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孕检屈历洲嘶声:“别这样…”……


    她手上拉拽他衬衫领口的力气不小。


    屈历洲没对她设防,被她扯着往前踉跄了半步时,他下意识双手微举,仿佛恪守绅士风度的教养,绝不逾越“妥当且合时宜”的礼貌界线。


    他手上没有碰到她。的确。


    可他却会压低腰身,将重心不经意地倾移向她。很微妙。


    而直率莽撞的女人,总是很难发觉眼前这个男人微妙的、虚伪的恶劣心思。她满心只顾着夺回自己的手机,哪里还能顾及手上拽扯男人的力道。


    于是当屈历洲朝她踉跄着逼靠过来,她只能以身体来承受他。


    所以,他们几乎是撞在一起的。


    屈历洲必须承认,无关酒精与那点下三滥的药物,如若放在平时,那些东西并不会如此轻易就撬动他寡欲淡性的意志。他从不会因为那些而狼狈。


    只有游夏会让他狼狈。


    只要游夏试图脱离他,甚至只要她无意地和任何男性产生交集,他就会落败得像条丧主之犬,让他丢失所有引以为傲的理智。哪怕那个男人只是愚蠢的弟弟屈戎。


    所以屈历洲必须承认,今晚的他非常失控。


    他险些穿帮露馅,暴露绅士假面皮囊下的另一重身份,另一个有幸得到游夏暂时青睐的邪恶之物。


    以及,整个晚上与游夏亲密接触的过程中,他产生了所有健康适龄的男性在清晨醒来时,都会有的那种小麻烦。


    而此刻,它正在遭受游夏的冲撞。


    会有点疼。


    毕竟她是如此蛮横又霸道地撞上来。


    但更多的是,爽。


    毕竟她是撞上来的目的是为了献吻。


    被她亲吻固然会爽。可被她集中所有注意力地关注会更爽。此时此刻,当下这一秒,游夏的所有心思都在他身上。


    那么就没有比这更罪恶、更爽的事情了。


    屈历洲太享受这种被她在意的感觉了。当游夏踮起脚尖,仰头朝他凑近吻上来的一刹,他是完全故意地抬起下颌,不给她真正吻到。


    他有多疯狂。


    以这种延迟满足的方式自我折磨。


    他有多病态。


    以这种自我折磨的方式再次博取她的关注。


    游夏的双唇就那样随之偏移,吻落在他的下巴。


    男人缓缓牵起嘴角,手上仍然维持良好修养的礼教没碰到她,漆黑幽谧的眼底如欲海起伏,光泽摇曳地淌动着得逞的意味。


    “夏夏,你亲我?”他淡挑眉梢,口吻里落有惊疑的虚假成分。


    游夏肩骨微微僵硬了下,不自觉呼吸加促。


    他还清醒,说明这点伎俩是不够的,想要拿回手机,她必须在这个男人身上寻找另外一个,新的突破口。


    ——会是哪里?


    游夏没说话,没回应他,也没有立即挫败地退缩回来。


    她的唇仍然停留在那里。


    但踮脚的姿势令她有些疲累,她坚持不住地落下来。手指却不自觉更加勾紧他的领口,软嫩泛香的唇顺沿他锋锐坚硬的颌骨线,游移下滑,最终落在男人喉部突结偏侧一点的地带。


    游夏稍稍撅唇,用力吻了一下那里。


    男人的身形在下个瞬间猛地顿滞。


    ——原来是这里。


    游夏轻漫地眯起眼,满意地弯起唇,笑了。


    她从来扔准目标后便果决干脆,毫不犹豫地张开唇,探舌怯怯小心地抵在他脖颈皮肤,慢慢尝试着挑了一下。再一下。


    屈历洲骤然蹙眉,气息明显闷沉下去,带点喘。


    颈侧遗落的湿热触感,追逐他喉结轻颤滚动的轨迹,滋生细密的痒,迫使他劲瘦有力的腰腹核心不断收紧,带动胸腔起伏剧烈紊乱。


    在这之后,是女人饱含轻挑恶意的招惹。游夏忽然张口,下一秒直接咬上去,洁白贝齿硌压在他高突的喉骨上,圆利齿尖狠狠地咬紧啃噬。


    引得屈历洲嘶声喘出来:“别这样…”


    他声带震颤的频率就这般落入她口腔,溺沉在她的甜美陷阱中,被她含笑品尝。


    高抬手臂的动作,让游夏身上那件红色短小吊带随之上拉,丰腻皙白的纤软腰肢露出一截。屈历洲前一秒还守规矩的手,转瞬一下子大力扣紧她的腰。


    他的那只手青筋暴凸,筋骨脉管蜿蜒得嶙峋利落,交错曲折,充满绝对强势地掌控感,力度惊人。名品腕表半遮掩在黑色衣袖下折投冷光,斥足男性魅力。


    对比之下,更显得掌中女人的细腰盈弱不堪。


    彼此体形悬殊而拉扯出极为鲜明的反差感,造就美学张力。


    他掐握在腰上的力道极大,游夏近乎被他抓疼。


    可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游夏强忍着疼没出声,齿关未松,舌尖抵着男人颈间肌肤细吮。


    与此同时,她勉强分心伸出手,指尖似柔软纤细的游蛇攀缠上他另一只手,轻缓绕过他骨感修削的指节,钻入他的掌中。


    然后捏住自己的手机边缘,一点点从他指掌之中抽离出来。


    很顺利。屈历洲没有阻拦,或者说,他看上去似乎还未有所意识。


    游夏渐渐落定心思,在成功拿回自己的手机之后,立马松口。柔软双唇离开时,渐渐牵拉出一根晶莹剔亮的银丝,又悄然断裂。


    彼此视线交触的刹那,屈历洲脑内的理性神经一霎崩断。


    他拉低眸睫,目光从她那双湿泛生动的眼追逐向她的唇,眼神露骨得如有实质般,浸透毁坏的恶劣,洞穿她的灵魂。


    想咬碎她。就现在。


    游夏是在这个瞬间,终于不再钝感和迟缓。


    她被屈历洲的眼神震愣两秒,惊觉她的丈夫,这个一向谦逊温良,缺乏情绪与欲望的男人眼中,此刻,竟然浮现出如此这般不加掩饰的口腹欲。


    他低下头,欠身凑过去忍不住想要再次吻她。


    游夏在这时偏头,避开了他的索吻。


    她抿起唇,被他方才稍纵即逝的贪欲眼神惊得心有余悸,下意识一把推开了他,迅速后退开,站在与他保有安全距离的位置。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帮你吧?”但她还是会嘴硬,逞强到底地装出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阴阳怪调地故意说给*他听,


    “早点洗洗睡吧,明天就是小姑‘贴心安排’的孕检日了。”


    屈历洲半垂着头站在那里略顿片刻。半晌,他隐微扯了下唇,敛起眸底那些晦阴郁郁的情绪,再抬头时,他已然恢复往日清贵平和的气派。


    “明天陪你一起。”他淡声接话。


    “一起?”游夏对这两个字表示不解。


    哂笑着讽他一句,“一起的意思是,一起陪我检查,还是你也要一起做检查?”


    好半天,等来男人一句懒淡低笑:“孩子是两个人生的。”


    “检查,当然也要两个人一起做。”


    /


    从屈历洲话一出口,游夏这一整夜都没停止疑惑,逻辑上生孩子需要男女双方共同努力,没毛病,但她就是莫名觉得搞笑。


    她还以为他在说醉话,没想到起床时屈历洲已经穿戴好在楼下大厅等她。


    他叠腿悠然坐在沙发上——昨晚她说要帮他的地方。


    游夏不由抬手摸了摸脖子,雪肌上还残留着他制造的小淤伤。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暗骂了句自己,转身回房抽出条丝巾系上,挡住脖子上所有痕迹才肯出门。


    屈历洲亲自开车给她当司机。


    直到抵达医院,游夏都没有想明白,屈历洲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该不会……他真的打算早点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顺便报复他的绝情初恋白月光吧?


    做梦呢?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工具人的。


    而且最好笑的是——


    “屈历洲,我发现你跟你小姑一样搞笑,难道你们的逻辑是,只要做个健康检查,孩子就能直接出现在我肚子里吗?”


    他们驱车经过十字路口,拐上医院内部路时,她真的没忍住开口奚落。


    屈历洲已经习惯了她天马行空的态度,总有些她说话的瞬间,会自动带上不爽和拽气,不知道是又想到什么了。


    但他从来不会反呛回去,而每次都会认真回复:“不是。”


    “不是?你好歹是个‘有经验’的成年人了,到底知不知道生孩子的前提根本不是检查身体,而是先做……”最后一个字被她狠狠咽回去。


    做什么?屈历洲有那功能吗?


    长得一副劲瘦有致,那方面能力顶好的模样,但昨晚她都主动提了,屈历洲欲拒还迎的,说不定他是中看不中用呢。


    屈历洲一贯懂得从善如流:“知道,要先做……”


    “总之你们别想对我做任何事。”她抢先打断他,不让他问出那个床间禁语。


    屈历洲默了下,反问她:“既然你不想做,为什么同意来体检?”


    前进的车体越发临近医院,来都来了,没有回头路了。


    “白嫖一份体检,干嘛不来?”她嘁声,“别管我,我有我的计划。”


    车子丝滑地停在正门前,“到了。”他指尖轻扣着方向盘,看向她,“妇科和男科在不同楼层,等我停好车先陪你去检查。”


    其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会说:“我先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游夏就分外有气势地扯过包,推门打算下车。


    却没推动车门。


    屈历洲淡笑着根本没解锁,挂挡滑出车身:“那就先陪我找停车位。”


    “屈历洲你犯贱是吧?”她把包摔得乓乓作响。


    屈历洲却在她嗔俏嗓音的谩骂里,笑意越渐加深,听着受着没有一点异议,停好车后还格外绅士地先行下车,为妻子拉开车门。


    游夏放眼,硕大的字体映入眼帘。


    【万屿综合第三医院】


    连排的楼栋耸天立地,门诊大楼和住院部是其中最高的几座,其余医疗部,中医楼,重症疾控中心,总务处,研究院等等错落其间。


    楼体顶端高的矮的,构成有序的倾斜和凹折,在天际绘出心电图节点。


    急诊近置在大门边,形态上组成一个维持心电频率的监护仪。


    “万千健□□命,与您心心相系。”


    游夏念着医院标语,带着VIP预约走上直通电梯。


    厦京市最顶尖的医院,的确是把检查都做到极致化了。


    她跟随引导,先去做了常规妇检,随后B超、抽血、激素六项也一个不落。


    说起来只是生育功能这部分检查,却每一项都很是细致。


    这屈明殷,到底是有多害怕她生不出孩子啊?


    游夏简直就快没耐心了,还好导医人员服务周到,还有屈历洲这个……默默跟随的老公,陪她进入到每间诊疗室。


    似乎知道她心情不美丽,屈历洲很识相地没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半步,脚步轻得无声,私密检查环节还会主动退到外间等候。


    他总是如此润物无声,安静得游夏快要忘记身后还有这么个人,却又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他会展示来自丈夫的体贴入微,提醒游夏他的存在。


    例如抽血时,游夏另只手拎着包,不方便摁压酒精棉。屈历洲就会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帮她按住棉片。


    手掌捉握她的小臂,拇指探进臂弯,指腹覆盖棉花,源源不断地热意会替她温暖刚抽掉三管血,轻微发冷的手臂。


    又或者是在造影室空调打得太足时,屈历洲就适时为她披上一条披帛。


    游夏低头看了眼小毯子,又仰头看看屈历洲,才后知后觉,一直没发现屈历洲拿着毯子下车,将它搭在臂弯里跟着她走了一路。


    “……谢谢。”游夏有些不是滋味地道谢。


    屈历洲这个人的细节太可怕了。


    他们早已有共识,在外要相敬相爱演好夫妻,可是游夏基本没放在心上,就算是演,也没有演出对屈历洲很好的感觉。


    只有屈历洲,无声无息地做着一切,哪怕一句话不说,就把完美爱妻人设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把她真是有点输得心服口服了。


    还好医院设计动线流畅,一个多小时时间把两层楼转了个遍,大致也就结束检查了。


    乘坐下行电梯经过男科楼层。


    目送屈历洲走出电梯,游夏想也没想就按下关门键。


    游夏不爱演,况且她又没有让屈历洲来,也没有让他陪伴付出,一切都是因为屈历洲他不知是在搞什么鬼。


    霍然,屈历洲抬手挡开电梯门,在游夏不解的视线里,将人一把牵出捞进怀里。


    “到你陪我了,夏夏。”屈历洲声音温淡,陈述句不是在问她。


    作为外面那个男人,他没有名头资格。在他用无名义的身份面对她的情形下,游夏总会有种掌控一切的错觉。


    她不知情,才会觉得自己对待那个人,是想来即来,想走就走,是种一手在握的自信感。


    可是作为丈夫,屈历洲又是抢占先机的,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给她逃跑机会。


    他想要赋予她的,全盘献上的,对他的处置权,她还全然没有领悟到。


    所以她有意识地抗拒着:“我不去,我还约了美甲呢,就快超时间了。”


    游夏也不敢太激烈反抗,贵宾楼层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指不定哪个就认识他们夫妻俩。


    更不用说【万屿医疗】是四大名门之一【许】家的产业。


    在这种地方传出夫妻不和的话,游家很快也会听到风声,她得小心做人。


    屈历洲似乎是掐准了她的心理命脉,在她半是纠结半是挣扎的时候,揽紧她的肩带着她往诊疗室走。


    嗓音满是安抚:“工资卡给你当美甲基金作为补偿,我很快就好,忍忍,嗯?”


    他轻车熟路,将她带到一间干净明亮的房间外,按着她的肩让她坐定在廊外休息椅上。


    屈历洲弯下腰平视她的眼睛:“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别乱跑,等我出来。”


    为防止她逃跑,他另外留下一句吊她胃口的话,“出来后有事跟你说。”


    游夏靠在椅背上,没觉得他会有什么好事说,神色怏懒不耐:“先说关于什么的。”


    “关于……迫害塔吊的真凶。”他淡淡丢出一颗惊雷在游夏心中炸响。


    游夏腾身站起,脑中警铃大作:“怎么回事?是谁?”


    “出来再说。”屈历洲垂眸看她一眼,转身朝检查室走去。


    两秒后,他微不可察地侧了侧脸,满意地看着窗户倒影里,她追上来的身影。


    游夏小跑步跟在他后面:“不是,这种事卖什么关子啊?”


    屈历洲仿若未闻,游夏更急了:“告诉我,是谁呀?”


    “啧。”双方跟随的形式调转过来,换成她小喘气吃力地追着他跑,但她此刻也没空追究这些,抬高了点音量,


    “究竟是谁要害我们家塔吊啊?”


    她第一次对屈历洲的腿长有了真切实感,在这种让她抓狂的时候。


    明明眼看着他迈腿的频率不高,背影闲庭信步一片玉树临风,可天生比例优势让他每一步都跨又大又远,游夏小跑着都险些追不上。


    前头,屈历洲一个优雅转身进入室内。


    游夏往前加快几步,猛地闯进去呵斥: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我去!”


    眼前景象看得她一下子找回了分寸。


    屈历洲站在诊室的蓝色纱帘后,动作娴熟地解着裤扣,预备做体格检查。


    甚至他的动作有点太快了,游夏进来时,西裤已经松解开一些,露出了他高奢内裤的腰封边缘。


    “诶!男科检查室女性免入,夫妻也不行啊,干扰诊断,出去等。”


    满头花白的老医生带上手套,一面严肃地制止游夏,一面拉起屈历洲面前的隔帘。


    游夏尴尬地涨红脸,立刻退出:“哦,哦。”


    老医生中气十足:“把门带上。”


    “……哦。”


    向来天不服地不服的游夏也只能吃瘪。


    帘子和门同时关死,形成两道屏障,隔开她和屈历洲。


    她靠在墙上气愤地想,刚刚退出来前最后错开的一眼,好像看见…屈历洲这混账在笑她?


    那眉眼含春,噙着水波荡漾的幽光,笑意似浅犹深的样子,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好不容易把屈历洲等出来,男人低头整理衬衫,经过她时刻意放慢脚步,却未抬头看她,径直往另一边走去。


    她破天荒地没先骂他,而是更在意他要说的事。


    “检查完了吧?可以说了吧?”


    这次屈历洲倒是走得不快,慢悠悠踱回原位——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那间宽敞安静的无人房间外。


    他终于回答,抬起手上的一次性收集器,眼尾漫泛轻如浮沫的笑意:


    “男性生育科最重要的一项检查,还没做。”


    “什么呀,怎么还没好?”她缺乏耐心地抱怨。


    她忘了自己妇科检查时,其实做了更多得多的项目。


    他以动作代答,食指指向她头顶,房间门头的牌子。


    游夏顺着他的方向抬头看过去,当场如遭雷劈,被定在原地。


    门牌上赫然写着取精室三个字。


    精子质量检查是男科很重要也很常规的检查,医院都会有专门的房间提供,男性会在这里完成自己的样本收集。


    她突然明白他手上拿着的容器,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等下、但是…这……


    “这、就在这里当场取吗?要怎么取啊?”


    她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对男性生理知识的缺乏了解,让她觉得惊诧和不可思议。


    难道和尿检一样,这也能说取就取?


    屈历洲只平淡地说了一个字:“手。”


    游夏多希望自己下次秒懂,是在游氏集团股东大会上。


    那玩意当然不是说取就取。


    屈历洲缓慢扫视一圈房间室内。


    屋子一尘不染,轻微消毒水的味道给人以绝对洁净的安全感,院方贴心地布置了香薰增添情调,环境宽敞整洁,让男人可以放松身心去取样。


    但这对屈历洲来说,太过寡淡无味。


    他本身就不是个容易自我提起兴致的人。


    于是他的目光又落回游夏身上。


    她此刻垂眸窘迫的态度,他太熟悉了。


    微微抿起唇瓣,脸颊肉恰到好处鼓起纯欲感,眼睛总是无意识地乱转,让人一眼就能知道,她现在的杂念多到混乱。


    就像是昨晚,他只要在回家前,预设一条定时短信,用婚外情人的语气发消息,她就会毫无防备地,在老公身上自投罗网。


    多么可爱的条件反射,令他想将她珍藏供养,奉为绝世之宝,让她接纳他的虔诚,也让她承受被爱不释手赏玩直至磨损的命运。


    游夏摇了摇头。


    不对,她该考虑的问题不是屈历洲现在要做什么,而是:


    “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


    她气鼓鼓,像条刺豚。


    屈历洲的视线落在她脖子上那条丝巾,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怕你直接找过去报仇。”


    “害我的狗,我还不能去报仇?”游夏皱眉不爽。


    “可以,但我必须在场看着。”


    男人忽然抬手,指尖挟着丝巾尾巴,将它整条抽出拿走。


    暖意抽离,脖子上一凉,游夏条件反射捂住草莓印记的地方:“干嘛?”


    “借用。”


    屈历洲没等她说同意还是不同意,转身进了房间。


    “不借……”


    游夏想抢已经来不及了,回应她的是一声房门反锁的响动。


    她气得不行,只能一下坐在走廊座椅上,在这里等着。


    VIP楼层人少,隔音也不错,整层都很安静。


    游夏放空视线望去,走道尽头窗明几净,偶尔能看到飞机划过天际。


    夏季的高空热气流挤进窗缝,抵达她脸边耳边,暖意轻得像是被小狗尾巴扫过。


    分明很快会被空调的冷气压下去,她双颊的红热却被灼烧起来,怎么也下不去。


    她有那么两个眨眼间会想,此时的屈历洲在里面做什么……那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等等!


    脑海电流窜过,如果他现在必然在那样的话,


    那刚才他取走她丝巾的用处……!!有病啊!!


    她震惊站起身握拳,从脸烧到脖子根。


    一时间砸门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她开始焦灼起来,在走廊内来回踱步,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男人这种情况下真的需要有点什么助助兴?


    不对,她凭什么要理解男人?


    她又怪自己,干嘛要左思右想,好端端想到那一部分做什么?糊涂着等他出来不就行了?


    “屈历洲这个人面禽兽!”


    她骂着,一次次看时间,硬是压下脾气,把耐心延长到第四十五分钟。


    怎么还不出来?


    磨磨蹭蹭的,她还急着给狗报仇呢。


    她已经管不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狗而着急。她的耐心已经耗光,她现在就要打电话催促屈历洲。


    这么想着她就这么做了,果断拨通了屈历洲的电话。


    诡异的是,连铃声都没响,电话几乎被对面秒接。


    “好了没?”游夏劈头盖脸责问,“我真的没时间陪你闹了。”


    “你快点出来,听到没?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我是谁要害塔吊。”


    电话那头长久静默,没有声音,也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有时候,寂静是极致爆发的前兆,甚至或许,属于沸腾的过程。


    要命的是,她在此刻叫了他的名字:


    “屈历洲!”


    “嗯…”紧接着,带着失控坠毁的堕落欲,男人低沉性感的闷哼灌入她的耳朵,


    “夏夏…哈……”


    第22章 过敏再叫一声我听听。


    游夏整个人惊滞住,像被死死钉在原地。


    耳畔男人的嗓线郁哑嘶沉,声腔微黏,字词胶着喑磁,尾音饱含极致压抑的低颤,带着些痛苦又快慰的,难以克制的喘。


    那代表着什么,游夏心知肚明。


    她很自然地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天下午,她曾独自在影音室中看片玩乐。当时她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接到了来自丈夫屈历洲的一通电话。


    他们相隔一通电话,在不同时间,做着相同的事情。就如此刻一般,他们在手机那端,各自进行着一些可怜又激切的自我探索与抚慰。


    同样的,他们都尝试借助对方的声音来加强刺激。


    不同的是,屈历洲比她略胜一筹。


    游夏没有忘记,那个时候她将屈历洲的声音当做婚前那个小男模来臆想。同样她也听得很清楚,屈历洲在刚才濒临极限的刹那,叫了她的名字。


    所以,他不仅借用了她的丝巾。


    还借用了她的声音。


    在这种事上。


    那么,他又是把她当做谁来臆想的?


    不自觉紧紧攥捏住手机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游夏眯起眼盯着面前房间的大门,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抽动。


    片刻后,她拇指微动径直挂断了电话。


    依照游夏的脾气,倘若放在平时,她应该会不爽到爆炸。但是没有,她站在原地隐微皱眉,随即转身走去旁边的窗前站定,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似乎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冷静地凝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可耳旁、脑子里却在持续不停地回放着屈历洲的喘音。


    就在刚刚,她清晰分明地听到了,他逼近顶爽边缘的那声沉喘吐息。


    虽然他喊的是“夏夏”。


    而非“宝宝。”


    但是太像了。声线起伏转折的顿挫,音腔尾调黏连的喘动,欲哑低沉的闷哼,都跟她记忆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出奇地相似。


    会是她的错觉吗?


    “在想什么?”这时候,身后倏然响起一道温润淡雅的嗓音,扰断游夏混乱犹疑的思绪。


    游夏像被吓了一跳,猛地一下子转过身来,下意识后靠在窗墙,眼神里充满机警与戒备,一眨不眨地紧密注视着他。


    怎么回事…又不太像了。


    刚才那句听起来低淡寡调,貌似吐字温柔,实则透着冷然平静的疏离感。


    完全没有半点乱情味道。


    “眼睛这么红。”游夏审量的视线徘徊在他脸上。


    才恍然发觉男人眼型精致狭长,拉挑出流畅勾人心的完美弧度线尾。眼皮薄锐,睫毛似乌羽密直黑长,遮出晦黯阴郁的影儿,叫人一眼望不见底。


    此刻他眸尾赫然见了红,靡滟至极。


    分明他衣着端整,气质不凡,看起来光鲜亮丽,像个斯文尔雅的清贵绅士。但不知道是不是游夏知道他刚刚做过那种事,所以总感觉……


    在他身上,浸染着某种情潮餍足后的慵懒倦恹。


    于是她没经大脑,问他:“爽吗?”


    屈历洲被她的直白话术问怔了下,明显一顿,默然对上她的眼睛。半晌,他不禁低头失笑一声,将问题反抛回去:“在这里也会爽吗?”


    不料游夏没放松逼问:“不爽?”


    她在这时站直身体,朝他慢悠悠迈近两步,高跟鞋尖磕抵在他皮鞋前端,双手交叉在胸前,下颚昂起。


    还是那副拽傲的姿态,眯着眸子扬唇轻讽:“不爽刚才为什么叫得那么浪?”


    她前倾身子又贴近他一分,命令:“来,再叫一声我听听。”


    “嗯?”男人玩味地挑了下眉梢。


    游夏身体一僵,后知后觉晃过神。


    屈历洲缓缓扯起唇角,略压低腰,欠身朝她一点点靠近,削薄的唇停留在近乎快要擦碰上她的位置,停下来,饶有兴致地逗她:“现在么?”


    “在这里叫给你听?”他盯着她抿紧的嘴巴,像要索求她双唇吐露答案时开合的幅度,“确定么,夏夏。”


    游夏真的有些不懂了。到底是她太寂寞总是频繁想到那个男人,还是未知的神秘感总令人反复回味,以至于让她到了看谁都像那人的地步。


    总而言之,她就是觉得今天的屈历洲……


    不,应该说是从昨晚开始,她总是不是会从她的丈夫身上体会到另一个男人的感觉。是的,就是感觉。


    毕竟她到现在,连那个男人长相是什么样子还不知道。


    但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男人,不太可能吧。


    “嘁,”她偏过头避开他,“不听,你喘得……难听。”


    屈历洲懒漫勾着笑,细细品味着她的口是心非。


    凭他这样了解她,也就大致能猜到她此刻在想什么。


    毕竟,他在临近爆发的关头,无法很好地夹住声音,


    她一定很困惑,为什么丈夫喘息的声音,会与那位让她心猿意马的男士如此相似。


    她或许会怀疑记忆的准确性,又或者,会暗自比较谁的声音更动听。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知道,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这种认知让他心底翻涌起隐秘快意,


    无论是冷淡疏离的丈夫,还是让她心潮汹湃的陌生男人,骨子里,事实上,全都是他。唯一的他。


    这算不算是靠作弊,获得了被她思念的资格?


    站在她眼前,被她思念着。


    光是想到这一点,屈历洲的快慰感就开始飙升,会比刚才在光洁的室内,更令他舒畅到灭顶。


    她似是陷入他精心编织的捕网里,每次挣扎都是一场牵一发而动他全身的高潮。


    她的疑虑,她的动摇,甚至于那丝若有若无的悸动,似乎全然落入他的掌控。


    纵然,他此时也无法很好地掌控自己。


    “喂,屈历洲。”见到这男人居然给她走神,游夏抬手在他眼前晃两下,不爽地问,“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塔吊!”


    瞥着她脖子上残留的,被他一手制造的淤青红痕,屈历洲只觉刚平息的欲望又在沸腾。


    他很快从她身上移开眼,敛低眼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一次反问她:“是谁安排你来孕检的?”


    游夏稍稍一愣,笑了。


    原来是他们亲爱的小姑,屈明殷。很好。


    她二话不说背好包包,抬手推开他的身子,冷着声音撂下一句:“行,没你事了,我现在去报仇。”


    “一起。”


    屈历洲将体检单折叠整齐,放入西装内衬袋,跟着游夏走出医院。


    哪怕是妻子这波很可能跟他亲小姑打起来,他也会亲自开车送她去战场。


    扣好安全带发动汽车,他像个等待任务的杀手,只需主人一个指令:


    “我们怎么报复?”


    耍狠的事游夏信手拈来,根本不用计划,她冷笑:“先去你家,逮到人再说。”


    屈历洲却停顿在这里,是在确认,又像在换个说法重复:“回我们的家?”


    他如此理所应当的,把她口中说的“他家”,自动对号入座到他们两人婚后单独的家。


    游夏刚掀起雄赳赳气昂昂的兴致,纠正他:“屈家老宅。”


    这人怎么,没点默契呢?不是亲生老公果然不通灵性。


    她催促,“闭嘴动作快点,别逼我抽你。”


    屈历洲倒是很乖巧没再说什么,打了圈方向盘往老宅驶去。


    他开车的风格和游夏很不一样。


    游夏酷爱超跑,炸街越响她越喜欢,是技术好,但手握方向盘就会不自觉变暴躁的那类司机。


    但屈历洲的低调商务路虎四平八稳,他不言语也不放音乐,时而能预见各种路况后轻缓踩下制动,动作里尽是欲速不达的从容姿态。


    他开得太丝滑了,游夏不知不觉在路上小憩一觉,屈宅八百米开外就进入园景,等车行入正门,游夏刚好醒来。


    这次她养精蓄锐有力气战斗,没等屈历洲停好车就跳下来,直奔园内屈明殷住的【抚舟楼】去了。


    “屈明殷——!”游夏一把推开大门。


    芬芳宜人的院子里,只有几位园艺师和驯养师,纷纷抬头看着闯入者游夏。


    屈明殷竟然不在家。


    屈历洲慢悠悠锁车,步调幽缓跟随着出现在游夏背后。


    “你小姑怎么不在?”游夏侧头瞪他,“从实招来,你是不是给她通风报信,让她躲出去了?”


    “冤枉。”屈历洲举起双手浅笑伸冤,动作像带着几分逗小猫的宠溺。


    “那她上哪去了?”


    屈历洲展示手机上二十分钟前的消息。


    对话框里屈明殷三天两头发信,偶尔还会分享“年轻人不生孩子十大坏处”营销号文章,他全是已读未回。


    他说:“正巧,小姑在我们家,想和我们聊聊。”


    游夏顶着阳光眯眼凑近,读出最新消息内容:


    ‘历洲,听说游夏今天才去检查,怎么推迟了一天?’


    ‘你叫她检查完直接回来,别老想着出去玩,姑姑单独跟她聊聊。’


    ‘我现在在你们家里。’


    好家伙,她们互相上门找对方的事儿,正好错开了。


    游夏气笑了:“屈明殷算老几啊敢这么安排我?”她复又瞪眼盯着屈历洲,“她在我们家?你怎么不早说?”


    “我提过回家,你让我闭嘴,夏夏。”屈历洲尾音勾挑丝缕缠绕的委屈,“我怕你抽我。”


    “你!”游夏气得扬手想打人,转身对上他水光粼然的笑眼,忽然顿在原地憋着口气没话可说。


    屈历洲在此时扶住她的肩,腕力略微收紧,将她推转回去面向园内,而后在她背后稍许压下身子,附在她耳边轻言:“我只是觉得,在这里你更有发挥空间。”


    他示意她仔细观察抚舟楼的院子,言语轻浅如飘絮,却暗含引导指向,只需佐借游夏的一点星火,便很快在她脑海烧成燎原之态。


    纵看庭园,游夏眼前一亮。


    白墙黛瓦新中式小楼周围曲径四通,花圃里西府海棠与罗田玉兰相拥不舍,树荫里悬挂竹丝鸟架,几只凤头鹦鹉互相梳理尾羽,被惊扰后扑棱棱飞入紫藤花架,吵醒花下打盹的小画眉。


    叶瓣随风簌沙,飘进荷池,数尾昭和三色锦鲤游动摆尾,赤墨斑纹在碧水中如绘色丹青,如果仔细看,也能发现深水乱石里隐匿的薄荷仙。


    最妙的是东南角月洞门畔,有一座微型生态景观园。游夏快步走到这座菱形格玻璃罩顶的花房前,带着赞叹往里看。


    花房里有独立的温控和加湿系统,里面不仅栽植了各种名花珍木,还有不同的昆虫爬宠,一片生机灵动。


    一群闪蝶被她吸引,隔着玻璃屏障在她面前飞舞。


    屈明殷不说人品怎么样,审美倒是同出一脉的高雅。


    园林看似返璞归真,但有很多习性不同的物种存在,养殖要求很严苛,花鸟鱼虫价格昂贵不说,维护、培育、饲养,每一项都是极烧钱的。


    “看不出来,你小姑还是个热爱自然生物的人。但是用下三滥手段迫害别人的狗,只能说明她的爱虚伪可笑。”


    游夏回头看斜倚在门边的男人,下结论说,


    “屈明殷不配拥有这么多小生命。”


    屈历洲迈步走到花房边的藤编茶席,施然落座在椅子上,优雅地抬膝叠腿,单手搭着桌上轻扣,点头接答,“嗯,她不配。不过这些东西…我们家也放得下。”


    游夏被他后半句话提示了一下,眨眼就有了主意。


    “喂,屈历洲。”笑容里的破坏欲明亮耀眼,问他,


    “我能搞破坏到什么限度?”


    “没有限度。”


    屈历洲睨着满园鲜活的景致,摊开一只手示意‘请’。


    游夏恶狠狠地说:“那就,抢。”


    她开始到处找趁手的工具,先是拿起铁锹想挖地,又抄起网兜想捞鱼,思考半天又都丢开,活像个刚进村业务不太熟练的小土匪。


    屈历洲心领神会,遥遥坐定沉稳支招:“需要我联系专业园林运输公司吗?”


    她眼睛又是一亮:“你还挺有办法,快联系!”


    ……


    另一边,【蟾宫天琅苑丨香山别墅区】


    屈明殷已经在小两口的家里等了一个上午,抬杯抿一口茶,才沾唇又嫌弃地放下,都凉透了,也没人给她换杯茶。


    “这个游夏,还不回来,没一点时间观念。”她不满地站起身,把旗袍的褶皱抚了又抚,无数次抬起自己腕子上的中古手表看时间。


    屈明殷踱步刚来到门外,就见屈历洲的车驶入大门。


    在大门外,路虎的身后还跟着十多辆卡车,装载着刚离土的新鲜植物,花盆和花架摆得整齐,树木的根系包着土壤捆紧。


    配备制氧机的集装箱车负责装运大型鱼缸,还有一辆空调巴士车声标着“特殊活宠专运”。


    屈明殷抱着手臂很是不悦。


    她明明都告诉屈历洲,让游夏一个人回来,这个时间点他竟然连公司也不去,还陪游夏弄这些花花草草?


    但她也不慌,她觉得自己处在高位,屈历洲在她面前也是晚辈。难道她这个管理屈家的长辈,还有什么话训不得游夏吗?


    见游夏下车,屈明殷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招呼也不打就抨击她:“小夏呀,你们今天才刚去体检,好在我得到结果说你们两个都特别健康,年龄也适合生养的,你什么时候能把心思放在备孕上?”


    游夏嗤笑。


    他们两位当事人都还没得到检查结果,屈明殷就已经先知道了。


    真想把她那双喜欢视奸的眼珠子扣掉。


    游夏倚在车门边没答她的话,眼神似笑非笑,含着无比的冰冷盯视着屈明殷。


    屈明殷莫名抖了下。


    怎么会被个小姑娘震慑住了?


    趁屈历洲下车吩咐管家接车的时间,屈明殷指着宠物专车,表情充满长辈威严:


    “备孕就不要搞那么多活物在家里了,本来你养了那条狗,我就是不太同意的。”


    狗?还敢提狗?


    “我就是喜欢小动物呢,小姑不喜欢吗?”游夏接*过搬运工捧下来的鸟笼,拎起来欣赏,里面的鹦鹉温驯美丽,她调侃一笑,“小姑不觉得这小家伙眼熟吗?”


    屈明殷花大价钱造景,养鱼养鸟,都是为了所谓【四家主】的排场,至于那些畜生,她从来不碰,更不用说认植物了。


    看她那副皱眉不解的样子,游夏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她是附庸风雅假把式。


    “别问了,小姑不记得自己有这只紫兰金刚。”


    屈历洲在此时来到游夏身边,拦住她的玲珑薄肩,单手给鹦鹉喂了颗瓜子,表情不咸不淡补上一刀,语气放松一如他正在逗鸟的姿态。


    “哦,原来自己的爱宠都不记得,倒是记得我的狗。”游夏玩笑的说话方式骤然收紧转冷。


    她上前几步径直跨上台阶,站到屈明殷面前,一字一顿逼问:


    “小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同意,就可以把手伸到我家来,随意欺负我的狗?”


    游夏本来就比屈明殷高半个头,踩着一双高跟鞋更是压迫感十足。


    在屈明殷视角里,此刻游夏背着阳光,抬起下巴睁瞪双眼,逼视而来的时候黝黑眼球靠下盯着她,露出多数眼白,表情阴冷可怖极了,整个人仿佛散发森森黑气。


    屈明殷不由地退后半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欺负你的狗?说话可要讲证据。”


    游夏喊了句:“屈历洲。”


    屈历洲淡声回说:“证据备份过很多,其中一份在父亲那里。”


    屈明殷心头哐当一下紧缩。


    这位侄子的表情太过轻漫,让她一时拿不准究竟是真是假。


    她在这时换了副脸色,开始避重就轻地笑说:“历洲,说什么呢,你护着夏夏当然是好事,但是小姑也有义务教她持家呀。


    小姑勤俭了半辈子,看她这么大的阵仗,难免觉得有些铺张浪费。”


    游夏刚要嘲讽她,屈历洲玉质明润的嗓音先快她一步响起:


    “如果娶妻是为了让女人来持家,只能说明男人无能。”屈历洲打开鸟笼,鹦鹉扑扇翅膀飞出,打着旋儿停落在他肩头。


    男人还在漫不经心陪鸟玩,随口说出的话却攻击力拉满,


    “小姑这么多年以操持家务为荣,是姑父那边有什么困难吗?”


    屈明殷那张老脸霎时间变得难看:“你……你们……”


    游夏无不赞许地和屈历洲对了个眼神。


    一码归一码,屈历洲竟然不偏袒本家人,还帮忙出恶气,她承认他这点算是令人满意。


    游夏也没打算放过屈明殷:“还有,小姑你怎么能说我铺张浪费,还夸你自己勤俭?这些都是从小姑家里拉来的呀,我只是一比一复刻。”


    “一比零复刻。”屈历洲不紧不慢纠正,“零元购的零。”


    换句话说,就是抢。


    “什么……?!”屈明殷的脸渐转成酱猪肝色。


    屈历洲抬手轻拍两下——


    一辆超级重型平板半挂车,载着原封未动的玻璃花房,缓缓出现在别墅门口。


    屈明殷再不认识花鸟,还能不认识自己院子里的建筑物吗?


    这小夫妻俩,竟然把她的恒温生态室整个儿挖出来了!!


    “现在认得了吗?”游夏勾唇问。


    屈明殷尖叫起来:“你这丫头!不得了了呀!”


    中年女人完全没了高高在上的刻薄,视线在这对年轻男女之间来回扫视。


    游夏站在她面前,神情冷肃,眼神如刀,将她逼得步步后退。


    而屈历洲笑意浅微,站在台阶下阻断她的退路。


    他仰起头,用欣赏一件艺术品那样的崇慕神色,眯眼笑看站在高处的年轻女人。


    “屈历洲!你太纵容她无法无天了!你爸知道了会把你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的!”


    屈明殷被游夏的疯吓退了,只能转头去呵斥好脾气的侄子。


    可她哪里知道,侄子惯常的优雅平和并不完全真实,更不会时时刻刻有效。


    屈历洲的视线没从游夏身上移动分毫,但还是耐心解答:“父亲知道,还说只要夏夏需要,可以把老宅搬空。”


    “这怎么可能!你爸一向就是最在乎辈分脸面的,怎么会容许你们这么对我?!”


    屈明殷气得脑神经充血,一阵冷一阵热的,差点厥过去。


    “不知道他怎么想。”屈历洲缓步拾阶,来到游夏身边一同俯视着屈明殷,他说道,


    “但父亲应该很高兴您自掘坟墓,他早就想把管家权交给唐姨了。”


    游夏差点笑出声。


    就说屈戎的亲妈、屈历洲的后妈唐文婧更像个正常人,没想到这么快,屈明殷在乎的这点权利就要拱手让人了。


    啧,这怎么说,现世报啊。


    “不可能…不可能……”


    屈明殷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只是想来游夏面前耍耍威风,怎么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根本无法置信,只能不断重复不可能。


    “你们这么做要遭报应的!”


    屈明殷慌得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大哥辩解一番,又怕大哥真的已经看到了她害游夏宠物狗的证据。


    游夏颇带邪气地告诉她:“不对哦,小姑,这是你的报应。”


    屈历洲肩上站着暗蓝色的长尾鸟,更点缀得他神秘幽深,清和嗓线如魅似幻:“回吧小姑,院子已经帮您填平了。


    “再有下次,就该轮到您住的抚舟楼了。”


    屈明殷这下是趾高气扬地来,最后哭天抢地地走了。


    游夏简直快爽翻了。


    其中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屈历洲的功劳。


    她只想把屈明殷家里的好东西抢走,但屈历洲更懂得打蛇打七寸,直接剥夺了屈明殷引以为傲的一切。


    而在抵达之前,她还不知道屈历洲做的这部分,刚才不仅屈明殷吓到,连她都跟着惊讶起来。


    今天这一战,起码够她看屈历洲顺眼三天。


    屈明殷哭哭啼啼离开后,游夏哼着歌跑下去布置院子,规划着怎样分配安置这些“战利品”。


    屈历洲帮忙联系到设计师,又安静看了会儿游夏穿梭忙碌的身影,才转身进屋收拾行李。


    游夏兴致高昂,直到屈历洲拎着行李箱出来,她才发现屈历洲今天并不是没行程,而是又要出差。


    当然婚后这半年,屈历洲经常出差,她也就习以为常,只不过这几天才相处得多些。


    她非常习惯屈历洲不在的日子,所以这次她也只是询问:“去几天?”


    “不确定,大概一周。”


    屈历洲回答,站在车前叮嘱她几句,仿佛是夫妻日常的关怀,这才登车离开。


    “行了行了快走吧……”游夏全都应下,目送车远去。


    自己现在跟屈历洲的相处,好像在某些方面变得不一样了。是在面对屈明殷时他们配合得太默契了,所以她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吗?


    她思索着走进玻璃花房,略带心事地。她本意是想看看屈明殷的花房里都有些什么,却站在成群的蝴蝶中呆怔出神。


    从昨晚到刚才,一直和她呆在一起的屈历洲,忽然就离开要去出差,她竟从中生出几丝不习惯的空落感。


    即便屈历洲本人就是“安静”的代名词。


    但那种感觉,有他在和没他在的感觉,居然是这样悬殊的。


    斑斓的蝴蝶在她周身翩飞伴随,翅膀扇动间抖落飘扬的昆虫粼粉,细细闪烁,将她笼罩在光雾里,将女人冷白窈窕的身子衬托得欲梦欲仙。


    等等!


    “他刚刚说,一周?”


    足足两小时后,游夏才猛吸一口气,想到另一件事。


    她想起让她在屈历洲面前失态的短信。


    那个野男人邀约她的短信。


    老公一周都不在的意思是……她可以随时去找那个她更喜欢的、外面的男人了,对吧?


    游夏的心陡然间砰砰作响,有种莫名兴奋感和偷窃紧张感在肆意撕扯着她。


    她鬼使神差拿出手机。


    此刻,她想打给那个男人。


    她还不忘抬头,透过玻璃花房看向别墅大门,确认那里空空荡荡,屈历洲的车已经走远了。


    她只犹豫了几秒钟,就果断按下通话键。


    漫长的嘟音折磨着她的神经,他为什么不接呢?在忙吗?


    还是说,那个男人其实也和她一样,有“固定伴侣”所以不能随时接听吗?


    游夏在紧绷的情绪里憋住呼吸,缺氧带来的微窒感令她太阳穴狂跳。


    终于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挂断的时刻里,男人将电话接起,低沉嗓音荼蘼蛊惑:


    “……宝宝,你比我想得还要心急。”


    游夏憋红了脸,正疑惑,他又挑在她开口前,懒悠悠地补了句,“约了周日晚,现在就想我了?”


    狗男人。她张口想骂人。


    却在这一刻惊恐地发现,自己难以呼吸。


    “我……!”她忽然察觉鼻腔刺痒难耐,咽喉不知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完全吸不上来气。


    刚刚的窒息感原来不是错觉。


    抬起手,她看见自己皮肤泛红,漫空飞舞的蝴蝶粼粉还在将她侵袭,温柔也致命。


    不会吧,不会她竟然对蝴蝶粼粉过敏吧……


    在这种时候……


    游夏思考不了那么多了,长时间缺氧,身体不住摇晃,只能扶住一旁的花架尝试大口喘息,然而这除了让她吸入更多粉末外,无济于事。


    她本能地发出难以自抑的咳喘音,断断续续像跌破的泉水,易碎而可怜。


    “宝宝?”那头的男人听出她的不对劲,呼唤她的嗓音带着急切。


    然而她已经不能分辨,也听不太清了。


    如果,如果她还有力气举起手机,一定能在晕倒前,听见他在发了疯地叫她的名字。


    “游夏!”


    第23章 泪眼屈历洲,你他妈哭了?


    游夏对昆虫粼粉重度过敏。


    这件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毕竟从来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和带有翅粉的蝴蝶群近距离接触。


    她陷溺在时深时浅的昏迷中,开始发烧,接近休克。


    嘈杂的鸣笛声,纷乱的脚步声,在她浅薄的意识里响成一团。


    她被插上氧气管强行疏通呼吸,急救针剂刺破皮肤带来疼痛。


    有人掀起她沉重的眼皮,集中的光源打照在她的眼眶。


    检查过她瞳孔反射正常,男人手法娴熟而粗暴地摆弄着监护仪器。


    “停用肾上腺素,给升压药,没问题就把她推去补液。”


    那是一道完全陌生的声线,砂砾质地的嗓音混入烟感,语气微沉不屑,


    “屁大点事儿,屈历洲火急火燎地把老子叫来。”


    陌生男人说话声调浮荡野痞,不羁感和权威感竟然完美地融合为一。


    是不是在骂她?游夏想跳起来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她面前这么拽。可又模糊混沌,她就是醒不过来。


    她在梦什么呢?


    从幼年时期母亲去世,父亲从来不负责任,多年漂泊无依地游离在游家边缘,她过得完全不像一个豪门千金该有的样子。


    再到游家格局翻覆那天,游聿行冷冷告诫的那句:“不想和你爸一起滚,就让我看到你的能力。”


    让她带着敬畏心挣扎至今。


    她当然是感谢小叔的,游聿行教会她坚忍,容许她在集团有一席之地,她因此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抛开成长过程中那些性格里的小叛逆,总体来说她还是很听小叔话的,她不辜负所望,没有在工作方面被人看扁过。


    可这一路,终究还是孤身漫长的修行。


    直到婚前那晚,内心对联姻抗拒的她,选择将初夜交给…某位不知名男模。


    那是游夏这辈子做过的,最叛逆的事了。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种中性信息素,她仿佛被泡在无机制的纯净水之中,回归最初的坦然。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样了,只是昏昏沉沉,一再坠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梦。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带着颤抖,托起她的手。


    她是那样平静地沉睡着,冷不防地被这人的动作打破安宁。


    那只手紧紧捉住她,不安地纠缠着她的手,指腹和掌纹寸寸嵌扣进她的柔嫩肌理,像在不停确认她的存在。


    他抖得真厉害,指尖连着心头血肉,连着她纤细的身子骨都要一起被他带着颤动起来。


    “游夏,醒醒,不要吓我好不好……”


    男人开口,每个字都艰涩发苦。


    比往常淡润清透的嗓音低哑很多,或者,他已经完全顾不上维持声线,随它恢复到原本的深重低沉。


    屈历洲攥握着她的手,眼眸波光涣泛,一时分辨不清是谁的体温更凉。他从来稳然自若的脸孔浮现出惊扰受怕,眼底滚涌的,是渴望她醒来的希冀祈求。


    ……游夏在深梦中眉头微敛。


    好像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了……好耳熟。


    只是太过于朦胧,她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她问自己:游夏啊游夏,怎么还在睡着呢?


    分明在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啊,怎么一下子就倒下了呢?


    想要骂狗男人不知分寸,差点在屈历洲面前暴露。


    又想要约他早点见面,因为她真的确实如他所说“很心急”。


    屈历洲本人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当时他已经抵达机场,他在和自己打赌登机前会不会接到她的电话,赌如果游夏在他开启飞行模式期间打来,凭她聪明机灵,会不会立刻猜透他?


    没猜到也好,他会在周日前返回厦京,充当那个被她青睐的“外遇者”。


    可这一切,在听到她摇摇欲坠的喘息呼救时,全都被抛诸脑后。


    他才离开一会儿而已,她就遇到了危险。没人保护她该怎么办?她的可怜脆弱,几乎将他的心从中撕碎。


    瞬间里,他舍弃已经登机的行李,撤身调头就向机场外狂奔。


    此时他坐在游夏病床边,这个劲挺如松的男人,忽然俯身将脊背弯成卑微的弧,额头抵住两人交握的双手,宛似等待她垂怜。


    他突然不想在乎了,


    被她发现真相,被她恨上,好过这样看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让他求死不能。


    “你总嫌我假,觉得我太游刃有余。”仿佛有什么哽在喉头,他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现在我什么都不敢伪装,你醒过来,来笑我,好不好……宝宝。”


    如果游夏能听到,自己的完美优质老公,正用那个野男人的沙哑嗓音叫她宝宝——


    她一定会垂死病中惊坐起,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但游夏没能听清。


    她放任自己在深眠海洋里漂流,漂到哪里算哪里。


    究竟为什么会,对只睡过一夜的陌生男人产生好感?她不停自问。


    就算她对他所有的印象,都只停留在模糊的香艳画面,和身体的快意感受上。


    但她此刻听到和他相像的声线时,怀念的竟然不是那些;


    而是…他会紧拥住她。


    依靠在他热烫怀抱之间,他像只为她筑起的、牢不可破的城池。


    他对她任何一点小进步都会给予肯定,耳鬓厮磨地鼓励着,安慰纵容着她。


    在发肤体感升腾快乐之外,游夏喜欢的,或许是那种无条件偏爱,表面危险刺激,内里却给以安全和支撑。


    她梦境之外的现实里,屈历洲空出一只手去整理她额前碎发。


    游夏昏迷着,难得乖巧地在他眼前,皮肤白到透明,宛若一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


    可他不要她听话,他想要看她做坏脾气的健康宝宝。


    游夏似有所感,眉头抽动之中,无力地将眼睫掀开一条缝。


    入目茫白,她虚弱极了,只能看见天花板下吊瓶成堆挂着,还有只修瘦的男性的手,在她眼前轻拂。


    除此以外,她看不清其它任何事物。


    额上停留的那只手猛然震颤了下。


    “你醒了……”他音质低垂,语调却克制不住激切昂扬。


    游夏细弱地“嗯”了声,耷拉着眼皮,没能完全睁开,也动不了身子。


    但她听得见这道男人嗓音。


    原来不全是梦。


    屈历洲温柔叮嘱,指背眷恋地揉蹭她的脸颊:“困就再睡会儿,你身上也过敏了,我帮你涂药。”


    游夏视野模糊,艰难开口:“你怎么敢跑到这里来?被我老公发现,你就完蛋了。”


    屈历洲轻抚她的手骤然停顿。


    她的说话声因气虚而变得软糯,眼眸沉缓地眨动两下,又抵抗不住镇静剂药效,逐渐再次睡着,陷入昏睡前还不忘喃喃轻语,


    “你快走,别被我老公捉住了……”


    也不能怪游夏,在过敏发烧时,最提不起精神的状态下,她难免迟钝。


    昏迷前通电话的、昏迷中梦见的、还有迷糊醒来听见的,都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她自然会直接将床边男人当成情人。


    游夏又睡了过去。


    屈历洲的手指还停留在她微烫的额间。


    她对他说话时,他清楚地看见她微睁双眸里,思念着的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由他亲手创造的,令她揪心无数的,情人幻影。


    心脏像被捕网缠绞勒毙的鲸。


    屈历洲本该得意,因为她惦念的不论是哪个,事实上都是他。


    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却是酸涩怒意,针对那个由他虚构的,却真正受她垂青的自己。


    说来可笑,他居然在嫉妒自己的另一层皮囊面具。


    屈历洲垂着眼眸,解开她的蓝白病服。


    女人水灵靓白的胴体呈现在他青黑眼底,吹弹可破的皮肤上遍布过敏的红痕,让人触之惊心。


    她一定很难受吧?


    她会过敏的东西,竟然在二十多年里无人发觉。


    他的夏夏,是没有被精心呵护过的小女孩。


    温凉指尖挑起药膏,涂抹在她泛红的部位揉按,乳膏随指腹余热化开,轻柔得像是在糊一层釉白的灯笼纸。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他的手在她身体上流连,此刻却不带有任何污浊情欲,只是轻而又轻地单纯为妻子涂药。


    她这具美好的身躯,曾经也蜷缩于他怀中,像这样,每分每寸地被他安抚。


    是的,作为情人,他很好地给予她欢愉。


    可是身为丈夫,他却没能好好保护她。


    自责与妒忌,在将他两相纠扯的思绪里凌迟,化作两块烙红的铁钳在他身上一遍遍抽击,灼得五脏六腑都是挛痛。


    屈历洲把自己弄得好狼狈,赶来的路上一直在奔跑不停,碍事的外套已经被他丢弃。


    原本熨帖的领口此时松垮开敞,露出山灵水秀的嶙峋锁骨,膝盖用力抵住病床的硬铁护栏,硌得生疼也浑然不觉。


    在游夏误解的语句里,她护着的是情人。


    害怕情人被权势滔天的丈夫发现,怕他完蛋。


    屈历洲感到自己像块陈旧的炭,轻易碎在她病弱的呼吸里,不需火焚就被吹为飞灰。


    支离破碎的吻落在她眉心,三两滴温热液体滑落,离别他红得发狠的眼眶,斜淌过男人挺直分明的鼻骨,砸落在她颈窝晕开。


    他哽咽的音腔风雨摇颤:“在你手里,我早就完蛋了,夏夏。”


    ……


    屈历洲终于为她上好药,珍重地合上礼物般,为她一粒粒扣紧衣扣。


    起身站在床边深望她的睡颜,良久,才转身出门去找许靳风了解游夏病情。


    门口,许靳风正斜身倚靠着墙,双手懒散抱臂。


    男人跟屈历洲身高不相上下,狼尾,修美体态尽显明锐张扬的傲。黑色衬衫解敞两颗纽扣,袖口上挽至小臂,下搭同色西裤,一身冷酷寡调的黑衬勒出无比饱和的痞贵感。


    相比屈历洲的清贵斯雅,许靳风与他完全不是一个调性。他骨相镌刻邃深,极具攻击性的浓颜,那双眸眼阴鸷不羁,漠然倨傲的凶,斥足压迫感。


    但若是眼梢一勾,又尽是慵懒散漫的邪气。


    见到屈历洲推门出来,许靳风单手插兜,懒洋洋撩睫瞥他一眼,拖着桀骜低磁的腔调问:“你老婆醒了没?”


    “还没。”屈历洲嗓线淡淡。


    许靳风没什么耐性地啧声:“都说了问题不大,非得让我等你俩温存完?”


    笑到一半,许靳风盯着兄弟沉默的表情,神色凛了下,出口惊异:


    “我操。屈历洲,你他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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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夏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


    她睫毛微微抖动了下,慢慢睁开眸子,视域从模糊画面走向清明,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脑子里混沌凝稠得像团浆糊。她盯着头顶天花板的吊瓶挂钩发呆,好半天才稍稍意识回转。她开始从混乱思绪里剥离抽丝,试图梳理当下境况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通电话。


    没错,她把中途迷糊醒来,劝情人赶紧跑的那一分钟插曲,忘干净了。


    她从昏迷前开始回想,屈历洲去出差了,她迫不及待地立马打电话给那个男人,电话拨通后,对方还贱兮兮地说她等不及什么之类的骚话。


    但没说两句她就感觉呼吸困难,浑身红肿瘙痒,极度地咳喘难忍。然后她就在窒息边缘眼前整个黑下来,昏迷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电话……对了,手机!


    游夏猛地反应过来这茬,赶忙转头四下寻找,结果一下子抬手过猛不小心扯到了输液管,疼得她诶哟一声,瞬间整个人都醒魂了。


    她下意识逡巡一眼四周,才发觉这里是病房,想着估计是家里管家或者是佣人看到她晕倒,就把她送来了医院。


    所以应该是没有人敢所以碰她的手机。


    果然,游夏很快在枕头旁看到了手机。她赶紧拿起来滑屏解锁,飞快扫了几眼,看到那通戛然而止的电话之后,那个男人并没有再主动联系。


    还行,没惹上麻烦。


    睡得累了,游夏打算下床活动活动筋骨。但手上点滴还没打完,她只好从一旁拉过来滑轮吊瓶支架,把输液瓶挂在上面,推着它走去里间的浴室。


    刚一进去,竟发现洗手台两侧的墙架与置物柜里,整整齐齐罗列着她平时在家中常用的所有护肤品、光疗仪、美容仪……等等同款,并且重点是全部崭新没开过封,甚至连洗漱用品包括电动牙刷和牙膏的牌子,都是她正在使用的那款。


    她扬了下眉,想着家中佣人也算是够有心。


    虽然手上输着液不太方便,但她勉强还是拆开了电动牙刷的包装盒,开了管新牙膏,边刷牙边抬眼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气若游丝。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早上一早起床化好妆,就跟屈历洲出发来医院孕检,之后又杀去老宅搬空了屈明殷的家当,再然后回家没多长时间就晕倒了。


    谁这么贴心,还给她卸了个妆。


    她对着镜子扒开病号服领子看了眼,身上皮肤还是有些红,不过倒是不怎么痒了。


    刷完牙,漱口洗脸,一只手操作不方便,她也懒得护肤了,随意抽出洗脸巾擦干。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男女间正在交谈的声音。


    以为是医护人员来了,游夏推着吊瓶架从浴室走出来。结果一抬头,见到此刻站在她病房的一男一女,瞬间眼底僵滞冷意,当场变了脸色。


    倒也不是什么别人。


    中年男人,名叫游松原,游夏的亲生父亲。


    游夏站在那里没动,冷淡移眸瞥了眼正挽着游松原的年轻女孩。对于女孩与自己父亲之间的亲密互动,她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反应,仿佛早已看惯了这出。


    视若无睹地从两人面前走过,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她情绪平静地看向游松原,开口的语气带着点吊儿郎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游松原不吝啬地给年轻女孩笑意,轮到游夏这个亲女儿时,他却不笑了:“你现在见到我连‘爸爸’都不叫一声吗?”


    游夏像是听到什么新鲜的笑话,被他逗乐了。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还发着烧,浑身虚得没力,以至于连嘴角都太沉重到无法牵起笑容,只能强忍着不耐单刀直入:“您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们之间,就没必要再搞那套虚伪的铺垫了吧?”她对亲情感到疲倦。


    游松原被呛得不悦:“什么话,是媛媛听说你生病住院了,特意过来说要探望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游夏这回是真笑了。她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目光里的审量感不加掩饰,径直凝向他父亲口中的那位“媛媛”身上,观察了几秒,没出声。


    非常年轻,是第一眼直观感受。


    当然,也是他父亲游松原一向雷打不变的“择偶标准”。


    其次是漂亮。


    小姑娘身材纤盈,新烫的羊毛卷蓬松披肩,衬得瓜子脸愈发娇嫩,一看就是花了价钱保养。


    涂着透粉唇釉的微笑唇仿佛天然无害,妆容精致的杏眼里却藏着几分市侩,与年龄不符。


    “你多大?”游夏忽然开口这样问她。


    媛媛大抵没想过会被突然提问,下意识搂紧游松原,往他身后略微半躲了一下。随后她看向游松原似乎在向他征询意见。


    游松原立马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得到他的安慰之后,媛媛明显像是有了有人给撑腰的靠山,转头重新看回游夏的眼神都带了底气。


    回答她:“23岁,怎么了?”


    23岁。确实够年轻。


    甚至比游夏还要小上两岁。


    但是这看起来,好像是要当她小妈了。


    倒也不足为奇,这的确也非常符合她那位父亲小吊充当小脑的做派。女人是越来越多的,年龄是越找越小的,财产是负债前行的。


    “不怎么,只是觉得都23了也不该这么不懂事。”她收回打量的视线,语气说不上友好,“下次记得,探望病人别空着手来。”


    媛媛被她的话刺了下,当时就红了眼眶:“我才刚刚大学毕业,没什么钱。”


    游松原立刻把人揽去身后,皱起眉教训游夏:“你没必要针对媛媛,我当父亲的来看望自己女儿,我还要带什么东西来?”


    这个男人,她所谓血缘上的生父,从小到大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副嘴脸。


    游松原只喜欢女人,不喜欢孩子。他女人多得够组一个连,却只有游夏这一个孩子,是因为多年来,唯独游夏的母亲没有听话避孕。


    不听话的女人,他自然也不喜欢了。


    游松原从来都只不过拿她当累赘,情场上的意外产物。


    只要随便一回想,游夏就已经烦了,跟眼前这对男女她懒得多纠缠,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毫不客气地直接下达逐客令:“现在你看到了,我很好,死不了,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要结婚了!”


    躲在游松原身后的女孩不知哪来的胆子,突然一下就站出来,鼓着粉腮,这样告诉她:


    “姐姐,我跟你父亲要结婚了,我们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多么荒谬的伦理称谓。


    一面叫她姐姐。


    一面当她小妈。


    媛媛大概以为,游夏听到这个消息会激烈反对,但她实在是想错了。


    这些年,在游夏面前宣布这个消息的女人她不是第一个。有比她更得意的,更嚣张的,更聪明的,更目标明确的,比比皆是。


    此刻,游夏就像听到一件烂八卦。她表现得非常淡定,冷静,甚至对这件事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只是明显没什么耐心了。


    她一手撑在沙发扶手,食指支着太阳穴,压了压,完全心不在焉地问游松原:


    “我结婚之前,您刚进行第十二次婚礼,才过半年多就有第十三次了?我还以为你在发展某种产业呢。”


    算上没结婚的,这个媛媛,是她的第几个小妈?


    游夏确实有些记不清了。


    反正她只知道,这些年当她名义上“小妈”的人就从来没间断过。


    “别说没用的了。”游松原走上前握住身边女孩的手,摆出与女儿对峙的姿态,以绝对父权的强势态度,命令游夏,


    “嫁女泼水,夫家的彩礼传统来说就是要给女方父母的,屈历洲给了你多少?当时我没空找你要,现在赶紧拿出来给我。”


    果然又是要钱。


    气氛瞬间绷紧,剑拔弩张。


    “给你?你是哪根葱?哪来的糟粕传统我怎么没听过。”


    游夏的攻击力也不是吃素的,“你大晚上的做什么白日梦呢?”


    还好她和小叔有先见之明,屈历洲给的那些天价彩礼,早在小叔的帮助下转进了她国外的私密账户。


    游松原上前,宽厚粗糙的手指着游夏鼻子就骂:“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嫁过去就开始向着夫家了?亲爹的死活你都不管,不孝女在游家还混得下去吗?到时候别还要来求我。”


    “你的担心多余了,我混的很好。”游夏挥开他的手半步不让,“至少比你,像个人。”


    不料游松原浑厚油腻的嗓音一声冷笑,说:“混的好就行,既然你舍不得屈家的彩礼,就去找你那个小叔拿钱!我这好弟弟不是最疼你了吗?”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游夏冷冷嗤笑,抬高音量回敬:“我也想问问,我爸怎么是个阴沟臭虫?不是要吸女儿的血,就是想吸弟弟的血,游家路过的狗都要被你薅两撮毛。”


    挑起话题和争端的媛媛小姐,此刻已经隐身,躲到安全的角落去了。


    “少说废话游夏,老子告诉你,做人得懂得回报!不然老子生你养你有什么用?!”


    “真招笑,你既不负责生又不负责养,要不是小叔可怜我,我*还真没机会站这儿骂你。”


    “他那么好你怎么没投胎做他女儿呢?”


    “你先投,滚回你的畜生道去吧!”


    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女两针锋相对,几分相似的面容上,挂着各不相同的盛怒情绪。


    游松原胸口起伏呼吸急促,自以为颇有威严地下通牒:“要么交出彩礼,要么找你小叔要钱,最少两千万。凑不够的就去找你老公屈历洲要。”


    游夏真是笑了:“连屈历洲都成你的备用提款机了?你脑子里的猪尿泡好敢想,好自信啊。”


    病房门在此刻从外打开。


    屈历洲原本趁游夏休息的时间,和刚赶到的游聿行碰了个头,两人在办公室听着许靳风讲解病理。


    可是偏偏,他耳尖地最先听到游夏激动的声音,当即撇下那两人,立刻往游夏病房冲。


    究竟有什么人敢,在连他自己都舍不得惊扰游夏的时候,竟敢惹得她这样生气?!


    眉头霎时压紧,眼底阴郁影翳翻涌暴涨。


    屈历洲指节在门把手上拢攥,发出“咔”的一声重响,手背青筋如盘错的毒棘。


    病房门被屈历洲猛然拉开。


    周遭空气仿佛冻结凝滞,走廊灯光将屈历洲的轮廓分割成明与暗,暗影里的半边眉眼,豁然间染上可怖阴冷的霜色。


    紧随其后,游聿行缓步走来,向病房里看过去,在看清来人时也略收紧了下颌,唇角微抿漠然加深。


    里面,游松原正好在此时开口。


    初露老态的男人毫不客气,出言讥讽亲女儿:


    “游夏你看看你这幅样子,哪里有一点贵家小姐的样子?作为女人你都用来联姻了,不要钱要什么?


    反正我看你也是留不住屈历洲,还不如多捞几笔,也算给游家和我做点贡献。”


    游夏的暴脾气忍到现在已经够了。


    不知为什么,前面的那些她都忍了。


    却在他说出她留不住屈历洲的时候,她瞬间就爆发了。


    她用了十成的狠劲扯开手背吊针,抡起长杆金属吊瓶架就往对面身上砸过去。


    游夏想也没想,在本该肃静的医院里跟亲生父亲大打出手。


    她本来灵活而有力量,但现在,她生病了。


    她本该战无不胜,打一个老头绰绰有余,却不知什么时候,刚才还躲着的媛媛跑了出来,趁她虚弱,伸出两手拽着她,帮游松原控制住她。


    “那贱女人生了你个小贱人!”


    见游夏被牵制无力反抗,游松原有了底气不再躲闪,极迅速地抡起巴掌狠命照着她的脸抽扇过去。


    第24章 唇舌红肿处在他的指腹下生热。……


    被身后女孩猛然拽扯住身体那一刻,游夏因为脚下虚浮无力而不得动弹。或许是行动上被迫受制于人,又或者是怒火中烧的愤恼太过剧烈。


    总之,在短暂停滞的这个瞬间,理智突然从愤怒激动的仇恨下冒出来,很莫名地占据她当下所有情绪的上风。


    转瞬,游夏整个人一下子沉静下来。


    事实是父女一场,他们从未如此相隔距离的站近过。即便是长年累月一地鸡毛的血缘亲情关系。即便这次,依然还是一场非常糟糕的对立僵持。


    一个秉持父权主义的高尚。


    另一个半分不肯退让。


    她昂起头,死死瞪视着面前的游松原。


    很侮辱的是,她与这个该被称作“父亲”的男人有着近乎相似的眉眼。此时此刻,在他们相似的眉眼之间充斥着对彼此同等程度的负面情感。


    比如厌恶、愤恨、低蔑、轻贱和漠视。


    是的,她在自己亲生父亲眼中,清楚分明地读到了恨意。


    她的父亲恨她。为什么,游夏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正过着他一败涂地的人生,他失败得甚至让人觉得可怜。偶尔有那么几秒,她也会回想起与他曾经有关的记忆。


    而无论她如何回想,从幼年、童年直到至今成年后,与他有关的记忆,全部都是让她难以忍受的痛苦。


    游夏觉得真没劲,觉得自己真可笑。


    前后不过几秒之差,她看到眼前她的父亲面目狰狞地举起手,表情嫌恶发狠,看上去是几乎卯足了劲儿要朝她扇过来的架势。


    游夏忽然感到心灰意冷,很没意思。


    游松原想打她,她反抗不了她可以受着。但只要下一秒她能动了,那么游松原跟他的小老婆,今天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间病房。


    她完全没注意到病房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拽开,她也没看到此刻病房门口,正站着两个长影阴沉的男人。


    她只顾自狠狠咬紧牙关,手上攥拳蓄力随时准备挣脱身后女孩的牵制。


    然后在游松原那一巴掌掴打下来的前一刻。


    “嘭——!”


    一道高瘦修挺的身影下一秒冲进来。


    无比极限的瞬时,游夏几乎没能看清男人由静及动的动作是如何出手的,只感觉眼前晃过一道影儿。


    游松原的身体应声倒塌在地上。


    恍惚后再定睛才看清,在游松原打到她脸上之前,是屈历洲反应更为迅猛地冲进来,挡在她身前的同时,挥出凶悍无比的一拳,爆发力将游松原重击砸飞出去。


    嘈杂喧嚣的现场顷刻之间气氛冰结,一切吵嚷归于死寂。


    所有人的视觉中心,屈历洲抬手勾住领带扯松些许,抬步,步步逼近被打趴在地的中年男人,表情阴厉晦郁,眼色森冷似三万丈冰川寒地般寡漠。


    他冷然俯视的睥睨感极具压迫力,令游松原感觉如锋芒在背。


    不寒而栗的恐惧,轻易反压下他颐指气使的嚣张行止。


    游松原被打得怔懵,脑中嗡鸣满脸鼻血。


    他出于胆颤的本能甚至顾不上站起来,而是条件反射地不停爬行着往后退,如同一条被驱逐的臭虫,在屈历洲步步靠近的威压下,徒留蠕动逃生的本能。


    可毕竟还当着自己即将新婚的小妻子面前,男人可怜的尊严像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他紧紧挽留,于是即便目光渗漏骇然惊惧,嘴上仍是叫嚣得很:“屈历洲你疯了!?我可是游夏的亲生父亲,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最后一步迈近,屈历洲站定在他眼前,侧低下眸,轻蔑淡漠地瞥向游松原,像看路边的垃圾,口吻冰冷得不着色任何情感:


    “恐惧是正常的,深呼吸,岳父。”


    他没再留给游松原出声的机会。


    屈历洲弯腰一把揪起对方的领口,手臂力量惊人,指骨收紧猛地一下直接单手将人从地上拽起来,近乎让这个中年男人双脚离地。


    强势拖着这具挣扎的身子,拖拽至窗边,另一手青筋暴起腕臂发力,按着游松原的脑袋猛砸下去,重重磕撞在窗台上。


    男人面无表情,一下又一下施行暴戾的掼击,合着响声带着血。


    游夏定在原地,有些发蒙,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屈历洲?他不是出差了吗?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为什么毫无顾忌地帮她教训混账父亲?他在帮她出气吗?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选择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帮自己撑腰?


    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阅历,让游夏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毫无条件地袒护她。


    哪怕是小叔游聿行在帮助她之前,也会谈好用她工作能力来作为交换条件,她也一直都能够做到,至少不让小叔亏本。


    游松原虽然口无遮拦,但他刚才有一点没说错。


    在游夏的潜意识里,她跟屈历洲的确是表面相敬如宾,实则各玩各的塑料夫妻。他们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对方,他们对彼此毫无兴趣。


    所以游夏无法理解屈历洲此刻的行为。


    从来对自己毫无兴趣的丈夫,从来清贵如玉的男人,为什么会愿意干涉她的破烂家事,为什么不顾往日斯文优雅的风度绅士,竟然杀红了眼似的地对一个长辈动手。


    又为什么,分明打人的是他。


    难过的人却也是他。


    他在难过什么。


    实际上,震惊诧异的人何止游夏一个。


    许靳风慢悠悠从后面跟过来,想看看什么情况,身后还洋洋洒洒跟着一票,是负责维护医院秩序与安全的,高精尖安保小队。


    结果刚一来到病房门口,一眼见到屈历洲正把人按着往死里打。


    许靳风想着,还好他医院的窗户安全锁够牢固,不然他怀疑屈历洲会干脆把人从30楼扔下去.


    屈历洲表现得与往日形象反差太强,出入太大。作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屈历洲无疑是他们四个里面脾气最好的那个。


    温和儒雅是屈历洲的常态。


    作为好朋友,他们都明白,常态不过只是屈历洲示人的习惯,屈历洲的本性远没有那么好脾气。


    但这些年屈家平静无风浪,屈历洲可以这样一直淡然伪装着,所以他真实脾性和样子,连他们几个兄弟也无法完全了解。


    换句话说,连他们也从未见过屈历洲失控。


    就像现在这样。


    许靳风和游聿行都看得出来,他恨意疯长,几乎照着杀人的标准去打架。


    “这什么情况?”许靳风双手插兜,看着病房里面问道。


    游聿行也同样并不着急:“如你所见。”


    “啧,我说他俩。”许靳风朝游夏站的位置扬扬下巴,眸子懒洋洋一眯,“不是单纯商业联姻那么简单吧?”


    “你才发现?”身旁男人依旧语气平淡。


    “难道你能猜到,我们几个里看着最温柔的,打人最狠?”话说到这里,许靳风倏尔散漫扯起唇,微顿了下。


    笑容懒痞不经,“最淡心寡性的,半小时前还因为你小侄女过敏,泪洒现场。”


    这话一出,一向缺乏情绪的游聿行终于偏头回望他,眼底剖露出明显疑惑的成分,重复确认:“他哭?因为游夏过敏?”


    看吧,游聿行也觉得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荒唐离谱。


    许靳风吊儿郎当地啧笑一声。随即又撩眼瞥向病房里的血腥画面,脸色些微冷厉两分,话锋转道:“倒是久闻你这位大哥的大名啊。”


    “怎么说?”他舌尖轻抵脸颊内侧,问,“我们是拦还是帮?”


    旁侧,游聿行只冷淡回了句:“轮不到我们。”


    大抵是出自于发小兄弟间无需多言的默契,当游聿行尾音落定,许靳风一秒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而后两人同时将视线落定在病房内,游夏的身上。


    游夏也在这时候完全回过神来,她见到窗边游松原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不成样子,鼻血飙飞,满脸淤伤青紫。


    屈历洲满手血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跟个恶魔一样。


    不行…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游夏反手挣开早就吓傻住的媛媛,赶紧冲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屈历洲的腰。


    “够了屈历洲!停手!”她的脸颊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脊背,阻拦的声音与之强烈共振。


    屈历洲表情平静,胸膛却鼓息强烈,额前散落的黑发下,腥红血丝布满眼白,狠辣目光喷薄出无与伦比的阴鸷。


    游夏抱着他腰的手又紧了紧,又安抚性地拦住他一遍:“已经可以了,停下吧。”


    他浑身肌肉霎时一僵,摁着游松原脑袋的手顿滞,指节发出渗人的咔响,喉结滚咽下躁的烈性。


    最终他施暴的手还是从游松原后领松开,缓缓放落下来,但手臂盘遒延伸的粗筋,仍然在以可怕的力度泵搏着。


    游夏趁屈历洲短暂停下来的间隙,朝门口吼了句:“还不叫人把他们拖走!”


    许靳风闻言,懒挑了下眉尾,朝后一招手。


    早已在等候待命的安保小队迅速出动,整齐划一地分列冲进病房,迅疾果决地将游松原和那小姑娘擒拿住,反剪双手像押犯人一样押出来。


    一个头破血流,一个魂飞魄散,都腿软无力地被推着走出去。


    当游松原狂抖着抹开糊在脸上的血迹,竟看本家弟弟、还有许家那桀骜张狂的角色,他们都在全程冷眼旁观他挨打。


    丢人丢到这种程度,他当然有怒,但刚才真的差点被屈历洲打死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已经是有怒不敢言了,只能低头装没看见想走。


    不料游聿行主动开口,声腔冷彻人心:


    “游夏结婚前我说过,如果你懂什么叫安分守己,你欠的债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给游家买份安宁。”


    “现在看来你不喜欢安宁,那就把欠账一笔一笔偿还。”游聿行冷漠掀眼,斜睨过去一眼,看他的眼神像看狗,声色低嗤讽笑,


    “喜欢谈钱是么?游氏集团法务部,会陪你谈到底。”


    游聿行音落,身后许靳风手一挥,浪荡勾唇:“还有医院财物损坏账单,记得付清,快滚吧。”


    等到局面稍许稳定下来,游夏才敢松开紧抱屈历洲的双臂。


    这个男人放弃了脾性里所有矜贵儒雅的部分,彻底沦为失控的晦物。


    许久,屈历洲心率得不到调平,白净的指节打破了皮,绽开斑斓血迹。


    他仍将拳头攥得很紧,几乎要把伤口绷裂,那血口子狰狞着像快要露出肉与骨,血珠淅沥沥、黏嗒嗒地滴溅在雪白地砖,开出馥郁而阴柔的霜花。


    衬衫在暴力中扯乱,领口被扯开一道大口子,锁骨沾染星点血迹不知是谁的。


    游松原和媛媛被“请”出去,屈历洲那双赤红的眼眸,仍死死盯着门口两人瘫软的背影,仿佛眸中炬火会将他们烧穿,直至他们消失。


    “别看了,人都走了。”


    游夏看他这个样子,生怕他再次冲上去,连忙拽了他的小臂一下,将他拉着转过身来。


    触碰到他的皮肤,才发现他浑身肌肉虬结紧绷,整个人还处在时刻蓄势待发的状态。


    这人,好像魔怔了一样。


    “喂,屈历洲!”她抬高音量唤醒他。


    屈历洲终于听进去了般,僵了下身子,这才略微松解下神经。


    游夏见他状态稍稍平复一些,立马着急地责怪他:“你怎么这么冲动啊?谁让你打我爸了!”


    “他动你。”


    屈历洲乖乖回答,字音却是从唇齿缝隙凶戾咬紧,拆解出未消的余怒和后怕。


    游夏脑子也是有点乱,发觉自己问出的话乍一听像在维护父亲,惹得屈历洲又莫名其妙要炸毛似的。


    她语气更凶地命令:“你给我冷静下来屈历洲!”


    “我的意思是打他也该由我来打,我动手最多是家务事,但你这么冲动,是连名声也不要了吗?”


    她爹这点烂人破事,她自己一个人烦就够了,没必要把屈历洲也牵扯进来。


    更不想因为这种事,被联姻对象看不起。


    他没反驳,只是顺从地听着她训斥,喉结艰难滚动,缓慢垂眸看她。


    落入她复杂眸色时,他皮下沸腾翻涌的暴戾如潮水渐褪,露出海底乌黑狼藉的泥涸。


    游夏没好气地拍了下他握拳的手腕,问他:“拳头还攥那么紧干嘛?这里剩下的人,你还要打谁呀?”


    看他手上的血流个没停,烦。


    屈历洲停顿两秒,这只刚砸断她亲生父亲鼻梁骨的手,最终甘于听从驯服,乖顺无声地放开。


    失去以往的矜骄考究,沾着血污的指尖直接在裤子上擦了擦,意识到在妻子面前失态,他眼角眉梢带着点慌张,抿唇难得露出无措。


    “对不起…夏夏。”


    轻飘,沉谧,低落的嗓音落在胸腔深处震动。


    太不符合他从来高贵从容的姿态。


    游夏有点受不住这样。


    明明是屈历洲帮她出了气,却要这样向她道歉,没有这种道理。


    她把他推过去沙发那边,摁他坐下,交代他:“行了,好好坐着,我去找人帮你处理伤口。”


    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她又拍两下屈历洲的肩,转身走出去叫护士。


    门口,游聿行和许靳风站在最具观赏性的位置目睹全程。眼见着屈历洲被游夏几句话驯得服服帖帖,这两位好兄弟不由地互相对视一眼。


    并且都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同样的意味深长。


    “小叔,又让你操心了。”游夏十分抱歉地说。


    虽然游松原的事人尽皆知,但游夏还是不想麻烦游聿行。


    “嗯,先养病。”游聿行没多客套。


    “好,我先去叫人给屈历洲包扎一下。”游夏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料小叔身边那个长相深邃痞气的男人,忽然横跨半步拦住她去路。


    许靳风随手拎起个医疗箱塞游夏怀里,力气不大不小,刚好把她堵回病房。


    说话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邪拽坏相:“医院夜班人手紧张,别浪费医疗资源,皮肉伤而已,你自己给他处理。”


    游夏没来得及说话呢,门就被许靳风从外面一把子关上了。


    更诡异的是,从玻璃往外望去,小叔游聿行竟然没反对,仿佛在医院里就该听那男人的一样。


    能让游聿行放心,把好兄弟屈历洲交给不专业的游夏,可能只有另一个好兄弟能做到。


    这里是万屿医院,能在这里说一不二的,也许这位就是许家的掌权人,许靳风。


    她很快得出结论。


    游聿行和许靳风守在门口,眼神微妙,莫名让她觉得,这病房里跟斗兽笼似的。


    她就是被推进来的一只活饲料,他俩好像挺期待看到,她自投罗网送入虎口的场景。


    当然,游夏也没空想那么多。


    她拎着药箱返回屈历洲身边,屈历洲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游夏以为屈历洲是受伤疼痛,或者累了。


    却不知道,屈历洲正百无聊赖地搓捻指腹的血迹,凌乱散落额发,阴影自然遮住眼底孤郁的暗翳,舌尖顶腮又划过后槽牙,是在考量着某些足以令游松原生不如死的可能性。


    这是张单人沙发,游夏不得不在他面前蹲下来。


    算是第一次,她自愿降低视角,去仰视屈历洲。


    她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一定是这样,她告诉自己。


    “手。”她把手掌摊开。


    屈历洲乖顺到不可思议,把受伤的手轻放在她掌中。


    手形大小悬殊,他微蜷曲起手指,方便她操作。


    游夏观察他的伤口,还好只是小伤,不算很深。她夹起棉球蘸碘伏,轻轻摁压在他伤处消毒。


    豪华单人病房里一地狼藉,气氛静得吓人。


    他们“夫妻”之间,通常由屈历洲来扮演主动者。


    可这次他安静了。


    游夏察觉到自己,在屈历洲长久的沉默注视里,感到阵阵难以扼制的心慌。


    她选择先打破僵峙:“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到你出事,就赶回来了。”屈历洲诚实而简洁地回答。


    游夏知道,对为她受伤的老公抱有盼着他走的想法很不应该,但就是忍不住试探:


    “那下一趟出差的航班,是什么时候?”


    洁白的无菌纱布在他手上缠裹,一圈一圈绕紧,他却没有急于回复她。


    游夏在用冷静包扎来掩盖七上八下的心。


    她的图谋会不会太明显了?


    会不会被屈历洲看出来,她想要背着他做点什么。


    但她更害怕屈历洲说出差取消。


    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来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会见情人。


    屈历洲在这时开口,反问她:“你很希望我走吗,夏夏?”


    是疑问,是声色低迷的疲累,又钩织丝缕的叹息和失落。


    她的丈夫将自己置身近乎于尘埃的低位,问她是不是希望他走。


    “我……”游夏愣了。


    她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但他这么问也不奇怪,毕竟屈历洲是明锐多智,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游夏妥善包扎收尾,收拾药品的行动透露忙乱:“怎么会,你走不走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原来是“和她没关系”。


    连希望或者不希望,都不屑于给他么?


    屈历洲倏尔凉淡地勾唇轻笑,眼底划过晦涩不经的自嘲。


    刚才情绪激动地跟游松原打架,把吊瓶架扔出去时太过混乱,输液袋弄破了,盐水洒她一身。


    她不敢再看屈历洲的表情,着急忙慌地起身说:“我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方才转过身,手腕就被男人扣住,蓦然被一股不容挣逃的力道扯回去。


    游夏还没来及找准重心,身体就一下子被箍在男人双臂之间。


    两人一站一坐,屈历洲紧抱着她,颤抖深吸。


    她站在男人岔分的□□,自己错步的足尖只承担部分体重,更多的是被动倾靠在他身上,被他拥在身前。


    “屈历洲,你……”


    做什么啊?她想这样问。


    但话说到一半,就被屈历洲骤然收紧的手臂勒断后话。


    “抱一会儿。”他深陷在她的味道里,嗓音闷得泛起鼻音。


    游夏发现了,屈历洲今天真的很怪。


    如果帮她出头是为了,在小叔游聿行面前演戏,那她倒还能理解。


    但或许屈历洲从小就是个自持有礼的人,今晚却拳拳到肉格外猛烈,可能打破了他修身养性的自我要求?


    所以屈历洲不大高兴?


    游夏只能想到这一层。


    只是这层,就够她断了反抗的心思。


    “行吧……两分钟。”她非常不习惯与人亲密,但此时也只能用生硬的语调纵容。


    毕竟不管怎么说,至少今晚屈历洲经受的坎坷,都是因她而起。


    得到她的同意,屈历洲的动作不再犹豫,原本扣住她腰背的双臂下移,一手勾住她膝弯牵引,另一手顺势滑落,兜住她的腿根往自己怀里揽,直接将她搂抱上沙发来。


    游夏被他带得脚尖离地,上身前倾攀上沙发,双腿弯曲跨坐在他大腿上,挤在一张算不上宽敞的沙发,面对面相拥。


    她愣神,感受到他的手在抱她上来后,又极有分寸地回到她软薄的背部,紧拥着她。


    箍得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游夏轻喘口气:“松点……”


    她在这样的动作里仰头,下巴搁在他颈窝,


    他一分力气都没有松。劲实小臂圈揽住她的脊背,倾泻源源不断的热温。


    游夏觉得自己是被他一个人包围了。她只能缩在这里,他怀里。


    他像座为她量身定制的囚笼,也用暖热的躯体为她筑就堡垒。


    他就是如此铭心刻骨,用尽力气地深拥着她。


    在游夏感到骨头勒得发疼时,他利落地放开她。


    刚好两分钟。


    “去吧,夏夏。”屈历洲说着平常的话语,却像暗中做出了某种决定。


    残留在她身上的,他的体温还没有散去。


    已经没有束缚,游夏还呆呆坐在他腿上,怔愣几秒,才“哦哦”地跳下去,往浴室去。


    她还不忘折返病床边,把手机取走,生怕自己不在场,情人突然打电话来。


    攥紧手机的细节,都被屈历洲看在眼里。


    还好浴室里干净浴巾、换洗睡衣一应俱全,她挑了条墨绿色吊带裙换上,褪下的病号服扔进脏衣篓里,稍微整理好头发就重新打开门走出来。


    至于这些和家里完全一样的常用物品,到底是屈历洲吩咐准备的,还是家里管家贴心送来的,她都不敢多问了。


    “皮肤过敏药四小时补涂一次,已经到时间了,患者游小姐需要帮助涂药吗?”


    她出来时,室内已经被快速收拾好了。一位护士站在门口,有礼貌地提醒上药。


    屈历洲疏淡温沉的嗓音从室内里处传出,“她不需要,谢谢。”


    嗯?


    我说不需要了吗?


    游夏张张嘴,眼看着护士欠身关门离去。


    算了,屈历洲表面谦和内里疏离的性子,可能是不喜欢外人在吧。


    反正她刚换衣服从镜子里照过,身上的过敏红疹基本都退了。


    自己涂个药,没所谓。


    “药呢?放哪了?”她从洗手间往屈历洲那边走。


    屈历洲起身,走到床头药品柜,抽出恒温冷藏的特效药膏,


    ——在她昏迷时,他为她涂过的那支,已经用掉一点。


    “这里。”他说。


    游夏跟过去,伸手接:“我去洗手间涂……”


    他却没把药膏放进她手里,而是用缠着纱布的那只手,拉过她手腕,让她坐在沙发。


    他的确耍了些心机,知道用受伤的手来拉她,她就会顾忌顺从。


    屈历洲沉矮下身子,单膝半跪在她腿边,笃定地说:“你不需要她帮助,但我可以。”


    “?不用了…吧,有的红疹在身上,不方便。”游夏毫无防备,只是对他的好心有些不习惯。


    屈历洲拆开棉签包装袋,将药膏卡在虎口里,扭旋开盖子,口吻清淡:“你没醒前,我帮你涂过一次,我比较熟练。”


    “啊?!!那不是给你看光了!!”


    游夏猛地惊跳起来,离他过近,小腹差点擦碰到他高挺的鼻尖。


    屈历洲保持蹲姿,略后仰了下避让,仰起头坦然望她:“不做点什么的话,要让我担心你的病情,一直不安下去么?”


    他不安什么?


    应该是假若她有三长两短,屈历洲不好和游家交代。


    游夏忽然静下来,像是被说服了。


    等等,难道这个理由,她就可以接受被屈历洲看光吗?


    他拉她的手,再次引导她坐下:“让我来帮你吧,夏夏,只帮你途四肢。出差行程没取消,涂完我就走了。”


    屈历洲一向最懂得掐准时机乘胜追击,也懂得她,所以适时抛出一句重磅说辞,令她无法拒绝。


    着急面见情人的游夏,怎么会拒绝呢?


    他给出的提议,就是能最快让“老公”离开的方法。


    在她可接受的范围里,只要乖就好,享受老公的体贴服务和帮助,然后等到送走老公,就有时间去会见心心念念的情人。


    她没有理由抗拒。


    “好吧,弄快点,别耽误……彼此的时间。”她终于同意。


    棉签蘸着乳白的药膏,被他用极轻地力道在她身上点触。起先是手脚,然后是腿,他换取新的棉签,从她纤嫩脚踝一路向上。


    过敏的红疹半退不退,延伸进膝窝,在她肌肤上遗留斑斑点点的粉红,仿若白山茶初绽时沾惹的晨露。


    屈历洲将力道控制得很好。


    棉签打圈的节奏和力度都精准,确保药膏能均匀吸收,又不会压迫到发炎皮肤引起不适。


    到膝盖上方,往大腿上去一些,她的肢体被裙子盖着。


    游夏原以为到此就该结束了。


    没想到屈历洲指尖探入裙摆空隙,没碰到她的皮肤,却勾动手指半挑起裙纱花边,轻然地掀开这层可怜布料,将它堆叠在她腿根处。


    上推到,她的内裤也露出小半部分的程度。


    腿心一凉,只隔着一层软薄布料的敏感部位,接触到微冷的空气,迫使她惊恐地抖动了下。


    游夏坐在沙发上分张双腿。


    即便他们做的事情不含情欲,屈历洲只是在帮她上药。


    可是她在进去浴室前,就是用这个姿势帮屈历洲包扎的。


    他们两人的境况,为什么总会在微妙中完全翻转过来?为什么他无论处在哪个位置,都能轻易让她自乱阵脚?


    游夏完全无法顾及这些。


    她满心满脑都是,屈历洲在做什么。


    她不自觉低下头去看,裙摆皱巴巴地上推到那个位置,从她自己的角度,她看不见暴露之处。


    但按她的经验,她确信屈历洲的视角里,她冰丝薄纱的蕾丝底裤一定毫无遮蔽地全然袒露在他眼底。


    不行!


    这种事,过分私密。


    游夏立刻想要并拢双腿。


    却没能成功。


    “别动,这里很严重。”屈历洲的声音轻缓润沉,却暗含不容拒绝的强势,掌心稳稳扣压住她不安分的膝盖。


    睡裙卷上去,露出腿肉摩擦处那片因过敏而泛红发烫的皮肤。从腿根一直蔓延到内侧皮肉,触目惊心,宛似雪地中揉碎的玫瑰瓣。


    “我…不行……”游夏瑟颤的声音都被压弱两等。


    还在试图使劲合并的大腿肌肉,在同掰分她膝盖的强势力量抗衡。


    可她腿上这点微薄的力气,在他肌肉结实紧密的手上,根本不够看。


    除了把她自己逼得乱抖,没什么作用。


    屈历洲低沉的声音隐含安抚,像是一把大提琴弓,缓缓拉动那根重音弦,震得她耳鼓发麻:


    “放松点,夏夏,交给我。”


    他视线凝聚在她隐秘的肌肤,看她腿根疹块密集,透出不正常的薄红微肿,屈历洲抬指将豆粒大的药膏挤在手上,指尖亲自触碰上去。


    “嗯呃…”游夏哼唧出来。


    微冰触感猝不及防地,将她激起一片颤栗。


    她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


    男人耐心引导着她:“忍一忍,会有点凉。”


    他的手指蘸着药,沿着她纤瘦修长的内侧弧线游走,指腹与她腿部肤肉摩擦生热,冷凉膏体被他们的体温烘暖融化,留下晶亮透明的水光。


    屈历洲的指甲圆润干净,边缘整齐,但硬质触感偶尔在意料之外刮过疹子的红丘,就会牵动她,赋予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


    那种,和过敏症状相同的,深入肌理的痒。


    游夏一瞬间腰眼发软,说不出话。


    偏偏,折磨是漫长的。


    屈历洲忽然平静发问:“这里好红,会痛吗?”


    他用甲缘抵住一块过敏性红疹,力道稍加重,对着红丘中心的疹子凸点,试探地按了下去。


    势不可挡的*酥麻感争先恐后往上钻,钻进骨头缝里,催得游夏倒吸一口凉气。


    “你!”


    她张口就想骂人,强忍着那股从尾椎窜升的莫名热意,羞耻心和愤怒感催发,耳根烧得血红。


    目光不受控地凝落在男人微垂的侧脸,她却发现屈历洲看她那处的眼神,平静得过分。


    他只是在看发红的皮肤,视线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煽动情绪,没有往不该看的中心区域偏移。


    灯光在他鸦羽般的长睫上镀刻金边。


    游夏相信了他神情里近乎虔诚地专注。


    咬住自己饱满软嫩的下唇,游夏勉力压下羞赧不堪的心绪。


    为了快点结束,她想。


    屈历洲重复用药,在她这块过敏最严重的皮肤。


    黏腻的药膏一次次化开,薄荷凉气混染彼此温度,蒸发成看不见的气雾。


    他动作全神贯注,无名指从过敏症状的红肿边缘开始,细致向四周晕涂。


    指腹兜绕弯子打着圈儿,每次都精准覆盖上一圈游移的轨迹,规矩而又体恤着她,确保生病的皮肤没有一丝半点被遗漏。


    可这片肌肤究竟还是太过敏感。


    “……唔。”游夏不得不咬紧牙关,来避免呼吸被打乱。


    每圈都会被他指甲边缘不经意刮擦一小下,都似有弱磁场电流游窜而过,难以捕捉,又此起彼伏不断叠加。


    令她不由自主攥抠住沙发扶手,忍耐不住地蜷缩脚趾。


    与她相反,屈历洲视线低垂,呼吸四平八稳,锁定在自己辅助上药的手指上,连眨眼都不曾颤动一下。


    而他不需要抬头,也能发现她的不平静。


    “很难受吗?需不需要我再轻点?”他关心的语调异常镇定,呼吸却不着痕迹地延长连绵。像是凿平棱角,始终沉默低伏的山脊。


    游夏在此时屏住呼吸,生怕惊破了这份和平,极快地丢下两个字:


    “继续。”


    如她所愿,他还在继续。


    多层叠加的药膏化散,还来不及被皮肤吸收掉,就顺着饱满的肌理粘稠下滑,他指背及时堵截住那道银亮拉丝的药液痕迹,贴沿向上推抹回去。


    明明是最正经的疗伤,却将游夏蒸热出满头细汗。


    她努力让自己盯视着屈历洲的动作,看住他,别让他扰乱心境,或是,最好能发现一些他也并不清白的证据。


    更是,生怕泄露自己心头春水,被雨点般密集的刺痒,砸起不合时宜的心潮涟漪。


    “疼吗?”屈历洲突然问。


    游夏摇头,转走视线,不敢再看他。


    病房静得如同泡置在温水里。


    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旁边投下阴影,精雕细琢的下颌线条清晰,透露十足的认真。


    这专心致志的神态,却让游夏感觉自己正被攻城略地。


    正是这种不含任何变质意味的触碰,不狎昵,够纯粹,才会令她的羞愧感受无限放大。


    甚至这份专注,比起她曾经和情人玩乐时,那个人在她身上施予的刻意挑逗行径,都更具有侵略性。


    药膏的薄荷气息弥漫在空气,混合他干爽发丝间淡淡的冷茶香调,醺得她头脑昏涨,越闻越晕,睡裙的吊带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


    “屈历洲…好了没呀……”


    她催促抱怨的声调勾连起软朦朦的雾,不自觉拖夹着仿似撒娇的尾音。


    屈历洲仍似未曾察觉,或是不为所动。


    直到确认每处小疹子都被完好均匀地涂上药,他才用干净的指腹为她做清理,抹掉溢出的药渍,最后轻轻按了按边缘。


    得救了……游夏松口气。


    可是屈历洲却没有对她宣判当庭释放。


    他突然再次动作,两手抄握住她双腿膝弯,稍稍施力拖拽至近前,将她靠后的坐位点挪移到沙发边缘。


    游夏僵持酸痛的脊背刚刚松懈,便被他动作弄得失去重心,


    “啊哈…!”


    短促惊呼着,全然不及防备地仰面躺倒下去,弓蜷在沙发椅背里。


    此刻,她两条雪白的小腿在屈历洲的小臂上搭垂着。


    她惊动试图挣扎,却一时找不到支撑点能够坐起。她那样无力,那样没骨气。她完全落入他的圈套,被他掌控,受他操纵。


    屈历洲根本无需耗费任何力气。只要恶劣地双臂向外一扯,就能窥见她的脆弱。以及那片过敏症状最严重的红,也一同暴露在灯光下。


    然后下一秒,屈历洲微微倾身,凑上来。


    他靠近刚刚涂药的位置轻缓吹气。


    游夏陡然间瞪大眼睛,瞳孔挛缩,腹核一霎收紧,全身发出剧烈不休的颤栗。


    男人舒缓平稳的呼吸落在皮肤上,更助于药膏挥发,拂擦过肤肉时带起细细密密的小凉风,也掀起她心底更摇曳的浪。


    那种感受,是近乎抚慰性的爽利感,很舒服。


    只是这个姿势。


    太糟糕了啊……


    从他胸腔里口舌中,推挤出来的温热气流,触碰到她痒意泛滥成灾的过敏处,化为冰凉。


    有意识或下意识地,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这里,被他吹拂照顾的地方。


    她平坦的小腹因激颤轻喘,而急促地上下起伏着。屈历洲在此时抬眸,视点落在前方,那块勒挂在她腰间的,一层可爱的三角形布料上。


    屈历洲隐微轻轻眯眸,欣赏她那块可怜的布料上忽然透出的一块深色,眉骨压低,唇角淡淡勾动起一抹弯弧,口吻是平静无波,字词却直白火辣得灼人。


    他问:“夏夏,你这里是不是……馋了?”


    第25章 越界炽灼,黏热,带着点微妙的疼。……


    “够、够了……”游夏蹙起眉尖,受不了地出声制止。


    头晕脑胀的昏沉里,她感觉难捱。


    热汽自后颈肩脊源源不断蒸发上来,犹如情潮激涌的热浪,熏得耳廓脸颊酡红发烫。她呼吸碎乱的命令实在缺乏力度,“可以了…停下……”


    游夏忍不住伸手过去,一片凌乱中艰难摸索着捂在男人的唇上,不准他再这样无礼地对待自己。却无法克制腰软,也抵不住异常汹涌的潮意高涨。


    可是,屈历洲不肯放她好过。


    鼻唇落入女人纤白掌中,露出的眉眼便显得尤为锋长而漂亮,全然失去方才揍人时凌厉阴鸷的嗜血感。愈渐弯起的弧度淬足笑意,带着点促狭意味。


    他被捂住唇也不会安分,毫无征兆地在下一秒索性亲上去。游夏的手就这样被他的唇压住,压在自己的大腿上,滚烫的吻紧随而来地落在她的手掌心。


    “啊……”惹得她短促惊喘一声。


    像失守困陷在荆棘丛的雀鸟。像不堪玩弄的幼猫。


    情绪不稳定,草木皆兵。


    身体透支般失去气力,会令神经感官高度集中的运转。于是当下她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敏锐。可空前机警的敏锐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另一层意义的敏感。


    这对此时此刻的她来说,绝非好事。


    ——她的触觉会变敏感。


    游夏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敷落在手上的唇瓣削薄柔软,反复缠吻流连在掌心,然后慢慢上移,她极富生命力的动脉泵搏频率被他的唇温轻松破译。


    他的唇纹贴合在她手腕内侧,摩擦那里的娇嫩软肉。


    ——她的思想也变敏感。


    现在,她的手无力搭在大腿上,像被一只恶鬼吸食甘甜血液那般任由这个男人蹭磨嘬吮,唇齿压挤施力凌虐。


    而这个过程她会忍不住地去想,倘若,刚才她没有及时捂住屈历洲的话,倘若没有她的手腕相隔阻挡的话,他的吻会落在哪里?


    会是她被涂抹过药膏的,腿么?


    要真是那种事发生的话,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唇瓣强势又逾矩地一直向上游移,直到落在她的……


    那个位置吗?


    ——她的反应会更敏感。


    只要一想到这里,猛然一道电流般的酥麻感从尾椎窜起,剧烈打穿她的身体,血液加速上涌,汇聚为无比激切动荡的快慰。


    偏偏这个时候,在她徘徊在难受与欢愉的边缘。


    男人略微探出舌尖,抵住她腕内被舐咬得发红的皮肤,恶劣轻捷地扫滑而过,炽灼,黏热,带着点微妙的疼。


    她用另一手死命撑在他肩上,推拒着想救回他唇下的那只手腕,急切的声音像痛苦,又像承受不住躁动的退缩:“好烫……”


    她白腻纤凉的手那样软弱。一只攀搭在他肩骨上,无措又无力。另一只被他的唇压住,任由他折磨。手指会躁动不安的曲蜷,无意识抚上他锋锐分明的下颌,指尖轻触他的耳垂。


    “啵”地一声微小噪音。


    是屈历洲狠力嘬吻在她腕内绵软嫩肉的声响,令人羞耻。游夏不自觉凝眸看过去,望见他双唇从自己手腕上离开时,缓缓牵拉出一根莹薄剔亮的丝。


    视觉过度冲击,令她几乎产生应激反应。


    游夏猛地一下子抽回手腕,银丝被骤然扯断,气氛被惊扰,暧昧被止住,却止不住她不断渗漏出的,一汪湿泛。


    “哪里烫?”屈历洲忘了他的嗓音有多郁哑。


    好在女人心思警觉的点不在这里。


    在他的问题上。哪里烫。哪里都烫。手腕上被他啃咬的地方很烫,被他炽烈掌心托举相贴的部分更烫。


    还有。当然还有别的,一些部位。


    很显然,气氛因她而开始变得湿漉。迷蒙潮气中是她散发香气的身影。


    像。


    摇摇欲坠的水蜜桃。


    熟透,饱满丰沛。


    在滴汁。


    游夏感觉自己简直快要融化。


    “这里么?”她忽然听到男人低哑的笑。


    游夏抬起睫毛,迟缓木讷地看向他,然后看清男人深黯视线的落脚点,在她裙下。


    腰脊下意识抖动不休。


    “是不是馋了?”她莫名想起了他刚才这个问句。


    “当然不是!”游夏突如其来地抬高声线,反驳的语气半点掩不住心虚,“是、是热…热的!是汗!”


    啧,真是糟糕透顶的回答。


    不如不答。游夏。


    不料,当她满以为男人会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紧揪着不放,谁知屈历洲竟没再深入聊下去,而是懒沉沉地笑起来,出奇地顺着她说:“你说是,那就算是。”?什么叫“算是”啊!?


    游夏不禁皱起眉,恼怒又嗔怪地瞪向他。


    她充满探究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端凝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捕捉有意戏弄或恶劣讥诮的成分。但是没有。


    他表情非常自然,朝她投过来的视线甚至温和而无害。


    这让游夏心里觉得更加不爽。


    她不信他如此滴水不漏。如果外表看不见表演的痕迹,那就要另寻端倪。游夏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沉默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分钟后,她蓦地歪了下头,眯起眼剖析男人这副精妙如艺术美感的皮囊下,暗藏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诡诈心机。


    “屈历洲。”她在这时叫他的名字,“你声音怎么哑成这个样子?”


    她终于在这一刻后知后觉。


    觉得这个声音,略耳熟。当大脑告诉她要理智,这个声音还妄图拽着她沉迷,词句音腔流动诱蛊颓靡,字字缠绞她的心。


    而事实上,游夏绝不是个会被轻易诱惑的人。


    上一次令她置身险境地被诱惑,是那个男人。


    屈历洲怔了怔,又很快恢复神色。他淡淡掀眸,敛起多余的情绪,平静注视她的漆黑眸底闪动着微妙而不可名状的光芒。阴柔静谧。又动荡妖异。


    他下颌稍含,看着她好半天才温吞吐字:“嗯,有点渴了。”


    诚然,游夏是绝对媚色熟龄的美。她身段玲珑,肌肤粉红,骨感如肩薄腰瘦,肉感又如大腿丰腻。


    她纤细但不干瘦。看上去像云朵一样柔软,实际的手感却更柔韧。


    她凹凸窈窕的身曲线条,被束裹在这条墨绿色的真丝吊带裙下,被勾勒得一览无余。当绝妙的身材匹配上她高傲而无畏的神态,便会令她整个人都染上一层活色生香的色彩。


    可只是单纯外在,远远不够的。


    他要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必须在他身上。


    是他用了近乎专业的手段伎俩,迅速从自己的声线里剔除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让游夏觉得那才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自己一瞬恍惚的错觉。


    她赶走那些不切实际的奇怪想法,有些没好气道:“渴你去喝水啊,光盯着我看就能解渴吗!”


    光盯着她看,当然不能。


    她就像一团明媚盎然的荷尔蒙。她的语气是傲慢,她的眼睛却会邀请,她的身体在晾晒,她的心思对他来说完全透明。


    她旺盛蓬勃的生命力招摇在他眼底,


    他不得不为她心痒动容。


    于是,或许屈历洲是在某一刻真的无法忍耐。或许,他之前的每一次“忍耐”都是突破极限,或许他比谁都清楚,之后的每一次“忍耐”也只会越来越溃败。


    他在自我完全不知觉下,慢慢倾身朝游夏不断逼近上来。直到女人抬起白皙纤靓的小腿,光裸着脚径直蹬踹在他单侧肩头,适时阻止他的探近。


    “你要干嘛?”她的声音充满警觉。


    多么天真。多么诱人。


    他甚至还想继续往前压迫两分,游夏不得不赶紧脚尖更用力,踩住他的肩,不准他靠近,同时语气倨傲地警告他:“喂,屈历洲,你可别越界。”


    她一脸防备警惕地命令他,不许越界。


    可那条界线分明是她先逾越的。


    当她在他面前这样缺乏防范心地抬腿时;当她的真丝裙摆更加撩起时;当她,完全暴露女性私密却浑然不觉时。


    还是太大意了啊,夏夏。


    屈历洲低淡失笑了下,带有近乎宠溺与纵容的味道深藏其中。他一把扣住她高抬起的那只脚踝,拉下去,顺势微蜷指节,将她堆叠上去的裙边也一并扯下。


    之后,还是继续朝她倾靠过去。但又很快停住,控制两人距离保持在“礼貌妥当”的范围时,他缓慢抬手,长指勾住她一侧的细吊带,替她挑起来。


    他看上去温润端方,绅士依旧。


    “我们是合法夫妻。”男人弯起唇,强调。


    他的口吻有点漫不经心,眸底浮出似有若无的笑意灼烧她的眼睛。重新探手进她裙下时,他问:“所以夏夏你说,夫妻的界限该在哪里?”


    屈历洲,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


    他问完,指尖勾起蕾丝边缘,极度危险地挑起几毫米,又是一句反问:


    “你该不会觉得,这一层小小的布料,就是不可逾越的边界吧?”


    他接二连三的问题把游夏问傻了。


    因为是她自己准许的,准许屈历洲为她涂药,准许他更进一步,她竟然这样神经大条地认为,看过底裤不算什么。


    她完全低估了屈历洲,也太高估自己。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屈历洲,流……


    别再想了!


    她抽出他的手,紧扯裙边盖住大腿。


    好在屈历洲没在她最窘迫的时刻继续追问。


    反而是放下药物后,起身无闻地退出到病房外。就连她的羞愤,他都给以充足的时间,让她寻找自洽的理由。


    游夏当然自洽不了,这种事,她笃定是屈历洲的恶意捉弄。


    她才不会输,她决定天亮后,就忘掉当做没发生过,无论屈历洲怎么挑衅,她都不会自乱阵脚。


    不过,她没等来第二天跟屈历洲飙演技的机会,因为他清晨就按照约定,离开踏上出差旅途。夫妻俩连面都没再见到。


    好在她恢复得很好,上午就能出院了。


    日子接近七月底,虽然婚假还没有休完,但上次在港岛时小叔说过的新项目,游夏总归记在心里,希望能尽快接手。


    所以下午的时候,她决定抽空提前回公司报到。


    ——【津尚天阙】


    津尚建设工程股份集团总部大厦。


    厦京市许多商圈、办公楼、工业园科技园都是游家代建的,【津尚天阙】也在其中。


    游夏穿着久违的职业装,一袭淡绿丝质衬衫,衣摆束进纯黑A字半身长裙,高跟鞋稳当地踏进艺术美感充分的主体大楼。


    作为数一数二的超级建筑公司,津尚的业务涵盖了项目设计,土木技术咨询,公共工程监理等等,近些年也和政府合作,承接了许多古建筑修复活化的工作。


    公司调性除了资本雄厚外,社会责任这方面也没得挑。


    大楼以菱形网格蓝玻璃幕墙覆盖,两侧延展出巧夺天工的生态翼廊。顶部向内收束为锥形,打造出单体108层钻石棱柱大厦,完美融合建筑刚毅与流线美学,


    一举成为整个厦京市最高写字楼,四大建筑地标之一。


    游夏轻车熟路,登上电梯穿过长廊,抵达自己的办公层。


    她作为一个项目执行组的组长,手下核心团队共有十人。


    到达办公室,把伴手礼分发给组员,游夏第一时间左顾右盼地找人:


    “诶?岑卓那小子上哪去啦?”


    “那小子?我们俩同龄,在工作上你都不称呼我一声副组长?”


    年轻男声从她背后办公室门口响起。


    岑卓正好从公司外面回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姿态端正而放松,看着游夏生龙活虎的背影。


    游夏猛地回头看去,还是没改口:“好久不见……哟,你小子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岑卓站在白炽光下,高瘦身影刚好被四四方方的门框封住。黑框眼镜的镜片遮去他几分神采,遥远模糊了他眼底的光色。


    淡蓝纯棉短袖洗得有些发白,但衣料质感不错,领口依然整齐简洁,衬得颈项线条干净利落。


    一条耐脏的深灰色工装裤裹着两条笔直的长腿,仔细看衣裤上沾了不少木屑和灰渍,手里还抓着副刚脱下的劳工手套。


    见他这个装扮,游夏也明白了,扬眉调侃:“跑施工现场视察了?岑工这么勤快啊。”


    “是啊,毕竟游工新婚蜜月,组里缺人手,我只能多跑两趟。”岑卓嗓音质感干净清澈,不客气地对游夏回击。


    游夏啧啧不满:“我还以为休假这么久,你们都会想我呢,结果只是抱怨人手不够。”


    岑卓走进来,把手套丢进工具柜里:“我还以为你结了婚能成熟点,结果还是一样毛躁。”


    “哪里看出来的?”游夏不解。


    “返岗第一天,连头发都忘了收拾。”岑卓从她背后经过,被镜片压下光彩的眼眸,无声划过她披散在肩背上的,光泽莹亮的瀑布长发。


    他走到她工位,在她杂物凌乱堆砌的桌子上,精准锁定她平时早会前一定会用到的鲨鱼抓夹。用唯一干净的手拿起,递给她。


    发夹被他举到面前,从游夏的角度看过去,近处他的腕骨,和远处他的下颌线,都很清瘦明晰,透着股甘洌的书卷气。


    再往前放眼望去,就能在很近的距离看到岑卓的脸。


    不像寻常工科男的沉闷长相,倒是很清秀,单眼皮眼形狭长,厚实的镜片稍许封印颜值。


    其实他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睛挺大的。


    游夏笑了笑,接过抓夹随手盘起头发:“我今天又不算正式上班,倒是你,头发长这么长该理发了。”


    其实刚和屈历洲结婚那会儿,她还工作在一线,硬是接下古建筑群修复项目,谈好细节才休假。


    期间的设计和施工都是组员在做,岑卓不停跑工地,想必也是忙的很。


    岑卓习惯了她爱说风凉话的脾气,张口也能直击痛点:“你嫁去屈家那种大户人家,家长里短的不好处理吧,还有心思管我头发?”


    “我……”游夏一噎。


    还真给他说中了,先前屈戎那傻子搞针对也就算了,小姑屈明殷还时不时蹦出来,恶心她两下。


    虽然都暂且解决,但过程确实曲折。


    “算了,不提。”


    她才不想刚回公司就被那些事影响心情。


    见到老朋友,她故作老沉想压岑卓一头,下意识抬手去拍拍他的肩膀:“这几个月辛苦你啦,岑工。”


    “别碰,脏。”


    岑卓扣住她手腕拉开一些,拽着着她往外走,玩笑语气边走边气她,


    “不辛苦,一个季度而已,我们只不过在你缺席的项目里面瓜分了几百万红利。”


    “你们吃独食?”游夏要发怒了。


    岑卓及时安抚住她的暴脾气:“你的那份游总单独算年度业绩分红了,能拿更多,傻。”


    “这么说我得谢谢小叔。”游夏突然想起,今天就是来找游聿行商讨新项目的。


    而岑卓对她工作上的进展总是了如指掌。


    他拉着游夏一路走到电梯口,按下开门见直接将人推进去:“游总找你,上去吧。等你回来再叙旧。”


    凭游夏的性格,如果是别人像这样,对她又拉又拽,还将她直接推进电梯,她早就不乐意了。


    但还好,这人是她多年相识的同学,互相伤害早已成习惯。


    高中同学,每次月考都互相争夺年级第一,游夏输多赢少,难免和岑卓较劲。


    本以为考上大学后,这种对抗就结束了,没想到大学跟岑卓还能同校同级同专业,缘分延续了他们两人齐头并进的比拼。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变成了亦敌亦友的互损关系。


    缘分甚至巧妙到,岑卓毕业实习期,先游夏这个游家千金一步,拿到了津尚集团的offer。


    两人后来一碰头,干脆组建了项目组,岑卓自甘在她之下,担任副组长,兼任防灾技术顾问。


    但除了互怼拌嘴,对于她的任何决策,岑卓都会支持,她有任何吩咐,岑卓也会一一照做。


    “诶,等会儿你让大家把手上都空出来,开个短会。”游夏按下楼层按键。


    “好。”岑卓站在电梯外,隔着道厚重的闸门,凝视着她微微颔首。


    她咋舌:“你也换身衣服吧,怪脏的。”


    “好。”他点头。


    电梯门缓慢闭合,和以往并没有不同,此刻却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两人。再见时,身份已经有了婚情上的区别。


    她交代最后一句:“对了,小叔给的新项目,你还是全程跟着我干。”


    镜片遮住岑卓清白面容上大部分神情,他一动未动,只是将目光无声地、长久地悬停在她身上。


    电梯应声闭门,末了他只说:“……好。”


    整个人孤单单的,像用这一个字默然诵读,经年累月积淀的厚重心诗。


    似降下一声轻叹,但过后,更多的或许是庆幸。


    至少她还需要他,不是么?


    /


    顶层总裁办。


    “游总,项目相关让企划部和我对接就好了,怎么亲自找我?是因为这次的项目很大吗?”


    游聿行时间宝贵,游夏称呼他职务,开门见山。


    “很大。”


    游聿行把工作平板递给她,“环仕双子星大厦A座,20至35层全部重建。”


    “哦环仕那两栋地标大楼啊,市中心是不太容易施工……”游夏接过平板一看,当时就瞪大双眼,


    “等等,环、环仕?!”


    环仕酒店“双子星大厦”,A栋一百层,是总部办公楼。


    B栋是唯一以“环仕”本名命名的旗舰酒店,也高达89层,取自环仕酒店发源于1889年的纪念意义,不过那时候环仕还只是,屈家先祖在西洋开的一家小旅店。


    经年累月资本迭代,如今,无论环仕哪幢楼要动工,都会同时影响双子星大厦的效益,是按分钟数以亿计的花销。


    “环仕不是屈历洲这混——”她看了眼小叔,划到嘴边硬生生卡个弯儿,改口,


    “我家绝世好老公的集团,怎么忽然要重修?没听他提起过呢。”


    后半句是咬牙切齿讲出来的。


    死人屈历洲,她在家都这么久了,他居然半个字都没跟她透露过。


    偏游聿行因为这层联姻关系,理所当然会把项目交给她来做,屈历洲绝对是故意不说,想给她个大折磨!


    等他出差回来,她必须好好盘问一下。


    游夏当务之急,是不能在小叔面前暴露愤怒,她低头,纤靓指尖飞快操作缩放CAD图,声音伪装得很平静:


    “这十五层重建难度不小,需要改变原本功能结构,从办公区转做系列娱乐区,交给我能行吗?”


    “和以前一样,技术层面我给你全力支持。”游聿行没空陪她自我怀疑,字句间敲定她为直接负责人。


    “是。”


    毕竟前几天就预告过,应该这件事早就敲定下来了,游夏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有钱不赚是傻子。


    以防万一,她多问了句:“甲方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她指的是环仕和她对接的具体项目组这边。


    但游聿行没说几句,就下逐客令:“回去自己联系,还不懂就问你老公。”


    “我……好,我先出去了。”


    “等等。”


    但却在她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小叔出声叫住了她,停顿片刻才问,


    “这个项目,还打算跟你的副组长搭档?”


    “对,岑卓能力挺强的。”游夏毫不犹豫点头。


    “没质疑能力。”游聿行却说,“你已经结婚了,该避嫌的避嫌。”


    带着些意味深长的侧面提点,但绝不是对已婚侄女的迂腐规训。


    工作的事上,她嗅觉灵敏,巧思善辩,能力卓尔超群。


    但有时候,情感上,她钝感力太重。


    游夏根本没听懂。


    组里这些建工土木人,包括自己在内,每天工作都累得发昏,哪里会产生其他的情愫。


    游夏觉得,公司上班的同事,无论男女都值得一个白眼。


    要说避嫌。


    她跟屈历洲这位联姻老公,才是避嫌都来不及呢。


    于是游夏胡乱应了声,离开总裁办。


    反正小叔又不会在这种事上,实质性干涉她的工作。


    走到工作层,她脑子里已经有大致的设计雏形,设计师最怕灵感溜走,必须要尽快落到实处。


    她摘掉工牌,第一时间叫上岑卓:“快走,趁下班前跟我出去采趟风。”


    “去哪?”岑卓刚换上干净西装,气质比刚刚土木系男大成熟了不少,至少也是个都市精英男性。


    “项目要求是设计系列游乐主题的,休闲文娱区域。”游夏看一眼表,


    “离我们最近的一体化□□,就是【隆夏乐园】,现在出发早去早回。”


    说起来,她手机短信箱里还躺着那条消息。


    曾经她的情人发来的:


    【周日晚,隆夏乐园,来见我。】


    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游夏当然是有些心虚和焦灼的。


    但现在才周五,她为了工作去采风,很正常的行为,没必要刻意避讳。


    姑娘家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她压下心头自顾自的躁动。


    岑卓手系领带,要求道:“陪你去,你不得请我喝咖啡?”


    游夏没耐心,一把扯掉他的领带扔椅子上,揪着人就走:“请你喝!赶紧走吧还想准时下班呢。”


    ……


    游夏工作起来雷厉风行,腿脚很快,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将【隆夏乐园】从上到下观摩一遍。


    乐园主题和布局规划,都和她想的差不多。


    勘察完场地,游夏心里已经初步的一些思路。但没有具体落实在设计图纸上,很多思路就只是相对缥缈的想法。


    她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厘清零碎散乱的细节,然后跟岑卓快速系统地对一下。


    “那边。”岑卓像是精准踩中她的心思,“锦鲤池咖啡厅,游工,我要喝那个。”


    表面是在要求她兑现请咖啡的承诺,实际上,是在提醒她咖啡厅有座位。


    咖啡厅开设在露天莲花池里,每个卡座都被钢化玻璃圈起,深嵌入池底,水位线到人胸口,所以品咖啡时,总会有锦鲤群隔着玻璃从身边游过。


    游夏端着两杯咖啡到座位上时,岑卓已经配合严密地开好电脑,将平面图导入打开等她。


    “我把需要改建的地方,大致标注梳理出来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岑卓永远能让游夏感觉省心,她把咖啡往他手边一放,直接就着站在他背后的姿势,弯腰下去看电脑屏幕。


    游夏折身靠近的一刹,岑卓瞬间僵直了下身子。


    她的确凑得太近了,当下只一心扑在电子图纸上的女人,完全没避讳彼此男女间合时宜的妥切社交距离。


    她一手抵在桌沿,另一手撑在岑卓身后的椅背上,聚精会神地认真盯在电脑上看,一目十行,思绪也运转地飞快。


    这时候,她忽然抬起撑在桌上的那只手,拎着笔尖指向岑卓的电脑屏幕,眉眼间尽是对待工作的严苛态度,指出某处说:“这里标黄存疑吧,得回去问过赵工才知道这堵墙能不能拆。”


    这个姿势需要她更加低下腰身,又俯身凑近几分,纯银项链的坠子从衬衫领口滑落出来,随她手臂来回挪移的动作轻晃慢摇。


    那颗冰糖黄的四角星吊坠,落入岑卓愣滞的眸底,像催眠的钟摆,驱动他的脑内神经随她的*声音,绷紧得厉害。


    女人柔顺黑亮的发梢斜落下来,散着甜腻甘美的蜜桃香氛,细细密密沁满他的鼻腔,重力崩弹在嗅觉神经上,如蜜巢抽丝,顷刻绞酥他的心。


    于是,从来高效严谨的岑大学霸开始走神了。


    尘封的时光大门猝然启闸。


    他像被人一头按进去,不得不面对内心深处那段回忆。


    初见是在高二。


    当时两人都已在年级部出了名的风云人物。一个是张扬拽傲的千金校花,一个是清冷内敛的帅颜学霸,偏偏两人都对理科各项成绩有极致追求。


    于是两人争抢年级第一已成日常,势均力敌,王不见王。


    直到一次校赛,同时作为校方代表被派出参赛,且只在年级榜上互闻彼此大名的两个人,终于碰上了面儿。


    对手变搭档,当时的场景有多深刻。


    “啊~原来你长这样。”明艳漂亮的女孩站在他面前,眉尾轻挑,懒洋洋上下打量他一眼,出口的夸赞毫不吝啬,“样貌跟你的成绩一样,还算不错。”


    男生面色冷酷恹恹,没接话,抬步就要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不成想游夏没顾忌地斜身挡住他的去路,啧声嗔怪地瞪他时,一股子元气洋溢的青春少女气漫出来。


    对于自己被无视,女孩非常不满:“你怎么不夸我?没礼貌。”


    岑卓推了下眼镜,语气淡冷:“审美是主观意识,在理性的世界里没有美丑。”


    “嗯?这样吗?”游夏半信半疑。


    却转而又勾挑起嘴角,往前朝他靠近一步,问:“那你从客观的角度说,我好看吗?”


    岑卓永远记得,那一霎他猝然偏离正轨的心率有多诡异,他薄密眼睫颤抖得有多快,他黑发下的耳尖有多爆红,他的神经有多紧张……


    一如,此刻现在这样。


    十年后的他,成年后的他,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喂,岑卓!”迟迟没得到身旁人的回应,游夏从电脑上收回目光,转头奇怪地看过去,一脚踢在他凳子腿上,“想什么美事呢,居然敢给我走神?”


    岑卓敛低眸眼,从回忆里抽神出来,“没事,继续。”


    “你……”游夏正想骂他,忽然被手机的一道短信铃声打断。


    她暂时放过那小子,拿过手机瞥了眼。


    然而入眼的号码令她狠狠震愣。


    是她的小情人。


    【上次电话里你突然晕倒,让我很担心。】


    【结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新欢,看来身体没事了。】


    【十八楼。】


    【上来。】


    【现在。】


    第26章 惩罚(上)边缘游走的失控信号。……


    十八楼,水疗休息间。


    屈历洲从手机短信界面收起视线,情绪难辨。


    他稍偏头,淡垂睫重新凝向架立眼前的天文望远镜,透过高精密光学仪器,朝向一楼莲花池卡座再次聚焦。片刻,他轻眯眼,长指闲散点扣了两下镜筒。


    女人那张年轻娇豔的脸蛋被框定在视域中心。


    或许是太过震惊,她完全僵定在原地没动。


    她还站在那里,距离旁边男生非常靠近的位置。甚至连站姿未曾有意识改变,仍然一只手撑在男生身后的椅背上,腾出另只手拿起手机看短信。


    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吸引过来。


    可屈历洲并没有感到多开心。


    毕竟前一秒他们是那样贴近。当她弯腰低头凑过去看男生的电脑,几乎是一种将对方半环抱的姿势。一种完全超出妥当范围的社交距离。


    而他手中的长焦镜头有多清晰,可以将楼下两人之间的互动无限倍地放大,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他眼底。是的,他们还会互动,竟然。


    屈历洲当然很轻易就发现,事实上镜头里的男人根本没在看电脑。男人侧着头,正默不作声地窥伺着游夏,这个距离可以令他很好地嗅到她的发肤体香。


    同为男性,对方眼底涌动流淌的痴迷,他再熟悉不过。


    屈历洲咬牙冷笑,感觉自己嫉妒得快发疯。


    他们一直都这样工作吗?


    她对谁都这样缺少防备是吗?


    同事的身份就可以让她放松警惕。


    情人的勾引也可以让她恩赐垂怜。


    唯独“老公”只是给她涂个药而已,却要被警告“别越界”。


    唯独他不可以。


    凭什么只有他不可以?


    她为什么不在意?


    不行,他也要可以。


    他一定要她非常在意才行。


    否则,他会死掉。


    但有些麻烦的是,此时她的“老公”正在外地出差。


    他不能以丈夫的身份出现。不过没关系,他还可以用“另一个男人”的名义。尽管“他们”约定是在两天后的周日晚上才见面。


    还管他什么两天。两分钟他也等不了。


    长焦镜头里,女人总算在这一刻反应过来。


    她看上去十分惊骇和诧异。放下手机,很快她站直身体下意识朝四周望去,明显是发觉了他就在附近,正看着她,她的目光开始搜寻他的身影。


    终于,她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了。


    屈历洲缓慢弯起唇,修削骨感的手懒散搭着长炮镜筒,指节带有节奏地敲扣着,仿似在进行某种数字倒计时:3、……2、……


    ——1。


    手机震动精准响起。


    当然是,游夏。


    屈历洲眸底笑意渐深,拿起手机,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上来电时亮起的照片。


    那是婚礼当天,游夏身披圣洁婚纱的单人照片。


    至于为什么不是合照,只因为他觉得,没有获得她的爱意,就没有真正陪她走向殿堂的资格。


    总有一天,他想,总有一天要和夏夏办一场,真正的婚礼。


    他的指腹轻柔抚过照片上女人的眉眼,如此眷恋温存,却在这之后,指尖下移划掉红色拒听键,径直挂断游夏的来电。


    但他眼尾还勾着笑,后退几步落在深咖色真皮沙发,在手机顺势随意操控,双层厚绒帘幕缓缓自动对向闭合,黄昏的霞光被彻底遮蔽在窗外。


    房间内陷入黑暗之际,地灯打起红绿光影。


    “咔哒”一声,打火机迸溅蓝色火苗,幽影幢幢,细白的烟卷含咬在唇间,舌尖顶舔滤嘴,将烟在口中调整位置,让烟草被这簇不算明亮的火光点燃,


    屈历洲很少抽烟,在游夏面前更是绝对不抽。


    可是现在不抽一根的话,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他怕吓到她。


    猩红的光点随他深度抽吸的节奏明灭,像是理智崩毁前,边缘游走的失控信号。


    他叠腿而坐,陷在丝绒沙发,膝头优雅抬起


    红绿光影斑驳在他眉骨眼梢,汹涌的薄荷烟从鼻唇间曼妙喷薄,滚烫却又凉薄的味道,与他深邃无焦点的眸光一同氤氲弥散。


    烟影降落抚过喉结,滑入衬衫领口。他安静无声,吞咽下辛辣的残烟时扯动颈侧淡青血管,整个人孤郁阴冷。


    不过,他的身影只是表面平静。


    垂落在膝头上,隐没在昏光里的他的手,指尖捏夹着一条黑色丝带,正在受“兴奋”情绪的控制,而轻轻抖动。


    是只要想到夏夏正在向他奔来,那张小脸带着慌张惊愕,而又暗含期待见到他的心绪,他就不自觉地,开始感到爽。


    爽到他捏着黑丝带的手,在颤抖之中攥紧这块布条。


    整个十八层,只有这一个房间。


    游夏找上来并不难。


    下一秒,门铃被毫无耐性地连续按响。


    但房门并没有第一时间为她敞开。游夏站在外面,双手环胸,盯着眼前这扇门忽然就冷静下来,眼底落有一点思考。


    随后,她莫名地嗤笑了声。


    不接她电话,还敢不给她开门,这么明显的故意行为她要是还看不出来她就是真的傻。


    这小子,跟她玩上了是吧。


    游夏突然不心急了。这里不是酒店,门外长廊没有铺消音地毯。


    她有意压重脚步,细高跟踩在西式摩登的复古地板上,再一步步放轻,刻意制造出渐行渐远的听感,口中还在念叨:


    “原来没人啊,就知道是吓唬我的——”


    果然,眼前的房门紧接着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游夏轻蔑哼声,红唇扬起得逞般的狡猾笑意:“早开门不就好了。”


    她抬步走进室内,这片望不见边际的黑暗中,当身后房门慢慢关阖紧闭,气氛全然溺陷昏聩沉沉的静。


    红绿暗光交织缠进阒寂里,唯有加湿器在沙沙作响。


    几丝烟熏火燎的香气钻进鼻腔,这个味道她熟悉。


    粗粝而原始的木质香调,混合琥珀麝香的馥郁深沉,尾调是若有似无的薄荷气息,像被烈日暴晒的悬崖,生机激烈,也是赤丨裸裸的危险。


    这味道曾烙印在她颈窝,随那晚情人的牙齿碾过,渗入她细腻的毛孔。


    气息瞬间打乱,记忆陡然恍惚,有那么几秒让她回到婚前那一夜……男人的胸膛压下来,这香气混着酒气,将她钉死在床上不能动弹。


    游夏动了动唇,正欲开口,倏尔眼前一道微凉的丝绸敷贴上来,遮盖住她的双眼。她稍稍蹙眉,很快分辨出是身后的男人用丝巾蒙住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蒙住眼睛,这次,她想看到他的样子。


    游夏立马抬手想扯掉碍事的丝巾,抗议道:“不要,我不想……”


    但话没说完,手腕很快被扣住,没来得及反应的下一刻,男人握在她腕上的指骨收紧用力一扯,狠拽过去,单手揽上她的腰肢直接把人抱离地面。


    他就着抱起她的动作,带着急切啄吻她纤美的脖子。


    游夏一下子被抱起来,始终没有等到他将自己放下,只有灼热贴触的痒意一道接着一道撞上脖颈。


    双脚悬空没有重心,她只能倚在他身上,躲也躲不开。


    “快停下!我还没说允许你亲我。”她双眼被丝带绑住,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胡乱踢蹬双腿抗议。


    落在脖子上密如雨点的吻随之暂停,看似带有几分乖巧,但皮肤上遗留的细细痒意,每分每寸都昭示他动作的生野用力。


    “那宝宝什么时候会说允许?”


    被薄荷烟浸泡过的嗓音更加深醇,十足耐心的语调里,蛰伏着饥不可耐的一点蓄力感。


    游夏忍住心颤,强硬说:“现在不许,还是上班时间,痕迹被同事看到影响不好。”


    原来在担心那个作为同事的男人看到么?


    那个货色,很重要么?


    屈历洲龇着犬齿勾起邪笑:“是怕同事看到,还是怕老公看到?”


    她越是不敢提,他就越是要帮她记起,她已经结婚了的事实。


    “少管!”


    不出意外地,女人慌了下,连身子也变得僵硬。


    比她身子更硬的是嘴,“不准就是不准。”


    此刻她傲娇到似乎忘记了,自己被一个短信轻易叫上来,这样听话,是在期待着什么。


    男人单臂足以托举她,另一只手指尖抚过她被绸带覆盖的眉眼,故作无奈:“那怎么办呢宝宝?你来都来了,总得让我亲亲吧。”


    游夏的脸腾地烧红,声音都轻了八度:“不能在太明显的位置。”


    “那我能亲哪里?”


    “你自己想。”


    她的回答,每一句都是十足的任性娇气,还有羞态也瞒不住的恶劣。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屈历洲从来不会被她的考验难倒。


    他尽情扮演着生野浮浪的情人,几乎没有多考虑,就重新将嘴唇凑近去。


    舌尖抵住她衬衣的纽扣,牙齿灵巧地解开一颗。


    他抱着她往房间里面走,比脚步更急切的,是在唇齿解开她衣扣间隙。


    会等不及地隔着衣料吻她胸前。


    边吻边用黏糊的声音问:“可以亲这里,对不对?”


    游夏被他弄得颠三倒四,有些喘不上气,一时没答上来。


    这助长了男人得寸进尺的气焰:“毕竟,你和你老公,连性生活都没有。”


    游夏扣紧他的肩膀。


    虽然这点早被他看穿了,但再被他的嘴巴说出来,背德感就会直线飙升。


    他又说:“他没机会看你这里……”


    “闭嘴。”她拽了把他的头发,语气凶巴巴,但有些气息不稳,“要亲就亲,别说其它的。”


    “好啊。”


    男人答应得很干脆,却没再继续亲吻。


    游夏只感到自己突然被人向后抛起,短暂上升后很快失重落下。


    “啊!”她惊叫一声后,狠狠跌落在柔软的沙发上。


    不痛,但过分刺激。


    她心跳短时间内疾速攀升,呼吸剧烈起伏胸口,抖动中半是害怕。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纯白委顿,正等待被揉皱的光景。


    丝绸淡绿衬衫变得凌乱,每一道褶痕都映衬她的光洁无暇,扣子全部解开到小腹,露出白蕾丝内衣。


    纯黑A字半身裙勾勒女性曲线一览无余,上掀裸出雪白小腿。


    而这份景色,一丝不漏地,全然落入男人眼底。


    游夏的皮肤吹弹可破,如珠似宝,在暗室中泛出珍贝般细白的亮泽。


    她每一次呼吸都会化作长针,扎进血管无情抽出鲜血,男人亢奋到几乎缺氧。


    她在为情人而动情。


    这个事实让他既满足,也嫉妒到疯狂。


    她白得发光,像是一轮小小的月亮降落在他眼前。


    他渴望向全世界炫耀这份独属于他的、月亮赋予的荣耀,又恨不能筑起高墙,将月亮豢养私藏。


    困顿的理智,嚣叫的破坏欲,在他胸腔撕裂出别样的甜蜜,鲜血淋漓的那种腥甜,越痛越爽的腻甜。


    安静得有些久了,游夏有些迷茫无措,再次抬手想拉下蒙眼的布条:“喂,你……”


    话还未出口,她的腰身一紧,动作又被打乱。


    身子被轻易捞起,整个人翻了个面儿,趴着朝下伏在靠背上。


    紧接着,游夏感受到男人长指抚上裙身的侧腰拉链。


    她猛地及时紧捉住他的手指,在他更进一步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第27章 惩罚(中)那就跪下,用嘴给我‘道歉……


    屈历洲手上动作停下来,落低薄睫,瞥向被她蓦然捉紧的手。他眉尾略压,指骨微不可察地蜷起,以此掩下隐约微抖的颤意。


    当然会有些紧张。她开始对他的个人信息产生好奇,他的相貌,他的名字,他感觉得到她与上次、与第一次截然不同。


    是因为她觉察到了什么,还是,她对这个“情人”感兴趣了。


    心底滚烫积蓄的妒火难以平息。他嫉妒楼下那个男的接近她,觊觎她,生气她实在缺乏边界意识,现在他对自己所扮演的假角色都厌恶憎恨。


    可是只要她主动捉住他的手,就这一下,就够让他兴奋了。


    他又气又爽,妒忌心与愉悦感同时发酵,他不知道该服从哪个。他为她割裂。他为她痛苦。他为她堕落。他实在罪恶,又低卑,又低劣。


    为她,他简直贱得要命,肮脏得要死。


    “你觉得,”他哑声失笑了下,“我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自我介绍么?”


    游夏半趴在沙发背上,没懂:“什么意思?”


    却没如愿得到男人的回答。


    屈历洲没有接她的话,他没有耐心了。


    长指探过去勾紧她的紧身裙边,一把掀上女人腰际,没有留给游夏任何缓冲与反应的机会,他扬手直接一巴掌甩在她屁股上。


    “啪”地一声,骤然打碎静谧无波的氛围。


    “啊!”游夏全然没料及,本能的惊叫声尖利而高亢。


    她像被他出其不意的动作打蒙了一下,别说反抗的意识,她甚至还没空出脑袋去体会臀上被抽打的感受,转而屈历洲又是一个巴掌下来。


    她猛地脑袋后仰,腰椎激出剧烈颤弧。


    这次,与那道脆响声同时落定的,还有男人低郁沉沉的审问:


    “他是谁?”


    “什么他?!”游夏忍不住喘了下,没好气道,“哪个他?”


    男人两次都是打在同一边,对比太明显。


    她臀肉皮肤娇嫩软腻,饱满而不堪一击,那层如蝉翼般的肤色丝袜又太过轻薄,抵不过巴掌掴的力度,更实在无法起到任何保护隐私的作用。


    那瓣丰盈的臀肉受击后迅速变红,发热,隐隐泛肿,很快传来火辣炽烈的灼感烫意。的确会伴随些许轻微的疼。


    但男人明显很好的收紧掌风控制力度,富有微妙的巧劲,所以不至于痛感过重而让她不快。更多的是惊吓。


    “楼下那个。”他还没有放松逼问的姿态。


    游夏对他的问题很不耐烦。但,活这么大第一次被打屁股的这种体验感让她觉得,有点新鲜,有点奇妙,还有些猎奇心被钓起的难以言喻的感受。


    于是她出奇地没立刻骂人,“还能是谁,同事!”


    算作解释。


    当然还不够,屈历洲真的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他单手轻松捉住她两只手腕,反剪在她背后。


    没急于出声,他懒漫地扯起唇,腾出另只手照准她已然发红微肿的地方,抽下第三个巴掌。


    “嗯…”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游夏连忙咬住唇,却止不住溢出来的喘颤。


    “同事?”男人修长干净的指节缓缓点落在她的疼痛处,轻力打圈,“你对他那款也有兴趣?”


    游夏忍不住扭动腰臀,“别…别再碰……那里…”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蛾翅似的长睫瑟抖不止。死死紧咬住下唇,眉尖蹙紧,表情看上去貌似痛苦。


    却并非真正被打得痛苦,而是,忍受欢愉的痛苦。


    她没有再觉得被打得疼痛了。


    或许,是疼痛被某种畅快的爽感所覆盖了。


    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样敏感而充满水分。那一夜,婚前他们露水情缘的那个晚上,绝大部分的记忆她早已经没有了。


    但某些特定的时刻她还有印象。


    她记得他有世上最完美的唇舌,嘴唇柔软,舌尖灵巧,哪怕只是被他吮吻肩头,也能达到全身开花般的痉挛程度。


    他大部分时候是粗暴的,偶尔也会温柔,如果她哭得太厉害。他的引导,笑骂,表扬,以及坚定有力的拥抱,每一种给予都是完全不同的体会。


    包括,这次也一样。


    所以她喜欢他的技巧,像专门为她设计好的那样。


    尽管沉溺非她的意愿。


    游夏感觉自己腰脊发软得无力,纤白优美的颈项昂起,尝试着调顺呼吸,微微凌乱的额角碎发浸染上濡湿的汗意。无论如何,她都有些跪不住了。


    她根本无法承受这三巴掌的剧烈挑拨。


    她也阻止不了自己,在流淌。


    所以不是痛,不是惊吓。而是羞耻,羞耻之下是沉迷与贪求,销魂蚀骨的细密酥痒。


    游夏试图抽回双手来平衡身体重心,却没能成功,她快要瘫软歪倒在沙发上。可她竟然还不想,不想那么快就……停下。


    她竟然还会希望他继续。


    只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只能不知所措地变得恼火起来,不想再跟他纠缠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她想要快点结束。


    或是他再给她一次痛快。


    “你发什么疯,放开我!”浑身上下哪哪都是软的,唯独嘴最硬,“那只是我的朋友,高中起就是了。”


    朋友么?屈历洲在心里冷笑。


    那个男人偷觑她的眼神,可绝不比他清白多少。何况高中至今,这么多年的陪伴和纠缠,即便知道她结婚了也不肯保持距离。


    这种不懂避嫌的货色,能是个屁的朋友。


    只是他善妒的丑恶心理到这里就够了。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她会反感。


    现在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第三者的身份而已,没有资格吃醋。


    要做一个懂得讨她欢心的男人,受她青睐、被她宠爱到放松警惕的男人,就必须先会忍受委屈,徐徐图之。


    于是,屈历洲没有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他适时出手拦腰捞住她的身体,为她牢牢稳住重心。


    停留在她臀上的那只手却并不安分。


    指尖倏地按陷进她丰腴柔腻的圆臀,有意又无意地施力刮蹭了下,当即惹得女人在他怀中剧烈抖颤。


    他仍然不停手,指腹重力挤压她那块肿痛的肌肤,直到挑起她的丝袜,一个屈指紧绞,下一瞬,薄透可怜的丝袜被暴力撕裂一道口子。


    “呲啦”!


    丝网长袜撕裂的声响,在空气里清晰刺耳。


    “哈唔……”


    游夏遭受痛楚而收声不住的惨吟,却是绝美动听的存在。


    屈历洲懒淡耷拉下眼皮,视线追逐向她的腰臀。蒙昧黯淡的光影打投在女人质感良好的的丝袜上,泅渡下靡丽朦胧的珠光晕泽


    丝袜弹力精绝,从破洞位置的边缘迅疾收缩扩撒,勾丝黏连,渐渐露出女人瓷白柔软的臀肉。那里呈现出蜜桃般熟透的红。


    “你会一直跟我玩么,宝宝。”男人的嗓线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他的指掌流连在上面,手感绵软,柔滑,带点微烫。


    这种情况下,游夏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后面本就因他的扇打而变得敏感不堪,此刻被残破的丝袜紧勒,更是痛意难忍。


    她忍不住更加塌下软腰,上半身挺起来,完全贴合在沙发背上。


    她的身上那件衬衫滑下半边肩侧,轻透薄纱的蕾丝内衣不比她的丝袜有用多少,紧抵在皮质沙发背会有些疼,离开的话又会在无意识地挣扎扭动中不小心碰到尖端,变成似触非触的摩擦。


    每一次擦蹭都令肾上腺素激增,滋生酥软泛麻的,痒。


    她需要再一次的刺激。


    她开始期待。


    他下一个巴掌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可是没有。她所暗自企盼的那份刺激,迟迟未到。


    屈历洲只是在这时候捏住她的脸颊两侧,掐起来,嘶声诱哄着她:“我可以是你的唯一吗?只在意我好不好,宝宝。”


    她身体的柔韧度被压榨到极限。


    塌腰,收腹翘臀,上半身完全下压贴抵在沙发背,女性阴柔性感的曲弧线条展露到极致,淋漓地撞入身后男人的眸底。


    可聪明的女人还没完全沦陷,她还有思考。


    如果这个时候逆着他来,故意跟他唱反调,会不会让这个男人更加不爽?


    他不爽生气的话,会不会还像刚才一样,用那种方式满足她此时急需刺激的欲念?


    “不好。”所以她这样回答,“你凭什么。”


    果然,她听到男人在耳后咬着牙低嗤一声,声线慵懒轻飘地笑骂了她一句:“喂不饱的小白眼狼。”


    下一刹,屈历洲掐起她的脸,低头吻了她。


    他足够高大,她的身体也足够柔软,完全满足这个充斥体型差张力的接吻姿势。


    他还是那么粗暴,辗转勾缠她粉嫩的小舌,混乱揉化,重力碾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处湿热,深入舔吮她的甜美味道。


    齿尖恶意磨咬她娇嫩的唇瓣,舌尖抵触探索,偶尔勾抹滑舔过她上颚后的一点微凉软肉,便足以逼得她呜咽震颤,主动或被迫地分享这一口欲痒泛滥的水。


    游夏快要被他逼至微窒的边缘,偏巧就在这个霎时,恶劣的情人突然之间再次扬起巴掌,猝不及防重重抽落在她的屁股上。


    “唔……”尖锐的惊叫被他的唇舌喂回去。


    双重刺激的折磨将她顷刻享受到爽感。


    偏又叫不出来,头晕目眩的混沌感兜头淋下来,剥离现实,她所有的弱声喘音都被他卷走,生理性眼泪很快被逼出来。


    整间寂静的房间里全是他们唇舌咬合的小噪音。


    加湿器仍在汩汩作响地运转,喷薄水雾潮气,氤氲迷离。


    空气因此而变得分外潮湿。


    连沙发都是湿的。


    她也是。


    或许是尝到了唇齿间的咸涩,屈历洲明显怔滞一瞬。


    慢慢放开女人豔红的唇,又忍不住追吻,轻轻啄吻两下后终于才肯停下来,放她去换气呼吸。


    晶莹剔亮的银丝牵拉又断裂在两人唇间。


    他们从这场气喘吁吁的舌吻中停下。


    屈历洲一把捞起她的身子,让她靠坐在沙发上放松休息,俯身前倾,隔着黑色丝巾吻上她的眼睛,的确真实地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意。


    “怎么哭了?”他声音湿哑得不像话。


    手掌垫在她左侧臀下,力道轻缓地帮她揉着,全然没有前一秒那样的粗鲁暴力,他小心温柔的动作里似乎带着点紧张,语气也是,“打疼了?”


    游夏却只是微垂着头,咬紧下唇,不肯出声。


    身体却不禁碰似的,还是抖得厉害。


    屈历洲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不同寻常的异样。


    他还垫在她身下的那只手些微偏移。


    拇指按抵过去,力度巧妙地探手试了下。游夏瞬间叫出来,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头,猛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他试到了微妙的。


    潮意。


    “原来是爽哭了。”屈历洲低低地笑起来。


    “混蛋!”游夏想抬脚去踢他,可实在提不起力气,只能嘴上愤恨地骂他,“你是不是想死?!”


    男人字音带喘,尾音勾着笑:“抱歉。”


    却没有任何歉意的成分。


    “你只会用嘴抱歉吗?”她忽然这样说。


    屈历洲敛低眼睫,深深注视着她这张娇媚漂亮的脸蛋,拖着腔调,以一种暗示性的口吻将问题反抛给她,低懒恹恹地吐字:


    “怎么,用嘴你不喜欢吗?”


    游夏这时候懒洋洋地后靠向沙发背,稀微歪头,双手交叉在胸前。


    即便被那条黑丝巾蒙住了眉眼,屈历洲依然可以想象她水光流动的眸,一定充满盎然又狡猾的得逞笑意。


    “好啊。”她弯起嘴角,慢慢露出笑容。


    然后轻轻抬起纤长食指,垂下,指了指地面,娇气高傲得像个刚夺得权位的小女王。


    “那就跪下。”她轻哼了声,命令。


    “用嘴给我‘道歉’。”


    第28章 惩罚(下)叫老公的名字。……


    “呵…”


    游夏很清晰地听见,男人低缓地笑了声。


    在她看不见的眼前,屈历洲单膝跪抵在柔软地毯上,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将嘴唇凑近过去。


    黑色缎带轻柔地蒙住女人双眼,在脑后系成秀气优雅的结,反衬她后颈清伶的线条愈发脆弱不堪折。


    因为被遮住视线,其他感官才会变得更为敏锐。


    她能感觉到腿内侧,隐约传来他发丝轻扫的触感。


    这种异物感带来无穷无尽的痒症,像是得了一场让人不自主失神的怪病。


    她下意识去碰,想推开让她难受的东西。


    可等到颤动的指尖触到他微凉发尾,又停滞住。这很好地给了他机会,顺势扣握住她的手腕。


    男人有力的指尖从她掌根开始,灵活钻游进她手指,勾住,然后用力地十指相扣,动作满是不容抗拒的强势。


    却在手心相贴合的瞬间放松,一触即离,两只手虚虚拢扣着,似是大型猫科动物收缩利爪,只用肉垫拨弄逗玩着慌张的猎物。


    “不是说要我用嘴巴好好道歉吗?”


    他将深沉微哑的本音压得极低,尾音涵盖了漫不经心的野性,


    故意发问,“你要的道歉方式,是这样?”


    男人说话时,鼻唇呵出微灼吐息,有意或无意地落在她膝头。很快,他如愿听见上方传来她一声细弱的抽气声。


    感受到最多热度的,其实是最娇气的那里。


    隔着薄得过分的衣料,他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倾泻下来,不紧不慢地在柔软处敷开弥散,又冷却,若有若无地在吊着她。


    “快点……”她急不可耐地催促,羞赧的声音细如蚊蚋。


    “忍不住了?”屈历洲闷声笑了下。


    男性骨感修削的手指穿过她指缝,拇指指节的薄茧摩挲她软嫩掌心,牵引着她的手抚上自己发顶,插进发间。


    “对不起啊,宝宝,原谅我。”


    他漫不经心说着些讨饶的话,指腹压着她指尖陷入自己发根,发顶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她手心。


    他根本没说错在哪里,也没说为什么道歉,就只是一句句撩拨着她,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但就只是这样,也足够让游夏荡漾一阵子。


    男人的发丝比她想象中更柔软,干净清爽根根分明,带着些洗发水残留的冷冽雪松味道,与此刻喷洒在她皮肤上的呼吸形成奇妙违和的对比。


    他的味道清冷,他的呼吸灼烫纠缠,相互违背,又很好地归敛融合,构成一部分的,他本身。


    游夏知道自己正在……


    这个发现让她小腹莫名抽缩了一下,像是在挽留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同时蜷起手指,却被他强硬掰开手指,更深入地插进他浓密的发丝之中。


    像被野外动物亲昵又霸道地留下标记性气味那样,没两样。


    “我说的不是这样。”她抓了下他的头发,不满地提醒。


    他这时没再多逗弄她,坦然回应说:“知道,宝宝。”


    “知道你还……啊!”


    话没说全,他蓦地坏心思碰了一下。


    “是这样对不对?”男人沙哑的尾音随衣料摩擦声,消失在她惊喘的轻呼里。


    隔着布料,他略微施力碾磨过,引来她猛然紧攥他的头发。


    头发在她手里扯痛,她*的力道不重,刚好有点爽。


    屈历洲没给她多缓神的时间,慢慢抬指,勾挑起那块毫无遮蔽作用的可怜小布料。


    这个动作让游夏猛然惊动。


    没错,就是这个动作,又是……


    昨晚她的“老公”屈历洲给她涂过敏药时,就是这般相同的、过激危险的姿势。


    游夏不得不想起这个画面,甚至屈历洲昨晚也是,沉身蹲跪在她脚下,一面在她的过敏处怜惜地涂抹药膏,一面语态轻嗤地挑起她的蕾丝边缘。


    区别是……她今天穿的不是蕾丝,只是在长裙下,连裤丝袜里,穿了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小三角。


    啊,不对!


    区别在于今天的人物不同,伺候她的男人不是屈历洲了,而是她的小情人。


    怎么可以在迷乱的时候,把两个人弄混呢?


    游夏想要对自己强调这点,于是懵着脑袋开口,


    “昨天晚上,我老公给我涂药,用的也是这个姿势……”


    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不仅敢偷情,还敢在一个男人面前,提起另个男人。


    “哦?”她的情人听到这句话,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略带恶趣味地揉搓着她一览无余的唇瓣,问她,


    “那么你老公,也对你这样做了吗?”


    她的无知莽撞可能会惹来危机,但好在,情人和老公两者都是屈历洲。


    那只会获得更多奖励。


    游夏只能诚实:“没有……”


    “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遗憾呢。”男人语调,速度,都平缓无波,只有挑抹她的动作格外兴奋到指尖发麻。


    略含惑人的诱蛊意味,他又问,“你很希望老公对你这么做?”


    她的唇齿间吐出难捱的破碎音节,不甘就此示弱:“我就是希望,又怎么样?”


    如此聪明又天真地,想用这种话来刺激情人。


    “我和他是夫妻,我就是想要他舔,又怎么样?”


    高昂的字词里满是胜券在握的凌傲,她自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情人拿捏在手里。


    多么可爱——


    夫妻,想要,舔。


    这些词汇字眼组建在一起,落在他耳里,动听到他的脊椎都窜上接近疼痛的极端快意。瞳孔被她无知的字词刺激到近乎失焦。


    “好啊,满足你。”他的声音震颤不止,刻意放轻的气音,每个字都像绒毛搔过耳膜,带着愈演愈烈的失控。


    游夏有些随之紧张起来:“什么…”


    突然的温热触感让她顿时紧紧弓起身子,仰头从喉间溢出低吟。


    像是被闪电击中脑海,瞬息的昼亮后,泛滥的波浪都带着电压,一汩接着一汩将柔软的躯体透穿。


    情人低磁的嗓音飘荡进来:“接下来,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你的老公。”


    她还没所反应,也想不起这句话,是在屈历洲被下药时,她自告奋勇要帮忙,带着倨傲神色对屈历洲说过的话。


    她说允许屈历洲在释放的时候,叫出初恋的名字。


    在她或有可能分心去回忆的时候,腿边男人的动作更大胆。


    他蓦地抄起她右腿,强硬地将它掰上来,腿弯挂在沙发扶手上,另一手摁住她左边膝盖用以固定。


    她以一种几乎被晾晒的姿势,被他坚定不移地把控身体。


    接着,他收紧攥住她手腕的指骨,将她原本放在他头顶的手也捉下来,一手合握住她两只细嫩的腕子,固定住。


    “乖宝宝,放松。”


    语气像是在哄她,却没给任何退路。


    这个从来矜贵疏离的男人,此刻就跪在这里,低伏着头。为他的女王服务。


    他不再生野。他非常疼惜。像得到莫大的荣耀与鼓舞,从而倾尽耐心去完成这件事。这件让她快乐的事。


    “…我放松不了……”


    游夏仿佛完全被混沌的情绪浸透,无法呼吸。像在走钢丝,越是惊叫,就越快失足跌坠。


    上次,跟他婚前一夜那次,他也有这样对待过她吗?


    游夏实在记不清了。


    所以,她是第一次清醒着被这样对待。


    她才知道原来那里酸麻到一定地步,大腿肌肉会无法控制地抽搐抖动。


    明明腿是她自己的,可她根本无法控制,她无法向前迎合,也无力退缩结束痛苦。她在无可救药的迷障里左顾右盼,在难以脱逃的危险里反复不安。


    是那里难受吗?不对,是整个身子都在难受。


    是那个点酸爽吗?也不,像是香腻腻的花粉钻全身骨头缝,隔着血肉作怪。


    游夏看不见此刻他的表情,只能听从他的命令,配合他去完成这套亲密服务。


    “遵循你的渴望,想象你老公就在这里。”


    他还说:“爽的话,你可以叫他的名字。”


    屈历洲的瞳孔在暗光里黑得吓人,声音收敛着隐匿着,藏好内里近乎蠕动疯长的愉悦。


    他在这时掀睫去看她,看她那张光泽靡滟的嘴巴,微微张开,粉红小舌若隐似现,吐露碎音。和她这里很是相悖。


    他仰望她的眼神近乎天真虔诚,或许像个终于获得心爱玩具的小男孩,既迫不及待地想要拆毁包装,又舍不得将这场游戏玩得太过尽兴。


    要是轻易玩坏,就不好了。


    极度克制的力度下伏藏怜爱,若有似无地擦过。然后等待即可,让她骤然绷紧腰线,自动自觉地朝他凑过来主动索求。


    作为主动挑起这场争端的一方,游夏没有别的选择。


    唯有享用,是对快乐的尊重。


    欲念里沉沉浮浮,她极力想象着屈历洲。


    她竟然真的在想象屈历洲。


    在这种事情上。在这种时候。


    眼前已经不是暗无光的黑了,是道道劈落下来炸开火花的电光,五光十色地在脑海里播放。


    短暂落入电视机雪花屏的混沌,又被抛落花海,被铺天盖地的叶瓣淹没。


    偶然能从月下海浪的拍打里,捕捉回忆中屈历洲那张冷淡清贵的脸。


    到此刻为止,她还没有见过情人的脸,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五官眉眼怎样,不知道对方侍弄她的表情是怎样。


    所以这就更方便她想象。


    更容易让她带入。


    带入到,昨夜屈历洲给她涂药的那几分钟里。


    那几分钟,老公涂药的手指轻柔,眼神稳淡,浑身都是沉稳可靠的气息。


    凭什么最波澜不惊的脸,却最勾引人呢?


    游夏当时的内心深处,在想要什么呢?


    记忆在这里刺破。


    更恶劣的舔吻落在小嘴边缘,湿热触感穿透唇部褶纹,精准烙刻在每一根神经末梢,直达皮肤下最敏锐不禁捉弄的部位。


    她感到自己像条被网兜捆住的鱼,脱水弹跳却被丝网紧紧压制。


    男人施予的节奏,给予的触感,都完美贴合上脑海里屈历洲的脸。


    是的,她在疯狂地想象着,屈历洲用那张矜骄儒雅、不可亵玩的脸,如此低卑地讨她欢心。


    游夏近乎快要爱上这种作践他的感觉。


    做什么都可以,更近一步也可以。


    屈历洲……


    屈历洲凭什么,只凭简单涂药的动作就能让她无措。把她弄得心神混乱后,又轻飘无事地离去——


    “啊!”她开始不再压抑,胸口急促起伏,在不同频率的呼吸下,嗓音会推挤出长短不一的“啊”字。


    是的,她在期待的,她聊以贪享的,就是屈历洲。


    她必须承认,如果昨夜屈历洲能做到这个程度,她绝对逃不开,她一定会堕落。


    唯独可惜的,就是他没做。


    “哈啊……”她摇荡的声音带入哭腔。


    “嘘,老婆。”


    似乎她的叫声的确太大了,男人忽然退开些许,称呼里还贴心地陪她演绎着内心戏。


    “小声些,仔细听。”他这样含笑叮嘱。


    游夏听话地闭上嘴巴,咽了下干渴的喉咙。


    男人似乎逐渐摸索到技巧,变得开始带有章程性地顶抵,打绕着圆圈。


    危险咬过的同时,大掌略微重力地抽拍了下她的腿。


    尾指落下碰到本就被打肿的臀部,激烈的痛麻感凶猛地催动她的身体。


    她有一瞬淋落。


    男人突然偏头咳嗽两声,随即传来懒散调笑:“有这么爽?”


    随即她按着腿被重新覆盖。


    寂静房间里,只有吞咽声和她的粗喘被无限放大。


    还有他喉头滚动的,水汽氤氲的轻笑。


    拇指安抚地揉了揉她腿侧,温柔得能化出水来和她融在一起似的。仿佛上一秒用唇齿测度她激颤频次的,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偏是这种没由来的温柔,会令她的想象更容易贴合屈历洲的脸。


    在黑色蒙眼绸带的映照下,她的脸粉得像熟透的樱桃。


    游夏哪里能想到,她幻想里的人,其实就跪在她脚下。


    她将他当做替代,他却赋予她现实。


    恪守禁欲的,才最是重欲的。


    游夏对自己的梦想成真毫无察觉,她只是躺在他编织的情涩脉络里,小鱼一般困泳,泅渡,痛苦又贪欢。


    当红灯绿影的氛围灯掠过眉目,屈历洲仰头任其描摹自己被浸湿的脸庞,还有不知疲倦吞食的嘴角。


    在她看不见的眼前,危险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捕食欲望,此刻他微微眯起双眼,将上半身的重量压伏在她膝头,歪头带着鼻音哼笑:“老婆…你快到了。”


    空调冷风吹拂在皮肤上,游夏恍惚觉得自己被一锤定音,封锁在上坡的曲率线点位。


    随后她听见自己动情破碎的吟音,越加短促起来,她开始变得急切,又无辜,又无助。


    屈历洲会这样伺候人吗?对他的小初恋?


    她无暇多想,某些画面伴随自己发出的声音播放在脑海,时而隐现响亮的拍岸巨浪搅碎。


    那水声并不来自幻想。


    逼近最后的极限边缘。


    “叫出来,老婆。”他低沉地引领命令她。


    她在这一瞬间被浪涛推起,狠狠摔进云层,世界颠倒空悬,海水倒灌向她而来。


    游夏哭叫出来:“老公!”


    他却在她全身激烈痉挛时,将她咬住固定,追究着:“叫老公的名字。”


    “屈…历洲……呜……”她被阵阵韵律搅和得不成样子,瘫倒在沙发上,还在一抖一抖的。


    在听到自己真名从她唇间泄露的瞬间,屈历洲的指节蓦然收紧,在她腿上勒溢出淡红的指痕。


    胸腔里心脏在发疯鼓噪,血液烧灼冲涌向脑穴,快感窜流全身,战栗着汇集往下蹿。


    屈历洲在这时慢慢抬头,削薄唇上盈着水光,眼尾一抹猩红,眯眸紧紧注视着她。半晌,他倏然弯唇笑开了。


    啧。


    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呢。


    夏夏对衣冠整齐的完美丈夫满嘴抗拒,却原来会在意乱情迷的深渊里,缠绵咬合着叫出他的名字。


    从始至终贯穿的,只有他,只能是他,他的名字。


    黑暗里他瞳孔亢奋激切地缩紧,宛如一条等来猎物自投罗网的毒蛇。


    即便她的理性是这样的欠缺,在老公身边想念情人,又在情人身下渴求老公,又有什么关系?


    这份痛苦的欢快,合二为一的罪恶,十分割裂又极为融洽的贪欲,都是他精心豢养的恶果。


    他就该自食恶果。


    光是紧盯着她,就足够让他理智崩弦,不能再看下去,她这幅缭乱水色模样。


    游夏还来不及缓过神,腰身就被男人捞起,稳稳托抱起来。


    之前有过一次,所以对他的风格也了解一些,她以为这是aftercare时间。


    但不是。


    她忽然间又被翻了个面,转向沙发靠背趴伏下去,回到之前的姿势。


    这次游夏已经完全脱力了,软绵绵地趴在那里,臀部上翘。


    那里光溜溜凉丝丝的体感,让她很快警觉起来,软烂声音带着慌张,连声音都是哑的:“你做什么?又想打我?”


    她猜测是刚刚叫了屈历洲的名字,终究会让这男人不高兴的。


    这是雄性天然的占有欲和竞争性。


    她还是自诩了解男人。


    “但是,是你自己让我…把你当替身的。”游夏也有些冤屈,嗓音软软委顿下来,指责男人时少却几分气势,


    “而且,我先前问过你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嗯呜!”


    她头皮一麻,不由自主塌腰。


    嫩臀上鲜红的被打肿的地方,已经麻木有点失去知觉。


    但还是能清晰感觉到,男人轻柔的吻落下来。


    落在肿高的部位。


    “别……”


    这回打断她嘶喘声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她自己的手机在响。


    男人停止动作起身,游夏本能觉得,他一定是去拿她的手机了。


    不行!这个男人行动不定,喜怒随心,她还不能完全控制他。


    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打来的是岑卓,还是别的什么人,一旦这男人恶上胆边直接接起她的电话,她就会遭受非常多不必要的麻烦。


    游夏着急起身,陡然间被男人预判到,双臂立刻被他反剪束在身后,上半身压回原位动弹不得。


    男人已经成功拿到她的手机了。


    接下来,比她预想中更恶劣、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屈历洲。”男人只用一只手控制着她,喑哑嗓音力透不可捉摸的戏谑,


    “你刚刚叫过的名字。”


    游夏忍不住发抖。


    怎么会?屈历洲很少给她打电话的,怎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现在?


    屈历洲弯腰向她叠覆下来,胸膛几乎贴住她哆嗦不止的脊背。


    恶魔般的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不如我在电话里,向你和你老公一起介绍我的名字吧。”


    第29章 洗澡在他洗澡时查岗。


    不行!不行!!


    游夏拼了命地挣扎起来,但她和男人的力量悬殊实在差距过大,她的那点力气根本无济于事。


    铃声陡然断在这一秒,男人按下外放键,听筒传出的底噪音响在她骤然紧张的安静之下,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短暂的两三秒里,谁都没有说话。


    男人没有出声,游夏更加绷紧到大脑宕机。


    忽然,对方说话了,吓得游夏猛抖一下,引来后方男人低懒沉沉的谑笑。


    “游女士您好,您关注的楼盘最近有降价,什么时候方便来挑户型呢?”


    热情的房产推销话术,结束在男人按下挂断键的指尖。


    游夏渐渐回过神来,刚才还热火焚身的爱欲,转眼冷却成心悸,浑身潮湿黏腻。


    “你敢耍我?”她不免开始恼火。


    男人还没放开她,动作轻柔撩起她鬓边汗湿的碎发,整理好别在她耳后。


    嗓音如暮色沉落:“原来,你们夫妻感情这么疏离,我以为你不怕呢。”


    这个狗男人,怎么跟屈历洲一样讨厌!


    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忽然将她打入谷底,一直吊着她欺负她,可恶至极。


    游夏从高潮里缓过来,没了温存,翻脸冷厉:


    “我是跟他感情不怎么样,也迟早要跟他离婚,但你没资格插手我的家事,放手。”


    然而没料想,男人陡然猛地用力扣紧她的双腕,声音冷得吓人:“离婚?所以你开始在外面找房子了是吗?”


    她竟然已经在打算搬出去住?而他却对此毫不知情。


    “不关你的事!”手臂传来些许刺痛,她纤弱柔嫩的肢体受不得任何一点苦,抗拒语调里漫上委屈和愤怒。


    在听到她的字字句句时,他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又转瞬被熊熊怒火烧灼沸腾。


    眼下是她凌乱可欺的身骨,却像是在他胸口塞满汽油浸透的棉花,堵着难以呼吸。


    简短的“离婚”二字,变作火星,将他胸腔点燃,燎得理智噼啪作响。


    “宝宝,为什么要离婚?”


    男人在这时温柔下来,声音前所未有的舒缓,在她耳侧如烟缭绕。


    指节在暗处掐攥发白,他有多想就此撕碎这副情人伪装,以“丈夫”的真实身份质问她,看她露出惊恐表情该有多么美妙。


    可笑的是,她正趴在“他”的身躯之下,宣告要将他抛弃的消息。


    他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她后颈跳动的血管。


    凌虐的冲动,和必须阴暗蛰伏的隐忍,同时将他压抑直至灭亡。


    可他最终还是控制住自己,扯出个强撑耐心的笑,问她为什么: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那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什么鬼……怎么这么离谱?


    游夏扭动腰肢,试图把背过去的手从他桎梏中挣脱,嘴上恨不得骂脏话:“我和你,上床可以,动心不可能。所以你少自作多情,根本和你没关系!”


    她的语气只有急躁,没有躲闪。


    还好,对那个所谓的朋友,她提都没提起。


    至少说明,她心里没有别人。


    屈历洲忽然被哄好了一些,垂头吻她的发旋,略显轻松地逗弄她:“既然我这么不重要,那么不知道我的名字也无所谓,对吧。”


    游夏的火气都快窜到天灵盖了:“对!”


    她恶狠狠说:“你最好永远也别告诉我,我半点都不感兴趣。”


    “好啊,那宝宝……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他似乎又从输家转换为赢家角色,把她的腰握在手里,一点点收回控制权,


    游夏气笑了,张口就带有辱骂意味:“混蛋。”


    但这似乎对男人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反而有点开心:“好听,继续。”


    “你这条……野狗。”游夏咬紧牙关,对抗着腰腹上那只漫无目的画圈的手,痒感将她整个人合围起来。


    “嗯,野狗在呢。”他的调笑里尽是无赖。


    游夏不甘输掉,冷笑一声,轻声吐露两个字:


    “骚丨货。”


    男人刹那沉寂。


    几秒后,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腔震出,浪荡痞气一塌糊涂。


    他又认了:“可宝宝就是喜欢骚的,对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里携带多少舒爽到自我毁灭的快意。


    这也是个疯的。


    游夏真的快被气晕,一直被他掌控着身体和情绪,他还拿屈历洲来吓唬自己。


    现在又跟个无赖一样,用这种语气逗着她耍。


    凭什么,什么好处都被他占了。


    这和游夏想要主导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不知是羞愤还是真的恼怒,她越想越气,一把挣脱开他的束缚,跳下沙发迅速整理好裙子,摸索着扣上衣扣。


    至少先让自己的穿着恢复正常,放狠话才有说服力吧。


    事实上,是屈历洲有意顺从地松开她。


    他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她面前,离对视,只隔着一层蒙住她双眼的黑绸带。


    离暴露真相,只差她一个摘下眼罩的动作,


    游夏却维持着现状,分外严厉告诫:“在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前,我们别再联系。”


    说完她就囫囵摘下丝巾,径直往外走。


    眼睛还不适应室内明暗交替的光,灯红酒绿地晃得人眼花,她只能靠余光,大致了解到男人身量很高,他晦朔不明的面色隐没在更深处的黑暗里。


    她不仅看不清,也不敢细看。


    离去脚步快而虚浮,绕过他身侧时顺手夺回手机,碰撞到他结实的肩臂。


    他身材很好,她是知道的。


    可现在忽然有机会面对,她竟又突然生出胆怯。


    倒不是怕他,是怕自己看到他的脸,会不由自主被吸引,到时候连狠话都说不出,就糟糕了。


    她太清楚这个男人对她的吸引力。


    况且,游夏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情人过分逗弄,她当然会生气。


    所以,看不到他的脸也没什么。


    他只是她路边随便捡的一个男人而已,没资格左右她。


    游夏擦撞过男人的手有些发麻,用力拉开房门,几乎脚步错乱地奔出去,连忙摔上门,砰的一声巨响表明自己态度坚决。


    亮堂的走廊灯,走出大楼后天边明橘色的霞光,一个接着一个在她眼前轮转。


    游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回过神已经在回家的计程车上了。


    幸好先前用环仕的工作组临时联系作为借口,先让岑卓离开了。


    否则自己这副丢了魂的样子,要是被岑卓看到,肯定少不了一通怀疑。


    手机还攥在她手里,回想起刚刚情人拿推销电话骗她,说是屈历洲电话,心里的忐忑似乎还有余悸。


    和情人密会的刺激感烟消云散,她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连睡梦里都是惊吓。


    游夏抹了把脸,劝告自己清醒点。


    把情人当成老公,又把真正的老公当做什么呢?


    指尖在手机屏幕不自觉点击,滑动解锁,点开和屈历洲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夜宿屈家老宅那天,他们面对面,打字讨论房间里是否有摄像头。


    她回忆起那时误会着屈历洲有金丝雀,和他交流总带着气。


    虽然气氛吊诡,但比起现在的心境,竟然要自然坦率得多。


    改变心境的,导致她高潮时叫出屈历洲名字的,难道只是身体欲望吗?


    她自我催眠般笃定。


    却又莫名想知道屈历洲现在在做什么。


    只是确认下,屈历洲真的在出差工作。


    只是确认他真的没有密会初恋白月光。


    游夏指尖果断按下【视频通话】请求。


    逻辑霸道到不问事实,


    事实是她自己刚从情人房间出来。


    默认铃声长久响动,她的心弦绷直,被每个音节挑拨得突突跳动。


    结果是,无人接听。


    “嘁……”游夏有点气。


    但气什么呢?她和屈历洲本来就不熟,平时也很少联系,他在工作没空接也很正常。


    屈历洲没有义务和必要,准时接听电话,不是吗?


    这个清晰认知,解释了“对方未接听”的含义,却让她隐隐更加来气。


    她推开家门都带着不爽的力度。


    还是有点不死心。好在她的优点之一,就是从来不会内耗自己,只会把电话没接通的怨愤发泄给对方。


    一边脱鞋,手指同时飞快地敲击屏幕键盘,跟条鱼似的吐一连串绿泡泡。


    【盛日浮潜】:


    ‘屈历洲你在干嘛?’


    【盛日浮潜】:


    ‘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忙?’


    ‘忙什么?’


    ‘有事找你’


    ‘收到立刻回复’


    游夏十分满意于自己的遣词造句,“收到回复”,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导姿态的命令,既不会显得过分亲密,又能准确表达她的急切。


    即便接手环仕的项目后,某种意义上来说,屈历洲才是她的甲方老板。


    另一边,


    【隆夏乐园,水疗休息室】


    屈历洲当然并非故意冷落妻子,他只是在她离开后,停留原地,在沙发前,将她残留的香味吸食殆尽后,走进浴室去解决自己。


    用力攥紧欲念,回想着她吟叫他名字时,差点崩盘的道德底线,试图在捋动里挤出浑浊。


    但没怎么成功。


    毕竟,那跟刚才的美好经历相比,相差太远。


    在他做出放弃决定后,倏然,双耳敏锐捕捉到浴室外,自己手机上传来微信通话铃声。


    微信来电长久未接通,自动挂断后不久,又传来连串的消息提醒。


    屈历洲还没洗完澡,顿了片刻,还是走出去拿起手机,想知道是谁这样着急。


    返回浴室,重新打开淋浴。


    手机在他指间震动,他的小妻子正发到那句:


    “收到立刻回复”


    想象力立马可以调动,印出她发这句话时气呼呼的表情。


    但他知道,所有的想象,都不及她万分之一生动。


    于是他在这一刻,正在洗澡的时间里,选择直接回拨视频。


    视频被秒接,游夏急忙开口:“屈历洲,我要查你的岗……”


    画面里水雾朦胧。


    男人光.裸着上半身,肩脊平阔,体态修直昂扬,水珠洇湿他落拓挺拔的脊骨,落陷在颈窝凹嵌处形成小片光泽莹亮的性感水涡。


    锁骨高凸勾连骨感分明的肩峰,如此欲感勃发。


    腹肌纹理虬结硬实,向下流畅蜿蜒成清晰人鱼线,尤为衬得腰肌劲瘦窄长。


    游夏看着眼前的画面,顷刻呆怔耳热,说话都不免结巴起来:“你在洗澡啊,那…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回电话。”


    “怎么了夏夏。”屈历洲失笑,“不是你让我看到立刻回给你?”


    游夏回过味来,皱眉疑惑:“你怎么这个点洗澡?”


    “你不是在出差工作吗?你现在在哪呢?”


    她有疑问,她绝不干耗着,她是实践派。


    于是,她直接在对话框里弹过去一个【位置共享邀请】。


    命令道:“屈历洲,加入位置共享,现在,立刻。”


    而画面彼方,屈历洲嘴角的笑意骤然凝固。


    他现在,正身处他们刚刚玩乐过的地方


    ——隆夏乐园十八楼休息室。


    第30章 控制他出不来。


    眼看着屈历洲动作停顿,游夏拉长声音催促:


    “加入位置共享啊,屈历洲。”


    她倒要看看屈历洲在搞什么。


    傍晚六点多洗澡,是要参加晚宴?还是跟哪个小妖精快乐的前戏呢?


    视频通话的画面里,屈历洲迟迟未动。


    水流顺沿他削厉的下颌线滑淌,淅沥滴落成断续的线,湿漉黑发垂在额前,半遮住那双幽暗的眸子。


    指腹有意地磨蹭着屏幕,描摹她漂亮又严肃的面庞,咽喉不自觉发紧。


    他在思索,考量此时暴露身份的利弊得失。


    游夏再次叫他:“屈历洲,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冷水源源不断浇淋在他身上,他却被她的嗓音勾动起热意。他抬手将碎发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泛红眼尾。


    垂眸对上手机里她若有所思的试探眼神,他险些本能撕裂自己精心罗织的伪装。


    喉结滚咽的同时,身上硬物又跳动了一下。


    冷水在这一秒失去镇静作用,却会让它更加振奋。


    屈历洲抬手,将手机里她的面容拉近,呵出的雾气蒙在前置摄像头,模糊了他唇线紧抿的弧度。


    “屈,历,洲。”游夏语气加重。


    水纹滑过他清晰绷紧的背阔肌,混入加速的心跳砸落在地板上。


    “嗯,在。”


    他竟在这瞬间开始放空,空闲的那只手握住自己。


    她第三次强调了:“位置共享,点进来。”


    手腕从头到底发狠几下。


    “嗯……”鼻腔里舒出忍耐的气息。


    无意义的音节并不是在回答她。


    害怕谎言溃塌的紧张不安,还有,等待她揭露真相的隐秘期待,埋藏在狰狞搏动的青筋下,在他膨肿的容器里窜涌至胀痛。


    是既恐惧着她揭穿真相的后果,又病态地期待着后果。


    只属于他的,或崩溃、或毁灭的惨烈后果。


    他想要。


    夏夏会施加在他身上的任何,他都想要。


    “我点进去的话,你会生气吗?”


    好似没头没尾,炽烈滚烫的疑问句。


    游夏感觉他很奇怪,回答说:“你没做亏心事的话,我干嘛生气?”


    “我正在做。”


    模糊到化进水里的短句。


    她口中的“亏心事”。


    他正在做。


    “什么?你说什么?”游夏把听筒举到耳边。


    随着这场即将推向高潮的游戏发展,他的声音也染上猛烈颤栗:


    “我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加入位置共享,宝宝……”


    屈历洲最后的尾音连同画面被卡了下。


    一个电话呼入游夏手机,把聚精会神的她吓了一跳。


    他说什么?


    包什么……还是什么饱?


    游夏呆呆发了下怔。直到来电显示【岑卓】映入眼帘。


    岑卓打来的,先前她找借口说环仕负责人联系她,让岑卓先回家初步制定方案,结果忘了给岑卓回个信。


    没报平安也就算了,总不能让人家凭空造房子。


    游夏赶紧趁微信视频没挂断,对屈历洲比个“暂停”的手势:“等等,我这来电话了。”


    她只顾翻开消息,见岑卓打来好几个语音通话都被占线,应该是工作上有问题急需解决,才换号码呼进来。


    游夏满脑子都是,用什么理由跟岑卓解释几句,免得被怀疑,


    哪里能注意到手机里,男人整个身子都僵住,定在原地颤抖不停。


    屈历洲全身肌肉虬结,呼吸骤停,瞳孔有一瞬间抽缩成针芒。


    收握套紧的手指,乖巧得不合时宜,全然按照她的命令停止住。


    拼命跳动的地方如同落入蛛网,随她掀眨的睫毛上上下下,痉挛,回流,脉口紧闭。


    灵魂出走,无窍门没去路,所有不能得道升天的光,接连爆炸在他眼前。


    啧,被夏夏边控了。


    一汪激荡而无处倾泻的瀑布凶猛奔袭,折返回到他自己的身体。


    出不来。


    但好爽。


    游夏的情绪没有任何异常,屈历洲也还没来得及点击加入,就被游夏取消了共享邀请。


    发梢水珠滴落,屈历洲竭尽全力,用自然温润的丈夫声线随口关心:“谁的电话?”


    “我同事,你不认识。”游夏觉得岑卓来电铃声响很久了,她急匆匆要挂断屈历洲的视频。


    那头的声线蓦然沉下:“岑卓?”


    嗓音浑重如鼓点,他情绪在这瞬间转冷,甚至忘了夹。


    “你怎么知道岑卓?”


    游夏在这头,听他声音混杂着手机铃声,心下焦躁烦得不行。


    算了,屈历洲毕竟是甲方,知道她这边乙方团队成员也合理。


    她挥了挥手:“晚点再跟你说,你必须保持电话畅通,以便我随时*查岗。”


    霸道地说完她就按了挂断,转手接起岑卓的电话:


    “喂?刚到家,怎么了岑工……”


    /


    不管情场上得意或失意,也无论婚姻成功或失败,对游夏来说,一旦正式回归职场,那么日常生活中的这些所有大小事都要统统往后排。


    诚然她的道德底线不够高尚,可她的职业操守无可诟病。


    她不会允许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休假期就从职场中完全抽离撤出,放松生活,尽情享乐,及时贪欢;


    工作日则迅速收敛心思一头扎进去,严谨、高效、专注、激情一向是游夏坚定不移的工作初心与准则。


    对不感兴趣的人或事,游夏总是态度懒散,漫不经心地得过且过。但倘若涉及到责任,游夏会以极其惊人的意志力来掌控这件事的主动权。


    她热爱的事物有太多。


    爱高定爱香水爱钻石珠宝;爱跑车爱美容爱红洋白啤;她热爱学习,更热爱工作,热爱一切可以令她展露自我价值的成就感。


    哦还有,她也非常爱她的狗。


    对于热爱的事物她永远充满斗志。她愿意斗志昂扬地去争夺一切,不为任何只为愉悦自我。她爱的东西有很多。但她还是最爱自己。


    所以认真工作努力赚钱,也是她爱自己的方式之一。


    周五晚上跟岑卓挂掉电话后,游夏早已将查岗屈历洲这件事抛诸脑后。


    只顾着梳理好目前手头上的全部资料,以【津尚集团】专项三组组长的名义,联系到【环仕集团】的行政部门,约定周一在环仕总部碰面。


    按理来说,依照她与屈历洲的夫妻关系,一个电话打过去跟他商议,或者干脆丢给他安排也无可厚非,毕竟别的不说,这男人办事的稳妥能力毋庸置疑。


    但游夏不会、也不想这么做。


    除了屈历洲在外地出差的原因,游夏还有更多其他的考虑。


    以她的职业素养,不会跳过【环仕】的专项负责人直接与对方老板对接。


    越级办事既不合规,也会让对接人难堪。


    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也要预防对方可能出现的任何暗箱操作。


    按照约定时间,周一早九点整,游夏带领手下团队一行人准时出现在【环仕集团】双子星A座。


    厦京市四大地标建筑,各有都市美学韵律。


    其中屈氏家族企业【环仕酒店集团】的地标为两座塔体大厦打通相连,被誉名为双子星塔。


    A座为【环仕集团】全球总部。


    B座为【环仕旗舰酒店】。


    两座塔体以螺旋上升的碧绿玻璃幕墙,形成双曲面流动感设计效果,在晨昏霞光下透出橘金色偏光,夜景更是璀璨夺目。


    跟屈历洲结婚半年多,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环仕】。


    可让游夏觉得奇怪的是,从她进入总部大厦开始,无论是站岗的大厦警卫人员,还是路过的内部职员,大家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认出她,并礼貌微笑称呼她为:“小游总”。


    “早上好,小游总。”前台接待专员微微颔首,笑容温婉,“项目组已经在会客室等您各位了,这边请。”


    游夏按下心底狐疑,转头和身旁的岑卓对视一眼,但都没开口。


    只是团队里的其他成员可没他俩见多识广的好定力,去会客室路上,身后的年轻男生小赵实在压不住好奇心,凑上来游夏身边:“厉害啊老大,不愧是环仕太子爷的夫人。这架势,这气场,这排面,从咱们进来一路上就没有不认识你的,还真有老板娘回自家地盘……”


    “游工现在也是【环仕】名副其实的股东之一。”岑卓没由来地直接打断小赵,侧目淡冷瞥他一眼,纠正说,


    “所以你也应该叫她‘小游总’,而非屈太太。”


    小赵本心不坏,年青气盛难免虚荣,觉得跟着游夏能在【环仕】这样顶级财阀的地界一路畅通,人人给面儿,一时得意忘了形,却没想到会被岑卓这样义正言辞地怼回来。


    小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眼团队其他组员,见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有些没闹懂什么情况。


    同组成员都知道,岑卓一向寡言少语。


    他待人缺乏热情,跟同事之间也几乎不怎么社交维系人情往来,看上去总有些疏离人群的冷酷气质。


    但长久相处下来大家也都清楚,岑卓其实很好说话,至少比游夏这颗小炸弹稳定多了。


    平日里谁有专业上的问题请教,或是工作上求助,岑卓虽不吭声,但无一例外都会施以援手。


    加上他入职前名校学霸的拔尖成绩、没毕业就手握两位数大厂offer,以及入职后同年连升三级的赫赫战绩,更是在整个【津尚建筑】都出了名。


    上到【津尚】内部其他部门,外到同行竞家,都在争相来挖这位“建筑界新生代领军人物”。


    如果各大猎头公司有“业内高薪人才排行榜”,岑卓这个名字一定会蝉联榜首。


    人人都好奇但没人能猜出,为什么最终岑卓选择了游氏,为什么他选择入职【津尚】,为什么选择建工部专项三组,甘愿屈居他人之下只挂个副组长的头衔。


    大家只觉得,天才嘛,总会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怪脾气。


    见岑卓这样态度生硬,小赵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多嘴了,赶忙应声:“是,岑哥你说得对。”


    转头又赶紧跟游夏道歉:“抱歉老大。”


    游夏一心顾着等下到现场的分工和图纸细节,完全没怎么当回事,低声警告说:“别说没用的,待会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事情干好,谁也不许掉链子。”


    “放心吧老大。”组员们纷纷应道。


    到了会客室,行政部的人很快迎上来,副部长也是位跟游夏年龄相仿的女性,她走上来大方伸手,言语干练得体:“欢迎小游总,行政副部李凯琳。”


    “建工部三组游夏,李部多指教。”游夏牵起笑容跟她握手,并主动递上自己名片,


    随即按照惯例,侧过身跟对方主动介绍岑卓,“副组长岑工,负责项目统筹,也是房屋抗灾技术的专家。”


    之后依次带过自己团队其余人,言简意赅,又不遗漏任何一个。


    双方握手招呼,一一互递名片及各家集团涉外合作的官方见面礼。


    “小游总起早赶来比较辛苦,可以在会议室稍作休息,我已经让人为大家准备好各种茶点。”说着,凯琳招手示意手下端餐品过来。


    “你们也辛苦,我们就不多耽误时间了。”游夏是个急性子,做起事来更是高效投入的工作狂,当即婉拒对方体贴的好意,笑道,


    “直接去现场吧,早点结束工作,大家都能早休息。”


    音落,她毫不拘泥扭捏地率先拿起一杯冰美,微抬,朝对方弯唇示意:“咖啡这东西就是要边工作边喝,才不算浪费。”


    同频共振的职场女性最容易相吸,凯琳明显被她一个到位的举止拉满好感,举起手中咖啡跟她干杯,“叫我Kelly就行,小游总,请跟我来。”


    需要重建施工的是环仕A塔20-35层。


    原因是环仕刚刚登顶全球第一酒店集团,作为提升福利待遇的奖励,也让最辛苦出差的员工放个长假,环仕决定将公司百层大楼的其中15层改建成娱乐休闲区域。


    环仕企业园区就在双子星塔脚下,设有专业的按摩、影音、电玩、健身等地点,但如果业务繁忙,大家都没时间去。


    不如在公司内部打造集中设施,距离上天然方便。


    游夏团队负责构建的这15层,其中十层是有电梯的,最后五层直接打通中空挑高,只有周围有螺旋上升的环绕式步梯。


    来之前游夏已经通过3D图纸把地形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场分工起来也非常迅速,小组团队第一时间各就其位,勘测、量尺、记录、摄影摄像之间互相打配合默契十足,半点不拖沓。


    很快只剩最后五层现场勘测。眼前是螺旋上升的步梯,阶高不算低,游夏根本没当回事,抬脚正要迈上去,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拦下她。


    “能行吗?”岑卓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的高跟鞋。


    “跟我闹呢?”游夏以为他故意玩笑,一把拍开他的手,完全没把这点楼梯放眼里,“说谁不行,想找揍是吧?”


    岑卓被她生动表情逗乐了,啧笑一声,收手没再拦。做搭档这么多年,岑卓可以说比谁都了解游夏的性格,激进,大胆,好胜,说一不二,心软嘴硬。


    所以岑卓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对付她。做事之前比起直接替她决定惹她反感,他更倾向于选择询问征求。


    为了不显得过分直白,他语气神态里又是会刻意配合她的性格,带些挑衅意味做伪装,以免引起她的警觉,以此掩饰自我的真心。


    岑卓没再调笑,在女人看不见的身后方若即若离地伸手护住她,边提醒道:“楼梯挺抖,走慢点。”


    游夏嘁了声,嫌他大惊小怪。她心里还盘算着刚才跟【环仕】的人对接的信息,脑子里过到某处细节,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岑卓:


    “诶,刚才Kelly是不是说,【环仕】新增福利之一是‘特殊加班时期,在职员工可带家属与子女在此区域游玩休息,不限离场时间,不分职务等级’?”


    “没错。”只需一个眼神交流,岑卓立即会意,接上她的话:“你的意思是,想在上面增扩儿童娱乐区?”


    游夏略微蹙眉,思忖间不自觉停下爬楼的步调,抬头朝上望了眼,又往楼下观察片刻,回道:“增扩是肯定要的,但上面不行。”


    说着,她朝岑卓招了招手。


    好像可以一秒读懂她的心思,岑卓滑开手中平板,点到CAD界面递给她,“没电梯要爬楼,对儿童来说安全隐患太大,上面确实不行。”


    “对,而且现在年轻人要上班,没时间带孩子,考虑到经济问题也并非家家户户都请得起育儿嫂。”


    她接过平板,手指飞快地滑动缩放,


    “很多家庭还是按照传统形式,把孩子给家中长辈带。”


    岑卓应声,打开图纸对照,拎着笔端点了点相应位置,“23层这里、26层东南角,还有29层这个位置,我可以分别给你做出儿童区和长者家属休息区。”


    “OK,另外我需要……”


    在两人针对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而专注投入地二次探讨场区划分与定位概念时,


    楼下30层电梯“叮”地一声,缓动对向开门。


    屈历洲拎着只与自身气质不相符的、巴掌大的小熊公仔从电梯内走出来,一眼望见的,就是这样极其刺眼无比的画面。


    全场人员往来穿梭不断,专业术语的对话底噪中,偶然掺杂进智能机器人与测量仪机械女声的音色,一派俨然有序的场景。


    几十号人里,屈历洲的第一眼,只捕捉到游夏。


    私下日常时,她总钟意偏设计感前卫热辣的穿搭。衣饰风格偏爱色调跳脱,以热烈对撞来匹配她明媚盎然的旺盛生命力,野蛮、鲜活、蓬勃向上。


    而她工作时衣着格调与平时截然不同。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十分合体的高定白色西装,戗驳领设计简练,掐束出伶俐的肩线,脚上那双西太后薄皮革高跟短靴造型格外锋利。


    都市精英的强悍形象,与平时慵懒散漫形成反差。


    这是屈历洲第一次,见到游夏在工作中的穿衣风格。


    或者,更确切点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游夏的工作状态。


    看得出来,她精力高度集中,正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手中平板,表情认真,甚至那种冷静沉浸工作的气质趋近于严肃。


    她的确太专注了,没有一丝一毫分心的女人自然无从意识到,周遭众人讨论的白噪音正在愈渐降低,直至消失到安静状态。


    她连头也不抬一下,当然更加不会发现,楼下屈历洲静立仰望,挺拔苍白,像把缚在鞘套里的长刃。


    她就那样站在螺旋步梯半中央。旁侧,年轻高瘦的帅气男生陪同她身边,与她站在同一层台阶上。他们没有停下讨论。他们依然配合默契。


    比如,游夏随意朝他勾动食指,男生就会顺手递笔过去。同时仿佛提前预知她要在图纸上写画,会贴心地把画纸用甲板夹住,方便她写字。


    比如,当缺乏耐心的女人甚至懒得用手拔笔帽,干脆用洁白齿尖咬住笔盖,打算从另一头拽下笔杆之前,男生会直接伸手从她唇间抢下那只笔。


    细节性体贴地替她拔开笔盖,再递给她。


    岑卓帮助的动作里,没有任何刻意而为的尴尬,自然得像是经常这样为女人做一切小事。


    此刻,他们彼此距离稍微站近,同看一张图纸。


    岑卓一袭黑色西装,单手拎着平板,腾出另一只手为游夏拿着图纸让她标记。


    而游夏全程投入在眼前的设计方案里,在探讨问题过程中,听到岑卓总能默契续接她的想法,她就会回以一个满意的扬唇赞许。


    一男一女的搭档,一黑一白的色彩,一同站在宽广旋梯中央。


    对比强烈的画面竟让他们看上去毫无违和,反而有种般配登对的感觉。


    好美的画面,美得像碎裂一地的玻璃渣,无数面反射深扎在屈历洲的眼球。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位共同走上殿堂了呢。


    屈历洲站在楼梯的底端,低矮的地势却不会让他显得弱下来,挺立的眉骨下双眸昏暗,宛若暴风雨前平静得诡异的海面。


    他单手插兜停立,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原本自然地抄抱着小熊,现在却指节泛白紧攥,深陷进玩偶的摇粒绒布料,以奇异扭曲的力量将它残忍捏扁。


    全身的阴郁气质铺天盖地,以至于现场都安静下来。


    最终是岑卓率先觉察到氛围异常。


    他无意间低头向下望了眼,对上屈历洲的视线。


    那位,就是游夏的丈夫,不可忽略的气场,深不见底的眼神。


    起先是屈历洲微微颔首。


    他竟然,对妻子身边另一个关系很近的男人,点头致意。


    岑卓的眉心拧动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相见,他想过她的丈夫会生气,却没想到这一刻发生时,对方眼里更多的是,蔑视。


    屈历洲淡冷的眸光似从冰层拔出的铁剑,一寸寸剜过岑卓的脸。


    松了指力,慢条斯理摩挲着小熊玩偶的耳朵。


    他又在思索。


    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那是上位者独有的从容不迫。


    只一个抬眼,压迫感锋芒毕露。


    岑卓不由自主将脊背挺得笔直,镜框下眼睛毫不退让地迎上去,生生将心底那股被审视的不安感压下去。


    双方无声对峙中,连呼吸都成了角逐较量。


    “儿童区这边你划二分三……”游夏还在说着,结果一抬头看到岑卓似乎没在听。


    侧头看去,岑卓握着笔帽的手指攥紧成拳,竟然在微微发颤。


    她蹙起眉正要骂他,蓦然后知后觉发现全场都静得吓人。


    她顺着岑卓的视线向下看过去——


    屈历洲穿着一身烟蓝色西装,外套随性搭在臂弯,鸽灰衬衫一扣到顶,不染纤尘,巧妙地将慵懒的英伦复古风格挑出清贵精致感。


    他手里还捏了只小熊,竟也毫不违和。


    游夏总觉得这个小熊公仔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感受到妻子投来目光,男人笑了一下。


    是岑卓先移开了对视的目光,低声开口:“游夏,别忘了你在工作。”


    “我没忘啊。”游夏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的视线还是被小熊玩偶吸引。


    屈历洲笑意更深,微微弯出零星碎光的眼眸,凝视游夏对危机还毫无察觉的脸。


    短暂的交锋足够让岑卓感到焦灼,他试图引导游夏:“我们上去再看看……”


    当对手自乱阵脚的时候,其实高下已判别。


    “夏夏。”


    屈历洲终于开口,在这一秒,截住了游夏转身的脚步。


    游夏停顿,敛眉提醒:“屈总,工作中请称职务。”


    她是这样冷酷开口,说出和屈历洲切割关系的话。


    屈历洲没觉得不快,因为他笃定,他们夫妻之间,很快就再也不能分裂。


    任何人都插不进他们的婚姻。


    要让全部的他自己,都属于夏夏,一定。


    屈历洲目光灼灼:“夏夏,你说过要查岗。”


    即便游夏已经把查岗忘到九霄云外,即便她可能并不真正在乎,甚至只是一时兴起才联系他。


    但,没关系,他会帮她想起一切。


    “你不是想知道,周五那天我在哪里吗?”


    屈历洲缓缓抬起手,举起那只一直握在手里的小熊,


    “我在为你拿这只玩偶,老婆。”


    游夏盯着小熊玩偶,忽然感到腿软眩晕。


    隆夏乐园之所以红火,跟深度营销绑定脱不开关系。


    其中纪念玩偶【一周小熊】就是最火爆的IP,按春夏秋冬四季轮换系列,节假日发行限定款。


    每个系列各有一套7只不同造型的小熊,从【周一熊】到【周日熊】顺序排列。


    最吸引人的是,纪念小熊免费领取,只需到乐园游玩过特定项目,就可以获得,因此吸引了无数客流。


    在隆夏乐园采风那天,和情人密会的那天,是周五。


    她在游客身上见到过的同款小熊,现在在屈历洲手上的小熊,是【周五熊】。


    裹着浴巾形象的小熊,代表着它是:


    必须要在周五当天,享受过乐园18楼水疗场,


    才能得到的,周五熊。


    脑海在瞬息火光炸现,游夏盯着屈历洲的脸,浑身血液倒流,汗毛惊恐竖起,舒张冷汗,浸湿脊背。


    隆夏乐园……


    18楼水疗……


    还有他诡谲称呼的“老婆”二字,难道……


    难道?!!


    屈历洲的嗓音温雅玉润,笑眯眯看着她补充道:“对,这是隆夏乐园的,纪、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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