过头去。
玄关处,那个男人推门而入。
皮鞋薄底轻踏于地板的碰撞声,一如往常不紧不慢,带着一身秋夜的凉露,冷茶香若有似无勾着烟味的尾调。闻起来竟有一丝陌生。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像平常丈夫那样柔和温润的:“夏夏,我回来了。”
再听到他亲昵地叫她夏夏,游夏的脊背都开始发毛。
车钥匙放落在柜子上的磕碰声,如此细微,却又将她吓到,她唰地站起身,隔着黑暗和他对视。
男人笑着问她:“怎么不开灯?”
她可以想象到他唇角扬起的宁和弧度。
开了灯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照亮他虚假的外表,有些东西,在黑暗里才更加清楚有多脏。
这样沉默的对峙让游夏也很受不住,“忘…忘了。”
她近乎逃命似的打开灯,亮光终于为她抵挡一些那人身上喷薄的危险气息。
本该立刻质问屈历洲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可是她却在对上屈历洲眼神的这一刻,瞬间弹开目光,再次虚软下来,没了任何底气。
屈历洲的面容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声音如半化的蜜糖温柔不真实:“酒店准备的晚餐合你胃口吗?”
好像只是在说晚餐,又好像不是。
一向大条的游夏不合时宜地敏锐起来,从话中嗅到一点无机制的冰冷感。
她偷摸深呼吸,“嗯”了一声,掩下尾音的颤抖。
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敢和屈历洲对视。
男人扯松领带走近,那条扭曲的灰蓝色领带就像条蛇一样,松垮地挂在他领间,西装外套搭放在臂弯里,懒怠地站到她面前。
他长睫掩藏下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笑意,歪头好奇观察着强装镇定的她。
屈历洲的视线存在感太强悍。
毫不夸张,游夏正狂渗冷汗。
她想,会不会那无数个监控画面的背后,都是他这般黏稠阴鸷的眼神。
突然,他伸手挑抬起她清瘦的下巴,指腹蹭过她的脸颊,淡声说:“夏夏,你在撒谎。”
流连在她微鼓颊肉的轻捻动作,仿佛在某些她熟睡的至暗深夜,他悄然抚摸过千百次的熟稔习惯。
她还没有提出任何头绪,却被屈历洲先发制人,说她撒谎。
偏偏他的触碰让她汗毛喷张,僵冷的身子无法反抗。
“你明明一口都没动过。”如同巧妙地给彼此找了个合理的台阶,他坏心眼地问她,“是在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餐?”
游夏微微偏头,让他的手指自然地划过她的耳垂,略微粘黏的动作,好像一对感情正在升温的正常夫妻。
“嗯……先吃饭吧,晚点再说其他的。”给了自己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游夏猛转回餐桌边,“我给你盛汤。”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游大小姐,竟然破天荒地帮屈历洲盛汤,端着瓷碗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勺沿晃出几滴滚烫的汤汁,溅在虎口,她恍然未觉。
从后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取汤碗,放在桌面,拉住她被汤水溅红的手,用湿巾轻擦,屈历洲低沉的语息浸透不悦:
“夏夏,不要为我做这些。”
游夏强压下喉头的紧缩,扯出一个练习过的微笑:“那你自己来吧。”
她抽回手,坐到靠近窗边的椅子上,扭头看向外面。
一生争强好胜的游夏,竟然在这种关头学会了虚与委蛇。
她的反叛强势,在绝对危险、阴得发邪的屈历洲面前,居然一点也撑不起作用。
胆量没了,骨气也没了。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谑笑。
四方的餐桌,他本可以,也本应该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却按着她刚为他盛满的汤碗挪了个位置,单手拖来椅子,在她侧旁落座。
游夏身形一僵,拼命伪装看窗外夜景的自然。
直到屈历洲的手臂轻轻环上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
“宝宝怎么不动?”
他的唇贴近她的后颈,呼吸温热湿黏,像是某种辗转反侧的欲望被烧开,蒸腾成带毒的水汽,“我想吃……”
这种时候,游夏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留意,或是分析“宝宝”这类只有情人用过对她的特殊称呼。也许,这两人之间真的有联系呢。
她吓到破音,回头吩咐:“吃!赶紧吃,现在就吃!”
屈历洲长臂收紧,环搂住她将她彻底禁锢在怀中,慵懒强调像是撒娇又像是蛊惑:“宝宝喂我。”
游夏大抵是被下了蛊,在混乱慌张里,还会执行他的命令。
她颤巍巍伸出筷子,想要夹一块清脆滑溜的萝卜时,筷尖细微地抖了一下,萝卜掉回碗里,溅起汤花,她赶紧补救又去夹,却几次三番失败,没能再把它夹起。
快问啊。
问他的房间究竟是怎么回事,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问婚前那个和她共度一夜的男模,是不是他。
可是现在这一秒做不到,问不出口。
他抱得太紧了,紧到她感觉有条阴冷的蟒蛇盘踞在身上,稍让他不愉快,就会把她的骨头卷碎。
屈历洲把玩着她一缕发丝,问她:“怎么了,你在抖什么?”
游夏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在明知故问。
甚至是,他在享受她的惊慌失措。
“我没抖,是你抱我太紧,我没法夹菜了。”她侧头看他,还能勉强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视线却如受惊的雀儿,飞掠过他含笑的双眸,迅速停在他微弯起的水唇。
不敢对目,怕不慎堕入他眸底的深渊。
“这样啊。”男人没有做更多动作,松开了她,“我还以为你是在怕我,夏夏。”
游夏如蒙大赦,用力夹起那块萝卜,飞快塞入他口中:“吃你的。”
被她筷子戳到的舌根处隐隐作痛,屈历洲的嘴角却因此,扬起一抹更鲜艳餍足的弧度。
餐桌上,暖色的吊灯本该给人温馨明媚的感觉,游夏却一点也感受不到。
屈历洲慢条斯理抽一张消毒湿巾,仔细擦干净手,捞出汤里鲜嫩的小排,用刀叉剔除上面的肉,动作优雅如常。
他们似寻常,又不寻常地吃饭聊天。
他的话题围绕着无关紧要的公司事宜,问到楼体项目的施工进展,游夏就机械地应和几句,味蕾却似被刺了一针麻醉,鲜美的粤菜品鉴不出任何滋味。
她的视线又在飘忽,穿过厅堂,她倏然看见远处紧闭的房门。
那是在套房里的,屈历洲住的房间。
不得不回忆起下午,别墅区的家里,他房间里贴满她照片的墙,和那个令人窒息的玻璃柜。
会不会酒店套房里,他的房间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已经尽量控制表情,可她今晚的破绽多得无处不在。
“夏夏。”
身边人温柔开口,瞬间把游夏的魂喊了回来,她倒抽凉气定神。
递来她嘴边的,是屈历洲微抬手腕,筷子夹着酥嫩的剔骨小排肉。
游夏刚集中的注意力又仿佛被这块烙铁打散,那刻的反应是完全出于身体自我保护机制被彻底激发后的条件反射。她猛地向侧后方缩退,小腿撞得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
空气顷刻停滞凝固。
屈历洲执筷的手悬停在半空,眸光微妙地沉冷一瞬,旋即化作更富深意,更为探究的温和儒雅:“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
嫩肉放落回碗中,他落筷空出手,指尖轻然敲击桌面,节奏不急不缓,似乎在认真等着听她回答的下文。
可这轻微恐怖的节奏落在游夏耳里,宛若一段催人性命的倒计时。
怎么脸色这么差?
你说怎么呢?
位置上,她被屈历洲堵着座位,挤压在他的身体和玻璃窗之间。
四面合围的角逐里,游夏愣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没……”游夏胡乱抓起餐巾擦了下干净的嘴角,欲盖弥彰时,力度失真蹭红了皮肤,显得她此刻处境更加狭窄可怜,
“可能下午回别墅收拾东西累着了,没什么胃口。”
借口有够拙劣。
“是么?”他的浅笑低沉又动听,眼神却像个开膛手,一寸寸剥露出她强装出来的镇定,“那就更要多吃点,补充消耗的体力。”
他把亲手剔好每一块碎骨的排骨汤,稳稳放到她面前。
清冽飘香的汤汁波光荡漾,映出他温润如玉,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在此时再次发问:
“你下午回去,是为了和屈戎的约定,对么?”
游夏睫毛摇颤,连同底下的瞳孔也剧烈收缩。
“你要把塔吊送去别人家吗?”
分明事实上是屈家老宅,严格来说也是屈历洲的家,但是对屈历洲来说,屈家老宅已经算是“别人家”了。
她真的……忘了这个男人病态的独占欲。
游夏看着碗里承载着无形压力的汤,清白的汤水表面似块油润的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摔得粉碎,她不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撑不住,没答,低下头任长发垂落,遮住煞白的脸颊。像个机器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温热的荤汤暖过食道,却如同吞金饮冰。
她能清晰感觉到整个过程里,屈历洲目光的重量沉甸甸压在她肩上。
男人带着洞悉的目光中,尽是玩味和掌控,他告诉游夏:“塔吊我已经接走,送去狗狗学校了。”
放在以往,游夏会立刻生气,斥问谁允许他自作主张决定她的狗,但她现在,有些不敢了。
可怕的很。
这个男人的压迫力实在太强。
而且不太正常。
他温言软语:“等它学成回来,除了爸爸妈妈,它谁也不会认。”
难道除了他们夫妻两人,塔吊需要见人就咬吗?
有点诡异。
游夏如坐针毡,已经没法正常思考了:“行……行吧,免得以后再被人害了。”
她的顺从让屈历洲都怔愣一下,转而,他享受性地抬手抚摸她丝缎般的长发:“夏夏今天好乖。”
游夏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勺子在碗沿磕碰出轻响。
原本计划好的,该怎样拷问屈历洲,仿佛一切都反过来,成了针对她自己的刑讯。
屈历洲抽出她手中勺子放下:“不想吃就不吃了,我们做点别的。”
“做什么?”游夏迷茫抬头。
“做点夫妻该做的事情。”他一手抄起她的腿弯,轻松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
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可能有心思陪他做……
她想要挣扎的动作,在看清屈历洲带她去往的方向时,就僵住了身形。
是他房间的方向,她刚刚在观察联想的。
“刚才你一直盯着我的房间看,是不是好奇里面有什么?”
似乎很善解人意,又带着恶意的挑逗。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明明就是知道她在别墅里,进过他的房间,看见他房间里有些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却不提只假装不知道。
屈历洲抱着她,慢步推开这扇房门。
当灯光莹莹亮起,她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甚至做足准备后,室内的场景给她以别样的观感。
一套洁白的婚纱被纯黑色人模衬托,静静摆放在房间中央。
这条婚纱款式大气,剪裁设计中有许多清晰的线条和立面,千万颗钻石透出白纱,闪射出耀眼的光芒。
说是婚纱,更像女王的加冕袍。
游夏辨认了很久,才发现这是和屈历洲婚礼当天,她穿的那条。
当时太轻慢这段婚姻,以至于后来的今天,她才能领会到这条裙子美得多么大气磅礴。
那天的屈历洲也同样不似今日,疏离持重,温雅矜骄,就连仪式上那个吻,都是他极尽绅士主动错位的轻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连发丝也私藏的怪癖,是他的本质还是变质?
她多希望今天自己是活在梦里。
当她观察婚纱时,屈历洲也低头垂眸,正观察着她,饶有兴致地欣赏她惶惑惊疑的表情。
游夏想下地,屈历洲却抱着她闪身一拐,径直走进了房间的独立卫浴。
“等下…你等等,我们聊聊……”游夏怕他要做什么,慌忙出声。
屈历洲俯身将她放进自加热浴缸,反手挑开温水开关,然后弯腰极其自然地开始解她衬衫的纽扣,“嗯,一起洗澡边洗边聊。”
这能聊个鬼啊!
汹涌的温水奔淌下来,已经将她的裙装打湿,她着急地想扶着浴缸站起来,却因为脚下打滑两次,没使上力。
像是按住不爱洗澡的布偶猫那样,男人轻而易举地按住她。
作为安抚,他温热的唇在她额角印下一个轻吻:“宝宝乖。”
游夏浑身骤然绷紧,说不清自己是更加僵硬还是变得虚软。只觉得颈后寒毛倒竖,仿佛被毒蛇的呼吸拂过。
她强迫自己放松肩线,指尖深掐进了掌心软肉。
屈历洲得以趁她呆愣的机会,继续拆解她的衣物,直至游夏身上只剩下一件细肩带文胸,仰头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无疑享受着她心知肚明又强装冷静的表演,耐心的猎手会等到雀儿入网,徒劳扑棱羽翅至精疲力竭。
她思绪的每一丝细微挣扎,她眼中显露的犹疑困顿,还有最令他爽快的、对他不由自主的情意,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并带来至高无上的隐秘快感。
否则,夏夏怎么会任由他剥去衣服呢?
水位上涨,男人光裸着比例优越的身体露出腰间一抹极淡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锐器划伤的旧痕。
他跨进浴缸,从后环抱住她,单手解开她靓白脊背的排扣,吐息在她耳后滚烫如沸:
“我们开始吧,夏夏。”
第56章 浴缸去床上等我。
庞大浴缸里,水温被调节得恰到好处,夜昙精油随室温蒸腾上升,腾挪婉转,漫溢出神秘幽微的香调。
游夏的体态不说绝美,也是极为凹凸有致,身形轻盈的。但现在她窝在屈历洲的浴缸里,却肌肉关节僵死,像块沉水的石头。
屈历洲从她身后踏进来时,几乎没带起什么水花声响,水流是温润的,随他沉身,涓涓淙淙漫裹住他紧实劲瘦的腰腹。
他在她背后,动作轻柔自然地靠向她,一展长臂将她圈在怀里。
当脊背贴合他暖热的胸膛,游夏被激得差点原地弹起,又被他圈揽住肩膀的大手不动声色按压回水中。
“夏夏,放轻松。”
不知是关心还是命令,他的下巴搁在她湿漉发顶蹭了蹭,低缓的嗓音氤了水汽般懒淡,呼吸却不安分地在她耳廓、后颈、肩头上四处游走。
这种时候游夏能轻松就有鬼了。
和屈历洲真正意义的上过床,在他面前袒露身体倒不会让她难为情,但这种怪异的氛围着实令人紧张。
明明有事,却都装作没事。
屈历洲突然问她:“夏夏工作好辛苦,帮你按摩肩膀好不好?”
游夏很想说,今天她没上班,上班的是屈历洲自己。
但屈历洲没等她回答,覆了一层薄茧的指腹就已经贴上来,揉握在她纤薄的肩颈,捏按的力度轻重适中。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游夏本该感到享受,但她完全像个被蜘蛛精虏获至洞穴中的僧侣,无从挣扎,更喘不过气。
他指尖每一分按压的节奏,都让她想起下午在他房间看到的场景。
那座巨大展柜里,被他精心保存的,有关于她的“样本”,还有他床上……
她的贴身衣裤,会不会也曾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刻,像这样,在水流下被他双手抚摸?
游夏强迫着自己尝试放松,略微后仰将自身重量依靠在屈历洲身上,还主动握住他搭在她肩头的手,试图用这种把自己“交给他”的亲昵举动,来拉近距离委婉开口。
虽然,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他的掌心宽大温热,反手将她的葱玉般的手完全包裹住,指腹在她软嫩的虎口处摩挲捻弄,透露出一丝把玩的意味,又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还是他先发话,忽然问:“怎么了,水凉?”
他说话时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潮热的气息让她锁骨打颤。
水不凉,心凉。
她干巴巴的声音有些发紧:“没有……”
“嗯,那就好。”他笑意轻浅,另一手舀起一捧水,漫无目的淋在她莹薄的肩头。
破碎的水珠从她肩骨跌落,撞过锁骨,顺沿着她的胸滑下去,蜿蜒游走至没有一丝赘肉的平坦腹部,最终没入浴池水波。
他的目光就追随着这道水痕,眸光被雾气蒙住,遮蔽眼底深不见底的度量和痴迷。
游夏不需要回头,就能感觉他那目光带着切实的温度,烫得她皮下血液突突流窜。
游夏告诉自己要冷静,闭上眼假装享受他给的亲昵,密长的睫毛在纷杂思绪中剧烈颤抖。
水波离荡,忽有花瓣蹭过她腿侧,她才发现这本该是一场多浪漫的夫妻共浴,偏偏发生了这种事。
她脸上的平静已经崩裂到微微抽搐。
为什么还要假装镇静呢?
因为她不确定,会不会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这里,会不会收录到她不太美妙的表情。
屈历洲又在动作,修长手指穿过她湿透的长发,为她整理好沾在脸上的发丝,五指成梳向后收拢,温柔到无可挑剔的地步,指尖下落时却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白皙的前侧靠右的锁骨。
游夏疼得瑟颤一下,眉尖不自觉轻蹙,低头望去,那里细腻表皮下,隐约泛出不易察觉的青紫。
几经回忆,她终于想起,这是她发现屈历洲房间秘密时,惊恐逃跑中不慎撞上门框的地方!
屈历洲碰这里,一定不是巧合,这绝对,是警告!
一阵阵的闷痛锁窒住她的呼吸,身子在他怀中僵冷得不像话。
屈历洲对她的异样表现得似乎无所察觉,埋头将唇印在她肩脊背部的肌肤,粘稠湿滑的吻被浴室热气蒸烫,舌尖和温唇缓慢而不容拒绝地,在她身上勾画不规则图案。
“夏夏……”他含混又悸动地念白着她的名字,低音开始变得沙哑性感。
臂膀更加拢紧,把她往怀里死死箍住,让她动弹不得,
“你今天安静过头了。”
过头,这个词汇经他这样剖露出来,可怕得像是他即将为此降下惩罚。
水波随他胸腔起伏托着她轻柔飘荡,热水泡透他们周身的存在感,是另一重禁锢。
他的唇在向上流连,迂回在她耳后那片敏感的肌肤上,软滑的舌□□过她微微泛凉的耳垂,还不忘虚声低气地追问:“在想什么?”
当亲密无间的事情沦为一种折磨,与他紧密贴合的每一寸皮肤都像在忍受曝刑,漫长的焦灼让她深感头皮发麻。
这种极端的煎熬冲上脑骸,她实在觉得,今晚忍得够久了。
“在想……”她必须要回答他,喉咙像是堵了淤泥还长出水草,就算被恐惧缠紧也要说。
冲动莽撞瓜分尽她的理智,突然间,她直白地说出一句:
“在想你是不是个变态?”
音落,浴缸的水面刹那凝滞。
她只是强撑着空洞的意识,苍白一片的脑袋不允许她再思考更多。
于是也来不及害怕。
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对峙,然后,她感受到后背紧贴着的,男人的胸膛传来一阵低沉而欲感浑涩、又愉悦到颤抖的震动——
他在笑。
屈历洲竟然在笑。
他不仅在笑,他懒腔懒调地从鼻腔应了一声:“嗯。”
这时他的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肌肤,转而在她圆润饱满的发顶印下一个轻吻,语气带着异常奇诡的满足感:
“终于说出来了?”
他的坦荡简直让游夏想发疯。
这年头,变态还可以这么伟光正的吗?
男人的手臂依然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他腾出一只手,转而渐沉入水底。寻找到她紧紧握攥成拳头的手。
他在试图,一根根掰开游夏没被热水焐暖多少的冰凉指尖。
而他另一只手仍然拢着女人湿漉的长发,未曾离开。这时候,屈历洲毫无征兆地收紧手掌,将她的发圈扣成一束漂亮的低马尾,几乎没什么费力地倏然往下一拽。
伴随头发被施力拽下的外力,游夏被迫仰起头,纤白柔腻的颈项昂成一个极具脆弱美感的弧度,多么适合被啃噬,被吸吮,被狠戾凌虐。
甚至还有她甜美的声音助兴:“啊……疼…”
屈历洲眸光骤黯,那些潜伏太久的黏稠、克制过度的贪欲、压抑至极的、浓烈的诡异痴迷就在这无比极限的瞬间,癫狂充涌上他眼底。
这些该死的阴郁情绪差点毁了他。
差一点,让他毁了夏夏。
屈历洲深深沉缓下呼吸,手掌还能控好力度拽着她的头发,不至于弄疼她,但也足够迫使游夏偏头,与自己直面对视。
然后他在下一刻,低头凑上来想要吻她。
不料游夏却本能地别过头,避开了他的索吻。
屈历洲低哑地戏笑了下,并不气恼,他的唇顺势落在了她隐微瑟颤的肩头,再向下,是秀致深嵌的锁骨。
“有没有看过影视剧上。”男人嘶沉哑欲的嗓音顺沿她锁骨的走势,追逐而下,“夏夏,知道拒绝变态会是什么后果么?”
当他音落。
当他尾音落定在殷红俏丽的凸点。
而游夏甚至不得不为他的话一边战栗,一边被动地挺起腰椎。
屈历洲没留情地用力咬下去,齿尖轻磨,“怕了,所以老公都不叫了么,夏夏。”
“唔……别磨了…”游夏气息瞬即破碎一池。
男人在这时松开薄唇,“啵”地一下,细小噪音潮闷又湿腻,黏连而起的湿亮银丝崩断在她身体上。
他的口吻温柔得近乎残忍:“在佛堂,宝宝很会叫的。”
屈历洲放开她的头发,在她被吸咬得红肿的位置两指一弹,笑问:“忘了?”
游夏咬着牙和他暗中较劲,艰难开口质问,说话声中有因素不明的震颤:“你,究竟什么时候……?”
她都不好意思说,这人恋物癖吗?还是单纯在对她进行有取向的狙击?
“早就开始了,夏夏。”
他诚实得令人恐惧。
她那点力量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捏开她的手指,五指强势入侵,交扣在她细嫩的指缝里紧密交缠。
游夏是明艳如火的夏花,此时却干巴巴僵死在他的怀抱中,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叶瓣。
“从结婚起?”她想起浴室外,他窗前熠熠辉耀的婚纱。
似乎比起她先前的畏缩,此刻正面接招的游夏才让屈历洲更为兴奋。
即便洞悉一切也愿意陪她演,演蒙在鼓里,但像现在这样,玩一局猫鼠游戏会令他更开心。
在她背后,他双眸闪烁出幽晦的光,柔柔吐露出一口气:“比结婚更早。”
他正用最缠绵相拥的姿势,为她编织最让人窒溺的牢笼。
越积越多的水将他们共同包裹,昙香浓郁得令游夏呼吸不畅,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逃脱,却没什么力气,她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竟然可以消耗这么多精神。
或许是漫长的前摇害得,连挣扎的意志都被这温暖的水,和无形的压迫感抽干了,她只能任由自己在他怀中向下滑。
在她即将跌躺入水中的前一秒,下巴忽然被男人抬起,她迷茫地望着上方,背后的他低垂下来的面容。
“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一会儿就慢慢说给你听。”
水面倒映天花板上氛围极致暧昧的暖光,他再次落吻在她唇瓣,轻若飘絮。
这一秒,他们像对真正亲密无间的爱侣。
随后,他抄着她的腰身直接将女人提抱出水,平静的水面霎时被两具姣好冷白的身体惊破,身上的水哗啦作响,顺着男人女人各不相同、又各富张力的曲线跌回浴缸。
他扯下干净浴巾先裹住,把她大致擦干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向浴室门,拍了下她的臀:“去床上等我。”
游夏呆滞地走出来,空调冷气打在身上,让混沌的神思猛然回拢。
床上?
下一步?
啊?!
夫妻共浴之后的下一步,还用说吗!
趁屈历洲还在浴室里面,游夏着急忙慌地在房间里转悠,
“鬼才跟他下一步!”从他衣柜里扯出一件白衬衫往身上一套,算是避体。
衬衫衣摆长道大腿根,堪堪遮住春光,纽扣都来不及扣她就匆忙扑向房门把手。
“夏夏,难道你不知道…”
男人糜堕的声音在她背后神出鬼隐,
“把我的衣服穿成这样,会让我疯得更彻底。”
第57章 妹妹好爽,夏夏再打一次。
游夏猛然回头,看见屈历洲从还未散尽雾气的浴室中走出。
他在腰间松垮围系着一条浴巾,发梢的水珠向下滴淌,沿着优美饱满的胸肌线条滚落,没入腰腹以下紧实的沟壑。
也许是遮蔽的意义不大,那条浴巾被他系得摇摇欲坠,仿佛走两步就会掉落。
游夏的衣着也跟整齐沾不上边。
她赤脚站在冰凉的地上,潦草裹着他那件宽大的白衬衫,勉强将关键部位遮住,但不慎显露的大片玉白肌肤,会更加引人遐想。
男人一步步逼近,带着沐浴后滚烫体温,和遮天蔽日的强烈压迫感。
游夏下意识想要后退,脊背却退无可退地抵靠上冰凉的门板。
他站立到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轻蹭过她下颌上一滴将坠未坠的水痕,目光转刹的幽深,她仿佛一艘无依漂泊的小船,触礁在眼底的夜海冰川。
游夏被他盯得心脏痹麻,刚刚骂人的嘴巴打着颤儿,说不出话,手指也无意识地揪捏住长出一大截的衬衫袖口。
她本该听屈历洲讲述前因后果,但不该是用这种方式。
“冷了?”似乎看出了她的退缩,屈历洲噙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没有戳穿她。
温热掌心贴上她轻颤的颈侧,指尖在她跳动脉搏上轻抚捻蹭,过分低哑的嗓音再次搔刮过耳鼓,近在咫尺:
“很快让你热起来好不好,宝宝。”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的吻也随之而来。
这次不再轻柔,也不是试探,而是带着浓烈独占欲的攻夺抢掠。
唇*温滚烫,覆盖上她的唇舌,强势撬开齿关,灵活过头的舌尖会勾挑住她的绵软,长驱直入舔舐过她口腔每一寸敏感的内壁,不仅扫荡尽她的甘甜,还会把他洗漱后的清冽薄荷味道留下,像是标记,或者某种宣告。
宣告她又一次抵抗失败,
游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得一缩,大脑闪瞬空白,一股子强电流从被他含吮的舌头上流窜全身,腰眼发酸,脊椎酥麻。
被迫仰头承受,连独立站直都困难,只能用双手无助攀抵在他紧致微弹的胸膛,软白手心和他坚实的肌肉交换热度,指尖下是他健劲有力的心跳,震得她手指酸软。
游夏的膝盖也在打抖,几乎要顺着门板滑坐下去,又被他结实的手臂捞起腰肢,坚定地按向他光裸发烫的身体。
这个吻炽灼绵长,如开水淋滚而下,贪婪索取,吮舔出令人耳热的水声。
轻薄的一层衬衫,布料被他们两人身上的水洇湿,仿若没有阻隔,他胸口灼人的温度熨帖着她,激起阵阵防线过危的颤栗。
身体骤然一轻,游夏被他兜着腿根抱起,转身大步摔躺在床上。
她惊得想要呼叫,嘴唇却还在男人的把控中,呜咽淹没在亲吻的唇齿噪音里,男人喉头滚咽的吞吸响亮得让人面红耳赤。
吻到深处,他压着她捧住她的脸,有意揉捻着她小巧饱圆的耳垂,享受她由此引起的全身颤动。
不知不觉中,他一手向下探去,顺着衬衫下摆悄然滑入,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抚上她腰后绵软细腻的肤肉。
他的手掌不粗糙,也很不同于平时的温凉气质,带着热意丈量她腰侧柔滑曼妙的曲线,缓慢有力地向上游移而去。
经行之地,泛起一片细密的潮痒。
“唔嗯……!”
她的唇舌还被劫持在他的热吻中,身体剧烈抖动一下。忍不住在他双唇间泄露半点惊惶破碎的嘤喘,又会被他吞进舌底。
本能地想要蜷缩身体,却被他强行展平,更紧迫地固定在柔软床褥和他硬朗的怀抱中间。
那只大手抚上了她,在她锁骨下,缓缓地、充满占有意味地揉碾。
心思恶劣地弹指打痛它,又重新迂回向下,指节流连在她平坦的腹部,擦蹭过她若有若无的马甲线。
两腿的心口瞬间点燃一股不可耐的灼烧感,唯独扣着的两颗衬衫扣子,也在摩擦中绷解开,衣襟歪滑,剥露出她的全副光洁。
游夏在危险的边缘,艰难地找回理智,抬手对着屈历洲的肩膀疯狂捶打,终于在一刻间隙里偏开脑袋获得喘息的机会。
“啪”地扬手猛抽在屈历洲脸上,他的吻才稍微退开一些。
他没有被她暴力的举动惊吓到任何,也不会恼怒,只是抵着她的额头,让彼此凌乱呼吸急促地交织。
他说:“好爽,夏夏再打一次。”
神经病!
疯子!!
游夏怒从心头起,一个蜷身蓄力猛然推开他,右手高高扬甩下两个巴掌,“啪啪”两声脆响,耳光接连抽在他半边脸上。
“别碰我!”她怒斥。
屈历洲摔坐在床上,仰视的目光贪婪扫过她泛着异样红晕的小脸。
他用了力气吻她,所以她的唇瓣此时水光潋滟,红肿明显。
还有开敞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美好胴体,多么诱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捕获他的心智。
他失了神地握住她落下惩罚的手,放在唇边疼惜地亲了亲她手心,喉结滚咽下欲念:“总打一边手会痛,换只手打,夏夏。”
这话落在游夏耳里就变成了十足的挑衅。
她立刻让他求仁得仁,抽出右手后,抬起左手猛地打去一个耳光。
力度重到她自己的身形都晃了晃,手心痛麻不已。
不能再在这里和他纠缠,很危险,很恐怖!
她一骨碌爬下床,转身跑进浴室疾速穿上散落的衣服,再跑出来时,她慌乱放眼,才看见屈历洲在刚才的动作中,早就松散开浴巾。
他就晾着那处翘挺,还在入迷地回味着她的巴掌。
“屈历洲,你真是…你真……”她搭着门把手,声音颤抖地撂下一句狠话,
“等着收离婚起诉书吧你!”
屈历洲看着她,眼里翻滚的黑雾浓得化不开。
整个世界在他的晦暗下退了色,空气骤变粘稠阴冷,他忽然笑了:
“夏夏,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她甚至看见,他的狰狞在她的直视下,亢奋地跳动了一下。
“有病!”她扯开门抓起手机冲出套房,头也不回像走廊尽头奔去。
像是有鬼在身后追,她狂摁电梯。
好在屈历洲并没有在此时追着不放,她才得以成功逃脱,离开环仕酒店。
她走在街边,阴霾感挥之不去。
离开了屈历洲,现在能解答她疑问只有一个人:
小叔游聿行。
她几乎一刻也等不了,赶紧拨通游聿行的电话。
响了两声突然忙线挂断,应该是游聿行正忙不方便接听,但游夏实在是没辙了,只能连续拨打,逼得游聿行在跨国会议中途离席接起她的电话。
游夏很少没分寸地接连拨打电话,游聿行知道她应该是碰到事儿了,也没怪她,只是沉着声调:“长话短说。”
“小叔你知不知道屈历洲他……”她嗓门大得路人投来异样眼光,她惊醒,卡顿在这里。
虽然游聿行和屈历洲是多年好友,但小叔应该不知道屈历洲是这样“邪门”的一个人。
否则知道对方有危险成分,游聿行是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她不清楚,为什么此刻自己不敢把今天的经历,包括发现屈历洲房间内容物,包括屈历洲的诡谲反应,她都开不了口。
是觉得没人会相信,厦京最以温文尔雅著称的男人,会是阴湿阴暗的变态?
还是她其实也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呢?
“你们出什么事了?”小叔在电话里敏锐地问她。
游夏顾左右言他:“没事……小叔,那个…我们游家和屈家联姻后,股票和盈利情况怎么样?”
游聿行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没关注过市场财报?上涨趋势不错,屈家也一样。”
“那要是…我和屈历洲当时没结婚……”
她又试探了一下,对于“她和屈历洲离婚”这件事,小叔的态度会怎么样。
“也一样会上涨,但进度会比现在慢。”游聿行回答很客观,“你到底想问什么?”
游夏也不想浪费时间了,顶着不敬和质疑长辈的风险,她铁了心地问:“当初你让我和屈历洲结婚,除了战略合作以外,有没有别的原因?”
游聿行沉默了下,反问出的话让游夏差点平地趔趄。
他说:“你不是早在美国留学就认识他了么?知根知底不是更牢靠?”
他说:“另外,屈历洲不是今年想和你联姻,是连续求我七年,才得到机会和你联姻。”
身畔行人匆匆,游夏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听着对面话音,听觉开始浮现虚幻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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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游聿行聊完,游夏当晚就失眠了。
所以现在,她可以理解成屈历洲其实一直是在暗恋自己。
游夏躺在别家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给气笑了,她猛地一下坐起来,怎么想怎么觉得透顶的离奇和无从理解的荒谬。
她早就认识屈历洲吗?
还是在大一那么青春懵懂的时候?
被小叔一说,怎么搞得好像她跟屈历洲情深似海三世奇缘一样?
退一万步说,真是暗恋,那都七年了,屈历洲也没光明正大出来追过她啊!
这些,她都没好意思问小叔。一来不想耽误他紧张的工作时间,二来再深聊下去,她和屈历洲的家丑就要外扬暴露了。
在她把事情真相,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情人”身份找到实锤之前,她要沉住气……
不是,暗恋就暗恋吧,有必要搞得这么变态吗?
她还是很抓狂。
又是在家里、酒店装八百个监控器。
又是满墙挂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又是单独造藏柜收集她的私人物品,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坦白说,结婚有整整半年游夏都跟屈历洲不熟,虽然总看不惯他一副温润优雅的谦谦君子做派,嫌婚姻无聊,嫌他无趣。
游夏心里多少也清楚,能久坐屈氏继承人高位的这个男人,绝不会是什么纯白的良善之辈。
但终归,她只当他是个爱装斯文的伪君子。
她甚至没把他几次三番的强烈占有行径放在心上。
游夏没想过,自己这位谦逊低敛的完美丈夫,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切开黑坏种。
在对屈历洲重新有所审视之后,忽然有那么两秒的极限刹那,一个想法疾速窜上游夏的脑子里。
在这之前,她怀疑跟自己共度婚前一夜的那个男人,或许就是屈历洲自导自演的另一重“情人”身份。
只是游夏想不通,屈历洲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如果屈历洲真的对她早有企图,那么这个男人身上的一切诡异行为,就至少有个可以勉强解释的理由。
这么细想的话,好像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她需要证据。
一个毋庸置疑的,能证明“情人”就是屈历洲扮演的铁证。
——她的耳饰。
两只。
一只婚前那晚被拿走的耳链,「群山莞尔」。
屈历洲送的彩礼之一。
一只港岛泳池被拿走的耳钉,「午夜鱼尾」。
也是屈历洲送的礼物。
如果真的是屈历洲,他会把它们藏去哪里呢。
游夏探出手,摸黑拍亮阅读灯,后靠在床头软枕上,拿起手机翻出上床前一直在各个社交平台查阅的相关帖子。
【有关阴湿男的行为习惯。】
忽然一个帖子闯入视域,让她拇指滑动的动作停下。
[有一类人天生心理阴暗病娇,会用消耗生命式极端方式倾注感情,他们核心特质在于极端的占有欲与掌控欲,常表现为:
病态占有欲,渴望完全掌控对方的一切。
黏稠阴郁的注视目光如影随形,对在意的人或事物投射悄无声息的密切关注。
尤为典型的是,他们习惯将承载重要情感、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精心收藏在彼此记忆初始地点,或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地点,以赋予寻常物品病态的沉重定义。]
这堪比营销号的夸张概括,游夏竟然觉得每一条放在屈历洲身上,都显得十分贴切。
尤其是最后这一条,让游夏很快就想到了游聿行口中的:
——美国。
从来想干就干的性格让她不多迟疑,立刻定了张三小时后飞纽约的机票,随意收了几件随行衣物轻装上阵,一脚油门直奔机场登机。
直到登机那刻,一段被她完全抛诸脑后、忘却得一干二净的记忆如潮水倒灌般朝她骤然倾袭而来。
恍然间,她惊诧想起了这件事。
原来事实上婚礼当天,并非她跟屈历洲第一次见面。
他们的初遇在七年前。
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
耶鲁大学。
那年游夏十八岁,耶鲁大学建筑系大一新生。
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还没从青春期完全脱离就独自出国闯荡,以为跨洲越洋的时差与距离让她彻底解放,得到了各种意义上的自由。
就算手眼通天的小叔,现在也是天高皇帝远,天真单纯的女孩觉得从此连游聿行的严苛管教与言行约束都无法限制自己,没人能管得着她了。
所以那是游夏最嚣张放肆的时期。
放肆到被同系的美国男生追求未果,反被种族歧视。游夏才不惯他,浑身上下哪哪儿都是一股子叛逆反骨的韧劲儿,上去就是干。
结果就是跟对方干仗直接干到了校领导办公室。
双方都领了处分,但游夏不在意。
只要不影响签证和毕业,扣点学分而已,她有的是办法找补回来。
反倒是那位蓝毛哥先破防。见到游夏当天下课后又换了辆新款跑车,平时上下课又经常是专职司机开豪车接送的标配,当面贴脸羞辱:
“她一直这样穿着暴露性感,被几个有钱的老头看上也不奇怪。”
跑车是游聿行送她的生日礼物。
至于平时的保姆、司机、公寓、豪车等等标配,也都是游聿行的安排。一方面不让她在外面受委屈,另一方面满足她绝不低调的张扬脾性。
游夏听完就乐了,转身懒洋洋后倚着车门,双手环胸,一口流利英语张口就来:“造你爹黄谣呢?”
对面男生:“?”
“眼这么红,是觉得自己行情不好了?”元气蓬勃的女孩眉梢上勾,嘴角扬起傲然讥嘲的笑容,持续输出,
“别灰心啊,像你这种白皮猪想出来卖还是有市场的。”
游夏撇唇耸耸肩,视线低蔑地扫了眼男生下.体,刻薄讽笑字字扎人,以黄治黄,以牙还牙,
“毕竟你们机会多,前后都能赚钱。”
她实在明媚,斑斓,朝气洋溢。
她比午后阳光更耀人眼。
在一众金发碧眼的异域女性风貌中,偏她坚持本我个性。野调拉美卷黑发绑成丸子头,更显脸蛋精巧,眉弓鼻骨张弛出稀微英气的立体感,冷白薄皮,眼形唇梢却浸透亚裔女性天然婉柔的美。
上身正红色坎肩工字背心,无袖露腰,紧致勾挑纤窈靓丽的身量线条。下搭阔腿牛仔长裤,颇有几分港式复古风情,又酷又辣。
蓝毛洋小伙被她三两句话气得快炸了,双手挥舞,大叫着对她各种人身威胁。
游夏才不理,墨镜往脸上一戴,手撑着车门直接跳进跑车驾驶位。车子发动带起一阵炸耳的轰鸣,引得路过学生纷纷驻足侧目看过来。
而游夏只是懒散歪头,鼻梁上的墨镜往下一勾,斜眼睨向还在气急败坏咆哮的蓝毛哥,慢慢露出盎然得意的笑容。
突然这时候她莫名伸出拳头。
然后戏谑缓缓地,朝对方竖比出一根中指。
旋即油门深踩,一脚轰出去。
名贵跑车的四道排气筒同刻喷薄出白烟尾雾。
蓝毛哥被呛得不得不蹲地咳嗽。
更后方,身穿黑色冲锋衣的修瘦男人隐微挑眉,白皙长指随意点击手机屏幕,将正在视频的画面切换为语音通话。
他薄唇微翕,嗓音松散低笑:“游聿行,你这小侄女,确定需要被保护?”
手机那端,全程清晰听完游夏输出的男人明显顿滞两秒。片刻后,略带无奈地交代兄弟:“把那个男生处理好,校领导那边替我跑一趟,这几天你护着她。我一周后到。”
屈历洲“啧”了声,“干这么久酒店业,也是为你侄女从保安开始闯基层了。”
……
游夏真正感觉到危机意识,是在隔天晚上。
当晚有社□□对活动,作为活动策展负责人的新生助理,游夏也持续跟着忙到后半夜,直到完全进入派对狂欢时间,她才有空跑去角落休息。
结果刚坐下没多久,手里那罐苏打水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游夏一眼瞥见那个蓝毛哥明显直冲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不同的是,这回不止他一个,身边还跟着三个外国男生。
游夏虽然性子刚,但不代表她蠢。
眼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旦发生冲突,如火如荼的派对代表周围不见得一定有清醒的人可以对她施以援手,也代表对方可能是喝了酒来的。
酒精会让人失去理智。
那个瞬间,近几年留学生在异国他乡被凌辱、被虐待、被暴力致死的各种法治新闻,在游夏脑子里简直轮流上演了一遍。
激怒对方必然对她没好处。
忍让三分也不一定就相安无事。
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跑。
内心飞速分析过眼前形式利弊后,游夏抓起手中易拉罐,二话不说掉头就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跑。
可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这种情况下难免害怕恐惧。过度慌张惊惶的心情很容易让她方寸大乱,只顾着闷头往前跑了好长一段路,再抬头时发现来到教学楼后的停车场,但她按了一圈钥匙没发现自己的车。
身后却紧接着响起来人的脚步声。
游夏左右看了一圈,一眼瞥见一辆废弃轿车是目前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她没多想,拔腿冲过去按开后备箱,直接猫着腰爬了进去。
就在她打算用力扣下后备箱盖之前——
一只苍白骨感的手掌更快一秒截住她的动作,扣住车尾箱盖,反手猛地向上推高。
无比极限的霎时,游夏来不及多考虑,完全出自于条件反射下的本能反应,从包里摸出一早便牢牢抓在手中的防身利器。
一咬牙,直接朝对方腰间刺扎了过去。
男人似乎根本没设防,受痛嘶声沉沉地闷哼一声。
其实没有真的想伤人,刺中人类肉.体的触感真实得令人胆寒。
但万幸的是,她在紧张中准头不稳,加上男人反应够快,刀刃划破冬衣后,刺进了他腰侧的皮肉,应该是没有伤及内里。
游夏吓坏了,
被他,和自己。
蜷缩在后备箱的小姑娘脸上青了又白,闪过无数的情绪。
这画面落在屈历洲眼里。他懒淡掀眸,只见女孩双手颤抖地握着匕首,眼神充满防备,嗓音尽是慌乱:“你别过来!”
烟花腾然升空,绚烂火光爆裂四溅在他身后。
华美焰火瞬息挑亮浓墨沉郁的夜,须臾明亮的刹那,男人极具东方骨相美学的优容清楚分明地落入她的眸中。
眉眼温和,鼻唇线削挺阴柔,气质优雅端方。
在他身上不见半点尘嚣油脂气,璨然烟火像为他一人盛绽的电影布景。
璀耀光幕下男人一身白衣,侧腰处洇出小滩殷红湿腻的鲜血,反倒在他优雅自矜的绅士格调中,杂糅出某种妖异风流的张力欲感。
他甚至只是在被刺中的瞬间皱了下眉,转而笑意盈盛,背后晴空中起落的华光流转在他眼尾眉梢,如梦似幻地开谢:
“原来你比传闻里的还凶,妹妹。”
第58章 初吻对我负责,小狗。
游夏缩在车后尾箱,稍稍愣定了下。
“中、中国人?”她本能的问题听起来有点傻气。
不过,在异国听到同脉相传的母语,倒让游夏心里略微安定了两分。但她还是没放松多少警惕心,仍旧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表情生动的女孩子。
男人像被她问笑了,微微弯唇,视线穿透黑暗凝落在女孩的脸上,眸底流渡着似笑非笑的光芒,点头:“是。”
他探手过去,打算收走游夏手中的锋刃利器,避免她误手伤到自己。
不料反被女孩猛地扣住手,“你要干嘛?”
绵软暖热的手感挤入他的掌心。
带着不由分说地强硬。
和一点奇妙感触。
女孩的手掌秀致纤薄,肌肤细腻,手指柔滑又温暖。潮润如玉的手心温度因紧张而微微濡湿,毫无阻隔地包裹住男人冰凉骨感的指节。
少女指掌的暖意在无意中缓释他指温的冷。
男性坚硬有力的指骨像被浸泡在温度适宜的一汪暖水中,水流从指缝间穿隙而过,渗入女生如云朵般天然柔软的压感。
皮肤相贴时,彼此强烈的冷暖温差造就某种过电的张力。
屈历洲明显怔顿了下,低睫瞟过女孩猝不及防握上来的手,平寂无波的眸光隐微晃曳一瞬,稍纵即逝。
他第一反应是想从她指间抽开手,谁知游夏反应更快地捉紧他,狠拽向自己。屈历洲没反抗,顺从她的力道被扯低腰身。
游夏顺势摸上男人侧腰处的伤口,拇指故意狠压下去,很快如愿听到他低闷发沉地忍痛嘶声。
她轻轻翘唇,另一只手死死握紧防身匕首,雪亮锋利的刃尖径直抵上男人颈侧的动脉,压低声音威胁他:“别动。”
屈历洲慢慢眯起眼,头低着,倏尔失笑了下。
他竟然,感觉血液在兴奋中燥涌。
这个小姑娘的确很凶,也很有意思。
“谁派你来的?”游夏紧蹙着眉,望向男人身后,昏黄路灯下似乎是那个蓝毛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她又逼问被自己挟持的男人,“你跟布莱斯是一伙儿的?”
“游聿行难道没教过你,面对真正心存歹意的男人。”他稍显倦怠地停顿,修长指尖敲了敲女孩手中的刀锋,口吻淡谑,
“这个东西,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危险。”
“小叔?”听到‘游聿行’的名字,女孩紧绷的神经顷刻松懈了下,她偏头看向男人,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是小叔的人?”
“这话显得你们游家在占我便宜。”屈历洲抬手,食指轻柔缓慢地挡开她的刀,“朋友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游夏被他说得有点懵,但他的意思听起来总归是认识游聿行。游夏仍旧审量着他,又问,“怎么证明你是小叔的朋友?”
“我们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说完,像是为了自证清白,男人不紧不慢地高抬双手,懒散地搭靠在车尾箱门上。
他朝自己身上偏头示意,“或者,你可以查一下我手机。”
游夏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伸手从他衣兜内拿出手机,然而还没来得及解锁验证,蓦然她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带人来了吗?”她问。
屈历洲默声注视着女孩好一会儿。半晌,他淡淡挑起唇,到了嘴边的实话被他话锋一转,再开口,都变成谎言。
“没有。”他单手背在身后,朝藏身暗处的保镖打了个手势。
“……那你会打架吗?”游夏有点无语。
屈历洲压平嘴角,嗓音温沉:“虽然这里是国外,但是,以暴制暴的想法是不对的。”
“另外。”他抽走女孩手中的匕首,指了指自己腰上的刀伤,提醒她,“受着伤呢,妹妹。”
……那让你来到底有什么用!?
游夏有点想骂人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
“看你年龄没比我大多少。”游夏忽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这样问,“有老婆吗?”
屈历洲这下倒真被她问愣了,“没。”
这次答得老实,没说谎。
“国内国外都没有?”
“没有。”
“有女朋友吗?”
“一直单身。”
游夏眯眼略含质疑地看他。
屈历洲眉骨轻动,强调:“从小到大都没有。”
行吧,那她接下来要干的事就不算不道德。
游夏没再犹豫,在蓝毛哥朝这边更加靠近之前,她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在废弃轿车的后备箱内。
仰起头,她朝男人招了招手。
屈历洲淡敛眸睫,看了她片刻,随后缓慢俯下身稀微凑近过去。下一刻,游夏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歪头,直接吻上他的唇。
男人当即身体僵滞,薄密黑睫剧烈颤抖一瞬。
女孩也没有闭上眼睛,她甚至并不把这种行为当做真正意义上的“接吻”,而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自救”。
游夏还紧紧凝视着屈历洲身后。现在的状况是,灯光昏暗的教学楼后,皮卡车内、长凳上、绿化带内分别有几对情侣在激烈热吻。
所以游夏也效仿他们。
这让布莱斯,也就是蓝毛哥一时分不清哪个是她。
只不过,被她强吻的男人并不肯配合。他们唇贴唇之后的半分钟,屈历洲似乎才缓过神。
屈历洲瞳孔骤缩,立刻扣住她肩膀强硬拉开距离,嗓音尽是迷茫不解和震惊:“游夏,谁教你的?”
可喉结滚动的刹那,舌尖却无意识掠过下唇,那里残留着她慌乱中磕碰的齿痕和热烈甜香。
昏光模糊了这个转瞬即逝的舔舐动作,像噬甜的人尝到蛋糕时本能的回味,与他眼底尚未褪尽的晦涩迷蒙,形成纠缠致幻的风情。
“什么教不教的,亲嘴还用教?”游夏急得不行,一把将受伤的男人勾着脖子捞回来接着亲。
嘴上说着不用教,其实吻技拙劣,又啃又咬没有任何美感可言,怕他再次逃离,她还狠狠咬住他的下唇用以固定。
“嘶…”他被咬得倒抽一口气,指尖捻过袖口被她抓出的褶皱,忍着痛意碾碎一缕逃逸的香气。
许久后游夏才把他松开,抬袖抹了把嘴巴。
屈历洲抽吸着,指尖触到下唇被她咬出血痕的印记,又好气又好笑地嗔骂了句:
“你最好能对我负责,小狗。”
……
负个屁的责,谁要对他负责。
游夏原本压根没往心里去。
但她没想到,这男人来真的。当她第三次被他叫去帮忙,又是包扎伤口又是上药的时候,游夏才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被这个鬼人给讹上了。
而能让她被迫乖乖听话的原因……
除了是她伤人在先确实理亏,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卑鄙无耻,每次游夏决定玩消失,他就会搬出游聿行来说事儿。
比如,这天。
正逃课在校外和邻居家小孩一起打棒球的游夏,看到那个男人又打来电话,她懒得理想也不想连续三次拒接。
直到对方发来一张短信的截图。
游夏一眼认出游聿行的微信头像,明显是跟男人的聊天记录,游聿行问男人:【游夏最近怎么样?需要我过去么?】
紧接着她又收到男人的短信:‘夏夏,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
……狗比。
转头回复:‘马上到。’
开玩笑,好不容易在国外自由了,她还有几年的美好时光要独自享乐呢。绝、对、不能惊动小叔过来!
无论如何,先把这男人稳住再说。
一路骂骂咧咧地赶到男人所在的酒店。结果刚一到大厦门口,水泄不通的状况惊了她一跳,明显是出现了突发事故。
现场虽然一直有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在镇静专业的维持秩序,不至于混乱无比,但警笛声、救援声持续交响,浩浩泱泱的人群从楼里慌乱奔逃出来,各方声音嘈杂响作一片。
格外令人心慌不安。
潮涌的人群从她身边纷沓跑动,游夏混入其中,偶尔能从他们激动堂皇的叫喊声中听到几个英文单词,“快逃”、“火警”、“烟雾”……
坏了,酒店里面着火了吗?
仿佛在印证她的猜想,一辆辆消防水车鸣笛开进来,异红频闪的灯光扑朔交替,越发照清女孩惊愣发怔的面容。
游夏迅速反应过来,忙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那个男人。
嘟声后是机械女声,代表无法接通。
再打,还是不接。
她连打四五次,对方都是未接。
年仅18岁的小姑娘,心智远不及多年后的她那样遇事从容。突发状况的当下,她更无法像阅历丰富的成年人那般,用最短时间现在脑中快速分析利弊,筛选出最优解的策略,再下手去做。
那个的时候游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救人!
于是她没多犹豫,认准想法的下一刻,逆着大部队人流从工作人员的疏漏看护中直接奔着酒店就冲了进去。
是在刚冲进大堂的霎时,她才听到疯狂持续爆响的警铃。强烈刺耳的声音尖锐震荡在整座楼廊内,四面八方映射着探照灯光。
所有一切未知的陌生情形,将女孩狠狠吓愣在原地。
游夏的确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还要进去吗?
她问自己。
那个男人的死活关她屁事。
没错,哪怕刚才抱着救人的念头冲进来,也并不代表那个男人对她有多重要。但游夏的确不希望他有事。
因为如果一旦他有事,小叔一定会从国内赶过来。
毕竟,他们看上去好像是交情很好的兄弟。如若不然,游聿行也不会在自己抽不出时间的时候,把自己交给这个男人来管。
可问题是,倘若这个男人出事惊动小叔,他一气之下把自己带回国,不准她继续在这里读书,那就完蛋了。
自由不自由是一码事。
回国,代表要不断遭受她的生父游松原的骚扰。
绝对不行!
她不回国。那个男人不能有事。
这样想着,方才心底冒出的恐惧慌张生生被她压下去,游夏继续给男人打电话,同时脚下立刻迈出朝向酒店内部奔跑的步调。
鬼人怎么不接电话啊!
难道睡着了?被烟呛昏过去了?
他身上还有伤啊……
不会真出事了吧!!
有火情不能坐电梯,走消防通道!游夏赶紧狂奔起来。
烟雾缭绕的环境里,游夏飞快朝安全通道奔去。平时疏于锻炼的小姑娘,几乎拿出了高中体育课百米冲刺的速度,冲着酒店十二楼行政会议室冲上去——他告诉她的地方。
十二楼!要了血命了,游夏的速*度越来越慢,却不敢停滞,逆着人流前行向上冲。
几次她都险些脱力被人撞下楼梯,全靠发了疯地抱紧护栏才稳住身形。
肺叶像要炸掉一样痛,终于抵达十二楼的游夏不敢停歇,连滚带爬地往他的方向寻找过去。
好在之前男人告诉过她会议室密码。
游夏抖着手指快速按下密码,推门扑进去,手上挥动着扇散掉眼前浓郁白雾,闯过去边喊边检查庞大会议室的每个角落。
该死的居然不在?!
直到查过同层所有房间,游夏都没能发现男人的踪影。
难道他没在酒店,或者刚才已经逃出去了?
跑了太久,口鼻间又呛入不少浓烟,游夏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但她清楚不能在这里休息,太危险了,还是要赶快出去。
顺便出去路上再找一圈,看看有没有那个男人的踪影。
临出门时,她无意间瞥见会议桌上有台超薄笔记本。想到那可能是男人平时用来办公的,万一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资料呢?
……臭男人丢三落四的!也就是碰到她这么好心,不仅上来救他狗命,还要收拾他的东西!
游夏边骂边跑回去,抄起桌上的笔记本小心装进自己书包里。
硬撑着最后一点意志跑出房间,顺着安全通道楼梯降低重心往下爬。
可是,游夏实在体力透支得厉害,腿上一个打软没撑住身体重心,一脚踩空向下滑坠去。
险些失力摔滚下去的那一刹——
一双平稳有力的手倏然从身后拽住她的身子,猛然向上扯回,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第59章 绑架总裁,夫人出事了。
游夏埋在男人的领口不平静地喘息几下,后知后觉抬头,男人冷白削瘦的漂亮骨相转瞬闯入视域中。
显然,屈历洲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惊疑诧异的情绪浮现在他一向平淡冷静的眸底,他下意识搂紧女孩,帮她稳住身体重心,动了动唇,“游夏你……”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谁知女孩先一步截断他的话。
见到他那刻瞬间双眼放亮,眉弯似月弧,眸波流淌着愉悦,惊喜的成色被这双漂亮眼睛诠释得生动欲滴。
屈历洲没来及开口说话,眼前的女孩就立马扯着他的衣袖,绕着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圈,嘴里还在不停关切道:“怎么样?伤口没裂开吧?其他地方呢,都没事吗?”
屈历洲连忙拉住她,让她安心:“我没事。”
“没事你干嘛不接电话啊!”
没事就可以放心发火了。
“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吓死我了!”游夏暴脾气上来,没好气朝他吼道,“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她可太担心了,担心被这个狗男人连累回国。
游夏在心里默默补充。
“你……”屈历洲不确定地迟疑道,“你担心我?”
她的本意是: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屈历洲默默把这句话断句成: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废话!不担心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不担心干嘛不顾死活地跑进来救你狗命!?”游夏瞪他一眼。
得到游夏肯定的回答,屈历洲竟然有点沉默。
见他一直没说话,游夏有些奇怪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明所以地问:“发什么呆呢,你真没事?”
“没事。”屈历洲勾唇。
手掌落在她发顶,温柔抚弄两下,“走吧,先带你出去。”
说到这个,游夏反倒有点腿软,往下看了眼好似无尽的旋转步梯,累得想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我好累,我走不动了……”
屈历洲敛低眸,扫了眼她身上那件超短裙。他很快脱下身上的宽松皮衣外套,细心系在女孩腰间。
之后也没再多征求她的意见,伏低腰,一手拎过她的书包,另一手穿过她的双腿膝弯,直接单手把人打横抱起来。
虽然这男人平时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好像有些弱的样子,事实上游夏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抱着她下楼的步履平稳而迅速,在迷蒙中带起一阵小风。
直到走出酒店,坐进男人的豪车里,游夏才惊魂未定地喝着水缓过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问:“诶你刚才去哪了,我在会议室里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
“疏散人群。”男人言简意赅。
游夏被他说得呛了一下,撇唇看他一眼,忍不住戏笑揶揄:“哟,看不出来还是个热心市民。”
天真可爱的女孩子。
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不,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实在是,太欠缺防备意识了。
不过没关系。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世界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温和。
人也一样。
注意到女孩微微泛红的手指,屈历洲默不作声地调高了一些空调内温,顺手抽出干净的湿纸巾,替她细致擦拭掉脸上的灰尘。
冷茶香随他腕骨翻动飘开,淡薄浅凉,他的嗓音低柔:“不是给你发了消息,让你别过来了。”
“怎么不听话?”
“嗯?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了?”游夏拿起手机,翻看了下短信,果真看到男人在她赶来酒店的路上给她连发了好几条短信,让她别来。
还给她打了两通电话,竟然她也没听到。
估计是……来的时候光顾着骂他了。
她心虚地随口扯谎:“光顾着找你了,没注意。”
“诶对了!”游夏忽然想起来,她从会议室带出一个电脑。
她跪上座椅,身子探去后排座,拽过来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抽出笔记本,“看,我把什么东西带出来了。”
“电脑,是电脑!”女孩惊奇得好像捧出什么稀世珍宝,
邀功一样得意道,“找你的时候看到的,赶紧一起带出来了。”
年轻的女孩略带傻气,眉眼有清稚的倔强,嫩白的脸颊沾着点灰色的脏污,把电脑抱在怀里,眼睛亮得让屈历洲想起刚才酒店里,滚滚浓烟中唯一指路的应激照明灯。
“它是不是对你很重要?我厉害吧?”游夏一扬下巴,把电脑递给他。
屈历洲垂眸看着她沾灰的手指,接过电脑放在后座:“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安全重要,下次别犯傻。”
游夏在裤腿上擦擦手,瞪他:“不是什么意思啊,你就这态度?”
男人轻笑,转移掉她的注意力:“安全带。”
游夏下意识扯过安全带,扣上前才想起问他:“我们去哪啊?”
“我家。”
“干嘛去你家啊?”
“腰上的伤口,今天还没换药。”
“……你还真是不忘初心。”
路程不远,车很快抵达市中心富人区平层公寓。
当时据屈历洲说,这是他在美国拓展公司版图时随便买的。
游夏还嗤之以鼻:“六百多平的大平层,还真够‘随便’的。”
饶是她这样的富家大小姐,去了美国也只能老老实实借租在学校附近的白人家庭。单独享有一百来平的空间,已经算是留子里的人上人,更不用说游聿行单独配了保姆和司机给她陪读。
虽然保姆和司机多半是用来看着她别闯祸的。
当然,那时游夏还不知道屈历洲大名,只是觉得小叔的朋友,有钱也不奇怪。
那天到他家后,男人还想得怪周到,两个人都是一身狼狈,他借了间浴室给她清洗整理。
游夏大致把胳膊腿都收拾干净,洗了把脸就完事,而男人自己却在另一间浴室半天没出来。
“喂,你不会昏倒在里面了吧?”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敲门询问。
里面传出男人微微发闷的声线:“没事,洗头扯到伤口了,有点疼。”
啧,她检查过好几次了,伤口分明不深啊。
娇气的男人。
“你衣服在身上吗?”清纯女大游夏同学不耐烦地又敲敲门。
他说:“没脱。”
游夏听到回答推门而入,男人正弓腰在花洒下落得淋漓沁透,满头湿发乌黑浓密,垂落在苍白的额前。
似乎伤口真的在疼,疼得男人眼尾眉峰都染上欲碎的薄红,衬衫领口湿透贴在锁骨,清冷玉润的精妙骨相若隐若现。
听见门口动静,他惊动回眸:“你怎么进来……了。”
游夏一把拽过他的手,将人按坐在马桶盖上,说着“别动”,挤两泵洗发露就往他头上糊着搓,手法堪称狂野。
男人被她弄得有点不确定:“这是照顾吗?”
从没见过这么凶狠的照顾。
“闭眼,泡沫流到眼睛里可不管。”她没承认,更加凶巴巴地命令。
他的伤应该是刚在火场里疏散人群时有些崩开了,看在也算是共患难的份上,帮他这一次。
男人的眼睛听话地闭上了,但嘴巴没有,还会撩人,可怕得很:
“夏夏用的什么沐浴露,闻起来好香。”
游夏完全不解风情:“你家的肥皂液啊,你自己家的东西你不知道啊?”
男人默了下,但不介意她语气有多冲,尽管她搓揉的动作并不温柔,他也依然很是享受。
他似乎在对她好奇:“夏夏有男朋友么?”
“不需要男朋友。”她搓了一把他头上绵密的泡沫,直截了当。
他的指尖趁游夏不注意,轻轻揪捻住她的衣摆,“那夏夏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问题游夏没想过。
倒是现在同在一个浴室里,她还帮他洗头发,却聊着这种情感话题,好像他们很熟悉一样。
年少时候不懂什么是“暧昧”。
只知道到男人身上湿漉,将她也洇染得潮意迷蒙。
可能是在掩盖异常的心跳,她呲笑怼他:“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你太弱了。”
弱在居然能被她捅中一刀。
“……”
听到这句,男人哑火了。
游夏是静不下来的性格,转过话头,像是亲戚家唠闲嗑:“你在哪上学啊。”
他抿了下嘴巴,还算乖:“提前修完了课程,现在在工作。”
“干什么工作?”
“开店。”
“什么店?”
“酒店。”
“哪呢?”
“刚起火了。”
啥?
游夏一个使劲把男人强韧的发丝都薅断两根,引起男人忍耐的皱眉。
“你是说,你跟我约在那里见面的,那么大一个伯纳德度假酒店?就是你开的?”她捋了把男人额前的头发,露出他的眼睛。
“准确说是买的,现在应该叫【环仕耶鲁酒店】byWyndhamNewHaven.”他语调平淡得像聊天气。
游夏眯眼重新打量这个男人。
她因为在这里留学,知道伯纳德是学校附近最大的酒店,这人财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大,有的人还在翘课撒欢,有的人已经事业有成。
这男人真的很擅长察言观色,即使是闭着眼,也能听懂她的欲言又止:“觉得我厉害了?”
游夏拎起花洒冲他脑袋,酸溜溜地嘟囔:“美国开酒店有什么厉害的…有本事把酒店开满全世界……”
……
七年后的今天,游夏重新站在这座公寓楼内,时移世易之中,这栋楼的价值只增不减,其中也能看出屈历洲眼光独到。
现在这栋房子有专人打点,她花了不少力气才从房管那里借来钥匙,又是出示结婚证明,又是大把塞钱,至少对方看在钱的面子上才允许她进来一会儿。
穿职业制服的黑人女性晃着手上的钥匙,语速很快:“因为没有正式授权,就算你是房主的妻子也只能呆半小时,还有,这件事别让房主知道,”
游夏用流利的英语再三保证会遵守约定。
扭头就跑进房间开始搜寻起来。
别告诉房主……她当然没有傻到告诉屈历洲。
但屈历洲这种心思深沉的人,说不定现在已经知道她的动向了,她必须要动作快一点。
当年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哪怕现在游夏想起最重要的部分,也不太记得清后续发展了,好像就平平淡淡过去了。
那时男人的刀伤很快好了,她和他的见面也少了,直到几天后小叔亲自来看她,提起男人时,小叔只是轻飘飘告诉她,那人已经因为工作离开美国了。后来,她也就在自己热闹的生活里,轻飘飘地将这件事忘了。
现在这间公寓陈设极简,应该是换了几家代管公司,能撤走的杂物全都不见了,只能从家具的布局陈设中看出当年的影子。
所有地方都用定制防尘罩盖着,像被蒙上模糊滤镜的记忆。
也好在因此,游夏找得很快,所有能储物的地方全都是空的,平均五分钟能查完一个房间。
经过浴室的时候,她猛地停顿了脚步。
她又想起七年前在这间浴室里,她给他洗头发,他们之间发生的对话。
游夏走进去,看着镜子里长相变得成熟的自己。
经过成长磨砺后,她的性格仍然热烈似骄阳,却也褪尽稚气,再不能说出那些虚张声势的傻话。
某个电光火石闪行间,她忽然联想起来——
如果,如果屈历洲就此开启长达七年未竟的暗恋。
那么是不是因为她说过,不需要男朋友,他才会直接用【联姻】来成为她的丈夫。
是不是因为,她说把酒店开满全世界才厉害,他才加快商业版图扩张,这些年辗转在各大洲发展事业。
大约一年前他归国定居,厦京就传出各种温润如玉豪门太子爷的传说,难怪她总觉得不真实,也对这人没印象。
缘分奇妙,但很可惜,游夏在这件浴室也没能找到耳环。
整个公寓都不存在任何饰品,更不用说小小的耳环。
现在是纽约时间上午9:00
游夏站在七年前和丈夫交流过的公寓客厅中央思考。
凭他疯子般的收集癖,游夏不相信他会把这两个耳环乱放,如果初见的地方没有,那下一个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初夜的地点。
游夏觉得荒谬和无聊,她竟然开始运用屈历洲的变态思维来想事情,而且得心应手。
可是这个荒唐的结果是最符合屈历洲作风的。
按这个逻辑继续深挖,那他们的初夜就不是在几天前的佛堂,而是在,婚前那一夜的派对上!
那就是说,耳环还在国内!
真是舍近求远,十几小时的飞机不够折腾人的,游夏骂自己蠢,拔腿就往外跑。
公寓侧后方有偏僻近路,她想从那里跑出去。
僻静的小路上没有人迹,她经过一段绿化密实的路,从侧后方闪瞬划过一个人影。
“谁!”游夏下意识回头用母语呵斥,四野无声寂静,过了会儿,她又用英语问,“谁在那里?”
还是快走吧,她紧了紧包带,加快步调。
身后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游夏在警觉的瞬间猛地转身:“你……啊!”
一块浸透迷药的布极快地盖住她的口鼻,只不过几个挣扎呼吸的时间,她的身子就逐渐瘫软下去,失去意识。
/
与此同时,晚间
【环仕总裁办】
总助禹景在临近下班时,照例询问总裁晚上安排:“屈总,要安排最近一班去美国的航班吗?夫人已经抵达纽黑文。”
游夏离开厦京前往美国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甚至是丢下摆在第一位的事业,直接请假离开的。
屈历洲在文件上行云流水签下最后一个名字,长指一松,钢笔在清晰分明的指节间转动:“不用,夏夏不会逃。她还会回来报复我的。”
禹景非常懂老板的意思,问:“那么,我去安排联络人转接美国学校和公寓的附近监控画面,您可以看到夫人的实时动向。”
“嗯。”
屈历洲合上文件平静应声,抬指揉按眉心,“去吧。”
禹景知道,这份平和下,是他快拗断钢笔的指尖。
十二小时的时差,昼夜分道,老板绝对想念夫人想得快发疯了。
偌大办公室,又沦为屈历洲独处。
他抬眸凝视电脑屏幕上的卫星定位系统,上面闪烁的两个红点在他幽深的瞳孔里闪烁。
是的,两个。
为确保夏夏万无一失,他在她身上,放了两个不同的追踪器。
屈历洲抬腕看表,他在想,该用什么样的姿态迎接夏夏回来呢?
余光里,两个同时长亮的红点骤然熄灭一个,失去定位。
剩下的另一个正在往南向疾速移动,直逼海岸。
屈历洲动作一顿,盯着这个异常快速闪烁的红点,指节发僵,眉头逐渐紧锁。
这个速度,代表夏夏上了车。
她在开车?自己一个人么?
在这时,禹景来不及敲门,匆忙推门而入:“刚同步到您美国公寓附近的监控,夫人……夫人出事了。”
禹景来不及多说,赶紧把监控画面转过去。
上面清晰显示,游夏被一个蒙面男子尾随跟踪,并在发觉想要呼救的前一秒,被对方迷晕带走。
也就证明,消失的定位红点是在她遭受袭击的过程中。
而疾速移动的红点,是说明昏迷的游夏在对方的车上。
屈历洲霍然起身带翻办公椅,脸色黑沉得恐怖:“定位同步到那边的分公司,让他们派人去查看,顺便报警。”
扬臂狠命扫落满桌纸张文件,他踩着满地雪白往外走,脚步迅疾凌厉,起伏的背影却暴露出风雨欲来的担惊受怕。
就连命令禹景订机票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只能吐露令胸腔震抖不止的三个字:“去找她。”
第60章 掉马午夜,派对,抓到他了。
游夏觉得屈历洲会来美国。
如果她有逃跑的兆头,屈历洲一定会来。
但问题是,她该往哪跑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游家的【津尚】本部在厦京,她不可能会放弃游家的事业。
这也就正中屈历洲的下怀。
以过往种种来看,她知道屈历洲是一个极其沉得住气的男人,他一定在等她无功而返。
一旦她毫不反抗地回到厦京,再次落入屈历洲的视野范围,再想逃脱可就难了。
所以,反向思考,她一定要确保屈历洲会来美国,才能够打时间差,有机会去初夜地点找到耳环,确认到屈历洲真的就是当初的一夜情对象本人。这个过程之后,她还需要充足的时间找到小叔,促成离婚这件事。
她可不打算打持久战。
“Nelson,去小港,我要把剩下这个追踪器扔进海里。”游夏坐在一辆帕加尼,对开车的拉美裔青年吩咐。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样疯狂得吓人。”
驾驶位的男人就是当年造谣招惹游夏的蓝毛男,当时屈历洲对他动手之前,他就已经被游夏打得服服帖帖。
经年以后那头蓝色头发早就消失不见,蓄成原本的黑色,满脸胡茬,有些瘦得脱相,看起来跟游夏已经不是一个辈分。
他瞥了眼后座上的游夏:“伪造绑架案是犯法的。”
是的,这是一场演绎罢了,演给监控背后的人看。
确保屈历洲一定会出现的办法,就是制造他意料之外的状况,尤其是关于她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不是从来都运筹帷幄么屈历洲?
那就看看,谁玩得过谁。
“但任何离奇的事发生在美国都显得很平常。”游夏不以为意地拆解着奢侈包包里的钢标。
Nelson无法反驳:“你说的对。”
游夏抵达美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专业侦探,找到身上的两个追踪器,并且按兵不动。
刚才Nelson扮演绑匪将她带走时,她就在监控死角把带定位系统的手机砸烂,换上备用机。
剩下一个定位器,就藏在包包的钢标背后。
屈历洲这混蛋男人还真是聪明,她喜欢收集限量款的包,他就在每款包的钢印中放一个定位器,这样不管她背哪只包出门,他都能知道她的位置。
应该庆幸在美国,她还认识Nelson这么个人,他家在当地还算有钱有势,能够帮忙瞒住行踪,甚至阻挡一下【环仕】美国分公司的眼线。
虽然交情不怎么样,连朋友都够不上,但当年Nelson也短暂做过她的小弟,这点忙还是随便帮的。
游夏如愿把另一个追踪器甩到海沟里去,让它随波漂流。
“现在回纽黑文市,我要在两小时内赶上最近一班飞机。”游夏从礁石滩上折返回到车边,对Nelson命令。
如果屈历洲已经察觉她的异常动向,那么他一定已经立刻做出反应,现在开始的每一秒都珍贵。
男青年双手薅住自己的头发:“两个小时?!开什么玩笑,就算留出半小时登机,一个半小时也无法赶回市内。”
游夏一把拉开驾驶座车门,给人拽出来:“我来开。”
Nelson就这样一脸懵逼地坐上她狂飙的车中,把男人吓得抓紧安全带哀嚎:“虽然这条公路没有限速,但开得太快还是会有被警察别停的风险!”
“那你就最好祈祷不要碰到,否则我会告诉他们,你在没有放开管控的康涅狄格洲非法持有禁药的事。”游夏将油门一踩到底。
“OHGOSH!Please…”这个可怜的基督徒,竟然真的开始在胸口画十字祷告,后来发现寄希望于上帝,还不如祈祷游夏车技过硬。
最后他认命地拨打电话给自家父亲:“老爸,跟警署说一声,我正在科罗斯公路上准备超速行驶。”
游夏就知道他有办法,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在有限的时间内赶到机场。
走之前她还有心情客套:“这次来美国的有趣程度不输当年,Nelson,下次再见。”
“我宁愿没有下次。”Nelson发誓,说这句话时他比唱圣诗更加诚心。
游夏嘁了声,扭头朝机场里面奔去。
纽黑文市内没有直达国内的国际航班,加上中转最快也起码要花18个小时,她可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踏上回国的路。
她提前打电话给这几天在工地替她代班的同事,对方在环仕现场,能够确定到屈历洲的动向:
“屈总?今天下班看到他了,很着急要去美国呢,平时看着不紧不慢的一个人,都慌得跑起来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好吓人啊!
诶对了,游夏你不是说你去休息旅游了吗?怎么屈总的动静你都不知道啊?怎么回事,你们夫妻俩吵架啦?”
比吵架还要离谱,更加严重。
但游夏没法说,只能寒暄几句挂断,把手机开成飞行模式。
如她所料,屈历洲已经出发赶往美国了。
那么她就要同时启程飞回国内,这样当她入境的消息传到屈历洲耳里时,他已经身在国外,再折返至少还有半天时间。
为自己争取到的这半天就是她要打的时间差,足够她完成一切,短暂摆脱屈历洲的掌控。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登上飞机,只是全程昏沉,在头等舱睡了醒醒了睡,混沌浅梦不断。
从纽黑文到华盛顿,再从华盛顿直达厦京。
落地后她马不停蹄见的第一个人,是【厦京四大名门家族】中她最不熟悉的郎家人——郎隽。
“弟妹来得这么突然,是有事找我?”
郎隽穿着一身新中式西装,点茶手法熟稔老道,面上虽是礼节性微笑着,却没什么亲和感,气质疏离,但也算开门见山。
这四个兄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游夏哪有心思喝茶,毕竟有求于他,叫一声哥也没毛病,反正很快就不是他所谓的‘弟妹’了:“隽哥,我听说您手里有国内最大的航司,囊括客运货运,横跨海陆空。”
她顿了顿,心里笑自己甚至已经成长到学会先迂回奉承,再说目的:“您手里是不是有一艘叫【碧波号】的度假邮轮?”
游夏依然不太记得婚前那一晚,酒后和男人混乱无度的场景,但她记得那个派对:
【碧波号】是厦京闻名遐迩的度假邮轮,以长途航行为主,一年有十个月都在去往世界各地或胜景或宝藏小众的旅途中。
那天恰好是【碧波号】归港停靠在厦京海岸边,被一家大型蹦迪酒吧租赁后,在船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水节。
爱喝酒爱蹦迪自然不分高低贵贱,那晚登上豪华大型邮轮的年轻人,从上班族到富家少爷小姐,至少有4000人左右。
所以事后,游夏也不是没想过暗中查找那男人的身份,可人群数量太过庞大,凭她一人根本没可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对方。
现在从头开始找线索,稍加留意就能搜到,【碧波号】背后的归属运营集团就是【郎氏】。
这么说来还要感谢屈历洲。不管怎么说,至少也是一起进过鬼屋的交情。作为兄弟老婆,游夏才能畅通无阻地找到郎氏话事人,郎隽。
“碧波号?好耳熟的名字。”郎隽捻着杯子抵唇,想了两秒钟,没什么在意道,“好像曾经是有过这个东西。”
游夏难免着急:“什么意思?现在已经没有了吗!”
这么大的豪华轮船,不可能突然报废吧?!
郎隽语气淡得像市场买菜,“半年前卖给你老公屈历洲之后,这艘邮轮就改名【立夏号】了。”
立夏号……
历,夏?
但愿是她想多了。
不对!重点是,屈历洲为什么要买这艘邮轮?
联姻后游夏得到【环仕】部分股权做聘礼,但作为股东的一份子,她从没听说【环仕】有开设海上移动酒店的概念提案。
买邮轮完全是屈历洲的个人行为。
这不就已经坐实了,这艘邮轮对他的特殊性。
看来找对地方了。
“现在这艘邮轮在哪?我能上去吗?”游夏燃起希望,立马追问。
郎隽笑着反问:“弟妹,你以为邮轮是打车可以随招随停么?”
“不过。”他随手翻动船只航行表,又说,“你运气好,【立夏号】今晚出发前往岩岛,现在去还能赶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老是大喘气!
游夏真是没空吐槽,赶紧说:“那我现在想去,但没买票怎么办?”
郎隽这回靠了点谱:“严格意义来说,它算你和屈历洲的婚后共同资产,船主人上船……据我所知不需要购票。”
计划畅通无阻,已经成功一大半了,游夏放下心来,问到了船舶现在在哪个海港,起身道谢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她又忽然折返回来:“隽哥,我知道你跟屈历洲是发小兄弟,但这事儿能不能……”
她的意思是别告诉屈历洲。
郎隽沉默几秒,忽然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看热闹笑容:“航司生意常年不在厦京本地,今晚我要去外地飞机制造厂视察,没空和他碰。”
“十分感谢!”游夏对这种级别人物的承诺还是很信任的。
她没多说,跳上车一脚油门就往海港飙去。
今日风和日丽,抵达轮渡港口时,将晚的海岸线风平浪静,一切都平和顺遂得衬合她的心意。
夕阳洒金,将雪白船身镀上清透的灿黄,宛若一颗闪烁火彩的黄钻嵌在墨蓝海面。
全长超过五百米的船身上,漆着硕大的【立夏号】三个字。十数层甲板攀升层叠。
郎隽说过,虽然邮轮卖给了屈历洲,但还是郎氏负责正常运营。应该是郎隽通知过船上的负责人,船长都亲自下来迎接游夏。
“游女士,没想到您作为船主亲自上船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看着年过半百,头发都有些花白老船长对她点头哈腰,她实在有点不习惯:“不用招待,我就是随便视察一下,您先忙。”
她自知不算是船主人,但都找朗隽开特权了,不戴这个高帽就浪费跑这一趟。
反正之后,也跟这条邮轮没关系了。
“是。”船长提醒游夏,“但我们的邮轮马上就要启航,要是您没有在开船时间前下船,就要随之进入海上旅行了。这趟是国内南部群岛航线,预计半个月后才会返回到厦京。”
“知道了。”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找到耳环她就立马下船,哪怕不得已拖到开船后,离岸不远她还能联系小叔,派船把她接回岸,根本不算难事。
船长恭敬点头,带领她走上甲板。
日暮沉沉将落未落,时隔半年,她边走边回忆起当时的种种细节。
登船大厅是璀璨华丽的意式风格,白理石铺就得旋梯贯穿穹顶,顶部垂落数以万计施华洛世奇水晶编织的“碧波”同名吊灯。
光瀑布倾斜,泼洒在旋梯中央镶入的海水珊瑚缸。
空气中浮动极致氛围的水生馥奇调香味,点染着雪茄吧飘来的烟丝醇香。
往上走,就能俯瞰脚底的中央公园休闲区,放眼远眺,船尾露天的水上剧院更夺目耀眼。
没想到第二次登船,会怀着忐忑微妙的心情,似乎什么都还一样,又已经什么都不一样了。
船长告诉她,顶层是立夏号上最奢华的套房,而这一整层的房间早在半年前就不对外开放,并且今后都不会开放,是单独留给船主及其家人,度假游玩*时享用的。
游夏猜,这里的“船主”指的是屈历洲。
船长离开了,开船前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只剩游夏一个人置身其境,记忆进一步清晰浮现。
顶层共有五间顶奢贵宾套房,每间房配备私人管家、米其林三星厨师。甚至是小型潜艇游玩接驳,都可以随时安排。
露台延伸出十五米长的无边泳池,池底是威尼斯艺术家用琉璃碎石拼出的复古马赛克图案。
派对一夜,她就是五个贵宾房的使用者之一。
也正是在这座泳池边碰见屈历……不,严谨点,碰见“那个男人”。
她此时就像一个擅长估分却不够自信的学霸,考试时已经对分数有精准把握,但必须看到老师在试卷上,亲笔落下数字红迹,才肯相信最终得分。
心里已经有数,却在寻求一锤定音的宣判。
此时,她需要找到被“那个男人”拿走的耳环,就是卷面鲜红淋漓的分数。
她继续回想,遇到男人的时候,她已经喝得有点晕头转向。
酒精上头的她冲动又出格,将男人带回自己房间共度一夜。
当时她的房间,是哪一间来着?
所幸只是整层对外封锁,房门都没有锁,而且每间房主题都不一样,她很快找到了当时的房间。
这间房的全屋墙壁覆盖绿松原石,仿若纳尽森林原野的气息。
游夏翻箱倒柜找了一通,什么都没有发现,不死心地连床底都按厘米搜寻过去。
“嘁……”
床是固定在地上的,几乎没有任何藏匿空间,游夏烦躁地从地上爬起来。
难道又是无功而返。
游夏十分泄气地倚在床边,看落日没入海平线,墨金海面宛若冰山消融在遗落的世纪末尾。
她自问在满世界瞎闹腾什么呢,是不是太过于较真了?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么?
可是,不较真就不是游夏了。
如果屈历洲只是单纯地心理不健康,她可以接受。
可他真的在扮演另一个人,在耍着她玩,她就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继续找!就不信了。
她猛地回头。
像是某种心有灵犀,目光骤然撞上墙壁上一对巨大的木雕鹿角。
鹿角做得格外逼真,打磨出毛茸茸的生动质感,上面钴蓝色的偏光花纹若隐若现,在写实中又充满幻想童话感。
它就这样挂在绿色的墙壁上,有如灵鹿在丛林中悦动。
之前……好像没有这副鹿角装饰?
游夏察觉到,缓步走近,从统一的视觉效应中剥离,在花纹中一点点分辨出每个深浅不一的造型。
端倪在角尖上,一条垂坠的银链吸引她的视线。
游夏不信邪,抬手去抠,发现这是一块活动的装饰,指尖用力到发红,才从整块鹿角中抠下一块金属。
这东西落在手心,手心发烫,看在眼里,瞳孔轻颤。
她这几天费尽千辛万苦,在寻找的,
那混沌荒唐的夜里,她丢失的,一只耳链。
名叫【群山莞尔】的耳链。
在她认出它的一瞬间里,船舱内响起邮轮启航的播报提示声。
船体巨大的推力让她整个人随浪起伏摇晃,人们开始离开港岸。
/
午夜时分,船首的热力激光秀刺破海雾,在夜空投射出无尽纸醉金迷的光色。
轰然炸响的音乐刺激耳膜,DJ在舞台中央热舞打碟。
满载五千人的立夏号像一个微缩的厦京市,在夜海远洋的漆黑水面,炸射出刀斧般锋利的光,疾速劈开夜幕寂静。
瀚渺星空流彩熠熠,船舷上金碧交错的荧煌在与之争辉。
游夏在天台层的甲板上吹着海风,这里有最棒的动力酒廊,黑玛瑙雕筑成的吧台四面合围,鳞次的酒墙陈列着各种贵价好酒。
她不知道醉倒在哪个卡座上,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这里的所有人没有目的,都是为了度假开心,陌生人也能碰杯喝个烂醉。
她没联系游聿行,她突然觉得很累。
接连奔波,找到丢失的那只耳链,她应该高兴才对。
这一局她赢了,赢过屈历洲。
她觉得这是件该痛快的事儿,偏偏又开心不起来。
反正屈历洲现在在美国,正听着她安然无恙的消息气得跳脚吧。
有时间不如享受一下,明天再下船也不迟。
她挽唇讥笑。薄翅般乌密纤长的睫毛淡淡垂下,低敛起女人眸底本该生动流淌的光。在这场与丈夫博弈的游戏中,她终于当了一次赢家。
赢得光彩体面。
也赢得毫无意义。
怎么会一点都笑不出来,真烦。
接连几日的来回奔波,让她没什么时间捯饬自己,没有格外光鲜靓丽的衣裙锦上添花。简单平常的橘色短袖束进同款橙色系的牛仔超短裙内。白色长袜遮上脚踝,配一双行动方便的干净小白鞋。
颇有几分元气蓬勃的青春女大学生气。
激昂的电音拉满混响,游夏在吵闹里接过邻座男人递来的酒杯,仰头让威士忌滑入红唇,纤靓修长的脖子吞咽而下。
她过分美丽,却不像以往精心打扮那样明艳逼人,仅凭一张十分扎眼的漂亮脸蛋在人群中杀出来,配上朝气洋溢的橘色系穿搭,反倒增添几分亲和力,天然会吸引到各种不同的男性围坐在她身边。
放在平时,她早就骂滚了,但她今天不仅全然接受所有陌生男人的邀酒,还会纵容他们所有示好的小动作。
没别的,就是要证明,婚前一夜的自己没有错。
不是非屈历洲不可。
不是被屈历洲玩弄于鼓掌。
男人,只要她想要,就会有一大把。
身旁有个穿潮牌T恤的弟弟按下她拿起洋酒瓶的手,凑在她耳边大声说:“姐姐,老喝酒有什么意思。”
游夏本能地皱眉退让,却眸光一转,接下酒瓶隔开他的距离:“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年轻男生把玩着不知从哪来的望远镜,告诉她:“他们都请你喝酒,我请你看星星。”
他还把望远镜塞进她手中,指着远天星空说:“姐姐看看,星空其实比船上的灯光还亮。但我觉得……姐姐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游夏嗤笑:“老土。”拽过望远镜仰头对准星空。
这望远镜是贵价东西,看星空还怪清楚的。
她对天文当然没有任何研究,只能瞎看一通,四处扫视了一圈就拿下来,敷衍男生:“不错啊,星星有白的黄的蓝的,还有红的呢,闪得挺厉害的。”
等会儿……红闪?
她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红闪的那是星星吗?
正打算还给男生的望远镜在她手里转了个个儿,又对准眼前。
还看不太清,频频闪烁的像是飞机信号灯。
天上有飞机不稀奇,稀奇的是,在游夏没有调节倍距的情况下,这道信号灯竟然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就说明,飞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游夏赶紧把倍距拉大,才在邮轮发散的余光边缘,看清那是一架运动直升机。
“船上配的直升机?”游夏的嘀咕声淹没在欢闹声场。
反正酒廊外不远处就是停机坪,她也是吃过见过的,没太把这架直升机当回事。
她看得有点眼睛发疼,干脆把望远镜给旁边的男生。
真正让她不明觉厉的,是邮轮周围忽然出现的商船舰队。
不是简单的路过,而是一队严密有序的阵列。
三部轻灵型冲锋舟全速前进,探照灯大亮如昼,乘风探明航向。
紧随其后的,是四艘配备军用级探测仪器的【破浪号】侦查艇,迅速锁定【立夏号】方位,并指引冲锋舟,上前占据豪华邮轮船头前的三个要点。
轮船尾端,一艘庞大的巡航舰在循序跟进,发出阵阵响彻夜海的警示鸣笛声,示意【立夏号】立即减速。
这声音穿透欢闹的音乐,宛若悲鸣的鲸歌回荡在无际的黑暗中,船下墨黑的波浪在幽幽晃涌。
海面只是暂时平静,但大海从来不温柔。
纵情享乐的游客静止下来,谁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纷纷惶惑相顾。
游夏这时候却有点摆烂心态。
随便吧,大不了都毁灭。
她甚至觉得好笑,想起下午郎隽说的“你以为是出租车随招随停吗”。
谁说邮轮不能随招随停的?
瞧,这不就被轻轻松松截停了吗。
国内海域,反正不担心是海盗。
她灌下一口酒,仰头吞咽。
迷离目光中,直升机已经降落至头顶,螺旋桨抽刮强劲的风旋,吹散海上的冷雾。
游夏的心豁然沉下。
情况可能还不如海盗劫船,至少那是大家一起遭殃。
但现在她莫名预感到,这大费周章的排场,可能是为了逮她一个人。
酒精催使大脑反应减缓,静脉跳凸的血液艰难拉扯快要冰凝到静止的心跳声。
飞机噪音混杂在渐弱的电子舞曲中,交织巡航舰空旷的长鸣,动乱的声响灌满游夏的耳朵,愈发清晰,愈发狂放沸腾。
游夏也在这末日般的围剿中,暂失思考的意志。
当飞机落地停止,她的心率开始抢拍。
机身未停的桨掀起激烈的流风,刮乱众人的发丝,刹那袭卷舞台上造景用的金箔纸,扬起亮片漫天飞舞吹散。
空野烟光中,纸片如纷飞碎落的月华,随风向游夏吹拂。
她不由自主站起身,这场景朦胧闪烁至目光晕眩,又像刀光箭雨簌簌落下,叫人不得不承受、被迫接招。
目光焦距从落在眉睫上的碎箔上虚化飘远,落在一脚踏地,而后从容走下飞机的男人身上。
人生的经历有多荒唐。
此刻的一切都如同婚前那夜的“场景复原”。
相同的午夜、相同的地点……
不同的是,那晚屈历洲低调融入得完美。湿身白衬,墨镜背头,修长指节勾动抵住洋酒玻璃杯中的实心冰球,漫不经心地轻缓绕转。
唇角戏谑一挑,气质便浸透名品美学的风流感。
而今夜的他,纯黑西装衣冠端整,铮亮皮鞋随男人平稳步伐翻露红底,如此夺目耀眼。在他身后紧随一众人员,气势炸开。
她的丈夫就这样携风带雨般高调出场。温和气度不再,眉眼平寂无波,单手插兜,步步生风,整个人反衬出某种的冷厉气质如一柄锋刃尖利的黑刀,直矗而立,比夜黯,比海更阴沉。
他与这里是完全格格不入的。
也对,他不是来融入这里的。他是来统治这里的。
冷风吹醒酒劲,游夏忽然冷静下来。
既不害怕,也不心虚,就这样和屈历洲在纷然金屑中遥遥相视。
她前所未有地理智,思维清晰,她拿起手机,按下一串早就烂熟于心的数字。
关于情人的电话号码,她没存过,也没忘记过。
每扣下一个数字,就像亲手剥开他一层伪装。
直至按下拨号键。
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她却执拗地将手机听筒举到耳边。
屈历洲迈着慵然步调向她走近,一只手从裤兜里抽出来,顺势拎着手机,淡漠低睫,仿佛瞥了眼来电显示。
又懒淡地掀起眼皮,朝她缓缓投来一道视线。
当两人的世界过于喧嚣,就会埋没彼此真实的声音。就像上演另一种形式的默剧。
但当距离足够近,她还是能够凭借视觉和心照不宣的默契,亲眼目睹他接起自己的电话。同一刻,也看懂了他的唇形:
“宝宝,终于抓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