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铃声被按响在下一刻。
游夏轻愣两秒,下意识低头看向手机视频的画面,这才想起来对方没开摄像头,什么都看不到。
她有些迟缓地拉好裙子,问:“是你来了吗?”
对面的男人一顿,反问:“你想现在见到我么?”
想现在见他吗?
游夏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
的确,欲念当头,尝过快乐甜头的她难以克制自己不做那些事。她身体里涌动的渴求因子急需得到抒发与排解。
而她试过,她清楚,那种事情如果只靠她自己解决,是办不到的。
所以是的,她想。她想有人来为自己提供帮助。
不过。
她现在想见到的人,希望帮助自己的人,是他吗?
游夏又问了一遍自己。
是在这个短暂走神的间隙,她莫名想起了……
——“叮咚”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心底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房外门铃又一次响起,她听到手机里的男人在这时提醒她:“先开门,宝宝。”
游夏放下手机,身形有点摇晃地下床,拎了件睡袍外套披上,走去外间玄关处。
出乎她意料的是,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个仿真机器人。
见到游夏出来,机器人先是有模有样地弯腰,跟她打招呼:“晚上好,游小姐。”
游夏懒洋洋挑眉,斜靠在门框看着他。
机器人抬手按动胸口开关,“咔哒”一声,只见他腹部暗匣弹出双开门,升降底托自动从机器人体内延伸出来,上面放着一方迷你玻璃柜箱。
机器人这时候附送介绍:“本产品为全新密封性包装,采用恒温紫外线消毒柜式储藏,隐蔽性与安全性能极佳,请您放心使用,祝您心情愉快。”
游夏伸手接过来,还没忘跟它笑说了句:“谢谢。”
关上门,转身走向卧室的路上,游夏将那方小玻璃箱拎在手里左右转着看了两眼。只是玻璃是磨砂雾面,让她一时有点看不出是什么名堂。
爬上床,游夏盯着眼前的小柜子看。
“这里面是什么?”视频还没挂,她低头问手机那端的男人,“你买给我的吗?”
得到男人懒沉地“嗯”了声:“打开看看,密码是你生日。”
好奇心驱使下,游夏输入密码解锁消毒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一方白色密封盒,盒子打开,只见一条橘色的毛茸茸的物件摆放在里面。
看起来像是一条……狐狸尾巴?
“不是说想补偿我?”男人戏谑勾挑一点尾音。
然后命令:“现在,戴给我看。”
倘若依照游夏往日的乖张脾性,应该是最讨厌别人这种口吻的。她生来骄纵傲慢,决不允许任何人命令她,而她也从不会听从于谁的命令。
可是吧。
可是偏偏这种时候,她竟然并不反感。
或者说,她甚至是有些受用这一套。游夏不懂是因为男人每次的花样与手段从未让她失望过,还是因为对未曾尝试的事物饱含期待的猎奇心。
总而言之,她的态度不是抗拒。
反而是当男人发号施令的这一刻,她发现,因为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中断而冷却下的身体,竟然在如此迅速惊人地逐渐恢复热意。
由干至润,不过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教令。
或许是见到画面里的女人迟迟未动,屈历洲低笑着啧声:“怎么,宝宝不愿意?”
还是他太激进了么?
也对,夏夏那么单纯,那么乖,这个东西对她来说确实会有些难接受。
早知道选个别的小玩意儿了。屈历洲想。
“不是,我是在想……”她的眼底有一点思考。
不是,她居然说。
屈历洲几乎只听到这两个字。
这时,游夏伸手拿起盒中这条橘橙色的狐狸尾巴,上手触感无比细腻,尾巴毛发蓬松,柔软,光滑又顺泽,摸起来很温暖,也很舒服。
但让她觉得奇怪的是。
“这个东西怎么戴呢?”游夏把尾巴拿在手里仔细研究着,“也没有什么带子一类的东西可以系在腰上。”
没错,尾巴上什么多余坠饰都没有。
只有。
一个小小的金属头。
看上去冷冰冰的,质地坚硬,光泽度饱满。
“塞进去。”男人在这时开口。
“塞…塞进去?!”游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没经脑子,张口就问,“这要塞去……哪里…”
问到最后,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下去。
事实上,问到这里时她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男人懒倦地戏笑一声:“知道了?”
游夏瞬间涨红了脸,条件反射地抬高声音,反驳他:“当然不知道!”
……才怪。
她已经,有点知道了。
男人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一句话,无情残忍地印证她的猜想。
他说得轻飘随意:
“尾巴戴在哪里,就塞哪里。”
尾巴还能戴在哪里,当然是屁股。
那么,这个东西也应该……
它居然是塞在……!!
霎时,羞赧不堪的臊意轰地一下子烧上来,炽烈热气灼出潋滟春潮般的红温,从后颈一路蔓延向耳根,女人玉一样薄白细嫩的脸颊几乎快被烫熟。
“害羞了?”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愉悦。
“你是个变态吧!”游夏忍不住骂。
屈历洲低哑地笑起来。如果此刻是体贴绅士的“老公”人设,他大概率会用以退为进的惯常手段,说一些“夏夏不想也没关系,不要勉强”这种话术。
但他现在不是。
他是生野风流的情人。
游夏钟意的那款。
所以他只是说:“别担心,宝宝,它不会伤到你。”
“试一下。”他懒腔懒调的嗓音,不算温柔,但够耐心,“我会教你。”
其实,游夏已经在悄悄滴水了。
所以她现在是很难受的。
戴上尾巴的话,就可以让她不那么难受吗?
可以堵住她身体的水分不那么汹涌吗?
可以……止痒吗?
似乎有无数个名为“猎奇与新鲜”的疑问同时在她心底膨胀,发酵,她无法克制不去尝试,她讨厌一成不变的安稳。
她的人生需要刺激,她的心理偏爱挑战。
她迫切追猎那些放纵的事,她热衷于探索。
她渴望身心绝对同频的欣快与欢愉,她贪心不知足的模样与她的丈夫,简直如出一辙。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也许连游夏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盒内的润.滑.油,拧开瓶盖,撕开封口,挤出蚕豆粒大小的一块在食指指腹,均匀涂抹到尾巴另一端的金属塞头上。
如男人所说,金属塞头看起来是最小码的迷你号,适合新手。
男人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促狭揶揄:“你倒挺熟手。”
“少废话。”游夏不接他的茬。
反复看了眼手中的狐狸尾巴,居然有点迫不及待,问他,“怎么弄,快点教我。”
“啧,求人教学的态度这么恶劣啊,宝宝。”男人依旧不紧不慢。
游夏却等不及了:“到底说不说!”
“来,手机先摆好。”
于是游夏很积极地跑去外间拎了个支架进来,把手机架上去,调高拉杆,自己重新爬上床时,手机镜头向下以俯视的全景角度照向她。
“趴下。”
视频画面里,女人半趴在床上。
“塌腰。”
游夏仰起头,塌下盈盈纤软的腰肢。
“臀部,翘起来。”
她听到指令,脸上又烧红一度。停顿了下,随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骨盆轻摆向后,慢慢撅起来,晾晒出女性所有脆弱点。
不含功利地评价的话,她的臀型秀美,线条丰沃流畅,不过分,又十足靓丽有致。
天生像一颗完美无缺的蜜桃,
不需要过多的健身锻炼,就有别人梦寐以求的腰臀比。
然而,手机那端忽然安静一瞬,视频里的男人迟迟没再开口。
游夏有些奇怪地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半晌,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游夏不自觉羞红着脸瞪他。
“我发现,某个宝宝平时动不动就炸火,床上让她摆姿势,她倒是很听话。”
“……滚蛋。”游夏咬牙,“别逼我在这种时候骂你。”
男人像被她逗乐笑起来,之后,哑声命令:“现在拿起来。”
游夏照做。她一只手抵在床上,支撑住自己上半身的重心,空出另只手拿起狐狸尾巴,捏住金属,尝试着探索这件新事物的用法。
“嗯……”冰冷乍一下碰到皮肤,瞬间激得她剧烈瑟抖,腰窝带动脊骨传出微微痉挛,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在现实空间里,游夏只有一个人。她只能靠自己。她痛苦地轻蹙起眉,弱声浅浅的哼鸣,宛若幼狐呜咽。
“好凉……”她渐渐找准了。
“这点凉都受不住么?”男人嗓线也在紧绷,字词语句里却没半点怜惜,“那你当时是怎么吃下我的,嗯?”
金属塞头的无机制冷感,
男人轻挑话语的野□□气,
被全程观看欣赏的直播画面,
深夜独自在酒店与情人的电话厮混……
方方面面,都是极致禁忌。
好刺激。她好喜欢。
可是另一方面,她还是太弱了,身体脆弱,意志也薄弱。
她高估了自己对这种事情的承受力,更低估了在男人面前,被他眼睁睁目睹的羞耻感受。
还达不到欢愉的定义,她已经把自己在颅内拷打一遍了。
“啊……”过度兴奋让她没控制好手劲儿。
好比栽树,行动永远大于理论。,树木根系抱裹的锥形泥土包,于坑洞一下子没入大半截,因缺乏经验,未预先开垦到位的事实是明显而强烈的,这对小坑来说过于勉强。止不住的战栗逼得肌肤上纷纷立起细小绒毛。
“小心一点宝宝。”她看不见的电话那头屈历洲也跟着皱起眉,扬声器里他声音渗漏两分紧张,没再强硬,略微放软了些逼迫的态度,安抚她,“轻点,别心急伤到自己。”
只是游夏哪里有男人那般强大的自控力。她缺乏控制,缺失耐心,她从不是温柔细致的个性。
更何况当下处于极度无助的她,每个舒张的毛孔都抒发寂寥。
“怎么办,这种事……我还是不太会。”她没忍住,干脆一个用力。
瞬间游夏蹙紧眉尖,尖声惊叫。
男人从视频中传出的呼吸骤然沉下。
不必低头,他的痛感在没命地叫嚣。可这次,屈历洲没有对自己做任何事,他不打算轻易痛快。
在肾上腺素激增的边缘一分一秒延迟,可怕的贪念反而会令他变得更加理智。痛苦会不断提醒,自己有多爱她。
来自身体和灵魂尽头的绝望感越残酷,爱意就越清晰。
再也没有比这种自我体罚更罪恶、更令人兴奋的事了。
在游夏看不到的镜头这边,男人目光漆黑无度,晦郁的眸尾浸透荤腥的血红色,正死死窥伺着她,眼底充斥的露骨成色近乎将她解剖。
她就那样趴跪在床上,在他眸里。
真丝绸缎睡裙如玉带般冰感光滑,柔软无声地敷缠女人年轻美妙的躯体,也像一滩墨绿色的颜料,鲜明反衬出她腻白嫩软的肌肤底色。
幽晃的顶光丝丝洒下来,渗入她薄透的皮肤体温之下,朦胧描摹着她的身材,为她身体的曼妙曲弧镀上一层光滑的珍珠色泽。
两根极细的墨绿带子勒在她肩骨,纯欲之上添抹不媚俗的性感。女人纤窈绝靓的身段,柔韧度极佳,胸线下压,细腰塌弯而尾椎挺翘起来。
两条白皙长腿弯折撑跪,拉扯出美妙的腰臀线。
她的裙摆上撩,竖起一条橘橙色的赤狐尾巴。
尾巴随她摆晃的弧度轻轻招摇,仿佛真的有生命般,毛发柔软顺滑,尾尖翘动时,极好地勾画出小狐狸娇憨又艳态毕露的模样。
活色生香的画面开始播放声音。
“嗯…好痒……这里…”游夏咬紧下唇。
毛色漂亮的尾巴不时蹭扫着臀后的敏感肤肉,滋生融融撩拨的酥痒,她探过去想用手拨开那条毛茸茸的东西。
反复几次,不但拨不掉,反而将手指挽留在下面。
她不得不向手机那端的男人求助:“……要怎么做?”
得到男人嘶声回答:“缩紧尾巴。”
是对男人潜意识的依赖,才让她此刻选择完全信任他,于是没有多加考虑地,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去那里,猛然用力收缩了下。
“啊!”画面里的她叫声高亢又可怜。
屈历洲眼梢微扬,恶劣得逞似的低笑了出来:“什么感觉,说出来。”
“混蛋…嗯……”游夏浑身都在发抖,“疼…”
“只有疼?”他戏谑逼问。
不,疼的地方还有爽。
游夏蜷跪在那里,脊骨顺沿尾椎泛散难以言喻的麻,双腿震颤不休。腰窝处尤其酸软,仿佛得不到抚慰的迫切,让她感觉现实感被剥离,意识失真。
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含含糊糊地嗫嚅:“可是…可是前面还没……怎么办……”
即使夹紧尾巴。
仍然还有没得到舒缓的地方。
她堕落在刺激与空虚的极端拉扯中,一半游离在爽感的漩涡,一半被迫悬停在索求的渴盼,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但,这就是她想要的那种痛苦。
“你那么聪明,自己想。”男人竟然不肯再为她提供帮助。
游夏必须承认,人就是会在这种时刻被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所控制,从而会绞尽脑汁做出一切讨好自己的举动。
她完全任凭摆布,她开始无师自通。
手指拢握住那根粗实毛绒的尾巴,将尾尖从中间扯到前面来,毫不心疼自己地狠狠擦蹭而过,感官神经骤然像被绞酥,她感觉全身都在融化。
手与尾巴同频一致。
声音也是一致的,越尖锐。
气息越虚弱。
游夏觉得好难捱。
说的话语无伦次,声腔支离破碎,“不行,我…我要怎么……”
她抵达不到想去的地方。
尾巴只是一件装饰,它可爱又柔软。
太过于柔软。
她的体力也在消耗透支,从枕头上摔下来,半蜷着身体撑不起来。
“跪好。”男人骤然冷声。
“你可以的。”
“别偷懒,宝宝。”
电话连线的收尾两端,游夏被他音质撩耳的声线钓住,像被下蛊,强行逼迫自己撑住,她必须想一个办法。
她重新艰难地跪起来,双手握住尾巴尖,在不够温柔的频率中,会让她独身一人的空落感更加清晰。
她像只真正的小兽夹着尾巴,恨不得把尾尖更贴合肚皮一些,痛苦的感觉处处开花,却在百花齐放的前一秒,她快速松手放开,攥着自己的尾巴轻抽了下。
她的五感瞬间席来一场狂风卷地,眼前和身子开出姹紫嫣红。
尖叫的下一刻,充涌而来的充盈又失落的感觉让她险些哭出来,整个人侧身瘫软在床上,全身汗如雨下,像是她的某一组成部分在哭,连脚趾都用力蜷缩起来。
由里到外地,变成一副琳琅的画。
屈历洲满意地低笑出来,拇指温柔至极地抚过视频画面里她尾巴的位置。
眼前天旋地转的闪白,让游夏感觉意识模糊。
过了好一会儿,当她恍恍惚惚地稍微醒过神,才在混乱思绪里剥分一点清醒出来,想起手机上跟那个男人的视频好像还没挂断。
只是男人很长时间内都没再讲话。
游夏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已经挂断了视频,她想去拿手机,又实在软到连抬手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斜躺在那里,背对着手机喊他:“喂。”
而后听到男人低懒浮佻的笑意,从手机上传出:“缓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她疲倦地问。
夏夏有多聪明,有多机警。
分明声音里还带有高潮后慵懒的餍足,连声音都喊哑了。可理智回归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记起来要质问他。
只是这种问题,从来不会难住阴郁狡诈的男人。
“你的背景里有环仕金江国际独有的标志性挂钟。况且……我也一直在关注你,宝宝。”
屈历洲散漫不经地吐字,谎言经他唇舌揉化,变得如此游刃有余,“就像在港岛酒店泳池,你该不会以为,我出现在那里只是巧合吧?”
为了让谎言听起来自然,就不能仅限于她问他答。
还要懂得象征性地反问。
比如,“今晚的房间是他帮你定的么?”
“你认识他吗?”不料游夏又将问题反抛回去。
屈历洲故意笑问:“谁?”
游夏这次回答得没有犹豫,干脆利落:“我老公。”
“你认识我老公吗?”
否则,上次他为什么要在电话里说屈历洲坏话?
男人的懒沉腔调豔靡至极,听起来像是心情更加愉快了,四两拨千斤地说:“宝宝,不要低估你在这个圈子里的知名度。”
“能做你老公的男人,影响力也不会太差。”
“所以你很了解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记得我的生日,连我住的房间你在视频里扫一眼,就能精准认出是环仕旗下产业的标志。”
“你甚至了解我老公的个人信息。”
游夏依然躺在那里,背对着他,声音是倦怠,语气却落有稀微嘲意,“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她这才撑起身子,问:“为什么不肯露脸?”
她趴在床上,歪头眯起眼睛,睨向手机视频上只有自己的画面,又逼问:“为什么连名字都不敢告诉我?”
“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她扯起唇,嗤讽,
“你,瞒我什么呢?”
男人又在笑,低音声线出挑,微微变调中甚至透出一丝崩坏的兴奋:
“宝宝好奇我?”
他缓缓地说:
“那就,把我找出来。”
/
玩归玩,游夏也没有耽误工作。按照原计划,隔天她带着小赵,全天候高速旋转,把剩余的二十多家施工团队都筛查过一遍,效率堪称极致。
他们带着工作资料连夜返回厦京。
幸好连在后面的是周末,两个牛马都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她这时候才觉得,选择暂住环仕旗舰酒店,是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地理位置极优,方便她在周五深夜,能一脚油门从机场回到泰晤士套房,倒头就睡。
连轴转忙于重新筛选合作方,她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蒙头睡到周六下午,她才发现屈历洲昨晚又没有回来。
难不成又在忙工作?
[17:30]
游夏看到时间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
差点忘了,今晚和岑卓约见在餐厅,她请客。
需要一起讨论考察资料,初步筛选几家符合要求的厂商。
想到这里她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小赵,毕竟小赵跟着她辛苦出差两天,总归要一起请人家吃顿便饭。
小赵一口应下,凑齐今晚的三人局。
许久没在周末有出门的饭局了,她睡饱有了精神,在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里洗澡,面部清洁、敷面膜,快速化好一个淡妆。
衣帽间散乱无章,平时所有常穿的衣服都被她翻出来,乱七八糟的四处堆放。
从里面扯出一条剪裁精致的抹胸低领吊带长裙,简约的酒红色,没有繁复花纹赘饰,只在低弧的宽U形领口做了微妙的堆叠设计,令女性姣好傲人的雪白若隐若现。
腰身精准掐细,完美凸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长发在她不怎么细腻的操作下,卷出一头慵懒随性的波浪卷儿。
穿两泵TF的LostCherry,她整个人散发出霸道浓烈的糖渍樱桃味,其中若隐若现的玫瑰香调,增添了甜蜜而不做作、不沉闷的层次感。
不戴首饰不背包,是来自周六夜晚的松弛。
正当她纤指拎起车钥匙,出门往电梯处走时,手机呼入来电,是小叔游聿行。
“小叔。”
高级酒店不存在信号缺失的情况,她摁亮楼层,接起电话。
小叔几乎不会主动联系她,尤其是在周末,所以可能是工作上的急事。
游聿行开门见山,但却是为另一件事:“你和屈历洲在一起么?”
“屈历洲?”游夏卡顿一下,转了转眼睛回答说,“现在没在一起,怎么了?”
她特地强调是“现在”,暗示暂时没在一起,免得小叔怀疑夫妻俩连周末都不一起过。
游聿行告诉她:“联系不上他。”
“怎么会?他应该是在忙吧。”游夏没往心里去。
前天她在津城联系屈历洲的时候,他手机也打不通,她根本没多想。
“你们平时不联系么?”
游聿行还是那副寡冷的态度,说出的问句却让游夏紧张起来,
游夏赶紧应付:“怎……怎么会,只是这两天我们都挺忙。”
还不忘把锅甩到屈历洲身上:“我的工作安排很合理,主要是他忙。”
她还添油加醋地告状:“昨晚他都没回来和我一起睡。”
游聿行没探究他们夫妻私事,只说:“嗯,昨晚到现在,一整天联系不到他人。”
“你能找到他,就让他回电我。”
说完他就挂了。
游夏呆呆地看了会儿手机,才后知后觉开始担心屈历洲。
屈历洲现在人在哪里?怎么会突然失去音讯呢?
刚才在泰晤士套房,应该从露台看一眼对面,看看他办公室有没有亮灯,就能确认他在不在公司了。
算了,亲自去找一趟,看见他就让他回电给小叔,也不费事。
电梯停在酒店一楼,她快步从内部连接的通道前往环仕公司办公楼。
路上顺便给屈历洲打了几个电话,果然都是忙线状态。
环仕前台看见是总裁夫人来访,第一时间呼入顶层秘书处。
等待期间的茶水还没有沾唇,总助禹景就一路小跑着过来迎接。
禹景有三十好几岁了,从毕业实习开始追随少年屈历洲做助理,跟着混了十年,如今屈历洲已经28岁,他也早已成家立业,孩子都满地打酱油了。
他无疑是屈历洲的左膀右臂,也是全公司离老板最近的员工。
一见到游夏,他慌不迭地迎上来:“夫人,您终于来了。”
今天游夏不是以工作身份来的,总助也是以屈历洲为主位,叫她夫人也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屈历洲身边的能人从来万事从容,游夏对禹景有所耳闻,怎么看都觉得他不该是慌张的人。
这个句式,除非是屈历洲出了什么事。
“你们屈总在不在?怎么联系不上他。”游夏放下茶杯。
“屈总就在办公室,但他说……暂时不接待任何客人。”禹景对游夏的到来,表现得既欣喜又为难。
“哦,我不算客人。”游夏一点也不耗心思地问,
“他在干嘛?有这么忙?”
禹景欲言又止:“他目前倒是没在忙,就是……”
“那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虽然这里的‘电话’指的是小叔游聿行的电话,但游夏拧着秀眉质问的样子,活像个强势的妻子。
看禹景几番沉默的样子,她心急:“说呀,话说一半怎么回事。”
禹景只好告诉她:“屈总不让跟您说。”
游夏真是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门道。
“算了,你让开,我自己上去看。”她把披肩的长发往后撩,径直往电梯走。
禹景磨蹭了一下,这才连忙追上去,语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引着游夏往总裁电梯方向去:“夫人这边请,我为您刷卡。”
游夏抱臂站在屈历洲的专用电梯,感觉有点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狐疑地看了眼禹景,对方只一味地眼观鼻鼻观心,她也看不出怪异之处。
她倒要看看,屈历洲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电梯直达顶层,游夏三两步跨入办公室,禹景小心地跟在她身后,用触控打开柔光灯。
办公区空空荡荡,游夏环视一圈:“人呢?”
禹景毕恭毕敬指向里间的套室:“屈总在里面休息。”
游夏没有犹豫直接上去拧复古门把手,却顶不动,她回头命令禹景:“你开门。”
禹景站在远处,赶紧摇摇头:“这是屈总的私人休息间,我们没有钥匙,也不能进入。”
什么私人不私人的。
游夏听言抬起拳头邦邦就是捶门,声响巨大。
许久没开门,她都不耐烦了,用更大的力气敲响门板,这声音在安静办公室里显得格外轰动。
她咬牙:“最好别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我直接捉奸在床……”
话音尾声淹没在轻悄开启的门缝。
一道苍白的人影徐徐展露在她眼前。
“夏夏?你怎么来了?”短短几个字,催动屈历洲几度咳喘。
游夏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愣了。
男人只穿了件纯白长袖T恤,领口略松垮,露出一截精雕细琢的锁骨,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不见血色,泛青的血管都清晰可辨。
平素精致得体的发型,柔顺地搭落下来。额发被虚汗浸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更衬出他面颊潮红异常,添得凌乱病气。
眉睫无力低垂,投下深重浓密阴影,随略显急促的呼吸微微抖动。
面庞如雪里残红,脆弱又刺目,整个人冷白圣洁得宛若一尊神塑。
“你生病了?”游夏半是惊讶半是肯定。
屈历洲病了的样子,竟然全然没了以往矜然风雅气质,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干净单薄。
他几乎站不住,单手撑在门框上支住身躯,勉强笑笑:“抱歉,不想让你担心的。”
即便是病得昏沉,他还是保持着良好的礼教,先和她道歉。
他的嘴唇被高热烘得深红,失了往日莹润,变得过分干燥,唇瓣微微张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音。
他缓慢而欣赏地打量她,眼睑半阖微笑询问,眸底压下一些暗淡低郁的侵略性:
“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有约么?”
“嗯。”游夏潦草答了声,问他,“你什么时候生病的?去过医院了吗?没去的话让禹景送你去。”
“我没事…只是有点着凉,睡一觉就好。”他带着咳嗽说着话,手不经意地抵撑着额头,佯作极力忍耐痛苦的表情。
“夏夏你有约的话,就快去…咳……别因为我耽误计划。”
他难以抑制咳嗽时,就用手背挡在唇边,尽量压抑音量。
游夏把他上上下下扫量一遍。
抬手用指背试他额头温度,“嗯……还行不是很烫。”
她多年来都是一个人成长,在国外留学更是只能靠自己照顾自己,以她的生活经验来说,屈历洲生病可能只是症状强烈些,应该没什么大事。
而且他这么大人了,还有助理,应该不用她操心。
于是她没有多想,转告道:“那我先走了,你好些记得回电给我小叔。”
说完她就帮屈历洲带上门,转身就走。
“我……”
屈历洲最后惹人垂怜的表情瞬间崩裂,却被游夏果断地关在门后。
游夏多留了一会儿,但只是在外间嘱咐禹景:“你是他助理,你多关注一下他的健康状况,不行硬拖也要把他拖进医院。”
禹景看着自家老板被果断抛弃,目瞪口呆指着自己:“我吗?”
他就差喊出心声:我只是助理,而你是老婆啊,他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啊!
游夏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哦对了,你记得先回游总那边,说屈历洲没事,晚点会回复他。”
“夫人?”禹景追着游夏,“您真就这么走了啊……”
在游夏敷衍的嗯嗯声中,她摁亮电梯的同时,里间休息室同时传出“哐啷”一声清晰的巨响。
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紧跟着还有什么东西被带倒的连串砸响声。
这次连禹景都惊了:“糟了,屈总别真出事儿——”
没想到刚才一只脚踏入电梯的游夏,比禹景反应速度更快。
她全然没了刚才的懒散,拔腿闪身飞奔,像阵风似的冲回房间里。
第42章 高烧他还可以过分到什么程度。……
“屈历洲!”
游夏闯进房间,睁大眼看见室内情景,着实被惊到了。
屈历洲摔倒在地,也许是倒下时下意识抓了床边置物架,柜子整个砸倒在他身上,柜子上的观赏花瓶也摔碎在他周身。
他艰难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架子,跪倒在满地琳琅花绿的狼藉之中。
碎片折射出无数暖光,照亮他整个人,却没能为他增添半抹色彩,反而更衬得白衣和肤色更为病态脆弱。
游夏看见他就这样半跪着,以摇摇欲坠的姿态,去捡地上锋利的碎片。
一个不慎之中,他的手指被锋利的碎玻璃划破,很快渗出鲜血。
游夏赶紧冲过去,踢开碎片握住他的手:“谁让你用手捡了!快起来躺去床上。”
她边命令着边去扶他,想将他拉起来。
只不过屈历洲只是病了看起来憔悴,身量还是在那里,她一时拖不动。
屈历洲蹲跪着都有些摇晃,他仰脸望着游夏,勉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夏夏,我病了就什么都做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游夏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也不懂他今天为什么莫名态度卑微。
“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
“也不想对我产生多余的关心。”
他垂眸眼神枯萎如秋水,却又仿佛无法自控那般,只能用染血受伤的那只手,小心翼翼捏攥着她的裙摆。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夏夏,你去吧,不用管我。”
向来从容矜贵的人,眼尾微红地在你脚下,如此懂事,善解人意,偏偏他的手却攥着你的裙摆一角,举止里全是挽留。
游夏想,也许是生病会让人的精神更为脆弱,仅此而已。
可他下一句问出的问题,却让她的心防不攻自破。
屈历洲问她:“不管你去哪里,都还会回来我们的家,对么?”
我们的家。
游夏第一时间并没有理解到词意。
她长这么大并没有家的概念。
她只能清楚地看到,屈历洲的指节更加用力,深陷入她裙摆的柔软布料。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骨节嶙峋突起,手背血管根根分明,蜿蜒至微颤的小臂。
在他近似孤注一掷的祈盼里,她裙边的布料在他掌心卷缩成一团绝望的皱痕。
游夏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病号,只能半开玩笑地说:“我只是跟同事吃个饭,讨论一下工作上的事。被你说得我好像回不来了一样……”
屈历洲没有说话,只是用韵光透亮的眼神凝望她,手中紧攥她裙尾的样子,透出一股迷路儿童般的无助执拗。
最终他还是满目遗憾地松开游夏的裙角,仿佛不是失去她的垂怜,而是面对轰然倾塌的世界。
男人苍白冰冷的手颓然垂落下去。
游夏有点懵,她觉得屈历洲是不是烧糊涂了,还好她拿了车钥匙,她打算着:“我现在要出门,顺路带你去医院。”
屈历洲蹲着不起来,拿出一副少见的耍赖态度,摇头不语。
游夏都被气笑了:“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男人还是摇头,就蹲在她脚边一动不动。
游夏见他这幅样子,又不能张口骂人,只能弯腰去拖他两条手臂,妥协:“你先起来,我把你安排好再出门。”
屈历洲终于肯听话,顺着她的力气乖乖站起。
游夏小心扶着他跨过碎片,回头嘱咐房间门口瞠目结舌的禹景:“禹助,你安排人把这里清扫一下吧,谢了。”
禹景恭敬应声。
他心里犯嘀咕,屈总为了留下夫人真舍得下血本。
柜子砸自己也就算了,满柜中欧艺术品,少说四百万打底,当场碎成渣。
那什么,是要给总裁的演技申个奖了。禹助心里琢磨着这个事儿。
“还有,体温计、退烧药、退烧贴什么的,还有创可贴。这些常备物品你们都有的吧?”游夏拉着屈历洲,“帮忙拿一些过来。”
“好的夫人。”
禹景稍俯身鞠躬,一抬脸,蓦然撞上老板幽黑眯起的双眼,浑身骤然吓出个激灵。
屈历洲站在游夏看不见的侧后方,长睫在眼下投出浓密诡谲的阴影,忽然掀起眼皮,精亮深邃的目光向他尖锐刺射而来,眸底充斥警告意味。
禹景接收到老板无声的吩咐,立马记在心里,猛猛点头,很快低下头退开。
游夏好像看见禹景看着她旁边抖了下,把屈历洲摁坐在床上,她试探地默声观察屈历洲的脸色。
可他神色终究是一片虚弱可怜,有什么可怕的啊?
禹景或将成为老板生病的最大受害人。
游夏照顾自己的时候不太讲究,照顾屈历洲,手法就更加粗糙。
处理他手上的伤口,她也一点不细致。
等禹景拿来所有药品,她夹着一块酒精棉胡乱擦净屈历洲皮肤上的血污,随便贴块大创可贴就算完事。
屈历洲笑意吟吟地抬手,翻来覆去观摩她贴的翘边创可贴,好像很是满意。
“酒精清理伤口挺疼的,你不疼吗?”游夏奇怪地看他,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疼。”他望着她说,
“疼也开心。”
……果然病得不轻。
游夏看了眼时间,离约饭时间已经很近,得加快速度。
她拿起电子体温计,消了消毒递过去:“张嘴。”
屈历洲这时候反倒表现得很顺从。微张唇含入这只口腔体温计,把金属测温头压入舌根以下。
刚进嘴,舌尖就明显感觉到,金属头自带高温,被烫了一下的屈历洲脸色当即僵冻。
然后没几秒钟,体温计就响起警报。
游夏的惊叫声紧随其后:“天呐!42度?!”
有这么高吗?人都快烧傻了吧!
游夏不敢确信地抬手一把捂住屈历洲的额头。
明明手感没那么烫啊,怎么回事?
屈历洲果断先发制人,主动拿出体温计归零:“可能体温计有误,重新测一次。”
冷厉问责的目光若有似无扫在禹景身上。
禹景吓得差点当场跪下认错。
但说实话这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造假。
只能把测量头放进热水里泡了一会儿,谁知道温度没控制好,没能在预计时间内散热到合理范围。
禹景决定等会儿下去做个汇总分析,以PPT的形式呈现出来,帮助屈总追妻。
屈历洲斜了眼自己的总助。
就不该相信,这个和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结婚的人,能有什么漂亮的恋爱手段。
废物。讨老婆还是得靠自己。
屈历洲安抚地摸了摸游夏的脑袋:“别怕,我再测一次。”
重来后得出38.8的数据。
还是比他的实际温度高一些,但有了前面那个42的离谱标准,游夏对这次的数据没有表示怀疑。
“将近39,真是高烧,你先躺下休息。”游夏皱眉,在他身后垫上两个枕头,堆出一个舒适的坡弧,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靠上去。
她严肃得像个问诊的医生:“自己吃过药了没?吃的什么药?”
屈历洲摇头:“我没吃药。”
“都烧得这么厉害了,为什么不吃药啊?”游夏半是不解半是气愤。
吃药的话,恐怕等不到她来就痊愈了。
“因为头晕,在睡觉。”他扯起无力的笑容,“夏夏别生气。”
“又不是我的身体,我生什么气。”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把这句活说得有多阴阳怪气的吃味。
游夏边说边从铝箔板抠出一粒退烧药:“我只是等会儿还有安排,你先吃药睡一会儿。等我回来你还没退烧的话,就必须跟我去医院。”
屈历洲再次垂下眼眸,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只是想配合她递胶囊过来的动作,转手从床头柜上端起水杯。
却又是一声重重的咳嗽,剧烈的胸腔起伏带动手腕颤抖,瓷杯磕在柜面边缘,泼洒出水迹,从台面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
游夏眼疾手快,迅速握住他的手,近乎是蛮力夺取地接走杯子:“我来端,你怎么样?”
“没事,只是有点心慌手抖……乏力。”屈历洲手背挡在唇边,抑制住咳嗽又会泄露几分痛苦的低哮。
他在尽量善解人意:“你还有约,先走吧夏夏。”
气息颤抖,眼神很有分寸地避开和她对视。
他动作迟缓地抽出几张纸巾,转身探出手臂,略显笨拙地去擦拭泼到外面的水。
男人在削去层层清贵优柔的伪装后,裸露出坚强隐忍的脆弱薄壳,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扛,不愿意麻烦别人。
却又因为病中无力,更加显得他需要被人照顾。
游夏于心不忍地看着他。
殊不知自己都快被男人忽悠瘸了。
她反手就把他摁回床上:“你别忙活了行不行,我不去了,反正是关于工作,周一组会也可以讨论。”
屈历洲眉梢微不可察地扬挑。
又适时地转变满目心疼愧疚,声音轻得都快听不见了:“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工作,我不想……”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把药吃了,赶紧好起来就行。”
药丸的胶囊外壳在她温热的手心焐暖,她捏着药递到他唇边。
游夏吃软不吃硬,屈历洲当然最是清楚。
所以适当的示弱才会引起她的关注,以退为进表现得对自理小事都无能为力,才有机会留住她的脚步。
不过他还是想试探,可以过分到什么程度。
她还会继续纵容吗?
诡诈心机算计到这里,他稍偏过头避开药丸,皱眉委屈地低淡嫌了声:“苦。”
嘶…这人,吃个药还挑三拣四的,当她上菜呢。
况且,胶囊?苦?
游夏的耐心比屈历洲预估的少一些,也更暴躁一些。
她直接一把掐起屈历洲下巴,挤住他脸颊肉,趁他惊愕时稀微张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药丸塞进他嘴里,顺手用刚刚接过来的杯子怼进他烫红的双唇,粗暴喂水吞服。
“吃。”她干脆利落地回应了他的“苦”字。
屈历洲这次真的被呛到剧烈咳嗽,扶着床沿,秀削的脸和温沉的眉眼都憋得通红。
看着游夏的错愕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快慰情绪。
被夏夏……强迫了?
好爽。
游夏端起他的杯子出门接水,顺便给岑卓转账,告诉他自己临时有事不能赴约,拜托他帮忙招待一下小赵。
为表歉意,她还表示今晚他们二人的消费都由她买单,饭后想转几场都可以。
岑卓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表达不满,只是沉默片刻,便答应下来。
“实在不好意思了岑卓,家里有人生病了,事发突然,我得照顾。”她按开直饮水,接了杯温水。
岑卓轻笑了声:“家人当然是第一位。”
他知道游夏双亲无缘,很容易就猜出她口中的“家人”指的就是屈历洲。
所以他并未多说,音调着重在“家人”二字,约她下次:“那你记得补给我一顿单独的晚餐。”
游夏以为他是不悦于临时接待小赵,连忙答应:“当然,下次我还请你,你敞开肚皮随便吃……”
休息室中,房门没有关闭严实,留有一条缝隙。
游夏打电话时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这样从门缝飘入。
还约?居然……还约下次?
屈历洲静静听着,手指深陷在被褥中。
空气中飘零的,是她模糊的谈笑声,和他拳头攥紧时指骨发出几不可闻的咯响。
床边垃圾桶层层掩盖的底部,有从他口中刚吐掉退烧药。
他不想那么快好起来。
或者说,他连生病都是刻意的。
按他原本的计划,是想在今天,名正言顺地邀请游夏约会。
可他听说游夏和岑卓早就约了晚餐,还在环仕产业旗下的会所内。
是游夏主动定的位置。
这当然很好地证明了游夏别无私心。
但那个男人,呵。
在屈历洲的授意下,会所负责人报来消息说:
岑卓似乎很看重这次晚餐,提前很久就到达预定位置等待,还不时拿出准备礼物的丝绒盒子,几次三番欣赏,又妥帖珍重地收起。
不年不节的,岑卓送什么礼物?
给别人的老婆送什么礼物?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屈历洲怒极反笑,几乎快要发疯:“看来他很重视跟我老婆的饭局,是么?”
——那正是几个小时前的傍晚。
正在办公的屈历洲指间钢笔尖“啪”地折断,墨汁在雪白文件页铺染开一团狰狞的浓黑。
镜片反射窗外暮光,将眼底翻腾的阴鸷切割成冰冷伶俐的几何形状。
禹景在一旁低头附和:“是的总裁,天凉了,岑家该破产了。”
屈历洲嘴角抽动窒息弧度,眼神能杀人。
“不好意思屈总,厦京没有岑家这一号。”
禹景差点忘了,岑卓出身离异家庭,背景普通。
所以即便相伴多年,仍然迟迟不敢追求游夏小姐,结果就是被他家屈总半路天降,直接截胡。
屈历洲起身,清了清连日加班有些痛哑的嗓子:“去放冷水。”
和岑卓那种货色相争有什么意思?
游夏本来就是他的妻子,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他想到,要让游夏主动为他留下来。
不靠主动邀约的争抢,而是想知道,游夏会不会为了他,推掉和岑卓的饭局。
于是这半天里,又是泡冷水澡,又是最低温度吹空调,经过屈总的不懈努力,终于从轻微风寒的嗓子疼,把自己作成了……轻微低烧的小感冒。
啧,身体太好了。
真烦。
所以他的确是在生病。
只是他嫌自己病得太轻了,上了些假冒伪劣的手段。
当游夏接到小叔的电话来到环仕办公楼,总台呼入秘书处,禹景忍不住欢呼,甚至比老板本人还要高兴:
“总裁,这次你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都夺回来!”
屈历洲刚闭上的双眼,又缓缓睁开,懒冷地气笑了声,问他:“你每天上班是在写报告,还是写他妈男频小说?”
回忆中断在这里。
游夏端着水杯走进来,通话已经结束了,她低头滑动手机页面,飞快点了几下,才放下手机。
屈历洲躺在床上,腰身微蜷,没有说话,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她没有移开分毫。
“你吃晚饭没?”她觉得对生病的人表示关心,也许能令对方感到心安。
屈历洲气若游丝,看上去像是快碎了:“没什么胃口。”
“我就知道,叫了外卖,等着吧。”
她把杯子搁在他手边,转身,开始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检查了一下刚刚被碰倒的置物柜,上面有几道划痕,又去调整空调温度,把制冷换成净化空气新风模式。
“困就先睡会儿吧。”她回头看一眼屈历洲,站到窗边无聊赏月。
当她背对床铺时,屈历洲看着她的身影,眼底会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得逞的,近乎病态地满足和放松。
心底的不愉快会在转瞬间烟消云散。
夏夏此刻在他面前。今晚,夏夏只为他停留。这个确认足以让他开心了。
即便在自虐过程之后,身体会报复性地遭遇头疼,肌肉酸痛,甚至耳鸣发冷。
数道痛苦相互叠加,才会让他感受到愉悦,因为这只是留住她的“代价”,是她在意他的“证明”。
他会有些得意地想:
成功了,用自我伤害的方式,精准操控了游夏的同情心,她的责任感也会为他油然而生。
病,是他的胜利。
是他阴郁、私心占有的一次完美实践。
“夏夏。”他出声叫她。
他又想要更多了。
“怎么?”她回头。
不止想要她的目光停留,还想要分享她的体温。
他拉紧被子,怜弱道:“冷。”
她耿直回答:“那我把空调温度再升高点。”
“不要。”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指节修长,“借你的手暖暖就好。”
生病的人就是矫情哈。
游夏耷着眼皮,心里暗诽一句。
但她也没拒绝,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上身靠在床头同他并排而坐,把手十分随意地搭上他掌心:“你这手也不凉啊。”
他瞎扯不打草稿:“心里凉。”
“?”
游夏不明觉厉,倒是任由他把她的手拉进被子下面。
屈历洲背靠枕头,斜坐而眠,姿态慵懒地把头靠近她的肩膀。
看着像睡觉,其实只有眼睛闭着假寐。
被子底下的手,正在有一搭没一搭揉捏她的手指,像在玩什么玉质把件一样,带着柔和的珍惜的力度。
他可能还是有点冷,毕竟高烧,游夏是这么觉得的。
不然他为什么在越来越往她身上靠过来。原本只是捏着手掌,渐渐地把她整条手臂都拉了过去,还十分蛮不讲理地把她的胳膊抱进怀里。
她承载着重心的腰椎也向他歪倒过去,半个身子都快伏在他身上。
这个姿势,过分…亲密了吧?
不是……游夏有种感觉,她的身体仿佛在上演领土割让。
“有那么冷吗?”游夏十分不解,“你都快把我拖上床了……”
仿佛给屈历洲提供了个好灵感。
话音刚落,下一秒,男人猝然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削长指骨径直扶握上她纤软的腰肢,直接将她快速卷抱到他的怀里。
游夏当然没来得及反应,一瞬只觉得世界旋转颠倒,头发微乱挡住视线,回过神时,整个人就已经躺在屈历洲的大床正中央了。
他的手就此停留,紧紧勾揽着她的细腰。
“屈历洲!你是故意的吧?”游夏这才总算是回过味来。
男人像用尽所有力气那样,侧躺着在她身边,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语调无辜地说:“没办法,夏夏,发烧会冷。”
游夏耳朵被他的气息喷得奇痒难耐,猛然受不住抖颤一下,竟然在懵懂中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暖和啊?”
男人的手指热烫,轻柔拂开她微乱的碎发。
像拨开一从烟柳,露出两湾清潭朦胧月般的眼睛。
“你猜呢,宝宝?”
这声宝宝又让她恍惚了,飘摇的灯光黄晕让她又把两个男人合二为一。
宝宝,宝宝……
脑海里像小船晃晃悠悠地,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声音,而是屈历洲索取地钻进她怀里,不知疲倦一声声叫她:
“宝宝。”
“宝宝……”
“抱我。”
这个男人仿佛是在撒娇要她抱,手臂和长腿钳压她的动作,又令她无从挣脱。
到头来,他还是掌控的那一个。
游夏觉得自己变成了古代的书生,被一条青蛇或是白蛇纠缠着,总归是妖精,要吃掉她吸取法力。
这男人,好可怕的修为。
“别闹。”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推拒,“你还在发烧呢。”
他在她纤细颈项里又吻又嗅:“嗯。”
他只应了一声。
然后很快,还有下一句。
“夏夏。”他说:“要不要试试38度的老公?”
第43章 骗吻又上当了,夏夏。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虽然,这是一张床没错,但这是屈历洲办公室的套间啊,在这里做什么的话也太明目张胆了。
屈历洲倒是很不客气,对她不客气,对自己也不客气。
他直接趁游夏没反应前,拉着她的手放进衣下,攥住她如缎细腻的手指,抚按在他的腹肌上。
游夏手指烫得哆嗦一下,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手。她有些脸热,撑起点气势呵斥:“还有精神勾引我,看来药效不错。”
她挣扎起身:“既然你没事了,那我还是去赴约吧……”
游夏刚一起身就被屈历洲按回怀里。
他突然之间也不乱摸了,手规规矩矩搂抱着她,声音很轻:“别走,我头疼。”
游夏鄙夷地瞥他一眼:“接着演。”
屈历洲不回答,一味地挨着她装睡。
游夏冷笑瞪他,仰躺在他的床上,懒得和病号争,她也闭上眼睛。
结婚以来,他们好像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同床共枕过。
床褥丝滑暄软,像裹在舒芙蕾面包中,充斥着屈历洲身上独有的冷茶香味道。
或许婚姻可以称之为某种合法入侵。她入侵了屈历洲的安眠地,同时,屈历洲的气息也在将她包裹侵蚀。
男性的体温原本就比女性高一些,何况屈历洲还发烧了。
游夏舒服小憩了没多久,就开始觉得屈历洲怀里跟火炉似的。
她被逼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想推开屈历洲的手,他的胳膊却又格外重,凭她的力气推不开。
还有他一动不动,呼吸平稳,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她又不想吵醒他,所以暂时忍着。
就在她快要汗湿刘海时,外卖电话吵响,随后秘书部请求连线,屈历洲被吵醒,稍微松开手臂,她才得以挣脱。
接线后让禹景帮忙上菜,等对方推来超长的床面悬空桌,游夏一骨碌爬起,拍醒屈历洲:“醒醒,吃晚饭。”
屈历洲惺忪醒来,眼神还无聚焦,却增添几分迟缓慵懒的美。人虽病着,但是该讲究的一点不落,还会强撑着起来跟游夏一起去浴室刷牙洗脸。
回来刚坐下,他手里被游夏塞进一只勺子,桌面滑过来一碗清粥,精准停在他面前。
“喏,你的粥。”
他眼前只有一碗粥。
而游夏很是没有亏待自己,桌上琳琅满目,烤鸭、海鲜、特色冷吃兔、糖醋小排、清炒时蔬,把想吃的全都点了个遍。
她都没来得及照看屈历洲,饿得抄起筷子就吃。
仔细一算,她也一天没吃饭了,原本就等着晚些和岑卓小赵下馆子那顿填饱肚子,可把她饿坏了。
加上长久忙工作,出差去津城水土不服,不习惯当地饮食,这种情况下,她当然要好好犒劳自己。
屈历洲盖着被子,举止斯文端方,手持勺子却没着急下口,而是歪过头,观察大快朵颐的游夏。
她整个人翻出被窝,盘腿坐在他身边。
恍惚中,夫妻有了同吃同睡的感觉。
偏爱酥烂的排骨肉,执筷落箸精准,快速而不粗俗,绝不拖泥带水。
一勺剔透饱满的米饭,搭配酸甜油亮的拆骨肉送入口中,腮帮子被饭菜撑得鼓起来,睫毛还随着咀嚼的节奏轻快颤动,活像小松鼠囤食。
吃到干噎的地方,她捧起汤碗,什锦蔬菜汤也能喝得津津有味。
热气氤氲中她满足地眯起眼,喉间发出极轻的咕嘟吞咽声,汤汁沾上唇峰一些也浑不在意。
青菜鲜亮水灵,藕片挂汁脆嫩,夹菜时手腕利落挑起,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游夏的吃相很好看,也令人很有食欲。
要说眼大肚小,游夏算是排得上号的,虽然馋但吃不了多少。
盛米饭的小碗见光,她轻声打嗝,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指尖蹭掉一粒粘在颊边的米粒。
想下床消消食,才猛然发现屈历洲一直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只……很通人性的大狗狗。
“看我干嘛,吃你的饭。”她捂着自己稍微撑鼓起来的肚子。
屈历洲笑了声,挑剔语气里糅杂委屈眼神:“看你吃那么香,而我只有白粥……太清淡,没胃口。”
游夏扫量桌上的大鱼大肉,果断将它们收起来:“但这些重油盐,你生病不能吃。”
男人摩挲下巴,故作为难:“可是空口喝白粥,太难咽。”
游夏一想也是,把青蔬拼盘推到他面前:“烩蘑菇和虾仁西蓝花我都没动过,给你吃吧。”
屈历洲垂眸,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餐盒上,抬眼再次请求她的帮助:“夏夏,过来点。”
“干嘛?”游夏一秒钟警惕。
“帮我打开盒盖。”他还是这么擅长撬动她的意志,“我没力,连水杯都端不动,你刚才都看到了。”
“……事多。”
游夏狐疑地盯他半天,还是挪过去,倾身伸手去替他揭盖。
然而在手还没碰到餐盒的前一瞬,竟被屈历洲抓住手腕。
“又上当了,夏夏。”
他哪里是无力的样子,简直有劲得很,还能直接将游夏拽*过去,凌乱地趴倒在他怀里。
游夏刚要尖叫,他的气息已经铺天盖地压下来,把她的惊呼堵回嘴巴里。
屈历洲扯起唇,掌心托扣住她后颈,指腹碾蹭过她沾着香气的嘴角。
她唇齿间还留有米饭的温热清甜,被他强势撬开,舌尖卷走她口腔里甜蜜的滋味,进行更深入地攫取。
“唔嗯…”
游夏惊得忘记推拒,甚至忘了呼吸。
太过疏于防范,让他攻破城门扫荡过口腔的每一寸,唇瓣都被嘬得发麻。缠吻吮吸足够温柔,却又无处躲避。
鼻息里是比这片空间里弥散的,更为直观浓烈的,他的茶调香气。
和空调冷气交融发酵,给人以奇异的升温感受,熏得人意志昏沉。
屈历洲辗转换位,吻得密实又深沉,仿佛要把她此刻毫无防备的模样拆吃入腹。
分开时,游夏的唇瓣水光撩动,浮上一层恼人的红肿,瞪圆的眼里还残留懵然困惑,涨红的脸蛋做不得一点假意。
她的嘴唇被亲得生疼,忍不住控诉他:“你!”
他抬指抹过她湿润的下唇,抵着她额头低笑,嗓音带着清俐质感像远山的雨雾:
“吃饱了,谢谢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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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历洲可能是铁打的,一夜过去就基本恢复正常。
游夏也转头继续投身工作。
这段时间依旧很忙,但心情不错。
自从一脚踹断于百诚这根黏腻碍眼的老油条,没他从中作梗使绊子,游夏带团队与各界的沟通合作,都比以前进展顺利,且效率更高。
加上但凡有资质被允许参与到这个庞大工程的人员,无论是她手底下的组员,还是整个装修期从前到后的集团合作方、施工队等等,都要经过游夏一手筛选过审,这样一来工作配合也更顺畅。
另外上次三方会议后,如屈历洲所说的那样,虽然在游夏负责整个工程运作期间,游聿行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会下手过多干涉。
但他派了钟亦过来,做游夏的左右手。
可以说这段时间,钟亦进出总裁办的次数与停留在他们建工三组的时间近乎对半开。
而有钟亦在,就是游聿行坐镇大后方为游夏兜底的最好佐证。
当然,外在的便利条件不过是锦上添花。
游夏对待工作从来是百分百认真肃正的敬业态度。高效解决问题,严谨对待细节,苛刻要求自我,恩威并施管理手下。
小游组长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集团上下人尽皆知。
整个【环仕】翻修工程项目分为三期。
目前,负责硬装一期的团队,如钢筋水泥原料集团、运料工人团队、以及墙体垒砌、防水改电等合作施工方早已明确签订合作。
按照【津尚】方面提供的《设计图纸与一期施工方案》,他们很快以专业能力与效率做出详细的项目报价书,交到了游夏手中。
游夏跟岑卓连夜汇总,按照与【环仕】项目负责人Kelly的约定时间,卡着点如约汇总出整个工程的一期报价。
在与Kelly洽谈工程报价期间,游夏也一刻没闲着。
整个装修过程中的三大阶段,二期硬装是最磨人心志、也是最能体现被委托方装修团队的专业水准的。
因为二期属于大项目不多,小项目不断。
从瓷砖、门窗、吊顶,到二次消防和实木柜体定制,大大小小的项目十分繁琐且杂。
所以如果想一口气确定所有二期合作方,耗费的时间与精力相比一期几乎是三倍甚至更多。
可偏偏游夏是个有问题绝不拖延,必须以最快速度解决的工作狂。
确定二期硬装团队这么繁冗复杂的工作量,从初期筛选、走访考察到最后洽谈议价,游夏硬是只用了一周不到的时间来处理。
游夏本以为接下去的工作也会跟之前那样,一如既往地顺利开展。
不料却被小赵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得她措手不及。
游夏当时正在考察三期合作的软装饰家居公司,接到小赵的电话,她跟对方匆匆道别后,马不停蹄地就往【津尚】赶。
刚一回到他们建工三组,游夏一眼就看到岑卓的办公桌已经被搬空了。
“怎么回事?”游夏皱着眉站在桌旁问道。
当时电话里,小赵过于着急说得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地毫无逻辑,游夏也着急往回赶,没耐心多听就干脆挂了。
结果现在组员个个干着急,却谁也不敢率先汇报。
游夏脾气急,哪有功夫等他们面面相觑慢慢酝酿,直接点名:“阿文你说。”
被点到名的女生扶了扶眼镜,还算冷静,迅速组织一遍语言逻辑,向游夏汇报说:“小刘量尺出现失误,但防水工程那边已经上料了,损失…有点大。”
“对、对不起组长!!”犯错误的男生立马站起来,头垂得很低,
过于慌张的情绪连认错都结结巴巴的,“是、是我粗心了,连累了岑工被调走……”
“实习生本来就有容错成本,等会儿再说你的事。”游夏打断他不合时宜的愧疚。
她现在很奇怪,为什么小刘出错,只调走了岑卓一个人?
“出现问题就解决问题,该重做的重做,该补救的补救,一声不吭把我的人算调走怎么回事?”
事发紧急,容不得游夏考虑太多。
她一时想不明白,懊恼脾气上来,越说越激愤,“到底谁安排的!谁允许了?!”
见游夏要发火,在场组员没一个敢再吭声,纷纷低下头鼻观眼眼观心。
这时候,一道男声从她身后响起,喊她的名字:“游夏。”
是岑卓。
游夏回头看见他,强压了下心头的火气,一挥手解散团队让他们去各忙各的。随后转身带着岑卓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不及坐下,游夏着急忙慌地问他:“谁突然把你从我跟前调走的?”
“集团下发调组委任通知。不换岗,只调离原组,我无法拒绝。”相比游夏的光火,岑卓看起来反倒算冷静,甚至话里还带了点揶揄味道,“部长盖的章,游总签的字。”
游夏一听,二话不说就要往外冲:“我找他们去!”
“冷静点,游夏。”岑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扯回来,却没放手。
只是稍稍抿唇,若有所思地强调这句,
“都是老员工了,你难道不清楚么,集团高层的调令一出,还是经过游总亲手签字的通知文件,是绝对没有撤回余地的。”
他低头端凝着游夏的脸色,又说:“何况这事儿确实是咱们组的人出了岔子,组员工作失误,副组长担责也应该。”
“什么时候担责用过你?”游夏更是越听越气不过,
“量尺这种错误,吃这碗饭的设计师哪个没犯过?我有一万种方式补救,可大可小的事儿,怎么就需要到担责的程度了?”
她情绪仍然激动,半点不让步,“再说我这个组长还在呢,就算要担责也是我第一个担,他们招呼都不打一个,凭什么让你全把罪都扛了?”
“欺负人敢欺负到我头上,”说着游夏甩开岑卓的手,“我才不忍他们,别拦我!”
岑卓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是高兴于游夏为了他慷慨出头,又必须维持住受害人设。
暂时离开游夏身边,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游夏,算了。你我分开也一样可以各自发光发热。”
他上前又一次握住女人的手腕,劝阻着。
惹得游夏有点不高兴了,回头蹙起眉瞪他,边抽动着腕骨想挣扎边吼了他一句:“放屁,说了让你别拦我!”
时机到了,岑卓紧紧盯着女人的神情,才说出内情:“出事之后,【环仕】那边也来人了。”
说完这句,他故意停顿在这里。
像是在等待,他想要的那种,游夏的反应。
果然,游夏的下一秒反应和下一句反问,都正中他算计的靶心。
“【环仕】?”游夏有点被他说愣了,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会惊动到他们?”
岑卓顺着她的话,先开始铺垫:
“起初我也觉得有些惊讶,毕竟调令下得很快。像我这种小角色——一个部门下的专项组副组长,竟然惊动游总亲自签字批换岗。”
再给出转折,“直到听说【环仕】的人来过。”
然后扔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定论,充满迷惑性:“我想游总不是那种专制决断的人,或许处理这么快,是为了给甲方【环仕】那边一个交代吧。”
他带着轻松玩笑地语气,好像是希望游夏别再气愤,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多年以来,他这是第一次,对游夏有故意的肌肤触碰。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毕竟……上次吃宵夜,送你这醉鬼回酒店被撞见,于公于私,说不定我都已经彻底得罪你家屈总了,你可得记着欠我的。”
一套逻辑闭环的说辞,加之几分自嘲的玩笑态度,无奈的心情没有说出口,不轻易妄自菲薄的坚韧眼神却十分生动。
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可有的话,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听者未必会觉得玩笑。
毕竟他比任何人都吃得准游夏的心理。
毕竟,这是在游夏回来之前,他就一直在提前准备的话术了。
岑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没再继续。
他望着游夏,不动声色徘徊在她脸上的目光中,含藏一半紧张,一半是期待。
紧张她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话里有话,期待她为他愤愤不平。
但无论怎样,到这里他点到为止。
因为,他需要留给游夏时间,让她自己品读出,她丈夫屈历洲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借势压人,在针对她多年的好友岑卓。
而如他所设想的那样,游夏此刻真的稍微冷静下来。她紧皱着眉,回望向他,对上面前男人的眼睛,然后开始回忆他刚刚的话,陷入了思考。
那么很快,她就可以捕捉到岑卓话里的重点。
尽管重点是男人用看似玩笑的方式表露的。
而她尚且对此未曾觉察。
所以岑卓刚刚都说了什么?
他说调令下得很快。
很奇怪。在【津尚】这样的集团,无关职位大小,任何一个员工的岗位变动,升职、降职、同级调换都需要经过层层上级领导的签字批准。
这个过程绝对不会很快,最短也需要十五个工作日,留足原岗任务交接的时间。
而直到昨天下班之前,岑卓还隶属于她的建工三组。从她的三组被莫名抽调去隔壁的二组,前后不过是她上午去考察一个窗帘公司的半天时间。
他说惊动了【环仕】。
还说小叔亲自签字。
更奇怪了。
且不说【津尚】和游家在业界与圈内的影响力,单论游聿行与屈历洲的关系,以及两家势均力敌的阶层力量,就不可能出现【环仕】施加压力给【津尚】这种不切实际、有悖逻辑的状况和说法。
还有就是如岑卓所说,以他的职位调岗竟然需要小叔亲自签字。
方方面面,都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不得不考虑岑卓最后一句玩笑里,他得罪屈历洲,从而被针对的可能性有多少。
屈历洲会是那种人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游夏还没完全捋清楚思绪,岑卓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半晌,他又重新开口,放缓语气叮嘱她:“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拦着,做事别总那么冲动,二话不说就是干,这样很容易让自己吃亏。”
他为博取游夏同情与关注,而一早便预备好的这套说辞,到这里还不算完全结束。他还需要有一个完美的收尾。
岑卓知道,游夏感性与理性并存。
那么他的这套话术里,就不能只是暗含挑拨,理应还要有一套合时宜的情感牌,以便用来加重离间的胜算筹码。
他最清楚,能让游聿行签字调人的那位,除了【环仕】的总裁、游夏的丈夫屈历洲,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他知道屈历洲在担心什么。
屈历洲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
男人的战斗在无声之间,就算屈历洲不针对他,岑卓也从没打算放弃游夏。
结婚了又如何,他认识游夏的时候,屈历洲还不知道在哪呢。
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懂游夏的率真和美好。
所以在他有意离间的心机话术里,岑卓不会说“可惜了,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完成这个项目,一起喝庆功酒的”。
他会说:“你的人生和自由,从来都在你自己手中。
“别被所谓无用的‘联姻’,绊住手脚。”
岑卓自始至终都没有明说。但游夏不傻,她当然听明白了岑卓话里的意思。
只是她一时没办法理解。
屈历洲,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他跟岑卓都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个人。甚至在她的认知里,屈历洲应该都不认识岑卓。
没怨没仇的,他为什么针对岑卓?
但不管怎么说,屈历洲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而且这次麻烦不同于百诚那次。于百诚一个外人,一个掀翻他的破厂子游夏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不相关的外人,其实对她来说,很简单,干就完了。
可屈历洲是不同的。究竟是哪里不同,游夏说不出。但她就是有种莫名被自己人背刺了的感觉,她实在想不通,屈历洲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给她找事儿。
游夏简直又气又烦,她不好过,她不可能让惹她不快的人好过。
所以游夏几乎没犹豫,跟岑卓谈完之后,她请了假。之后一个电话打给禹景,问到屈历洲现在所处的位置后,她一脚油门直接杀了过去。
或许是见到游夏一身奢华高定红西装,身上配饰包包都是天价,又是开着千万级别的超跑来的。
总之,从她踏入这里就没人拦她,反而男性接待人员礼貌有加地走在前面为她引路,带她畅通无阻地找到屈历洲所在的包间。
游夏整个人都在气头上,没心思观赏这一路上的亭台水榭、花花鸟鸟,更无所谓接待人员怎么知道她是谁,要找谁。
可能禹景刚才提前给这里的人透了口风。
那么屈历洲大概也会知道自己来找他。
游夏步调生风,跟着男接待员来到门口。
没等男接待员抬手敲门,游夏耐性耗光,直接扬手甩开门就闯了进去,语气冷硬地命令道:“屈历洲,你——”
当她看清包间里面的情形,未及骂出口的话,被蓦然生生堵在嘴边。
第44章 吵架你就这么在乎他?
【宗楼】
四大名门共同持股的厦京最奢华茶楼。
【奎】字号园舍
眼前,茶香袅氲弥漫成雾,水汽微朦,帘纱款款飘零成浪,轻幽晃曳。迷蒙青雾散尽之前。
茶调之下的男性冷香先一步挤入鼻腔,捕获嗅觉神经。
这香气显然并非来自同一款。
或清消冷峻,或欲气野感,应该说,不是同一个男人的品味。
随着游夏猛然开敞木门,茶雾热汽旋即蒸腾升空,消弭漫散。透过烟丝细雾,室内雅致禅意的中式胜境愈渐清晰地显露出来。
又幽谧,又奢靡。
然而当游夏定睛仔细观察才发现,室内只有三个男人。
她的小叔游聿行、许家那位浪荡太子爷许靳风,还有一位游夏没接触过,但都在一个圈里也互相认识,郎家的现任掌权继承人,郎隽。
说起来,在游夏自幼对茶文化的认知中,喝茶这件事,一般也就是大家都齐齐围坐在同一张茶台前,共同品茗赏香,抽烟聊天。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三个男人竟然是在同一间茶室里,各干各的。
紫檀木老式根雕茶台前,游聿行冲茶的手腕骨节清晰,一块低调又奢昂的腕表折射剔亮的光,冷酷气质浑然天成。
左边太师椅上,许靳风身上那件宝蓝色皮衣极为扎眼,颈上叠着两条来自不同高奢品牌当季新款项链,别出心裁。
全身的穿搭款式都张扬无比,又很好地搭配在一起,野性恣肆,痞气却不流气,正翘着二郎腿逗鸟玩儿。
郎隽斜倚在右侧百花八角屏风前。半低着头,额前冷棕碎发微卷,投下隐微黯影遮蔽眉眼,尤为显衬鼻骨高挺,姿态慵懒又深不可测。
长指漫无目的地轻搓慢捻,洒下饵料,悠然欣赏池中锦鲤争相抢食。
当游夏不管不顾地莽撞闯进来,这一刻,三个优容贵相的男人纷纷抬头,撩掀眼皮,同时朝她投来几道饶有兴致的视线。
唯独不见她的丈夫,屈历洲。
另外两个游夏不熟,又装着满肚子火,也没心情寒暄现认识,她站在门旁边,看向游聿行直奔主题:“小叔,屈历洲人呢?我有事找——”
“你找我,夏夏。”低淡温沉的嗓音倏尔从后方响起。
游夏循声扭头望过去。
只见屈历洲长指轻撩帐幔,从山川水墨帘纱后款款走出。
橄榄绿双排扣复古西装夹克,面料柔软光滑,版型松散,手工剪裁精致流畅,撑罩起男人直挺清拔的修美体态,更衬绅士气质,斯雅出尘。
内搭低胸丝绸白T,裸出薄白肌肤,锁骨深嵌,胸膛紧致精实的肌理线条似隐若现。西装收腰式设计只系单粒纽扣,黑长裤松宽垂顺,极致勾勒男人劲瘦窄腰,更显长腿逆天比例。
黑皮尖头及踝靴铮亮无尘,迈出优雅步伐,却又偏偏只走了两步便没由来地停下来。屈历洲站在那里,斥足气场地占据游夏全部视线。
在他左侧西装胸前,佩戴着一方鱼尾胸针。
鱼尾经过缎光纹理雕金工艺塑造,白金勾勒大朵尾鳍,将游动时的摆幅和褶皱都塑造得灵动飘逸,鳍尖以偏光海盐晶石散敷,与钻光的层次形成递进。
交替浮现的光晕,宛若鱼儿摆尾。
鱼尾胸针是他今天这身绿色西装的点睛之笔。配他宛若神造的精致面容,唇角微挑,实在颇具贵公子的病娇美感,一派光鲜。
恍惚之间,游夏不得不承认被他一下子晃晕了眼。
……差点又被男狐狸勾引。
直到听见旁侧太师椅上,许靳风戏谑含笑地清了个嗓儿,才猛然迫使游夏醒过神来。
她不禁更加羞恼气愤,暗骂自己险些忘了因为什么来的。
她不再看屈历洲那张脸,主动快步朝他走过去,一把拉住男人的手拽着他就往外走,没好气道:“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屈历洲被游夏拽走,室内转瞬只剩三个男人。
“所以他是听到禹景说游夏要来,特意进去换了身衣服,又算准时间撩个帘子出来秀美色,就为了勾引你家小侄女儿?”许靳风呲地一声侃笑,
“屈历洲这小子,越来越会孔雀开屏了。”
一泡茶后,游聿行反手倒掉茶叶,淡漠搭腔:“他算计游夏也不是一两天了。”
郎隽依旧慵懒靠在屏风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哂笑一句:“干坏事这么快就被老婆捉现行,他会不会死得很惨?”
许靳风佯作思考地啧了声,“死得惨不惨不好说。”
“但可能会哭得很惨。”游聿行默契接话。
两人一对视,许靳风当即玩味地扯起唇,游聿行戏谑挑眉。
“哭?屈历洲?”郎隽虚眯眼尾,站直身,“什么时候?”
“就上回在我那儿,小侄女过敏。”许靳风对这事记忆犹新,恨不得传遍兄弟群。
郎隽瞬息沉默后开口:“……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拍照。”
他抬起一只手,筋骨分明的小臂撑着屏风架,打了个响指,嘴角慢慢挂起不怀好意地促狭笑容,
“抓住环仕总裁的黑料,少一分竞争,大家也少一分辛苦。”
许靳风懒痞笑哼一声:“忘了你小子也是个变态。”
郎隽云淡风轻地挑挑眉,偏头问游聿行:“听说昨晚你那个废物哥哥被警方抓了,也是屈历洲办的?”
游聿行分茶入杯,“嗯,他的手段,有目共睹。”
许靳风指节弹响杯沿,上好的冰瓷发出清音脆响:“哥们已经疯了,‘杀’完情敌‘杀’岳父,别不是发起疯来要轮到兄弟几个了吧。”
——茶室外,
游夏拽着屈历洲走到九曲长廊下。
她一把甩开男人,单刀直入:“是你让小叔把岑卓调走的吗?”
屈历洲低头瞟过被她猛然甩开的手,明显一顿,稀微含笑的眸光转瞬冻结。
他站在那里,看着游夏但没立刻开口。
气氛微滞片刻后,男人薄唇微翕,他疏淡平静的口吻中,落有几分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诮:“他这么快就跟你告状了?”
倘若此刻站在他面前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岑卓本人。
屈历洲也能勉强算他有点骨气。
废物成这样,也配肖想夏夏?看来……只是这样还不足以抹除这个人的存在呢。
“什么叫告状?”游夏被他的用词惊愣了下,皱眉不满,“你放尊重点,屈历洲。”
坦白说,其实来的路上游夏依然心有存疑。
诚然她与屈历洲这场婚姻牵涉很多。
他们的婚姻是商业利益捆绑,是家族资源互置,所以他们不是自由恋爱,他们完全受制于外力因素而被强行锁在一起。
但无论如何,屈历洲在她心底的形象至少始终都是正面的。
他性情温良,耐心体贴出手大方。
他进退有度,风度绅士有原则懂分寸。
他边界感强,结婚以来他从未随意干涉过她的生活与私事。
从前觉得婚姻平淡,现在她反而认为这样更随心所欲。
生活上什么都不用操心,家族里当个甩手掌柜,一切有屈历洲为她撑腰和托底的感觉也不错。
从前也嫌丈夫无趣,现在却渐渐感觉屈历洲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寡淡,他有欲望,但他从不越界。
他是正人君子,他对她几乎唯命是从。
所以来的时候她也会反复纠结,因为不想又盲目错想他,冤枉他。
结果当她极力保持理智的时候,他轻描淡写来了一句“告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承认了!?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啊!
游夏渐渐火气有点上来,连珠炮一样开始输出,“你怎么回事啊屈历洲,到底哪里有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你心意?”
她实在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给我一个解释,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针对岑卓?”
相比游夏的激动质问,屈历洲表现得异常平静。他游移在她脸上的目光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仍旧声平淡稳。
不答反问:“你今天来找我,就单纯是为了他。”
“仅仅只是不在同一个组工作,就让你这么难过?”
屈历洲低垂着睫,眼色沉冷地深深注视着她,短暂停顿了两秒,他忽然像泄了口气,薄红唇角弯起的弧近乎讽刺,鲜少地叫出她的名字。
“游夏。”他问,“你就这么在乎他?”
“我当然在乎他!”气头上的游夏根本无法觉察到男人低气压的不愉,她没多考虑,答得痛快,只一心想着替岑卓辩驳不公:
“抛开我跟岑卓从高中就认识的交情不说,他的专业能力圈内人尽皆知,他的敬业素养更是大家有目共睹。”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猎头公司用尽手段想挖他,【津尚】内部哪个部门哪个专项组不是争着抢着要他!?”
游夏越说越气,“你们现在突然把他从我这儿弄走,给我制造多少不必要的麻烦??我有多被动你知道吗?你考虑过我的立场和感受吗!?”
然而屈历洲却不为所动,只说:“他的优秀,我不关心。”
或许是意识到,如果两个人再这样继续争执下去,一定会吵起来。屈历洲眉骨紧皱着,唇线抿起,半晌后还是沉下一口气,逼迫自己恢复冷静。
他暂时放缓因过分嫉妒而快要扭曲的心态,敛起讥讽姿态,淡去情绪,选择退让一步,嗓音低柔些许:
“夏夏,你也要清楚,你取得事业上的成功,得到荣誉和嘉奖,是因为你本身就足够优秀,与他无关。”
可这在游夏看来,只是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散漫态度。以为他不想直面这件事,她也懒得再剖根问题追究原因,只要一个结果:
“别跟我说那么多,你耍的手段,你来收场,让小叔撤回调令。”
见眼前的男人只看着自己,再次沉默。
游夏寸步不让,重复命令,逼他:“听不懂吗?我说让你去告诉小叔撤回调令,放岑卓回来我的组,现在马上。”
令她意外的是,婚后从来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听从她的要求,同时也收回了刚才的让步。
“调令不可能撤回。”屈历洲字句坚定,“既然有人出错,就要有人担责。”
“据我所知,工作失误的实习生就是他的带教徒弟,所以,他无可逃避。”
“少拿那种根本不入眼的失误说事儿,不让任何一方利益受损的补救办法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跟我扯什么担责!?”游夏的耐心已经快耗光了,
“何况,要说担责那也是我来担,凭什么是岑卓?这不公平!”
“不公平?”谁知屈历洲也不再退让。
“他从你的组调去建工二组,不但从副组长升到组长,同时直接独立上手的项目绝不比【环仕】的工程小,夏夏,你说不公平在哪里?”
屈历洲理智的弦已然绷紧至极限,她越是想着岑卓,他越是要什么都计较。
于是他也懒于循序渐进,直截了当地扔出来一句:“作为甲方,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环仕】这个项目,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除非,你代表【津尚】的态度,为了他而选择放弃合作。”
“屈历洲你什么意思!”游夏彻底炸了,“你威胁我!?”
她简直要被气疯了:“我说你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这是我的工作我的私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你有什么权力干涉?”
她近乎是吼出这句:“谁允许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敢动我的人!?”
“你的人?”屈历洲瞬间眼尾见了红。
男人一直维持的平静彻底崩盘。仿佛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他突然从胸腔里挤出一阵森冷的阴笑,疯癖狠戾的焰苗在他眼底愈烧愈烈,愈发癫狂。
他笑到声嘶力竭才发问,
“他是你的人,那我算什么?”
“什么你算什么?你以为你算什么!?”游夏心底怒火难遏,不自觉抬高声音。
满腔烦躁和委屈无处纾解,话赶话到这里。
她忍不住刻薄带刺地讽笑了声,嘲弄男人,“屈历洲,平时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秀恩爱扮亲密就算了,别到头来把自己也骗了。”
口不择言的伤人话也随情绪的发泄,脱口而出: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趁早离婚,反正这个破联姻我早就受够了!不对,我原本就不想要!!”
女人尾音落定,长廊内顷刻死寂般阒静。
有风动,吹来荷香滢洄瑟凉。
好吧,游夏承认,没经大脑的狠话刚一撂出来,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屈历洲骤然落下一滴泪。
那一瞬,游夏只觉得胸口莫名憋闷得像窒息,令人如鲠在喉。
甚至,她竟然无法做到毫无惧色地,直视男人那双漆黑晦黯,又满是伤神的眸。
她下意识撇开视线,逃离他泫然泛滥的眸光,那眼神仿若追问。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她一时之间也做不到示弱,只有硬撑着那点并不敞亮的自尊,跟他沉默以对得耗下去。
恍惚过了半个世纪那样久。
最终,还是屈历洲先开口,打破彼此间僵持不下的沉默。
“所以在你心里,岑卓比我重要。”
“也比我们的婚姻重要。”
他口吻郁郁沉冷,没了方才的偏执,也不见平素的温和。
他像是认清了什么一般,尾音下压,忽略真实存在心头的那滴泪,情绪归寂至平静无波,陈述自己的理解,
“你为了他,就是可以这样轻易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边。”
屈历洲自嘲般淡凉挑唇,眸里却不着色半分笑意。
转身离开前,他只扔下一句:“游夏,你不明白我。”
“但如果你真的决定好,我就放你走。”
/
这一架吵完,游夏并没有觉得有多畅快。
明明事实上,她就是为了和屈历洲大吵一架来的。
但也许是太过于冲动了,不欢而散之后,她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放肆输出的激情,也没有像她从小到大百战百胜的痛快淋漓。
她这样的脾气性格,吵架只为了达成目的和赢,而赢是为了发泄不爽。除此之外,她从来不思考吵架的意义。
可她这次竟然破天荒开始反思。
她怀疑自己找屈历洲吵架,是不是真的正确?
总之她很烦躁。
短期内把岑卓调回来是不大可能了,只能暂且搁置。
同时她也坚决拒绝了新的副组长的调任申请。在项目进行期间,花精力和新工作伙伴磨合,她宁愿自己多干点活。
没有了岑卓的处处周全的帮助,她也不放心别人来接手他的*工作,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一连几天,她都全天候守在【环仕】本部施工现场。
没那么多时间考虑其他的,几乎和工人们同时上下班,不怕脏和累,把自己当成半个监理,另半个算是包工头。
这天午休,她招呼工人们停工后,自己也随后走到廊桥上,掸去身上灰尘稍作休息。
在这里不像在家里,饮□□致还有专人布菜。也不像酒店高级套房,200道菜品无限量供应,餐单还每天不重样。
游夏端着统一订购的快餐,蹲到没人处打算随便凑合一下。
打开塑料饭盒,她用一次性筷子挑拣细数:“小炒肉、油焖大虾、狮子头和两份蔬菜……还不错。”
她自言自语夹起一块青椒放入口中,开始今天的午餐。
不是有句话说,饿了吃什么都香吗?
为什么她这么饿,饭菜的味道也不赖,但就是有种食之无味的感觉呢?
她忽然间想起屈历洲生病那晚,她坐在他房间吃的那顿丰盛的外卖。
她在猛猛炫饭,他笑看不语。
现在回忆起来,竟然有种出奇的安宁无忧虑。
尤其是,在和屈历洲连日冷战的,当下。
不知道算不算冷战,事实上是比从前交流更少了。
没办法,胃口不好也得吃饱,她需要充沛的力气来面对工作。
360°环绕全景落地玻璃廊桥是A塔的外层走廊,是环仕盖楼的原始设计,既能保证基础隔温又十分美观。
在她正对面,全透明的景观直梯镶嵌在廊桥外,像是戒指上的一颗璀璨珍钻。
偏偏,偏偏在她勉强自己大口吃饭,把腮帮子填得鼓鼓囊囊,又再次往嘴里压进一块肉,艰难咀嚼的时候,这座电梯从上层缓慢地降落下来。
游夏愣了。
因为是观光透明梯,速度也不快,她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乘客,成片的,都穿着高定商务装,个个气质脱俗非富即贵。
有几位游夏眼熟,是环仕的管理层,另外几位欣赏远外景色的生面孔,应该是环仕客户或者合作方。
最扎眼的,是人群中心簇拥鹤立的那个男人。
屈历洲。
他身高出挑,气质也卓然出众,着色低调,在一群精致的都市精英中却是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纯黑素款西装剪裁简俐如刀,银质领带夹在灯下溅出冷星,温润笑意勾在唇角,颔首聆听着身旁人言语,压低的眸光却疏淡如隔雾看花。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那样。
游夏心里竟升起一丝怪异惶惑的情绪。
对比之下,蹲在走廊上吃盒饭的女人,就显得潦草多了。
一件纯棉白汗衫只为方便干活,上面已经被灰尘蹭出斑驳,耐脏的灰色修身弹力喇叭裤,更显得整个人雾蒙蒙的。
最抢眼的,应该是她头上那顶“小红帽”,安全帽扣带在鼓起的腮帮上勒出印痕,长发随意斜挽在后脑。
干练得像一次能扛十袋水泥的工地女战士。
凭她绝对出挑的美貌,她理应、且确实从来没有为穿着打扮窘迫过。
此刻居然有一些,不希望被他看到。
电梯好慢,赶紧过去吧。
她在心底不断和他彼此对比。
里面是一个干净柔和似阳春白雪的男人,外面是他灰头土脸的老婆。
怎么比怎么丢脸。
可恰在这时,屈历洲似有所感抬眼,目光穿透玻璃厢门,向她投来清冷一瞥。
对视上的那一秒,他周身的人影自动模糊成光斑,化作他们中间一条沉默流淌的界河。
她的视域中心,只有他平寂无波的眼眸。
他的眼光没有异样,寡淡得惊人,交集不过半秒就移开视线,连睫毛都没有为她颤动分毫。
电梯沉降消失离去。
其实只有几秒,像将游夏架在火上煎熬,度秒如年。
屈历洲一眼都不愿意多看她的样子……
好烦!
怎么办?这男人好像真的生气了。
第45章 车里她压低身子贴过去。
游夏碗里的饭瞬间不香了,筷子往饭盒里一插,转手扔进垃圾桶,她去了趟洗手间。
摘下帽子,把身上弄干净才出来,却在洗手间外凑巧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环仕行政副部长Kelly看着游夏,浅笑:“小游总,我正要去楼下餐厅,一起吃顿便饭吧。”
游夏刚想说已经吃过了,Kelly又说:“正好可以顺便聊聊工作上的细节。”
谈及工作,游夏就没有理由拒绝了,现在正好有空,她果断应允:“那我们走吧。”
说是便饭,Kelly却带她去楼下的【红粤轩】,一个均消上千的港式餐厅,大小盘子堆叠满桌,排菜豪放,跟游夏的盒饭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任谁都能看出可疑。
工作日的午餐,谁会吃得这么丰富?别说行政部长,就是董事长也未必会这样铺张。
游夏原以为Kelly还有其他宾客,但等来等去,她也只是热情招呼游夏一个人吃饭而已。
游夏食不知味,礼貌性地吃了几口才问:“Kelly,有什么事需要跟我商讨吗?”
Kelly给她倒了杯茶饮:“也不是大事,就是咱们这边有针对体力劳动者的高温补贴。
虽然盛夏最热的时节已经过去,但我们【环仕】的政策是高于32度就可以拿到津贴,所以夏末也是可以领钱的。”
“这样啊,好事!我先替工人大哥们谢谢你啦。”
游夏有点意外,因为考虑到夏季工作,自家【津尚】已经提升工资档位来酬劳真正辛苦的工人团队。
没想到【环仕】也有相应补助。
游夏粗略计算:“这样工人们就可以领到双份的高温款了。”
“是的,小游总最近有空收集好材料,提交给我就可以走财务审批流程了。”
Kelly说完这句,就没再提起别的事,只顾安排招呼游夏。
但是,这点小事走工作邮件就可以通知到位。
Kelly这是为什么呢?
游夏这才渐渐找到点头绪。
Kelly的出现,看起来像特意而为。
请客吃饭又这么大手笔……让人不多想都难。
那么有谁想让游夏吃好饭,同时又不方便亲自出现,答案还用多思考吗?
一定是刚见过她狼狈扒饭的屈历洲了。
除了总裁屈历洲,谁还能这么短时间内调动行政部二把手Kelly?
屈历洲的出发点在哪?
是看她太惨,还是觉得她丢了总裁夫人的脸?
以她对屈历洲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有类似偏见。
那为什么屈历洲要管她?他们不是在冷战吗?屈历洲不是在生气吗?
她真的琢磨不准。
既然猜出来,就试探他一下。
游夏很快就吃饱了,临上楼前,她找借口和Kelly在路边逛了会儿街,顺便在甜品店里购买两份下午茶礼包送给她。
“小游总,我只需要一份就够了。”Kelly带着询问的笑意分外明朗。
游夏有些难为情,强调说:“两份都给你……跟你请我的这顿饭比起来不算什么。”
Kelly于是了然,明白游夏已经洞察到幕后的主使,心领神会地收下两份下午茶。
Kelly知道,这两份中,只有一份送她,另一份是给屈历洲的。
带着这份反馈,足够回去跟屈总交差了。
而能做到副部位置的人,绝不会仅仅以“足够交差”为目的。挖掘决策者的真实想法,才是她们这类人更擅长的事:
屈总中午有应酬局,不方便带夫人吃饭,所以联系她招待夫人。
但屈总特别强调不要提及他,也许是和夫人感情出了问题。
那么屈总想要的结果,就一定不只是让夫人吃饱饭,这么简单而已。
和游夏分开前,Kelly特意提到:
“行政部今天得到消息,需要协同总裁办为出差做准备,行程安排在今晚下班后,总裁办那边可能有些忙碌,我不一定能替您带到心意。”
这番话让游夏陷入一种惆怅的沉思,整个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屈历洲又要出差了?
这次都没有告知她一声,还计划得那么急,他就这么不想呆在她附近?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纠结了一个下午,下班时间看着陆续离开的员工,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让屈历洲就这么负气离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毕竟,他人也挺好的。
是除了小叔外,现在在她身边能排得上号的……家人,她还把人给气哭了。
对,她一定是把屈历洲当家人,所以才会觉得愧疚。
不是求和,就只是说清楚,趁他这次走之前。
游夏总算给自己找到理由,拔腿就往总裁办专用乘梯跑。
上次屈历洲生病,她来照看那天,她的手机已经设置好准许通行,只需在读卡处刷一下手机就可以直达总裁办。
幸好屈历洲没有一怒之下取消她的权限。
到达顶层办公室,内部灯光还亮着,游夏舒了口气,冲过去对办公桌前的模糊背影叫道:“屈历洲!”
那人转过来,游夏的心一下子又跌倒谷底。
是在整理文件的禹景。
“夫人,您来了。”禹景收拾办公桌的动作一顿。
“屈历洲人呢?已经走了吗?”游夏着急中扫量到桌面,无疑看见了桌面上那份没有拆封的、她交到Kelly手上的下午茶。
Kelly果然替她带到了。
但屈历洲竟然,碰都没有碰。
这下糟了,他是真的真的生气了。游夏皱眉心乱不已。
“屈总啊,刚刚乘这部电梯离开,随后您就上来了。”禹景看了眼表,毕恭毕敬陈述,“他现在应该还在地库,您现在下去也许还能找见他。”
“哎呀!真是……烦死了!”
游夏嘴上是抱怨,脚下还是分外诚实,一个健步钻进电梯里,就往-2层追赶下去。
她一心着急想见屈历洲,傻愣半天才想起给屈历洲打电话。
每一声漫长的嘟音都在折磨她的神经。
“喂。”
男人略显疲惫疏淡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有几分久别恍然的不真实感。
“屈历洲你在哪?”游夏语气里掩盖不住急切。
电话那端响起打火机的声音,几秒后,男人长吐出一口气,没有如往常叫她夏夏,只是问她:“你找我?”
明明现在,游夏是主动接近的那一个。
可听到屈历洲不够往常温顺的语气,她竟然会生出一些委屈的无措感。
她嘴硬:“也没有特意找你,就是怕你心里不痛快,路上容易出事。”
老天奶,她究竟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死不死屈历洲还认真了:“怎么突然想起关心我?”
这句话究竟哪里听起来像关心了?正常人都会觉得是乌鸦嘴诅咒吧?
游夏盯着层层下降的数字,烦躁地闭了闭眼:“没有关心你,你为什么好几天都不理我?”
糟糕,又错了。她自己也没有主动找过屈历洲。
那边传来他了然的叹息。
绝不同于她赌气似的说话方式,他平静的语调里有纵容的痕迹:“怪我,这段时间不够关心你。”
游夏在腿上的牛仔裤搓净手心的细汗。
屈历洲究竟有什么魔力?凭什么这样左右她的心情?她真的很气恼,但不明白该恼屈历洲,还是恼她自己。
“不是怪你!你先在地库等着,不许动……”
她刚要说下半句‘我来找你’,电梯门就在地库缓缓开启。
她心急地冲出去时,他那辆路虎正从一片豪车中脱颖而出,车轮打着圈儿右转开了出去,直奔环形出库弯道。
她滞愣地追上去几步,还是只能眼看着路虎的尾灯闪烁,消失在出口转角。
游夏觉得自己此刻见不到屈历洲,再拖下去只会更难以解决,
“屈历洲你别走!”
她必须趁他还没开远,从电话里挽留。
男人在此时停顿沉默两秒,叹口气:“屈历洲没走。”
他似乎有些许无奈,
“连老公的车都认不出了?”
他的声音一分为二,一道在无形波段送来的通话中,揉入沙哑的颗粒感;一道来自她身后的现实世界,回荡于空旷的停车场,立体空灵,缥缈环绕。
“回头。”他说。
心跳先于理智一步开始擂动,在她胸腔里嘹亮清晰。
游夏猛然回头。
屈历洲恣意风流,意态洒脱地倚在一辆曜石黑劳斯莱斯幻影旁,驾驶位的车门如鹰展翅。
他单臂随意搭在敞开的车门框上,手臂线条在黑色西装包裹下绷出流畅的张力。
他就那样沉寂着,等待着她降临。
冷白的皮肤和深黑的西装,映衬他浓烈深邃的五官,将他沉郁气息割裂又融合为一。
一条腿微曲斜倚,皮鞋尖点地,慵懒自然又带着力度。整个人透出不经意的掌控感,仿佛再名贵的豪车也只不过是他矜贵气质的配衬。
他冲游夏勾了勾手指,随性的动作却不显得轻佻。
游夏走过来,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仰头看着他不说话。
屈历洲垂眸问她:“找我什么事?”
“怎么不叫我夏夏了?”她睫毛颤了颤,下定决心,这样危险又突兀地问出口。
“怕你反感。”
似乎看她不信,屈历洲略抿唇,低淡自嘲的口吻像是提醒她,
“毕竟,我们刚吵过架……!”
在男人猝然停顿的尾音里,游夏突然一个抬手动作,直接将他猛力推到在宽敞的驾驶位上。
屈历洲少有的,瞪大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
游夏紧接着躬身爬进去,用力拉上车门,骑在他的腰上,共同享用驾驶室暗泛冷香的空间。
“夏夏,你…做什么?”男人素来缺乏情绪的双眸中袒露出震惊。
她一把脱掉外衫,露出内里贴身的美背,冰凉纤指蓦然掐起他的下巴,另一手按在他胸膛,将男人固定在座位上。
屈历洲半坐半躺地斜靠着,全身肌肉被她激发,紧张绷硬。
游夏终于不再纠结别扭,她的方式简单粗暴。
她压低身子贴近屈历洲。
女人的唇未曾涂抹艳色,而天生嫣红,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姝然的弧度:
“告诉你,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车里也一样。”
第46章 哄他别只顾着喘,说点好听的助助兴。……
游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认定的事情管它对与错都会做。
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屈历洲身上明净温凉的茶调,混合了车内甘爽清新的冻柠冷香,似乎能让人体会到世上所有美好又清贵的气息。
他就是这样的代名词。
他的车也是,昂贵,在上流圈层常见,足够低调内敛,平和却不落俗套。
此刻唯一格格不入的,是游夏。
她此刻的穿着远没有他贵气讲究,简单的低胸美背,灰扑扑的牛仔裤。
她今天也没有使用香水,只有早晨洗澡后残留的洗发水淡香,飘忽细腻,已经闻不出这香调由什么构成。
经过一整天在施工现场的工作,衣服上早就沾了一层薄汗,裹着风与尘的寂土气息,强势入侵,击碎他的从容魄力。
“你……”屈历洲近三十年的生命中,难以遇见的磕绊语气。
他想说制止的话,被她的动作堵在喉咙里。
“别动。”游夏强硬命令。
游夏抬臀往后挪了挪,将体重压在他大腿上防止他挣脱,膝盖跪抵在真皮座椅陷落。
包裹蜜桃臀和性感腿部曲线的牛仔裤,肆意摩擦着他西裤的腿缝,在他裤料上蹭出急躁而不合礼仪的褶皱。
以浓烈招摇,撞破他,迫不及待沾染他。
她俯下腰身,让女性美好的前身曲线贴合男人的胸膛,落吻细密。
屈历洲凭借所剩不多的理智偏头躲开她的吻,可是因为空间过于狭小,她唇上热温没能落在他嘴巴,却落在了他的下颌,颈项。
以唇形为边界,在他燎荡皮肤上,撩惹下无数的小小的湿热烙印。
“哼,力气真大,掐着你的下巴也控制不住你?”游夏用力咬了一口他全身唯一软着的耳垂。
屈历洲浊重地闷哼一声,脖颈被迫后仰,偏侧着头不看她,暴露的耳朵迅速涨得通红。
她的鼻息贴近他的耳根,绵软而富有韧性温度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耳廓。
拿到主导地位,原本捏着男人下巴的手滑落到他脖子上,柔软的拇指腹揉捻他干涩滚咽的喉结,不断打着圈儿。
她还在得寸进尺。
唇瓣去啄吻留在他耳垂上的齿痕,他耳朵上这一小块软肉,和她灵巧的舌尖交换滚烫热度。
唇舌贴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一路辗转□□,留下香软的湿迹。令他呼吸愈发粗重。
软舌大胆勾舔过他泛香的肌肤,吞食品尝他慌乱的哼吟。
游夏抬眸观察他难受凝眉、仿佛受尽欺辱的表情,嘴里的说辞也变得热辣起来,
“老公,怎么不说话?别只顾着喘,说点好听的助助兴。”
男人的喘息声愈发强烈,握着女人光滑白皙的肩膀,似乎想要推开,却又没能真的用力。
“夏夏,别……”
他玉润的音质中,恰到好处流泻出些许无措。
“别什么别,我在哄你,看不出来吗?”游夏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
她的嘴唇接替手指,胡乱碾过他的喉结,指尖还不忘蛮横地扯开他黑色浅银纹的领带。
委顿滑落的领带如同折翼的鸟儿,陨落在他们交叠的腿间。
游夏的行为太过于粗鲁没有规律,以至于她自己也没找到受力点,纠缠之中压着屈历洲越来越往座位下方滑去。
“为什么哄我?”
屈历洲类似挣扎地抽动了一下腰身,却好像没成功,反而像有意无意地带着身上的她重新在车座上坐稳。
没挣开一点,甚至没能改变她跨坐着他的姿势。
啧,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的钳制,真的毫无办法挣脱呢。
“你不是生气了吗?”游夏不容置疑地按住他,感受到身下人的动作,她腿上用力将他卡得更紧,强势又蛮横地命令,“不许动。”
她的虎牙叼住他领口一丝不苟的衬衫纽扣,贝齿与坚硬纽扣碰撞发烫,想要直接扯开。
可是高级定制的衬衫质量太好了,她牙齿都咬痛了还是没能成功。
“我没有生气——!!”男人如死水激起波澜的语调,再一次,停顿在骤然倒抽凉气的尾声。
咬扣子以失败告终的女人气急败坏,干脆上手探进他领口缝隙,指尖重重刮过他凹凸有致的漂亮锁骨,留下女人激乱的指痕。
“骗人,你不是最擅长伪装平静吗?”她折返而上,齿尖咬着他的耳骨调戏,“继续装啊。”
屈历洲黑长乌密的睫毛剧烈颤抖,放空失神的眼眸竭力掩压晦暗,似告诫似请求:“夏夏,停下来。”
男人的掌心保护性地按在她后腰,游夏只顾施行自己冲动的计划,没发现他揽抱的力道却在无形中引她贴得更近。
他的神色,话语,眼神,甚至侧头拒绝她索吻的动作都是躲避与拒绝。
可是,他被她莽撞激进的主动而几近绞酥的一颗心,他牢牢把控她身体的手,根本是无法自抑地迎合,变本加厉地图谋强占、掠夺、逼迫。
“真要我停?”游夏勾扬声音轻笑,“不再想想?”
她暂时放弃解开他的衣服,但,可没有打算放过他。
女人下压着胸,曲弧曼妙纤美的腰臀,紧紧贴抵着他紧窄精瘦的腰肌,她软嫩的唇吻落在他的颈窝,舌尖顶住,而后双唇狠力一嘬。
“嘶…”屈历洲不自觉抬手抚上她的脑后。
修长指骨插.进她浓茂柔密的黑发间,腕骨筋脉喷张荷尔蒙。手上动作说不清到底是在理智残余地推开她,还是,在将她更用力地按向自己。
但总之,他低迷转折的喘音,骚得起火。
又来了。
游夏好像又体会到了。
那种毫无顾忌地、作践他的爽感。
“老公,你好香啊。”她开始给予他一些由衷地夸赞。
“还这么会喘。”她笑得狡猾。
纤细食指压住他的下唇,轻捷地拨弄他水光亮滑的饱满唇肉,嗓音柔曼,大胆地刺激着他,“听起来…好像性.功能很好的样子。”
男人的腰腹,和她跨坐着的他的大腿,都猝然绷硬得更厉害,像根绞紧到极限会将人割伤的弦。
女人两手扶住他双肩,调整坐姿在他身上稳住自己,胡乱剥下他的西装外套,指尖在修身的衬衫外部游走向下移动。
她细瘦手指像几支带电的笔尖,熨过他胸肌线条,指甲掐按到衬衫下的一点,惹来屈历洲剧烈嘶音,喉头溢出一声压抑郁沉的惊喘。
男人俊俏的面庞绘出无边的红晕,类似痛楚,类似欢愉。
覆盖在后腰的大掌倏然收紧。
指节因克制而僵结,手臂筋络虬结,喷张无匹的力量感,仿佛随时可以掐住她的腰将她反压。
却终究颤了又颤,停手在原处。
抹杀骨子里掠夺的本能,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残酷和痛苦。
但只有这样,才能享受她昂扬耀眼的、充满生命力的剥夺。
他太爱这种被夏夏侵略的感觉。
正如现在,他极力表演出抗拒偏头,实际却分明是将脖颈主动献祭给她的红唇,任由她湿热的唇齿种下细碎刺痛的啃咬。
正如他所说,他没有生气。
从来都没有。
任何原因,都不会让他舍得怪罪夏夏,更无法狠下心生她半点气。
他只会把罪责归咎于让他们吵架的外因——岑卓。
那种废物何德何能?又何其该死,竟敢挑拨夏夏的心,害得他们夫妻吵架产生隔阂。
他的可爱妻子只是受贱人迷惑,才会一时冲动说出离婚。
他从来都这么认为。
错的是全世界,夏夏没有任何问题。
这几天他的避而不见,也并不是游夏认知里那样的冷战。
他只是害怕失去,担心她还在生气,担心她短时间内再见到他,会不会坚持提出离婚。
即便说过愿意放她走,但那也只不过是休战退避的策略,他绝不可能会同意离婚。
绝对,不可能,放走夏夏。
绝,对,不,会。
所以此刻,屈历洲只是看似慌乱地回避后撤,
“夏夏,再不停手就……”
不慎中头颅“咚”地撞上车窗,眼尾立刻泛起疼痛的红雾。
游夏顿时有些心惊,抬手揉揉他撞到的额角:“就怎样?”
男人在假装笨拙地沉默。
垂压下的眼睫遮蔽眼神,里面哪还能找到一丝惊慌失措?只有放浪点燃的野火,无声沸腾的狂欢。
游夏不由自主地打量着他,凌乱的男人身上散发出丝丝入扣的魅惑力。
他颈项上遭她袭击啃咬的皮肤,泛起斑驳暧昧的红痕粉印。
他胸腔剧烈起伏,如同一只被荆棘禁锢囚困的鹭鸶,依然高傲仰起优雅修长的颈脖,却伤迹遍布,无力挣扎。
面对缭乱如残花的男人,她心下升起一些怜惜。
“真要用这种方式哄我?”
他艰涩的斥责警告是她最后的机会。
可惜游夏不争气,没听懂。
又被美色迷了眼,导致她完全忘记了一件事,她的膝头还顶在他腿间危险状况前。
也忘记了,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此刻,她只想亲一亲屈历洲,或者…做得更多,然后就把双方的不愉快一笔勾销。
缺乏屈历洲的偏爱,实在是让她太难受了。
她想要快点和他重新亲近起来。
“我确定。”游夏迫切地回答。
被色胆催动的女人,五指插进他浓密干爽的头发中,再次以控制的姿态径直俯身,去吻他紧抿的双唇。
她垂落的视线里只有他的嘴唇,这次,一定要成功。
就在唇瓣即将相触的刹那,她的后颈忽然被男人掐住,停在离他唇峰毫厘距离之外。
男人抬睫的分秒里,他眼中这微妙的、强悍的侵吞欲原形毕露。
扣住她后颈的手,不容撤退的激进情绪,水涨船高最终破堤泄洪,将她淹没。
掌控者角色悄无声息地交棒,由屈历洲接任。
游夏茫然地一滞,距离近到她可以在他瞳孔里观察到,长发散乱双颊酡红的她自己。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并不从容。
四周无光,他眼底赤裸的暗流再无需遮掩。
在她眼前瞬息点亮的,是他眸中,得逞餍足又暴露残忍的幽光。
“好。”屈历洲稀微挑起唇。
车门“咔哒”一声上锁,仿若某种超频预警。
男人有力的臂膀挽抱住她的后臀,轻易迫使她落坐在他大腿的位置往前托抱过来,距离霎时拉近。
这个密切拥抱的姿势,让两人的小腹部位严丝合缝。
游夏感受到什么,难免心惊地瞪大眼睛。
她刚刚调侃过他的那种功能,此刻就在她坐着的位置下,清晰印证。
“感受到了?”屈历洲额头抵着她的,眼神深如渊壑,呼吸灼热交缠,声音沙砾般磨过她耳膜,字字重力:
“所以,这次就算你害怕,我也不会停下。"
第47章 失控(上)不准舔。
后颈被屈历洲掌控在手里,游夏有些怔愣。
不是说好,她来安抚他的情绪吗?
屈历洲刚刚不是还很抗拒吗?怎么忽然就接受了这件事,还锁了车全然一副要和她做到底的架势。
这种紧张升温的架势,又因为身处在车里的环境,游夏承认,她的确有些兴奋。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履行夫妻义务对游夏来说,只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除了彻底拿下屈历洲,她没有将这份行为赋予太多意义。
她很快回过神,反正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不过,她还没有试过在车里进行。只是在一些用来助兴的小电影里看过,现在竟然有种当小电影女主角的感觉。
对方是屈历洲的话,不亏!
“赶紧开始吧。”她趴在他耳边,气势英勇。
女人慷慨激昂的样子,让屈历洲在她耳下软肉打着圈儿摩挲的指腹倏然一顿,微微眯起眸子轻笑。
这个距离,游夏很容易就看见他忍俊不禁的表情。她有点不满,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歪过脑袋质问:“笑什么?”
“笑你可爱。”屈历洲垂眸看了眼她的嘴唇,然后触吻上去。
游夏很少听到这样的评价。
从小在老师长辈哪里得到的,无非说她聪明优秀,却太过叛逆,不好管教。
还有一个:天马行空,想法脱俗。否则她也就不会在灵机一动之间,直接上了屈历洲的车,现在还要上屈历洲本人。
但反驳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她的口腔迎入外来客,未成形的话被屈历洲的舌头搅散,化作细弱的轻吟,泯灭在相交的唇齿间。
被迫承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两度暂停的吻,如偃息的火山,终于喷发融化在他们唇间。
游夏用为数不多的经验承接他,试探回应,在确定他也对此受用之后,大胆地将他的舌头顶回去,反过来搜刮他的炽烫。
舌尖依次描摹过他的唇廓,柔腻吮吸后重新探入他,绵软粉舌和他有力的舌头绞缠推拉,又去舔舐他锋利的齿尖。
只是一个吻就足以让她意识昏聩。
不断地交换津甜中,她和他的拥抱也更为紧密。
游夏的气息快到极限,急匆匆偏头换气,胸腔不正常地急促起伏,她发现这个男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探进她背心下摆,揉捏着她细软的腰肢。
看了一眼呼吸也不够顺畅的屈历洲,她开口却没有办法调侃他不正经。
因为她自己也不够清白,在和他接吻的过程里,她动情而不自觉地扭着腰肢,将他顺滑的西装裤料蹭得凌乱不堪。
而在西装裤下,是男人触火即焚的险情。
换句话说,她一直在主动蹭他的……
隔着两层布料,滑蹭下方不平整不寻常的坎坷,她根本就觉得不够,也知道屈历洲同样难受。
游夏脸红于自己的迷乱,找个由头怪罪他:“接个吻而已,你怎么也不会换气?还以为你能教我呢。”
不同于她的紧张羞涩,屈历洲眉眼温柔含笑,直白抒发胸臆:
“紧张。”
他说,他也紧张。
游夏太受不了亲密对象的坦诚软语。
她的腰还被握在他手里,抑制不住地轻轻颤动着。
男人在她衣服底下的手十分爱惜地,捻弄一下她薄薄的腰侧,他染了粉的面色极为坦然,语调轻,嗓音沉,告诉她:
“夏夏,我的经验不比你多。”
说到这里,他骤然握紧她的腰,再次拉来近前,逼着她向他贴紧过来。
游夏惊叫一声,只感到蚌贝里的珍珠滚压在某个热烙如铁的东西上,几乎快要在它上面坐不住了。
只能无助地趴伏在他怀里,被小腹深处密密麻麻攀长上来的痒意,凿穿脊椎。
他的唇贴吻她的耳骨,向她保证:“不过,我可以学。”
“一切让你感受愉快的事情。”
“就从现在开始。”
身子上是肆虐泛滥的情潮,耳朵里,脑海里,心里,灌满他如糖似蜜坚定爱护的言语。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极致的反差。
游夏怎么能不被他的组合技打得面红耳赤。
她不甘下风,抬起脑袋邀请他:“那就再亲一次,看谁先学会换气。”
他的拇指指甲边缘,恶意地挠过她肚脐旁柔软的敏感软肉,惹得她一下子蜷缩肩膀,笑嗔:“别…痒!”
又过分狡猾地在她痒痒肉受到袭击,*正急喘试图平复呼吸的时候,趁虚而入,剥夺她的准备时间,力度狠准地再次吻了上去。
屈历洲懒恹地滑坐下去两分,顺势把人托起来一点,带着她的身子双腿岔开跨立在自己身上。
一个近乎将她亲手捧至上位的姿势。
一个令游夏无比满足的接吻体位。
迷离混乱的激吻中,游夏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按在真皮座椅上,另一手没什么力地随意搭上椅背,整个人以跪立的姿态压迫他舌吻。
女人低垂着头,盈润薄瘦的单侧肩骨不自觉耸向他。
男人昂仰脖颈,青筋线条拉扯出极致色.欲的风情美。
他青蓝色的嶙峋血管任她掐在掌下。在某一刻被逼近微窒的边缘,游夏恍惚间觉得好割裂。一面要承受他唇舌攻势生猛地侵夺,一面却完全掌控着他剧烈泵搏的动脉,那么炽灼,那么生野,那么脆弱。
她徘徊在这样极度反差的情绪里,被拉扯,在坠落。大脑发出过度兴奋的爽感反馈,顷刻血液疾速激涌向四肢百骸的神经末梢。
她盈软的腰肢在发软,丰腻的大腿在瑟抖,敏觉的脊骨在震颤。
游夏快要被他亲得喘不过气了。强烈起伏的胸腔充斥滚烫,单薄肩脊不停颤栗,浑身都被丰沛潮热的水分浸泡透,却唯独被抽尽了力气。
“嗯…唔……”最终还是游夏先受不了。
鼻唇哼唧出断续破碎的呜咽,掐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脱力一般被迫松手,搭在屈历洲的肩上,缺乏力度地试图推拒开他的身子,为自己争取几分氧气。
屈历洲喘着气停下来,撩起薄韧泛红的眼皮,他精妙如艺术的优容浸染浓郁情潮,睨向她的视线靡恹又萎颓,懒淡瞥一眼过来都诉尽诱蛊。
“早知道…今天穿裙子了。”游夏低头望了眼自己身上的紧身牛仔裤,一张精绝靓美的脸蛋涨得酡红,隐微偏棕的瞳眸湿漉漉的,连双唇都是水艳。
屈历洲拉低目光,视域中女人玲珑薄软的蛮腰细成一束,白得晃眼,腰曲弧度惊人,肤肉柔嫩得像能掐出水般。
他半眯起眸子,眼底闪逝过危险黯沉的光,喉结滚水的下一瞬,一把将人勾过来,头一歪,俯身径直咬上了她的侧腰。
“啊……疼…”游夏毫无设防,手掌撑在车窗玻璃上。
她下意识扭动腰肢,想要逃脱男人半点不怜惜的舐咬,可车内的空间受限,无论她如何躲闪缩退,到头来那点无用的挣扎都变成最美味的调剂品。
“不行…那里……不准舔…”女人的声音里透着喘吟的颤抖。
车窗玻璃上,残留下她欣快又难耐的指痕。
像,情人间罪恶贪婪的摩斯电码。
就在游夏羞恼地想要报复回去时,屈历洲的手机忽然传来清晰的震动。
“唔……等、等下。”
游夏是个工作脑袋,强行剥离出一丝清醒,拍着他的肩催促男人接电话,“你先接电话。”
要是耽误工作怎么办?
屈历洲顺应她的动作,唇齿松口,停下来狠戾嘬吮,舌尖偏还恶劣地在女人腰肉上勾滑而过,惹来她摇摇欲坠地哼喘。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头,还未清明的眼眸落入情欲的潮汐,冲涨、消弭,循环往复,定定地望着她。
恋恋不舍地又啄了几下她微肿的唇瓣,才拿起手机。
游夏凑过去,屈历洲等她看清来电名称,才不紧不慢接起电话。
“诶,唐文婧,你继母。”她想起这人身份就小声咕叨出口,然后才觉得自己傻,没必要提醒,难道屈历洲还能不清楚唐文婧是谁吗。
见他已经接起电话,她赶紧捂嘴,手心贴到嘴唇时,唇肉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
竟然肿了?又啃又咬的,狗一样。
“嗯,嗯。”
应着电话里的交谈,屈历洲看见游夏皱眉瞪眼,还不忘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游夏甩头撇开他的手……
撸狗呢这人?
屈历洲顺从地收回手,把手机换到另一边听电话。
刚好靠近游夏,她贼悄悄地凑过去听。
“历洲,那你就快些回来吧,晚宴马上开始了,路上注意安全。”唐文婧轻柔优雅地说完这句,就告别挂断。
游夏马上发问:“回去?你要回屈家老宅?”
屈历洲放下手机:“嗯。”
“诶?Kelly不是说总裁办今天行程很满,还要出差吗?”她一下子就想到下午和Kelly的交谈。
毕竟,这可是促使她主动来找屈历洲的直接原因。
“副总裁的确带行政部出差了,半小时前刚走。”屈历洲的手臂重新环上她的腰,拇指稀微摩挲她腰际被他吮咬的吻痕,指尖流连的动作里带着点病态阴鸷的黏腻感。
眼神却异常诚恳地望着她。
仿佛Kelly那些说辞都跟他毫无关联,仿佛Kelly刻意引导游夏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游夏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眼色里落有一点审视。可任她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屈历洲有任何一点心虚成分,只能作罢。
她又问:“那家里为什么突然叫你回去?”
屈历洲移开眼,似乎并不太想告诉她,但沉默几秒,没选择隐瞒:“屈戎19岁生日。”
屈戎生日?她怎么没收到通知?
屈家人什么意思?不把她当自家人?
虽然她确实跟屈家没交情吧,但是豪门不是最注重场面吗?少夫人都不能参加小叔子生日宴了?
游夏瞬间有一万个不满:“这么重要的事,只叫你回去,没叫我吗?”
屈历洲又把视线转回她脸上,温度下降几分:“他生日,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游夏气得哽住,一时说不上话。
这男人怎么回事,不是向来最面面俱到吗?怎么关注点完全不在正确位置?
她只能反问:“重点是这个吗?”
是。
屈历洲想说。
开口却成了更冷静的一句:“我帮你推掉了。”
“为什么?”
“怕你觉得麻烦,怕你累,怕吵架之后让你应付家事,你会更讨厌我。”
“……”游夏转了转眼睛,感觉他的理由很充分,也有道理。但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味儿呢。
但管它呢,她今天就打定主意黏着屈历洲跑。
屈历洲要去,那她也要去。
“既然,来都来了,那我顺便跟你一起回去好了。”她起身预备离开他的怀抱,抬腿要跨过去到副驾上。
却被屈历洲重新按坐在他腿上。
“不是说要哄我?”他不满又有点委屈地看着游夏,“这就不哄了?”
“老宅那边都在催了,没有时间再搞了。”游夏想挣脱他的手,还是没能逃开,她企图晓之以理。
“就算你很快,那把衣服弄脏怎么办?”
“我,快?”屈历洲揽抱着游夏的手猛然收紧,威胁性地挑了下长眉。
游夏窒息地拍拍他的胳膊肘:“不不不,我是说,等家宴结束再慢慢哄你。”
屈历洲这才慢悠悠说出真实意图:“那你回家之后不可以乱跑,乖乖待在我身边,也不能和任何人亲近。”
尤其是,屈戎。
游夏答应得理所当然:“要不是为了你,我还不去呢。”
屈历洲一秒被哄好,松手放任她爬到副驾座位。
倾身过去给她系上安全带,指背亲昵地蹭过她粉红未褪的侧脸,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你会知道我到底快不快,夏夏。”
游夏的脸瞬间爆红,咬牙却破天荒没骂人,只是默然地撇头假装看窗外。
曜石色劳斯莱斯在厦京最繁华的京州高架大桥上平稳行驶。
夏季尾声的夜风吹拂在她脸上,暖意裹挟丝缕凉气扑来,放松适宜感正如秋季的降临,静悄无声地爬上她眼底眉梢。
游夏开始明白,屈历洲是真的不会忍心生她的气。
即便生气,他也会轻易原谅她。
也对,毕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屈历洲嘛,谦逊优雅,斯文绅士,风度体贴,出手阔绰,几乎用词典里所有诠释温润出尘的君子代名词来形容他都不算夸张。
全方位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完美丈夫形象。
一路上游夏吹着风舒坦小憩,和屈历洲仅有的几次问答是围绕着家宴:
“诶屈历洲,你说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不用,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我怕这套太随便了,会被大家笑话。”
“你到场就是给他们面子。”
游夏被他说得心花怒放,好不容易放下换衣服的事儿,又忽然想起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等下,我还没给屈戎挑礼物呢!参加生日宴我不能空着手去吧?!”
“给他买了台车,他一直想要的那款。”
屈历洲慢条斯理打着方向盘,显得没什么情绪,又说,
“以哥哥和嫂子共同名义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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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夏前几次回来屈家,只是见识到屈家园林的精纯秀美,这次有了屈戎生日宴会的喜庆气氛加成,宾客往来络绎不绝,让人恍惚真有种穿越回古代,见识到名门望族该有的热闹风貌。
办宴会的厅堂在【丹鹤园】。
据说是屈家祖辈正是看到来往迁移的丹顶鹤在这片池水旁落脚休憩,便觉得这是块风水宝地,于是购置地皮,兴建族宅。
往里走,夜色浸透飞檐,碧瓦青天,素锦游廊悬满金竹丝灯,烛光遥映山水园林。
泉水溅落敲打石钵发出空灵的轻响,混着遥远的宴席客人谈笑声。
湖心钓台旁搭建出琉璃的戏亭子,伶人婀娜婉转演唱昆曲桥段,水袖抛飞翩舞,风一吹,迂回进空中卷扬的花瓣雨。
偶有柳叶落在池面,惊动锦鲤游弋。
唐文婧听说游夏也来了,忙里抽空也要亲自出来迎接:
“小夏,我以为你不来了。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你都瘦了。”
深粉色的丝绸装束,在这个妇人身上并不显得艳俗,反而被她姣好身材穿出独一份的沉稳贵气。
“妈妈,我们来晚了。”游夏从不会过分虚假寒暄,只是谦逊地点点头,“工作只是我分内的事情。”
唐文婧先前只是不爱争抢,一但权柄落在手里,她的能力是极为卓然的。
所有的客人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喝茶看戏的老年人,露天影院追剧聊八卦的千金小姐们,每个儿童都有专人看护。
抬头还能从二楼窗户中,看见里面灯光亮堂的电玩桌球区,各家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少爷都聚在里面。
唐文婧管理家事,比曾经的小姑屈明殷好得不知道多少倍。
她看着走在游夏侧后方的屈历洲,用玩笑怨怪的语气说:“是不是历洲给你安排太多工作,跟妈妈说,我让你爸骂他。”
游夏也转头仰望屈历洲,用调侃的目光笑他。
屈历洲抬手搂住她的腰,似乎心情不错,回答唐文婧时眼睛始终盯着游夏:“夏夏事业心重,爱拼命,少给她安排工作她才要生气。”
游夏“嘁”了声:“我不拼命干得完吗?有本事你来帮我呀。”
唐文婧看着一回来就打情骂俏的两人,笑着摇头,又不动声色地向宴客厅内指指,提起:“历洲,你父亲那边主桌都是些有官有职的,还需你过去作陪。”
为避免像命令,她还快速补充说:“阿戎这小子难堪大用,你去跟那些长辈打个招呼,说不定未来对你事业有帮助。正好也让小夏休息一下。”
唐文婧对自己亲儿子屈戎的定位很清晰,就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足够了。
能者为王,这个家以后靠谁吃饭,她当然看得很清楚。
所以当妈的宁愿口头上踩屈戎一脚,也要让继子屈历洲顺心。
屈历洲颔首,往里头看了眼就应下来。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
正当游夏准备跟他暂且告别,就感到腰身在他手里收紧,勒得她不由提了口气。
“夏夏,去饭桌上等我。”他侧头对她低声耳语,“记得你答应我的。”
不可以乱跑,不可以和别人交往过密。
游夏听着他温吞好脾气的告诫,却总隐约感受到这男人的话里,伏藏着某种不容违抗的危险信号。仿佛错觉一般。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听话。
豔红微肿的嘴巴轻轻张开,想告诉男人,她会乖。
太过于羞耻。
她这是怎么了?好怪。
“知、知道了!”她眼神乱飞,慌忙赶人,“你赶紧去吧。”
在屈历洲暂时离开后,只剩下游夏跟唐文婧相视。
“小夏,我把你和历洲的住所换到离这里不远的【芳名园】了,那里是全家最宽敞的院子,环境也好。”
唐文婧给她交代着,
“你们在外工作的年轻人压力大,偶尔回来一趟就是要住最好的才行。里面衣服鞋子什么的,也都按你们两个的码数准备齐了。”
游夏微微吃惊:从前屈明殷管家的时候,她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唐文婧果然是个会办事的。
“妈你太费心了。”
“见外了,我这儿还有事忙,到家里你就自便吧小夏。”唐文婧摆手,
“让下人带你去新宅,你有看得上眼的就换身舒适衣裳,半小时后开饭。”
管它什么生日宴,本质也就是社交吃饭。唐文婧除了在小夫妻俩面前刷刷好感,也没存别的心思。
游夏跟她道谢后,两人挥手分头。
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采纳唐文婧的建议,去换身衣服再回来晚宴厅。
唐文婧还真没说假话,【芳名园】宽敞得吓人,比起曾经屈明殷为他们准备的“婚房”,简直就是四合院跟两百平独栋小洋楼的区别。
光是衣帽间就设计了男女各三套大开间,分别打通串联,共六间,从内到外的穿戴都用高奢品牌填了个满打满。
这六间地盘就让游夏逛得目不暇接。
男士衣帽间里都是给屈历洲准备的,大半是高定西装,少部分的休闲装款式也偏近商务风。
经过琳琅满目的皮带架,各种泛着优质皮革气息的宽窄腰带让游夏停下脚步。
一个神奇的计划在她脑海里慢慢浮现。
有了!今晚……就这么做!
从男士间走到女士间,视野豁然开朗,服装款式多到数不清,仿佛走进秀场后台。
不单有各样的衣裤裙装鞋靴,还有满墙崭新的经典及新款包包,更有如珠宝店般用几十座玻璃柜台展示的首饰,角落里摆着一整大柜的全套美容护肤品和化妆品。
她和屈历洲的家当然也有大型衣帽间,但婚后搬进他的独立别墅以来,她多数是把自己婚前独居时的衣物首饰挪进去,占满了整个空间。
哪里见过这么豪横的阵仗?
光顾着吃惊的游夏当然不知道,唐文婧给他们换院子是私下跟屈历洲请示过的。
她目之所及,都是自家亲老公花的钱。
没太多时间观望,今天本来就是来蹭饭的,迟到就不好了,她随手挑了件长裙换上,随后快步回到【丹鹤园】。
长裙垂及脚踝,游夏本就身量高挑,裙上蓝粉相间的顺纹自视觉上又一次将她窈窕有致的身骨更为拉高,配一双平底小白鞋,恰到好处。
长发松散披落下来,原本直顺的黑发因为随意绾了一天而变得卷曲,更显得如瀑般浓茂蓬软,颇有几分港式美人的风情美。
没带首饰,只有腕间一块通勤时习惯常戴的白色手表,反倒呼应上脚上那双白鞋,整个人看上去十足元气,明媚盎然得动人。
赶得刚巧,正好开席。
游夏站在厅堂里扫了眼,忽然一道年轻的男声叫住她:
“嫂子,这儿!”
游夏一回头,就看见后花园门站着的屈戎。
这小子是今天宴会的主角,头上歪歪斜斜地带着个寿星王冠,不是纸质的,是铂金主体镶满爆闪真钻的那种。
游夏都被闪得眯起眼,走过去道了声:“生日快乐啊,屈戎。”
“嫂子同乐。”屈戎比上次见面时稳重了一点。
也有可能只是在她面前这样,因为被她打服了。
他往身后一瞥,引着游夏落座:“咱们主家桌摆在花园凉棚里,我的主意,怎么样?”
“微风习习,还不错。”顺着屈戎替她拉开椅子的动作,她一屁股坐下,夸赞,“哟,变绅士了嘛,跟你哥学的?”
“我就不能是自己懂事吗?”屈戎跟她隔了一个位置也坐下来。
中间的空位自然是留给屈历洲的。
游夏粗略扫了眼,跟桌上的长辈大致打过招呼,细数发现小姑屈明殷不在这里。
她探过身子,伸长脖子小声问屈戎:“小姑呢?怎么不在?”
屈戎学着她的样子,也是一个丑德行,夹着嗓子用气音回答:“她夫家那边闹破产焦头烂额,她想从我老爸手里拿钱补贴夫家,大吵一架,哪还有脸回来啊。”
现世报。
游夏心里暗暗评价。
她又问:“你哥给你送的什么车?”
“迈凯伦。”屈戎眉飞色舞。
“他这么大方,我也要从他手里搞一辆。”游夏开玩笑地说。
屈戎嫌隔着个空凳子聊天麻烦,干脆挪座到游夏旁边,先暂时占住这个空位跟她说话:“哥不是说这辆车是你们共同送的嘛?”
游夏觉得跟屈戎这种没心眼小孩,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说来不好意思,你哥送礼顺便带上我而已,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屈戎嗐地一摆手:“你人来就行了。原本听我哥说你不来了,我还担心你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我气呢。”
“怎么可能?”游夏轻笑,“上次的事都说开了,而且又不怪你,我该感谢你才对。”
“你那狗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塔吊?好得很啊。就是我工作忙没时间陪它。”
“你要是放心的话,就把塔吊放我这养几天呗,让它陪我玩会儿,就当给我的生日礼物。”
“行啊!当然可以,你可是塔吊的救命恩人。”
“到时候它跟我更亲你可别怪我啊。”
“吹吧你就。”
交谈之中菜品陆续上齐,屈戎率先抄起公筷,夹住一块蜜汁酱肘肉,放进游夏碗里招呼她:“嫂子你尝尝这个,家里聘的新厨子,做菜味道绝了。”
游夏嫌弃地在碗里挑着肉:“我可不吃猪皮。”
这片肥腻的皮还连着肉筋,她一时捣不开,只好用左手拿起叉子打配合。
“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屈戎也没多想,用公筷伸进她干净的碗里,一拧一夹,就把肉皮挑了出去。
游夏更是想也没想,夹起肉块放进嘴里品尝。
屈戎在旁边等着她的评价,急忙催促:“怎么样?这味道牛不牛?”
游夏赞许点头:“牛……”
半个字卡出口,她的视线猛然被门口那个背光的修长人影攫住。
屈历洲双手插兜,正立于门畔,身上那件墨黑西装将他衬得尤为冷峻,他衣冠端正,清消身骨宛如猝然直落的锋锐黑刀。
他神色森冷,眼里空落寒凉,望不见边际,不着色任何多余的情感,朝她投来一道貌似平静,却足以冻结心跳的视线。
是的,他站在这里有些久了,久到可以观赏完对面两人的全程互动,他就这样看着,看着自己的弟弟细心地在他老婆碗里夹菜。
他筷子碰过的东西。
她竟然,吃了?
很好。
屈历洲的唇角勾起一丝深寒萧煞的弧度。
游夏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怎么……这莫名其妙的心虚感,被屈历洲盯着的,好像是她背叛了他一样。
心跳七上八下,她缓缓放下筷子,嘴里的人间美味转眼变成蜡块。
牛什么牛?这不完犊子了吗!
她正在等待着,屈历洲像以往的任何时候那样,走上前来,展露占有欲,并用力地将她和别人分开。
这样她就能自然直接地解释出来。
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事实上不会越界。
但这次,屈历洲没有。
他深深望了一眼游夏,后退半步,然后转身消失在璀璨昼亮的光源中。
游夏猛地站起来,不顾屈戎的疑惑,拔腿就向他的方向追过去。
她冲进金碧辉煌的室内,灯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只能拼命追赶前面模糊的背影,小声喊着:
“屈历洲,等下,你等等……”
男人在前面并未回头,步伐越来越快,直到大步消失在转角。
转角向南就是吸烟室,四下无人,他失了风度,抬腿踹开吸烟室的门径直进入。
游夏追过来时,那扇门正“砰”地一声巨响闭合,震得她心惊肉跳。
她来不及多想,跟着推门进去:“屈历洲你怎么——”
“站那别动。”
男人倚在窗边,陌生眼神穿透过唇边升起轻飞曼舞的烟雾,似寂海冰山,晦暗阴鸷地倾轧在她身上。
游夏被他惊住了脚步,几乎快被他不含温存的严酷神色震退。
他被烟燎过的嗓音,带着干涩的低沉重复:
“别过来。”
第48章 失控(下)放入一个冰凉的物体塞住。……
与其说这里是一间吸烟室,不如说更像是茶室。
中央是硕大的檀木茶案,博古架上古玩茶宠作为摆件,长条的青玉案排满各式各样的名贵打火机和艺术藏品烟灰缸。
明明该是最雅致明朗的地方,窗边却站着个晦暗的黑影。
男人长身玉立,指骨懒漫衔着支白头烟。
游夏略微惊讶,屈历洲原来是会抽烟的。
灰败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瞳孔深处阴寒彻骨如同废土沼泽,偶尔翻出黑沉沉的淤污。
“屈历洲你发什么疯啊?”
游夏真的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敢上前。
“发疯?”男人唇间溢出讥嘲的冷笑,低眸瞥她,字句里混着薄荷烟草的森然冰寒,“我还没开始。”
雾霭在两人之间砌起一道湿黯的高墙。
屈历洲打量着她的视线毫无波澜,指尖被烟灰烧烫也仿似未觉。
“诶你…小心烫到。”游夏看见烟火将要没入他指尖,突然间管不得太多了,赶紧上前几步靠近他,试图夺走他手上快燃尽的香烟。
屈历洲在她触碰到指间火星之前,动作更快地撤开手,反背到身后,顺势将烟头摁灭在窗台。
凝滞在她身上的黏腻湿冷眼神,像是某种冷血动物,舔舐过她颤抖的颈项。
游夏刚明白过来他这份举动的目的,是避免她被烟头烫到,下一刻脖子上便骤然被一股力量狠狠卡紧。
屈历洲掐着她的脖子按向高矗耸立的博古架,满架名贵茶壶和古董烟斗被撞得簌簌震颤。
“说了让你别进来。”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半垂的眸子满是猩红,阴冷的语调压抑着浓重的贪婪情绪:
“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
“你不觉得……”指腹摩挲着她湍急跳动的颈动脉皮肤,“这种时候靠近一个生气的男人,太过危险了么?”
游夏被骇然惊到了。
眼前的男人仿佛彻底变了个人。
在这之前,她的丈夫低调温和,谦逊理智,待人虽不亲近但情绪从来冷静自持。而此刻,他变得不像他。
似乎是在那根香烟过后。一个炽燃灼滚的瞬息,他身上本应具备的那些美好品质,被明灭猩冶的烫光尽数烧灭殆尽。
游夏宁愿将丈夫陡然间性情大变的原因,怪罪给那支烟。
迷蒙烟雾漫散出致幻的靡丽,男人脾性里所伏藏深埋的阴鸷底色,在这份靡丽之下,渐渐剖露出来。
此刻,脖子上男人的手带着极强的攻击性,掐握的力度介于怜惜爱抚与扼杀之间,并没有实质性伤害她。
但,他投过来的视线是黏稠,那般诡异又沉郁。
在他从来缺乏波澜的眼神中,渗透出,近乎痴迷的、浓烈的贪欲。
屈历洲的手指忍不住攥紧,凌虐的冲动让他多么想就此捏断她脆弱的脖颈,或者在这截可爱的嫩白上,标记深紫的指痕。
却又一次次不舍。
多么割裂纠结,极端又绝望。
游夏下意识掰动他钳制的手,面色微红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怕你烫到自己,有点担心你而已。”
“担心我?”他在这时指骨收力,将下滑的她拎提起来,同时低头压下,以不可违抗的力量迫近她,质问的语气透出不正常的颤抖,
“那你和他亲密谈笑,被他无微不至照顾的时候,怎么就没担心过我?”
游夏被迫仰头,被这忽然凶戾狠猛的力道掐出难以自抑的咳嗽。
他在说谁?
屈戎?
那不是他弟弟吗?
她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掰他手指,差距巨大的力量差让她掰不动一分一毫,无助地仰头喘息。
男人侧头更压向她,吐露血红的舌尖,舔去她下颌的冷汗,牙齿恶意地撕咬着她颌骨后方的软肉:“知道么夏夏,你们关系那么好,我都快嫉妒疯了。”
身后架子上的金樽随她颤抖共震出细微响动。
在挣扎的,似乎不止有她。
脖子上箍紧的力度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些许。
游夏咬着牙有些愤恨。“说什么呢!屈历洲你脑子不正常了吧?”
她和屈戎就只是随口聊几句,夹菜也是用的公筷。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没毛病。
“是啊,我不正常,”男人在愈发癫狂的病态里,突然静了下来。
这样异常的沉静衬出他更为孤僻偏执的疯。
他眉骨紧皱,口吻郁结疏冷的微笑,那种笑意将他的忧郁神色烘托成一种冷艳的非人美感。他哑郁低语的声音轻得发飘:
“你终于发现了。”
是的没错,屈历洲就是这样一面爱着游夏,一面恨着自己。
越是爱对方,越是恨自己。
他在爱与恨的情绪边缘不断徘徊,在短暂拥有她和无法彻底拥有她的痛苦之间极度不安地躁动晃摆。
全世界都该知道,他爱她爱得痛苦。
那种深切的痛苦是源自于,太想以完美的爱慕奉献予她,真实的自我却远远不够完美,甚至污浊,甚至肮脏,甚至混乱。
甚至于,一个这样破败的他,要怎么说服夏夏接受?
一旦面临这种困境,他便会沦为掉入刺棘坑洞的困兽,越挣扎求生,越碰壁至遍体鳞伤。
应激般焦躁,永远学不会当个正常人。
但无论如何,只有一点屈历洲从未动摇。
那就是有关游夏的一切,她每一次的情绪波动,她每一个的眼神落点,她每一分的注意力,她的爱,她的心。他必须全部都要。
为此他用尽手段,无时无刻、每分每秒都在图谋强占。
然而。然而。
夏夏总是那样美妙、完好、无辜、又明媚的存在。
这会让屈历洲会更加痛苦。想要全世界都知道夏夏如此璀耀无暇的美好,更想要将这份美好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私藏占有。
他自我撕扯得快要割裂,所以他破败。
他分不清该更爱她还是更恨自己,所以他混乱。
没了完美皮囊的这一刻,展露在游夏面前的,被她发现的他,就是个恶劣卑贱的疯子。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男人眼里布满血丝,悄声平息的风暴骤然再次翻涌,飞沙走石化作字字追问,恨不得将她拖入深渊。
“我没…忘……”她的字音被卡得断断续续。
“所以是故意气我,对吗,夏夏?”他另一手砸在她背后的木架上,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狞响。
他突然阴恻恻地,轻轻笑起来,笑声里裹着冰碴,眼底光芒几近灾难性地幽深冻结,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更像条鬼影痴缠着她,
“刚刚,这里对他笑了吧?”
男人凉薄的唇吻在她薄白轻颤的眼皮上,
“你的眼睛很漂亮,你不知道吗夏夏?没人能不被你吸引。”
游夏闭上双眼,心脏像被狠力扯动,不真实地感受着他暴戾的吐息,混含着浓烈烟草味道的茶香,滚滚烧在眼睫。
脖子还被掐在他掌下。那是前所未有的、逼近微窒的昏沉感。
只要她稍抬眼,就能看到他不知何时松乱的领口,颈侧刚劲暴凸的青筋一直向下蜿蜒到锁骨,像在刻画某种入了魔的图腾。
他的唇向下游走,异常温柔地贴上她的唇,
“还有这里。”
失控的气息昭示着他的乖戾和不平静,赤红眼底掀起歇斯底里的山崩海啸。
当他强吻上来的时候,游夏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抖。他的理智被妒火侵吞,所有善嫉的敏感点而牵扯出的燥郁状态占据上风。
他不见往日任何一点温柔,粗暴地吻压下来,用力吮咬女人柔嫩湿红的唇,溅起隐微的小噪音。
暧昧走势浓重,连空气开始暗泛潮湿。
男人锋利齿尖惩罚性地深深狠刺进她的唇瓣,鲜红血液涌出来,又被他用舌尖勾舔着卷走,细细密密地嘬吸,技巧高超。
深沉地舌吻带来现实的失真感,游夏无从躲避,只有生生承受着他发狠的舐吻,却抵不住酥麻的软自脊骨窜下尾椎,浑身都在泄力。
不知觉里,错愕的情绪在褪却。
猛然下唇传来刺痛,游夏眉尖紧蹙,像受不了他这样的刺激,伸手试图推拒他的身体,疼痛的快感激惹得她想要喘吟,却又被屈历洲悉数堵了回去,变为低低浅浅的痛苦呜咽。
直到游夏快要被情潮湮没而失守。
屈历洲在这时放开了她,银丝黏连崩断在彼此唇上,他狠力桎梏在她脖子上的指掌仍未舍得松开。
“你跟他说话了。”
“他为你夹菜,你很开心吗?”
“别人给的东西,为什么要吃?*”
他嘶哑着,像是锈铁发出悲鸣,“你答应过我,今天要乖……你答应过的。”
指尖再次失控地陷入她颈侧肌肤。
游夏被他掐得几度绝望地张开嘴巴,又被他趁此机会探舌索取。
他灼烫有力的舌长驱直入,勾出她粉软的小舌,仔细探索她口腔里的每一丝甘甜,轻轻压触贴抵,又重力舔吻含咬。
仿似品尝着熟透滴汁的蜜桃。
有晶莹从她嘴角滴坠下来,落出糜烂的混沌。
“我的全部都属于你,夏夏。”他离开她的唇,嗓线湿哑,低喘着垂眸严密地注视她,“可我为什么不能独享你?告诉我,嗯?”
“我可以挖掉他的眼睛,烧穿他的喉咙,他就再也不能看你,也无法和你说话。”
他观察着她痛苦的表情,这无声却血腥的眼神,贪欲迭起地进行索求。
“可是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漫无目的地俯身蹭她,耳鬓厮磨,只看动作的话,会让人错以为这是恋人温柔的依偎。
“是该把他碰过的地方都削下来……”
终究只是让她疼,却没舍得真的伤害,苍白修长的手指拢握她,神经质地丈量她纤颈的维度。
他倏然露出一抹心碎又迷幻的笑意:
“还是该把你锁起来,关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呢?”
这男人……
怎么能疯成这样!?
这种病态的疯狂到底他是装的,还是他本就是这样?
游夏长时间陷入被动,着实已经很不爽了,听他用威胁的语气说着不着调的话,她彻底忍受不下去了。
积攒这么久的力气猛然爆发出来,死命拉开他钳制的手,拼尽全力撞击上去,将男人推远。
力的相互作用下,她自己也被弹回来后退了几步,脊背结实地撞在木架上,身后的架子重重摇晃,上面的物品发出动荡不安的声响。
她才没心思管,指着男人就骂:“屈历洲你想死是不——”
话未完成,她眼里倒映出男人剧变的神色,看见他在刹那之中发了疯地冲向她。
他近乎本能地将她扯入怀中,旋身调转位置,同时抬臂护住她的头顶。
电光火石间。
“哐啷!”一声惊响落地。
巨大的冰裂万宝瓷瓶从架子顶端坠落,砸在他硬朗结实的背部,瞬间四分五裂。解体的大块碎片掉在地上,摔成粉碎的残河。
窗外惊飞的雀鸟撞碎一树烟柳。
千万颗碎散的碧盈色,沿着瓶身天然的裂纹分崩离析,如星子溅落在他们脚底。
这一秒,任何误会和脾气都显得不再重要。
“屈历洲!”游夏慌张转身扣住他肩膀前后检查,“你怎么样?!”
“没事。”屈历洲皱眉揉了揉被砸痛得肩背。
游夏这才后怕起来,抱怨他:“你怎么回事啊,看都不看是什么就帮我挡,不要命了??”
她还不放心,揪着他的衣摆想要掀起来查看:“还有,谁教你说刚才那些话的?我哪里就对不起你了?你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望着她焦急到快哭出来的表情,屈历洲不平静的喘息忽然凝滞,他按住她的手,无奈苦笑一声,濒临崩溃般将额头抵在她肩上,
“游夏,有时候我真恨你。”
“恨我?”游夏嘟嘟囔囔地鼻酸,“你说,我怎么你了?”
真不知道做什么孽,一会儿发疯一会儿正常的,是不是在故意整她?
“恨你从来不懂自己到底有多令人迷恋,恨你让我难过发疯还能全身而退。”
“恨你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让我投降。”
再抬头时他的眼睛血红一片,哑然不成调,“来之前,车里分明说过要哄我。”
“可是饭桌上,你的笑容都是给了谁?”
游夏喉头一哽。
分明刚刚被掐脖子说不出话的人,是她来着。
怎么他帮她挡个瓶子,好像受尽所有欺负的人,就变成他了呢?
“你是笨蛋吗屈历洲?我说了会哄你,是会哄你啊!”游夏怒气冲冲地在他肩头来了一拳,
“你倒是给我机会哄你啊!你刚刚让我说话了吗?啊!”
屈历洲被她一记软拳打懵。
当他将全部的阴鸷展露在她眼前,他已经做好了她会害怕逃走的准备。
甚至,他已经计划好,要用什么方法强留下她。
可是游夏的眼里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怨愤,却认真回答他的满脸倔强。
她说:“说到做到,我哄你就是了……”
他猛地将她死死按进怀里,力气大得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最好是骨血交融。
滚烫的唇胡乱印在她毛茸茸微乱的发顶,嗓音飘摇支离破碎:“游夏,如果你想离开,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或者用你的方式,用刀,用火,用你厌恶我的眼神逼我离开,什么都好,别再让我发疯伤害你。”
温热的液体滴淋在她颈窝。
游夏仰头深望屈历洲。终于,她开始认真地用心地去审视这个男人,直至将他这一秒的失态音容刻进自己心底。
他领口撕裂,发丝凌乱的样子脆弱不堪,赤红色眼底是未褪的疯狂,翻涌如浪是更深的绝望。
“够了。”她突然沉下声音冷静。
在屈历洲小心低卑的目光里,她纤凉柔腻的手指探入他滚烫的掌心。游夏牵起他的手,带着坚定,带着他踏过满地星河似的狼藉。
走到茶桌边,她将他按定在座椅,随手取来桌面干净的袖珍茶盏,倒了杯水递给他:“先喝点水,看你嗓子都哑成什么样子了。”
屈历洲沉默片刻,还是听话地喝一口水。
游夏动作生硬,却轻柔地抚摸他头发,告诉他:“现在,听我慢慢解释。”
屈历洲不置可否,却分外乖巧,垂眸静静听着。
她尽量放软态度,柔言细语:
“首先,我是换衣服过来吃饭时才碰到屈戎的,见面不超过五分钟,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其次,他用的是公筷,公筷OK?所以放轻松。”
屈历洲不太赞同,张口想说什么,被游夏食指抵唇制止。
她皱眉命令:“嘘,听我说。第三点也是最终要的一点,我不会跟别人亲近的理由,不是因为我答应过你要乖,而是因为我决定好了,今晚我想要跟你……”
上床。
但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的呼唤声就将她打断。
说曹操曹操到,是屈戎。
“哥,嫂子——妈喊你们吃饭,菜都上齐了。”
屈戎呼唤着向吸烟室的方向走过来,
“奇怪,人呢?饭点跑哪去了?”
游夏对屈历洲挑眉:“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找人都是先叫你。”
说完她想回头走出去应答。
屈历洲见她动作,转瞬沉下面色,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扯回。
游夏还没来得及问他干嘛,忽觉另一只手腕也落入他掌中固定住。
然后,裙摆被他肆无忌惮地撩起来,一个冰凉的物体强硬挤入大腿。
“别动,夹好。”他说。
屈历洲为了阻止她出去找屈戎,竟然,把茶盏塞到了她双腿之间!
男人仰头盯着她,眸光生涩,温柔告诫:“夏夏,水要是洒出来,我可能就没办法被你哄好了。”
门外屈戎的声音不断接近: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而吸烟室出于安全保护,这里门是没有安装门锁的。
想到这一层,游夏颤抖的大腿沁出薄汗,这使得本就不规则的敞口形光滑茶杯,更加难以安分停留在她的腿中。
必须要更加集中注意力,用更多的精力来确保它不会摔碎。
她咬牙切齿,狠瞪着他骂出来:“屈历洲,你想逼死我是吗?”
“嗯,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男人慢条斯理放下她的裙摆,遮盖住她颤巍巍夹紧茶杯的腻白大腿,“专心,继续哄我。”
没人知道,她裙摆之下是怎样艰难为继。
他隔着她的裙子,指尖弹响她腿内清脆的薄瓷盏,慵懒声线透出丝缕戏谑:
“如果你有办法让这半杯茶蓄满,我就会被哄好。”
第49章 束缚晶莹剔透的银丝。
游夏在心里把屈历洲骂透了。
她的双腕被攥在屈历洲的左手里,尝试抽拽几次都没能挣脱,口中凌厉却只敢压低声音:“放开我屈历洲,我们不能缺席太久。”
男人隔着一层裙衬,悠悠在杯沿抚摸的手没有停止,反而还恶意地戳了戳杯子,没有反驳她,而是更为残忍地告诉她:“是啊。那你就快一点,帮我添满它。”
他歪着脑袋,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已经喝掉半杯了夏夏,可以用你这里续杯的,对吧?”
看似只是在说茶水的事,却字字关于她的水。他每多说一句,游夏的脸就更红一分。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她斥问的话语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无暇怪罪屈历洲的过火,因为最奇怪的,是她自己。
明明可以直接松开腿,别按他的要求夹着杯子,让杯子摔在地上,摔碎,多么简单就可以破局。
她为什么不自觉地在配合着他。这样欲拒还迎,真讨厌……
“啧,怎么这样看着我,夏夏。”屈历洲若有所觉,从她的裙摆再次探进去,指纹划蹭过水滑的肌肤,一点点推进向上,搓捻过她温软的腿。
他忽然笑了下,“原来是没帮你打开水龙头。”
外头走廊里,屈戎的呼唤声已经极为抵近,足以辨认到他正在门口徘徊。
“哥嫂,你们在里面吗?”
仿佛可以预见下一秒,他就会推门进来。
屈历洲充耳未闻,姿态放松地靠坐在太师椅,西装外套敞开,领口松解两粒纽扣,露出清白工整的锁骨。
“抱歉夏夏,一时疏忽,忘了。”亲和温暖的语调,像是真心道歉,像是在说些安慰人的话,
可对应的动作,是用长指一勾,将她底层贴身的小布料向侧边剥开。她裙底不为人所见的饱满,触遇到冷空气,狠狠遭受刺激地收缩了下。
剥露出她,就是他所说的打开,“水源开关”。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后退,手腕却被他抓着,牢牢固定在原地。
垂落的裙摆委顿叠挂在他的臂弯。如果只从后面看,会让人看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仿佛只是游夏站在屈历洲面前,进行简单的交谈而已。
他的触碰刻意放缓,拆解描摹一件不能得见真容的艺术品那般,又如同在审判她难耐羞臊的反应。
摸到底下泛起的潮意,屈历洲才显得满意:“夏夏,你说它为什么还不出水,是不是需要我修理一下。”
一句接一句羞耻的话,没完没了。
好在屈戎推门的声音,在走廊对面的会客室响起。
在紧张的间隙让她短暂松了口气。
屈历洲欣赏着她的表情,笑问:“害怕被发现?”
游夏抿唇,倔强地别开脸,“闭嘴!”
她站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一面纵容着他,一面也带着自己的小脾气。
像学生时期被老师罚站。薄玉色光线从侧面打照过来,将她睫毛阴影投映在羞赧发红的面颊,她的唇,她的睫,都在发颤。
屈历洲眸光至暗,恶劣心起,很想折了她这点脆弱的傲气。
攥住她双腕的那只手骤然一扯,将她拽得身体弓蜷着趴下来。
游夏险些失重,低弯着腰在屈历洲大腿上方,掌根撑在雕花木扶手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在这惊惶的过程里,她夹在腿间的瓷盏饱受震荡,溢出茶水,淋在他掌心被接了满手。
“怕的话,就尽快满足我。”他的指腹粗略抹过她弱点中心的脉搏,感受那里急促的跳动,眼底晦暗闪烁,淌露愉悦。
“屈历洲,你别,别这样。”她的嗓音濒临崩溃,又软,又沙哑,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喘得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分明嘴上是推拒,可是偏偏,她有反应。
屈历洲抽出探索的那只手,“不喜欢?”
“那你自己来,我等着。”
湿淋淋的指尖抚触在她盈盈的细腰上,亦轻亦重地勾勒她的腰线,又辗转环绕,探上的她纤薄背部的脊沟。
指节偶尔划过裙身精妙的镂空细节,皮肤就会骤然传来他手上冰凉的触感。
裙子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她也在撩拨的抚摸下,被他凉感的手点燃成火簇。
如意地在她身上擦净手指上的水,屈历洲漫不经心单手摸出烟盒,腕骨线条凌然清晰,长指夹捻一支烟衔入薄唇,没点燃,只是不疾不徐地观看她羞愤到全身烫红
他另只手也没在空闲着。
依旧在攥住她撑在扶手的手腕,令她无助,令她空虚发烫,却不能上手排解。
门外,屈戎找人的动静还在持续,似乎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正把走廊的门一扇扇推开。
游夏不由地又紧张起来。
可屈历洲这个架势,轻易是不会放过她。
嗫嚅好一会儿,她声音小得像蚊子:“是你要玩这个的,你得帮我。”
还不如快点讨他开心,早点结束这种惩罚。
“嘶…”屈历洲勾唇若有所思,“夏夏声音好小,听不见。”
“屈历洲你帮我!”感受到自己越来越没招数,她有点着急。
男人百无聊赖地又将香烟从唇间取下,修长指节舒展,随意地扬手丢在一边,笑而不答,就是装作没听见。
游夏没办法,只好用委屈的嗓音嘤声叫他:“老公……”
“嗯?”他即刻给以回应。
“帮帮我。”她重复。
“想让老公怎么帮你?”他问着,手却轻车熟路再次轻撩起她的裙摆。
游夏倒抽一口冷气,即便做足了准备,还是猛地躬绷起腰,指甲死死扣住雕花木椅的纹理。
“是这样吗?”他手指带着薄茧,像某种外表温柔的刑具,毫不留情地欺负着她。
她没想到这种弯腰撑住的姿势,会这样方便屈历洲的动作。她有点后悔了。
她如同落入他的夜幕,露水就是在委屈又迷乱的心情里开始降落。
“不说话?”他忽尔加重力道,指腹重重碾上珍珠。
游夏猛然崩溃地塌下腰,额头磕在他肩上抵住聊以支撑,整个人开始重重抖晃。
屈历洲的低语糜溃致幻,“看反应,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她腰肢在他的掌控下像块濒碎的玉,咬唇闷喘:“……王八蛋。”
“这么凶啊。”他嗤笑,腕骨骤然发力。
男性荷尔蒙的冷调香味喷在她汗湿的鬓角,用调笑地语气激她:“继续凶,夏夏,我喜欢你凶我。”
精准按在最里处,就轻易令她溃不成军,她喉间流泻出几许呜咽,如此诚实又生动地反馈出他的技巧高超,追索的意图比抗拒更多。没有一点骨气。
不知是痛还是委屈的眼泪滑落下来,晕湿他雪色的衬衫:“屈历洲……你…变态……”
腿抖得受不住,毅力溃散,只能靠内扣膝盖维持挟夹杯盏的动作,里面清香芬芳的茶汤随她激颤,水面晃荡出不平静的波澜。
“对,就是这样。”男人在贪享她的羞恼,在渴望她更多地情感攻击,
“骂我,夏夏。”
他仍没停下恶劣的勾挠,用力点按防守薄弱的点,骨节弯曲出棱角,女性柔软被他坚硬有力的长指衬托,极致鲜明的反差造就出无与伦比的张力。
她控制不了腰臀在他掌心急迫地扭动,仿佛两股相悖的力在体内撕扯,令她产生一种,或许自己的体温会将这杯茶重新烧开的错觉。
就算屈历洲在蓄意讨骂,她也骂不出来了。
嘴里只剩下可怜楚楚的压抑碎音,暧昧光晕里,她睫毛上凝起的水汽格外清晰,挂下泪滴淅沥如小雨。
他哑声给她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夏夏,省点力气,这里比眼睛哭得更厉害。”
她惊怒地瞪他一眼,张嘴一口咬在他肩膀,惹来他震颤地轻笑。
男人像是得到某种鼓舞,手腕提速破开层层关卡,没有道理可讲地在内里探索讨伐。
喉结不自觉滚动,感受她那里下意识追咬的不俗力度。
她嗓子眼里挤出的低泣也尖细起来,额头汗渍黏腻,落在耳里的某种窸窣响动也黏,响亮又羞耻,逐渐攀升至无以复加的热潮。
进入临界的那一秒,眼前仿佛陷入无尽漆黑,脑袋里却炸涌致盲的白光。
他在她未完的韵律里毫不留情地抽手。
下一瞬,薄瓷小盏里滴答注入热水的声音响起。
不需要眼见为实,就能知道杯盏里溅落出怎样的浪涛。
他顺手把杯子取下来,盖碗杯沿还在她水漉漉的唇上重重刮了一下,促狭地戏笑:“别浪费。”
“唔!”滚烫唇肉被凉的杯子一冰,还没完全平复的游夏又是一息破音的喘,腿软地跌坐在他腿上。
——“你们躲这儿干嘛,吃饭啊!”屈戎找人都找得有些恼火了。
当他推开门,眼前画面温馨甜蜜,再正常不过:
嫂子低着头坐在他哥怀里。他哥抱着人,还悠闲自若捻着只茶杯,喉结滑滚,仰头将茶水喝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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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历洲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游夏还记得随屈历洲返回宴席的路途中,她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警告。
当时屈历洲怎么说的来着?
“我等着,最好是足够痛的代价。”
他说这句话时,一点都不怕她,温润笑脸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还好她今天早有计划。
散席已经是深夜,不出意外地,她和屈历洲在唐文婧的建议下,留在【芳名园】过夜。
这次不同于上一次,芳名园比原来的婚房大得多,也有好几个大房间,他们不需要再被迫挤一间卧房。
但是游夏的心境同样今非昔比,她又开始暗自埋怨房子太大,她想和屈历洲一起睡觉的计划也许会被打乱。
她在一楼的浴室洗过澡后,停留在衣帽间晃悠。
屈历洲此时在楼上房间中的浴室里洗漱。
那杯“茶水”之后,屈历洲真的被哄好了吗?他会跟她一样期待后续吗?
他会主动提出一起睡吗?
就算屈历洲不主动,游夏知道自己可以直接霸王硬上弓,趁他睡觉时钻到他床上,再生米煮成熟饭,他肯定不会有意见……但这样的话,体验感可能会大打折扣。
不行,万一屈历洲今晚没心思了,洗完澡直接锁房门睡觉,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她可是做好决定了,谁都不能阻止她。
想到这里,她赶忙冲进男士衣帽间的皮带架上,随手挑一根结实的,扥了两下试试韧性,然后就往楼上跑,打算开始实行计划。
主卧里,浴室水声停止,游夏躲在门旁,猫着腰压低身子守株待兔。
门从里面打开,屈历洲满身湿光,伴着蒸腾萦绕的雾气走出来,还未曾看见人,就先看见门外地上投落的一块浅影。
“夏夏,洗完了?”他发梢的水顺沿锁骨滴落,浅笑着拆穿她的躲藏,“我以为你还要在下面玩一会儿。”
游夏悄咪咪从墙边探头,一下子险些亲上他光裸漂亮的冷白腹肌。
她吓到后,是直勾勾盯着发呆,眼神不自觉向下划去。
屈历洲腰间松垮地围着条浴巾,全身弥散着氤氲干净清晰的温暖味道。
要不……直接扒掉算了。
不行,还不到时候,她的力气不如他,万一他反抗,计划就泡汤了。
为了掩藏背后的皮带,她随手扯来一条毛巾,强作平常语气:“你去床边坐着擦头发吧,记得吹干,不然对身体不好。”
蹩脚的借口,屈历洲却只是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肉,笑意未明:“好,听你的。”
他竟然没有一点怀疑?
游夏临阵心虚,僵硬地盯着他动作,看他悠缓地吹头发,心里一次次预演动作,该从怎样的角度进攻,用多大的力度,她越思考越混乱。
反观屈历洲,倒是慢条斯理一片从容,放下吹风机,又拿起剃须刀细致地刮净胡茬。每个动作调动身体肌肉的线条细节,都透露出男人成熟性感的韵味。
从镜面反射里,可以看到游夏紧张的神情,他眸光微闪,在她发现之前低头洗脸。
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他其实正在她面前准备他自己。
趁屈历洲弯腰洗脸,她下定决心,走到他身后,想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没想到屈历洲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丝毫没有意外,却反身将她搂进怀里,低头用光滑的下巴蹭她头顶,低沉耳语:“终于考虑好怎么报复我了?”
游夏整个人噌地一下烧红。
原来他都知道。
不设防的瞬间,他从她背在身后的手里勾出条崭新的皮带,拎起来观察笑问:“打算用这个抽我?”
游夏放大音量给自己撑胆子:“是啊!今晚抽死你。”
男人笑意更深,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迈出长步轻放在床上:“我的荣幸。”
手指轻然挑拨起她睡裙的花边,在她大腿上落下一个吻,继续动作,继续说,
“你知道的夏夏,我向来愿意为你服务,任何事。”
她一把抬起他的下巴:“不是这样。”
在男人迷蒙不解的眼神里,她找到自己该有的气势,命令他:“我要自己来,你躺下。”
屈历洲微愣,眯了眯眼,没反抗。只是听话地抬膝倾身上床,平躺在她身侧。
游夏见状赶紧爬起来,跨坐在他腰上,捉住他双腕举过他头顶,引导他握住床角的圆柱:“抓紧,不许放开。”
主卧的大床也是中式的,四方的床上有四根木雕角柱,她拿过皮带,仔细研究着用力把他手腕绑在一根床柱上,然后拉紧确保他无法挣脱。
屈历洲仰头观察她在他腕上绑扎结实的皮带,扯动几下,没挣脱,转而用略带惊异的玩味眼神看她。
“夏夏,这么玩?”
开始聚变黏稠的眼神,在灯光下扯出丝网,他眼底翻腾兴奋的阴鸷。
“想把我绑起来打?”疑问句里满是期待的颤栗。
游夏一口咬定:“比这还过分。”
面对失了抵抗能力的屈历洲,她上手果断扯掉他腰间浴巾,让男人雪白有力的身躯展露在眼前。
她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游走在他腰腹以下。
游夏不是第一次欣赏他这里。
上次看到,是在他发来的私房照片上面。
上上次,在他们的泰晤士套房。
但在照片上看到,或者是醉酒的时候看到,与当下这一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现在她意识清醒,甚至,还保有两分欲图玩弄屈历洲的理智。所以她看得真真切切,同时,也非常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不仅可以用眼欣赏。
猎奇心的强烈促使之下,她还想要用嘴品尝。
而游夏就是这样的性格,想要的东西无论怎样都会费尽力气去争取。想尝试的事情,从不让自己有任何一点机会去迟疑。
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当场就做了。
她半趴跪着,压低上半身朝它径直凑过去,低头,眉尖轻挑,然后略略微张开嘴,下一秒毫不犹豫地一口含住。
:=
“夏夏!”
男人顷刻僵住,惊然粗沉地喘出来,“不准这样……”
不准?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跟她说‘不准’!?
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这种情况是,直到真正实践的时刻游夏才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屈历洲,更准确一点,是她完全小觑了“它”的实力。
她开始意识到随意地打开嘴巴根本无法容纳。
她必须让自己的双唇极大限度地撑张,含上去,却也只能暂时裹住前端。但她还记得舌尖抵绕,以此来阻挡自己锋利的齿尖不慎碰到它。
所以为了他,她正在尝试着做出这么多项努力。
结果就换来他一句:不准??
不过,游夏今晚表现得十分好脾气。她没有立马气愤羞恼地发火,更不会临门一脚还退缩放弃。那绝不符合她的锋芒做派。
她反而出奇的有耐心,笨拙地卷曲舌尖,勾抵着比她口腔温度更炽烫的位置,带有一种小心地试探,放轻力度迅捷地舔了一下。
“啊哈……”屈历洲瞬间皱眉,表情貌似痛苦。
他的反应非常大。
游夏忍不住掀睫去看他。
男人昂仰起修长脖颈,性感高突的喉结止不住起伏滚动,像为了有意克制喘音,那声之后他死死压紧咬肌,下颌崩成一条锋锐骨感的线。
他的双手被游夏用皮带拴绑在床角。指骨大力蜷握,修削骨节攥出的青白色调正诠释着他此刻的情绪有多压抑。
手臂上青筋暴突,根根分明的蓝色脉管之下是燥郁难耐的血液在汹涌,激烈奔流,烧得沸腾不休。
屈历洲眼尾斥足猩红,还是抗拒,薄红的唇间却只溢出了一个单字:“…夏……”
“啵”地一声,游夏松口放开了他。
这拔塞般的轻响险些要了他的命。
下?下什么?下面??
意思是,让她的嘴巴……再往下一点?
游夏笑了,她探手过去,柔软指腹顺沿着它的青筋纹理轻缓滑下去,又突然停在,点了点,问他:“这里?”
“你想…被玩这里是吗,老公?”
天真又顽劣的恶女人。
屈历洲半蜷起一条腿,吐息短促:“别闹了…夏夏。”
他快被自己的妻子玩死了。
可他还能剥分清醒的尾巴,拒绝她。
“……停下,好不好?”他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在虬结紧绷,腹肌块垒线条分明,劲腰窄瘦有力,随他紊乱频率的呼吸剧烈起伏。
他还在尽力夹住嗓线不掉下去。
可过度兴奋与极致压抑的情绪根本压不住郁郁沉哑的本音,近乎泄漏在每一声喘.吟的尾调里。
屈历洲缓喘了下,有意清清嗓子,告诉她说:“我不想。”
他还是坚持说不想。
是的,这次屈历洲没说谎,他是真的不想。
他一点都不希望游夏为自己做这种事。
诚然,作为一个健康适龄的正常男人,他根本逃不开对游夏的生理性渴望。当她用嘴的那个瞬息,屈历洲简直爽得后脑发麻。
差点,真的差一点被她搞废掉。
如他所说,他愿意以任何方式服务她。她想发泄,想把他绑起来抽打都没问题,他欣然接受,她给的所有是爽是痛都会变成快乐。
因为是她。只要一想到被夏夏这样对待,他痛快得几乎无法自持。
但,但……不该是这样。不该是把他的肮脏放进,她的嘴里。
夏夏那么干净,那么圣洁,那么的不可亵渎。
他怎么能眼睁睁目睹她用最甜美柔软的唇,去触碰自己最秽浊的部位。他根本无法忍受她以蜷跪的下位姿态,低头弯腰为自己“服务”。
他更加不能允许有任何人玷污夏夏。
即便这个人是他自己。
哪怕是夏夏甘愿主动。
所以他不想。他也不配想。
光只是照在他身上,他没有资格污染这片光。
然而屈历洲这一切的复杂心思,游夏都不懂。这件事情上,他们的思想完全没办法同频。因为游夏根本想不到这么深层次的弯弯绕绕。
她只记得今晚要报复,要以报复借口睡他,那么她会拿出十成十的诚意。
她只听到屈历洲的喘声饱含欲念,令她得到想更一步的激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是她发现,这种方式未免太好操纵他了。
不必费尽心机地来回拉扯,无需刻意寻求压制他的方式。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起来,只要她舌尖一个小小地勾挑,或是唇瓣一个嘬吸。
他就是她的了。任她掌控。随她玩弄。
比如,像这样。
“叫得这么骚,还说不想?”游夏抬手,小力扇了一下那里。
男人隐忍的表情里难掩微讶的错愕,又被骤然袭来的兴奋冲散,急速流动的血液飞快蹿涌,如一道电流强击,过盛的欢愉变为痛楚的胀疼。
屈历洲险些被她抽得魂飞魄散。
他耷拉着薄韧的眼皮,表面看起来还算平静。
事实上没有哪里是真正平静的。唇线抿起,额角青筋暴突,渗出些薄汗,白皙深嵌的锁骨隐隐泛起淡粉,连耳根都被这快感激得充血。
无论他怎样咬紧牙关,仍有一丝闷哼沉沉地喘出来。
的确很可怜。
也的确让她兴奋得要命。
谁让他总是不分时间场合地发疯,谁让他总是那么敏感善嫉,谁让他下午在茶室里那么恶劣,竟然用一个茶杯欺负她,逼迫她,撩拨她做那种事。
现在,这个男人终于沦落到自己手里。
游夏就没理由轻易放过他。
屈历洲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不能。不能再让她继续下去。那么首先他要控制自己,不能表现出更多她想要的反应。
否则夏夏绝不会放他好过。
强忍着腰腹发力挺动的卑劣本能,他闭着眼喘了会儿,极力敛起那些不正常的狂热欲望,淡去情绪。
半晌,他重新撩起沉重的眼睫,跟她商量:“夏夏,先解开。”
动了动勒捆在双手的皮带,示意,“我们聊聊。”他说。
“就这样聊。”游夏笑得顽劣狡黠。
屈历洲轻吐一口气,正欲开口:“夏夏*,你……!”
他颓唐虚迷的尾字,猝然吞没在女人无顾忌的指尖动作。
游夏手臂弯曲压在他腿上,单手托着腮,歪头,观察的目光凝定在他那里。
腾出另一只手,食指轻轻戳抵了下它,又坏心思地猛然重力一按。
“你瞧,它见到我多开心。”女人挑挑眉,戏笑,“看见了吗?”
说完,纤长指腹再度抬起时,晶莹剔透的银线被牵拉出来。游夏慢悠悠抬起眼,挑衅地望着他。
然后她无比清晰地看到,屈历洲脸色变了,眼神陡然深深地沉黯下去,漆黑瞳眸阴郁得望不见边际,仿佛深沃幽谧的漩涡骤起波澜。
男人那张靡丽优容被情.欲浸透,仿佛顷刻就能将她拆吞入腹。
但游夏不怕,因为现在占据主控权的人是她。这个男人被绑着,行动受限,无论她如何嚣张耍坏,他都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何况现在,她可以凭借任何一个细微举动,随意地煽动他。
如果这些都还不够的话。
没关系,她还可以继续加注筹码。
游夏微微靠近一点,红唇凑上去,赏给强势刚硬的它一个香吻,再赏给男人一句甜蜜情话。坏得要命。
“屈历洲,你是我见过皮肤最白的男人。”她说得不算清楚,夸赞的字词伴随舌尖抵柱下滑的挑逗而变得含混,
“原来皮肤白的男人,这里是粉色的。”
“真漂亮。”她说。
还有一句,“我特别喜欢。”
而如她所料,他很难不在这种时候被她的甜言蜜语牵着走,问她:“你见过多少男人?”
游夏弯起嘴角,回答得游刃有余:“干我们这行的,美术素描课上谁还没见过几个裸.模。”
当然,更多的裸.男是在片里看的。
这句她没说。
“但那些歪瓜裂枣怎么配跟你比?”游夏的甜腻攻击还没停下,“没人比你强,不,是没人能跟你比。”
“你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
“我是最棒的?”屈历洲忽然眯起眼,声腔偏移了一分。
好死不死的,屈历洲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跟她有过婚前一夜的情人。
有关他们婚前厮混那晚的所有记忆他都清晰深刻。屈历洲不会忘记,第二天早上他的未婚妻落荒而逃之前,这女人说过什么。
“昨晚很尽兴,你是我睡过最棒的男人。”
屈历洲稀微扯起唇,心底笑了声。
又开始思索,该如何消灭那个由自己扮演的假货。
陷入无望的爱里,男人连自己都会嫉妒。
可独守记忆的人只有他而已。那些事,游夏早都忘了个干净,而她现在正沾沾自喜地沉浸在操控屈历洲的快乐中,忘乎所以。
还在不遗余力地哄他:“放心,我会收好牙齿,不会弄疼你的。”
“不可以,夏夏。”男人嗓线里透着情潮余韵的不清明,但眼神却清醒,真正冷静地告诉她,“我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游夏不理解,脱口而出,“我觉得很舒服。”
所以她要让他也舒服。
让他在感觉舒服的时候,吃掉他。
游夏是这样打算的。
说到头来,屈历洲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极度唾弃真实自我的人,需要极力隐藏本我,在妻子面前伪装成完美丈夫的人,一个不值得被原谅的人。
他可以匍匐在她脚下,供她驱使,被她踩碎碾死。
让她这样侍弄,比被抽一百鞭难受的多。
心脏千疮百孔的疼痛犹如忍受被砂砾穿凿的酷刑,看她吞不进去的心疼,和潜意识里阴暗疯长的自卑,同时将他撕碎在身体的强烈反应里。
够了,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转移话题。
用这种方式,“你试过?”他这样问。
游夏蓦然愣滞了两秒。
看见他投过来一道复杂的视线。他的洞察力依旧敏锐,他捕捉她言辞漏洞的重点具有惊人的强大逻辑。
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逻辑。
“我没有用嘴对待过你。”屈历洲眉骨微动,逼问,“是谁这样让你舒服过?”
这种情景下,他竟然还需要用“那个自己”来掩盖自己的病态。
游夏蓦地心跳漏拍,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光顾着得意,无意间说漏了嘴。的确屈历洲没有为她做过那种轻浮不堪的“服务”。
为她提供私密处服务的人,是另一个男人。
坦白说,游夏真的有些屈历洲震惊到。她惊愕于这个男人的定力、意志力、自我把控力强悍到这种地步,他坚定不移,他真的完全不受她勾引。
浓烈的挫败感瞬间憋闷在她心底。
是该死的男人在里面作乱。
游夏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又确认一遍:“真的不行?”
“不行。”屈历洲没半分犹疑。
游夏气死了,想着她都这么努力这么主动了,他还这里说一些“不准”、“不想”、“不可以”、“不喜欢”之类的狗屁话。
好,既然商量不通,那就别怪她用强的。
“不行也得行!”游夏才不管他愿不愿意。
气恼上头,游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手压住他的大腿凑过去,张嘴就要吞下它。倏然,一只手掌托住她秀致精巧的下颚。
她没来及反应,脸颊便被男人指骨施力掐起。
屈历洲箍紧她娇嫩弹软的脸蛋,抽出来,旋即一把掀起真丝薄被铺改而落。眼前袭来天旋地转的黑暗,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卷进被子里,像一条圆滚滚的蚕,半点动弹不得。
不是,他怎么挣开皮带的啊!
游夏气得想发疯。
但是没办法,她知道,这次明显又失败了。游夏自暴自弃地瘫在被子里,懒得动,没过多久,听到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淅沥淋落。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呢?
她还记得,在隆夏水疗房那次,被那个男人舔的时候游夏的确觉得很快乐,也是真的很舒服,她觉得屈历洲也会喜欢这种感觉。
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
游夏窝在被子里,躺了足足半个小时,可怎么思考都还是想不通,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实在受不了,最后她伸一只手去旁侧摸来手机。
翻开通话记录,找到那个没有保存备注的熟悉号码,游夏瞥了眼浴室,见到屈历洲还没出来,低头开始手指飞快地打字,发送短信。
短信成功发送给她的小情人。
“滴答——”
然而,对面沙发前的复古小几案,屈历洲的手机却传来一声提示音。
“……”
游夏在被子里停顿片刻。在确定不是自己幻听的下一秒,她猛地一把扯开缠在身上的被子,坐在床上僵硬了下。
在这之后。
她没出声,只是沉默的拿起自己手机,拇指微动打了几个字,再次发送给那个男人的号码。
下一刻,复古茶几上,屈历洲的手机再次微微震动。
“滴答——”
又响了。
第50章 鬼屋尖叫着跳到屈历洲身上。
‘男人不喜欢被口是什么心理?’
这是游夏百思不得其解里,给情人发去的第一条信息。
诡异的是,按下发送键之后,她老公屈历洲的手机却响起一声消息提示。
由于这声音实在太过突兀,令她升起一丝怀疑,于是她再次发出一条:‘你在吗?’
伴随手指点按下发送,茶几上屈历洲的手机屏幕亮起,传来第二声消息提示。
当下的刹那,无法用言语来描绘游夏心情中的诡异。全身毛孔倒竖,喷张莫名紧张的冷汗,她感到自己有些在发抖。
浴室里水声响亮,她僵硬地看了眼浴室门,确认屈历洲不会突然出来,才蹑手蹑脚来到桌边。
伸手想去拿他手机的动作一顿,头脑风暴几秒钟,以防屈历洲出来发现手机被动过,她果断选择不移动他的手机,弯腰就地检查。
尝试几次破解密码失败,他的锁屏页面上还是只有两条新短信提示,因为隐私保护,连发信人都看不到。
虽然没报什么希望,但她还是有些挫败感。
真相近在咫尺,她却不能够直接查证。
游夏的头脑顿时陷入行船倾翻般的混乱无措,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勾搭上情人时,正好在婚礼前夜,没看见面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情人第二次出现,在港城。
在卢布姆酒店月牙池私会,情人的出现也许可以解释为他正在暗中关注她,一切为了偷情的刺激感。
那么屈历洲呢?
屈历洲为什么会恰好在情人离去的时机出现,屈历洲为什么会知道她在泳池?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什么人敢在屈历洲的酒店,染指屈历洲的老婆?不是不怕死,就是身份过硬。
谁的身份能硬到这种地步?
第二次和情人交欢,是和岑卓在隆夏乐园采风当天,原本约好的周日见面,他竟然擅自提前出现。
必须承认那是一场美妙的边缘限度的欢愉。当时男人还因为她离岑卓“距离过近”这种理由来惩罚过她,可以确定那并不只是男人的“情趣”,而是带有真正不悦的情绪。
现在回忆起来,越想越觉得熟悉。
甚至,跟屈历洲今晚因为屈戎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发疯的状态,有些如出一辙。
如果嫉妒是男人的通病,那就又说不通了。
因为情人从来没有嫉妒过屈历洲——也就是她的丈夫。
他既有不插手对方感情的觉悟,又对她的婚姻状态了如指掌,天下居然会有这么矛盾的情人?
最诡异的是,这位情人的出场率低得可怕,却每次都能精准踩中她和屈历洲关系僵化的节点。
最明显的,吵架后她与屈历洲的关系反而变得比之前亲近,感情正在升温,而情人却在此时像是消失了一般。
是【偶然相似】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眼下有办法直接排除一个答案。
首先她要确定,自己的疑心并不是空穴来风,不是自我心理暗示,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消息确认。
确认他手机的来信,是不是出自于她。
她飞快地打下一个数字1。
浴室水声却在此时停止。
屈历洲洗完了。
她猛然停顿住。
现在用信息确认又能怎样?信息在屈历洲的手机里,她没有任何直接证据。
难道要直接撕破脸,先挑明自己在外面有个情人,再问情人是不是他本人吗?
怎么办?
直接要求查手机的话,对方完全可以拒绝,并且一个不小心还会打草惊蛇。
她忽然想起,后来从隆夏乐园离开回到家,给屈历洲打的那一通电话,看见屈历洲在洗澡,她还给他发送过一个位置共享申请。却又在关键时刻错过。
那也许是她第一次接近真相的时刻。
还有【一周熊】事件,她明明已经极度怀疑屈历洲了,却还是在他的巧语示弱中放弃己见。她陷入他的逻辑。
但问题是,屈历洲并不是可以用普通逻辑来猜测行为的人。
屈历洲难道真的会一边扮演情人,一边在自曝的边缘游走,只为了挑逗她吗?
这一次,她不会有任何错漏,先别留下任何怀疑的痕迹。
她一定要挖掘清楚,究竟是谁先开始这场错误的。
在她混乱的思绪里,屈历洲从浴室里走出,这次他穿了规整的浴袍。
男人的眉目风晴和煦,水眸盛着笑意,姿态落拓斜倚着浴室门问她:“想重新开始吗?夏夏。”
重新开始,上床。
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游夏恍惚有种心慌感。
明知道自己也抗拒不了,和他继续性.爱的冲动。
但现在她有更急需解答的问题,目前在她看来更重要的问题。
“重新?你把我当什么了?”
游夏沉着脸看他,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生气。
屈历洲眉梢跳动,缓缓站直了身子。
默了会儿,轻声询问她:“你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是吗?”
接替沉默的是游夏,屈历洲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有点难受。
老实说她没有生气,对这种事她很爽快,要就要,不要就拉倒。
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刚好碰上屈历洲不喜欢的那种,也只能说明他在这方面是个相对传统的男人。她虽然很郁闷,但也没道理生气。
“是。”她却说。
屈历洲向她走近两步,谨慎地求证:“我刚刚表现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对她来说,倒也没有表现不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很惊叹于他的身体功能。以及,刚才夸赞他皮相漂亮的话,也是真话。
她又一次应答:“你觉得呢?”
“夏夏,听我说,”他弯身握住她的肩膀,眼中的认真略显迫切,
“我的抗拒不是针对你,不是不喜欢你,我比任何人都想和你亲近,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她冷漠的反问成功调动屈历洲的慌乱情绪。
只因为是她,只有她才可以,在完美无瑕的屈历洲脸上,看到这样罕见的表情。
只有游夏才有资格体会他的不完美。
游夏狠狠拂开他的手,冷眉以对:“你还知道是‘这种程度’啊?”
在眼神确认过游夏没在开玩笑后,屈历洲欲言又止地垂下手臂,真实到令人发疼的无助感,险些让游夏进行不下去。
“我第一次下定决心为男人做这种事,却被我的老公,你,严词拒绝。”她微微歪头增加质问感,
“你把我的自尊心放哪里?”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很随便的女人吗?”她还在强词夺理。
表演胡搅蛮缠的小作精人设,对游夏来说挺难的,这已经是她超常发挥的水平了
“不想做就直说,别搞得好像我强迫你一样。今晚分房睡。”
虽然刚才确实是在强迫他。
游夏有点心虚,仍然强装不悦,绕开屈历洲径直走出房间。
做人留一线,只说今晚分开睡。万一查明真相错怪屈历洲,到时候再想睡他应该还好商量。
顺利的是,屈历洲并没有表示异议,她不免回头看一眼,他独自站在偌大房间中央,背影僵硬低沉,竟有些惹人心疼。
随便找个房间锁上门,她坐在沙发上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手机停留在给情人发消息的界面,捏在手中轻转。
故意表现得生气,和屈历洲分开,是为了方便行动。
其实她也在纠结,这个真相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吗?
面对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都怪自己神经大条,自负自傲觉得对方的身份不重要,连名字样貌都不问,持续到现在。到头来有麻烦的还是她自己。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先试探一下,总比蒙在鼓里强。
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
‘喂’
她扣出一个字发出去,自觉跟‘在吗’这种废话没区别。
但情感很奇妙地混合了。
这条消息究竟是发给情人,还是会出现在老公的手机里?
刚刚屈历洲应声响起的两阵铃声,是巧合还是他表演的证据。
手机在这时传来震动,情人回答她:‘还没睡?’
‘你在哪?’游夏问完不等对方回答,果断发去邀请,‘我在屈家老宅,睡不着,出来见一面?’
她没指望对方能如实回答,只想试探一下这位生野风流喜欢找刺激的情人,敢不敢在这时候出来见她。
对面静默许久,回复:‘今天不方便,需要我帮你买点褪黑素吗?’
她一时没好气,发过去一句:
‘谁要吃你的褪黑素。’
不出现,竟然不肯出现?
而且这人气压莫名低沉,具体表现为没有叫她宝宝……
是不是可以侧面说明,对面的心态也不是很好呢?
想着想着,她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整夜梦得光怪陆离。
/
没等她琢磨出一个完美的法子,就在隔天快下班的时间接到小叔的秘书钟亦打来的电话。
“小游总,为了庆祝【环仕】项目取得不错的中期成效,游总安排了一次双方高层的团建活动,你今晚有时间参加吗?”
“小叔的局,当然要去啦。”游夏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哦对了,既然是双方的局,通知到屈历洲了吗?”
钟亦在电话里莞尔一笑:“还没有,方便的话你帮我通知一下?”
游聿行从来不搞虚头巴脑的假团建,临时通知工作日晚上的局,肯定是有正事。
于是游夏满口应下。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下班后她因着地利的就近原则,直接冲到屈历洲办公室将人拉走,直奔钟亦发来的地址。
她站在店家招牌下使劲揉眼睛,疯狂查询导航,最后和屈历洲面面相觑:“团建地点在……恐怖密室逃脱店??”
屈历洲垂眸清嗓:“看来,好像没错。”
游夏还不信邪,想再确认一遍,就看见大厅里冲她招手的钟亦,和站在钟亦身后、分外冷厉的游聿行。
“还真是……谁想出这么别致的主意?”她迟疑地拉着屈历洲走进去。
早知道来这种地方,她还换一身正装,梳个干练的马尾发型,简直浪费。
游夏进门就松开手,迎上钟亦,自然热络地聊起工作。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屈历洲压低声音,笑意不达眼底:“我说惹夏夏生气了,让你这当小叔的帮忙想办法,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游聿行冷淡地瞥他:“钟亦想的,有意见?”
屈历洲不想评价:“把我老婆吓坏了怎么办?”
“凭我对这混世魔王的了解,她不会被吓到。”游聿行如是说。
屈历洲勉强接受:“再信一次。”
那边,游夏也慢慢接受了钟亦的说法:
“这段时间大家都太忙了,游总的意思是难得聚会,一起娱乐放松,缓解工作的疲惫。”
游戏开始前,姗姗来迟的两个人又让游夏陷入疑惑。
上次在茶馆见过的,游聿行和屈历洲的另外两个兄弟。
不是,说好的项目方团建呢?
甲乙双方统共就出席四个人,还带外聘两个人啊!
这团建是…拼好建?
况且在厦京,郎隽和许靳风也不是什么闲人,都是一等一难请的存在。
眼前两个男人从衣饰穿搭到气质气场截然不同。
许靳风还是那副浮痞懒恹的浪荡样儿,克兰因蓝复古满印花衬衫,冰丝垂感极佳,椰树海鸟配搭的图案繁复精致,看起来像是刚从夏威夷海岛度假回来。倒是极为匹配他张狂桀骜的调性。
上次见还是黑发,这次已经漂成一头冷灰色。脸上挂着副方款墨镜,单侧黑色耳钉,黑色芒星双织链叠戴。
整个人看上去又痞又潮,斥足疏傲不羁的拽。
他一手搭揽着兄弟郎隽走过来,游夏移眼向另一个男人。
相比于许靳风的张扬,郎隽更为黯郁而优雅。乌梅紫色宽松衬衫,端整规矩地扣紧最上方那颗纽扣,衬衫下摆束扎进黑色长裤,缎料质感垂顺。
蓬松碎发微遮眉眼,叫人很难望清眸底的光。
说起来他们四个各有各的气场,小叔游聿行冷漠,丈夫屈历洲斯雅,剩下这两个,许靳风自然是彻头彻尾的傲。
至于郎隽,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神秘?
钟亦这时候轻声跟她解释:“主题剧本正好差两个人发车,游总就把他们都叫来了。”
游夏对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没有钟亦了解得多,愣巴地和这两位打过招呼,好奇地看着他们想:
敢情今天是亲友团。
她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多留了两秒,腰部忽然覆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屈历洲从后将她揽入怀里,侧身遮挡她观望的视线。
“夏夏,昨晚的事是我不对。”屈历洲的笑容里露出几分勉强和弱势,“但是今天都到这里了,我说我怕鬼他们会笑话我的……你不计前嫌原谅我,保护我,好不好?”
且不说游夏本来就没生气,只是因为想把这男人的真面目揪出来,许多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就说在这几个“外人”面前,尤其是小叔游聿行面前,她装也要装得和屈历洲如胶似漆。
她抬起手臂,同样勾抱住他的腰,爽快地答应下来:“放心吧,你就躲我身后。”
屈历洲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对她的依赖和崇拜,这对游夏来说很受用,她的脑袋都高昂起来了。
在主持人的召集下,众人将手机和通讯设备锁入密码箱。游夏自告奋勇打头阵,一行人被带上眼罩,用幼稚的手拉手形式向漆黑的门洞里摸去,不算整齐的队伍歪歪扭扭走进密室。
感受到屈历洲在她身后,小心揪着她后衣摆,她声音轻快地安慰:
“别怕啊,小场面,没事。”
当队伍最末尾的许靳风也走入密室之内,就可以摘去眼罩。
游夏随手把眼罩一扯,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
嗯?
不对劲,摘了眼罩怎么还那么黑?
密室居然那么黑吗?
好死不死,这是厦京市最大的中式山村恐怖主题沉浸密室,她作为阵头,必须要带领队伍到院子中央的一口水井边,先了解一段故事缘起。
伸手不见五指的,怎么摸到井边啊?!
游夏有点后悔排第一个了,但是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刚开始就退缩。
她勉强摸黑带着大家来到枯井边。
此时,环绕音响里响起女鬼哭嚎声,似远似近。
“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山庄里,有一位叫莫娘的少女,死于一场怪异的冥婚……”
——“呜呜呜!!”
阵阵尖利的哭声陡然传出,游夏紧皱着眉头,还在适应黑暗,身后就传出阵阵氛围轻松的说话声。
郎隽淡淡说:“哭得有点干,多喝水。”
许靳风似乎看见什么,笑了声:“有个妹妹在我们旁边。”
钟亦得体接话:“可能是莫娘的鬼魂,许总。”
……不是,他们为什么都不怕啊?!还在说笑是什么意思啊!
女鬼的哭声在幽幽地接近,越来越近,从耳朵根后喷出一阵寒冷的气息。
游夏看着冒绿光的井,全身紧绷说不出话。
身后被攥住的衣摆扯动一下,屈历洲贴抵住她的脊背,轻声提醒:
“她来了。”
幽婉的吟泣声停留在她耳畔,不知是为了给屈历洲力量,还是为了给自己力量,她伸手摸向腰后方屈历洲攥住她衣衫的手:
“放心,是假的,NPC而已不会伤害我们的……啊啊啊啊!!!”
她在本该是屈历洲的手的位置,摸到了一只冰凉细瘦的,女人的手。
“哇啊啊救命啊!”
在那一瞬间她猛然转身,尖叫着跳到屈历洲身上,在崩溃的哭叫里,听见屈历洲略带宠溺的轻笑。
他托住她的臀,轻轻啧声:“就知道不该相信你小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