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黑沉下来。
深墨如水的夜幕像断了电。
月牙泳池也是。
只是某个错愕愣怔的瞬间,池岸四周一下子便陷落黑暗,柔黄地灯像被夜风拂过时幽然掐熄的烛火,将整片视域浸泡在浓稠而不可名状的昏郁中。
当光影短暂覆灭。唯有潮雾仍在不断热涨,暗流激涌。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游夏心情变得复杂。
一面是稍微放心了些,因为这样毫无光亮的环境,还有浓雾加持,就不会有人看清自己顶着“屈历洲妻子”的名分,在泳池中跟另一个男人厮混缠吻。
但放心的另一面是难免有些可惜。
虽然别人看不到他们。
可她也同样会看不清身后这个男人的样子。
不过此刻来说,他的长相不是重点。
知道了对方是那个跟自己婚前一夜情的男人,游夏惶惑惊惧的情绪得到些微平复。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不是什么有歹意的危险人物。
至少这个男人可以被掌控。
她是这样认为的。
游夏不自觉扭动了下身子,发现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脚踝处桎梏的握力松卸下,男人的手掌轻易探入她高开叉的侧边裙尾,以一种暧昧流连但不至于过分黏腻的力度,顺沿她丰腻腿线抚上来,勾揽住她的腰肢,把人抱起来一点,将她微微压向坚硬冰冷的池壁。
身前泳池壁墙是冷的。
可他滚烫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向她倾泻。
彼此身体之间,每一寸过度亲密的肌肤贴触都会被无限放大。
游夏感觉自己快要融化。
他们一同站在泳池中,水雾迷离,氤氲弥散。
男人在她身后,一只手足以遮蔽掉她的大半张娇豔脸蛋。削长修瘦的指骨按掐在她脸颊下颚,力度绝不温柔,甚至强硬得粗鲁。
但又并非只有粗鲁。他的指腹会贴覆上来,似有若无地,巧妙拨挑她的唇。
那里一定是红艳微肿的。令人满意。
那是他刚刚毫不怜惜的、近乎施暴般的、凌虐过的痕迹。
他知道。但看不清。
所以需要一点她的反应,来满足恶劣自我的私欲。
比如,他施力箍住她的下巴,修长指尖快速擦划了一下她的唇瓣。状似不经意的。事实上却又带有几分重力的巧劲。
立马惹来女人紧张的反应:“疼……”
游夏蹙紧眉尖,禁不住小声短促深吸了口气。那薄如蝉翼的呼吸声又脆弱。又无辜。像只荆棘丛里迷失的胆小猫咪。实在没有半点骨气。
“别抖。”耳畔男人发出低沉的笑,“亲一下就疼了?”
他嗓线嘶哑,尾音轻微扬挑,字词末尾勾着点轻飘浮佻的戏谑,郁郁懒散地哂笑她一句,“真娇气。”
如果此刻游夏足够冷静的话。
如果她足够敏觉的话。
那么从男人的慵懒声腔里嗅探到一点熟悉感,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
或者说,她此刻还来不及有这样的意识。
游夏不悦地挣动身体试图脱逃他的掌控,却发现无论怎样用力都是徒劳的努力,他那么不可动摇的坚定,她被按在池壁,只能维持被他从身后囚困的姿势。
她甚至不能做到转过身子,与他正面对峙。
挣脱不掉,游夏索性就放弃,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她冷哼一声,“不会是专门来堵我的吧?”
“不能算‘堵’吧。”男人低头,薄唇贴吻下来,低哑的笑音震动落在她湿润光.裸的肩头,“我的确是托关系从主办方那里打听到你会来,所以一直在等你。”
“只是没想到…”他将话尾停顿在这里。
挺直的鼻尖反复蹭弄她的发丝,散漫腔调带有明显不满地醋意,“你老公也会来。”
“你在说谎。”游夏淡冷地笑了,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如果真的在主办方那里有关系,你最早打听到的首先应该是他会来。”
毕竟她同意来参加今晚这场宴会,是今天早上临时做的决定。
所以不是没想到屈历洲会来。
而是明知道她老公会来,他还敢在这里勾引自己。
贱男人。
“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夸你胆大,还是该骂你蠢货。”游夏忍不住讽他,没有任何遮掩地单刀直入,质问他,
“怎么,你喜欢我?对我念念不忘?”
“会有人不喜欢你么?”他的口吻竟然是不解。
这种不解的成分,或许也可以理解成“喜欢她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听上去多么恳切又坦率。他近乎以一种真诚而单纯的语气向她进忠。
就像他还会说:“对你念念不忘,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当然,在这份“应该”之下。
在他这般恳切、坦率、真诚与貌似单纯的表达之下。
是他根本不加掩饰的狼子野心。
是的,他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游夏很清楚这点。
否则他不会在那个晚上有那样精湛的表现。他的精湛不在于他多么会甜言蜜语,不在于他多么懂奇技淫巧,更不在于他施展出多么娴熟高超的床.技。
相反他并不熟练,他起初的表现是非常生疏的。
尽管游夏的记忆已经太过模糊。
但因为不满,所以这点她印象深刻。
仿佛真的如他所说的,他是第一次。
毕竟他手法都生涩。
而他真正精湛的表现,在于他十分愿意在她身上下功夫,愿意为她“用心学习”。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什么时候该温柔,什么时候要粗暴,什么时候钓着她,什么时候让她爽。
如果想在不够老练的事情上把握真相,那就要多学。
于是他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来“学习”。他细心观察她的表情,钻研她的反应,记住她的点。
分辨她呜咽着喊叫“不要”,是‘其实想要’还是‘真的不要’。
所以,即便那晚游夏醉得再厉害,对于这样美好的上乘体验她依旧难以忘怀。
到底是谁对谁念念不忘。
她才不会承认。
游夏不以为意地轻嗤:“不要以为你说两句漂亮话,我就会对你有好感。”
“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她冷下嗓音,警告他,“所以别想,做个聪明人,想都别想。”
“那晚。”男人低低地笑起来,“嗯”了声:“你的确边叫边冷脸,说跟我没可能。”
“不过,宝宝。”他捏起她的两腮,掰过来一点,舌尖舔过她颈侧的动脉,读取她身体隐约不止的震颤。
他说,“你还是不懂,你冷脸的样子有多性感。”
她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认知少得可怜。
男人伏低头,又一次凑过来想要亲吻她时,游夏立马偏开头,躲避开他的索吻,不想再耗下去,挣扎着想从他怀中出来,“放开!我要回去了…”
她在担心自己会再度失守。
她好像抵挡不了他给的强吻。受不了他强势的刺激和极端的抚慰,她腿软得要命。
“去找你老公?”他不放手,更加扣紧她的腰,声色里浸透不满足与没尽兴的渴望,充满压抑地煽动她的情绪,
“你们有过夫妻生活么?”
游夏蓦然被噎住。
“看来是没有。”他有些得逞。
箍在她腰上的手在这时落下去,探入水下,指尖渐渐勾起裙尾。
问她:“他有我这么听话吗?”
男人的指节越发圈缠住水中浮动飘涌的裙纱,倏尔紧攥,在将要毁坏它之前。
又问她:“他能像我一样让你开心吗?”
“他不能为你做的事,我可以。”
捏着她脸蛋的那只手也在缓缓移动,直至掐住她的脖颈,近乎冻结皮肤的指温抚触她的纤细,丈量她颈项脉搏的频率,“你体会过那种快乐的,宝宝。”
的确,他非常可以。
他温柔的时候谦逊低卑,粗暴的时候又放浪形骸。
在这样耐心而卖力的服务之上。
在这个基础之上,他还匹配有方方面面都绝顶的条件:比如声音、身材……或是其他硬件条件。
游夏在他的侍侯下被哄成女王。
“不行。”可她还是拒绝。
她还有一点理智,更快一步地捉住他使坏的手指,阻止他试图撕裙子的恶劣行为,“现在不行……”她这样告诉他。
男人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话中的破绽。
她说的是“现在不行”。
是在这里不行。
而不是,他这个人不行。
反手牢握住她的手,他没有再继续,只是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向后仰,吻了一下她的唇。他身姿体态过于挺拔高大,轻易就完成这个接吻的姿势。
游夏无从抵抗他的手段,更没办法调平自己的呼吸,被他挑逗得快要站不稳,险些再次被池水吞没。好在男人捞紧她的身子,圈搂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给她一个平稳有力的支撑。
不过他没再深入掠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唇吻。
像餐后甜点。
“那什么时候行?”他懒淡笑问。
过了好长一会儿,游夏听到自己的回答:“……晚点。”
她竟然会妥协。
人的贪欲真是可怕。
“好。”得到想要的答案,对方总算满意,“凌晨零点,露西妮港285号私人影院,在那里给你,宝宝。”
他不说“等你”。他说“给你”。
前者是要求对方赴约的索求,后者是随叫随到的付出。让游夏觉得他只是一个可以被她随意漠视的小角色,任凭她操控。
操控他又操控自己对他的情绪与情感。她认为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
是他的用词,时刻带有这种麻醉力。
就在游夏以为男人终于打算放过她,谁知下一秒,耳际蓦地传来一阵痛意,她条件反射地缩起肩骨,恼怒惊叫了声,骂他:“又咬我,你是狗吧!”
男人抬指挑抹了下她的左侧耳垂,顺便嚣张地取下一只小鱼耳饰。
又一次,拆散并拿走了,老公屈历洲送她的东西。
漆黑的浓雾里,男人很快离去。
游夏无心理会,还泡在泳池里没有上岸。
她的眼睛里有一点思考。
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妥协。
就像她也无法说清,她妥协的理由中究竟是受不住她步步诱蛊的原因占比更大一点,还是喜欢这个男人自我作践的话术更多一些。
或许她必须要承认她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她的伦理边界感也有欠缺,当初次性体验得到极大程度上的愉悦与畅快,她无法禁得住诱惑。
那种顶峰巨爽的兴奋与刺激,让她也只能妥协。
尽管这并非她的意愿。
正入神想着,这时岸上不远处倏然传来男人皮鞋的踏声。
游夏抽离思绪撩眸望过去,只见池岸感应地灯随来人步调怦然打射,渐次亮起昏黄。她的丈夫一身西装修挺落拓,衣冠端楚地自光雾中朝她迈步走来。
一袭孢子红西装宽松撑罩在他身上,风度无双。
低奢贵感的高定衣料,隐秘泛出珍珠母贝般质感的细密色泽,针脚精致,剪裁流畅,精妙细节处理地尽显高级,松弛而不松垮。
他今晚没有选择传统衬衫配领带,而是内里两件不同材质的衬衫叠搭,略微硬挺的暗黄翻领拉链衫,半开敞前襟,露出打底的深灰粗格衬衫。
左半片格子领外翻作为点缀,另半片压在拉链衫下,成为不对称美学的点睛之笔。
简约深棕色细腰带束勒男人劲瘦腰线,下身长裤宽松垂顺,亮黑皮鞋并不喧兵夺主,衣着整体色调贴近千禧年港岛的“摩登风情”,却不会用力过猛。
游夏仰头盯着他愣神的功夫,屈历洲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他站在岸上,一手插兜,敛低薄睫垂着眼,睨向水中半趴在岸边的女人,情绪隐晦不明。
半晌,他薄唇微翕,先开口打破静默:“怎么突然想游泳了?”
“……”游夏一时语塞。
只好干巴巴地清了下嗓,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也来这了?”
“也?”像是敏锐捕捉到这个怪异词汇,屈历洲往她身后的月牙泳池扫视了眼,稀微挑眉,语气平和地问她: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第三个人么?”
“哪、哪有!?”游夏登时心里一惊。
下一秒不自觉抬高声音,刻薄的态度藏着某种心虚,“大晚上的,你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
她清楚,她的丈夫一向脾性温和。
如果她表示不悦,他便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
果然,屈历洲只是淡淡弯唇,完全接纳了她没道理的控诉,耐性极好地回答她上一个问题:“宴会开始了,你没来,我有些担心。”
完蛋,游夏这才想起来,是她忘记了跟屈历洲的约定时间。
她必须为此做出解释:“无聊嘛,想着过来坐坐,结果裙子太长绊了一跤,没才稳就不小心掉进来了。”
“所以才把耳饰摔丢了一只?”他的视线,落在游夏空荡荡的左耳上。
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游夏又想起小鱼耳钉被那个男人抢走一只。
她心底不由地惊觉屈历洲敏锐过人的观察力。
正踌躇着该想什么理由再搪塞过去,陡然岸上的男人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修长食指抵在她尖巧的下颚,挑起一点。
借着光,游夏看到男人缓缓眯起眼,“嘴唇也磕破了。”
“看来这一跤,摔得不轻。”
不,是被那个该死的男人咬破的。
但此刻游夏非常感谢屈历洲为她提供的理由,“对,没错,就是刚磕的。”她想也不想一口应下。
游夏不懂到底是屈历洲过分信任她,还是过分不在意她,又或者是太过好骗。总之,他竟然真的没有再深究,仿佛信以为真,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需要……”
“不需要。”游夏直接打断他,“什么都不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回宴会厅等我吧。”
懒得再跟他多周旋,游夏觉得屈历洲真没意思。
那么刻板,寡淡,无趣,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除了那副好皮囊之外,全部都是她讨厌的样子。
他连声音都毫无波澜的冷淡。
哪里像刚才那个男人,湿哑笑腔,字字含欲。
让她实在不能抗拒。
自己从一旁爬上岸,她转身就走。
头也不回的女人当然看不到,此刻,她的丈夫眼底伏藏着怎样迫切贪婪的渴求,对她的渴求,和对下一次与她一起堕落放纵的兴奋颤抖。
……
早先做的造型已经全废了,游夏只能回到房间重新想办法,在她焦头烂额之际,竟然还是只能靠屈历洲这位处处周到的丈夫派人送来新衣。
换上全新礼服,她没空再拖延,把仅剩一只的小鱼耳钉随手丢进包里,吹干头发匆忙重新画了个淡妆,提裙迅速往会场赶。
负五层【海底酒廊宴会中心】
她已经迟到很久。
在门外领取并戴上黑色面纱,整理好仪态,她吸气挺胸,端起世家太太的良好风范,细高跟缓步轻踏入会场,努力压下混乱的心情。
海底会馆近三千平,四壁透明,灯辉璀璨亮彻。
基于酒店设计的巧思,这座酒廊全然沉入海平面以下。周围海域礁石中埋着柔光射灯,使得大堂灯火通明的同时,还能近距离欣赏周围游过的各类海洋生物。
但比起海洋馆聚焦动物的目的,这里更像是海洋神的宫殿,巍峨壮美而肃穆,穿华服往来的人群才是精美的角色。
屈历洲应该是在等她,也可能是身形实在出挑,游夏放眼观察一圈,就在靠后的酒水品鉴区看见了他。
但不止是他,他面前离得很近的位置,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正在和他交谈,甚至有离他越贴越近的趋势。
那难道就是他的白月光金丝雀?
因为慈善会所有人都带着黑色面纱遮脸,屈历洲玩奸情直接嚣张到不避人了吗?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屈历洲向来谨慎周全。
就算是她一小时前在月牙泳池被当场抓包,他屈历洲都没可能让别人看见,他真爱女人的真容。
更何况参会得多是上层名流,大体上都互相眼熟,虽然都佩戴覆面的黑纱,但能凭身形和下半张脸认出彼此身份的也不在少数。
“蒙面匿名”最多只能算提高关注度和吸引媒体的噱头,这也是屈历洲跟她约定扮演恩爱夫妻的原因。
其实游夏暂没心思管屈历洲那位白月光了。
原计划抓小三,谁知先把自己的男小三炸出来了。
这世界真是狗血!
游夏深吸吐气,带着探究向他走去。
离得近了才明白他那边发生什么事。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无非是这人一身风流贵气作祟,桃花缘多到发烂,厦京豪门千金最想嫁的男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到了港岛也能吸引到女人。
红裙女子娇俏地站在屈历洲面前,声音拿捏得分外娇软:“屈总,只是想和您碰个杯而已,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屈历洲的余光有意无意,扫过正在赶来的游夏,对女子的搭讪毫无反应,而对远处的游夏轻动了动唇。
游夏隐约看出他口型说的是:
“帮我。”
见他不作声,女子便抬起杯子,正要主动去碰他的。
“叮——”
半空中一只肤白纤莹的手横插在他们之间,捏着香槟杯迎上女子的动作,碰撞出清脆轻响。
然后是一条鲛人般曲线窈窕的身影闯入视线。
她穿着纯银色碎闪的抹胸礼裙,裙身千万颗钻石亮片交错,在海底会场看起来像唯一点题的人鱼。犹如海浪翻涌时定格的最美一帧。
游夏缓缓站到女人面前,脸上是明艳得体,而不算友善的微笑:“这杯我来替他喝,谢谢你看得起我老公。”
她身上这条裙子最美的是裙摆部位,设计成修身鱼尾造型,大腿外侧位置用透绢衔接,展露出纤靓腿线,性感优雅却不会媚俗。
小腿以下,布满鳞片的曼妙银纱拖尾曳地,令这条美人鱼看起来泛着湿淋淋的海水光泽,破碎搁浅在滩岸,却依然神圣不可亵渎。
既富丽华贵,又灵巧轻盈,完美契合游夏大小姐身上天资高傲,让人无法移目的气场。
香槟一饮而尽,游夏指尖轻晃空杯,凌傲地看着红裙女人:“一杯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陪你喝到够为止。”
自从游夏这样艳色照人地出现,加上她的行为举止,很快吸引来周遭小范围好奇的目光。
女子张口明显惊慌,原以为屈历洲的妻子没来,她才大着胆子搭话,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被正牌夫人抓个正着。
她嘴角抽动,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屈太太您好,那边的义卖快开始了,我先去看看。”
好在面纱的遮挡让红裙女人留下最后的体面,她下意识扶着脸上黑纱,没再多看这夫妻二人一眼,闷头快步离去。
游夏全程始终挡在屈历洲身前。
礼裙大片露背,腰际也是镂空裸肤,下半身的布料低腰轻裹,透出半节尾骨,描画出绝美的腰臀比。
而这些一览无余,都落在她身后的屈历洲眼中。
现在的她闪耀,伶俐,裙摆的晃动在光影中游弋。
这条鱼尾礼服分明由他提供,此刻却让他心生将人私藏的念头。
他矛盾得如此割裂。要让所有人看到她光芒万丈地绽放,又不愿被人发现她灵动生机的美好。他的小人鱼应该完全独属于他,只在他的掌心困游。
许多人在看这对养眼出众的夫妻。
屈历洲第一时间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润薄光裸的肩头。左臂顺势落在她腰间,带着些隐隐不悦的力气将她腰肢紧扣过来,揽进自己身侧。
面色却是平静如常,带着没有半丝破绽的温润浅笑:“多谢屈太太帮忙解围。”
游夏知道,踏入宴会开始,恩爱夫妻的戏码就在进行了,不能推拒也没有NG,只能一遍过。
她环视那些探究的目光,毕竟是和屈历洲举办过婚礼的人,演这种小事算不上有难度。
“没事的,只能怪老公太优秀了。”她的表演极富信念感,仿佛真心崇拜丈夫的小女人。
但其实她想说,只能怪屈历洲太不检点。
有真爱不够,还要用结婚周旋。
有妻子不够,还要到处招惹,全都是他的错。
游夏自认也不是好人,但那又怎样?
她打心眼里觉得,她家里有一个外面藏一个,纯属是因为婚姻留不住她的心。
但屈历洲敢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他就是混账该死。
她带着互绿而双标的心态,出演跟随老公而来热心公益的屈太太:“走吧,我们去看看有哪些项目能出份力。”
屈历洲揽着她的腰没松手,右手放下杯子,指了指会场前方示意:“那边。”
因为游夏来得晚了,晚宴过了展览预热和开场致辞,已经正式进入慈善仪式。
说不上庄严肃穆,但全场也都统一保持低音量
正中央主场正进行互动竞拍,请的是嘉龙拍卖行的首席拍卖师,平时出手的是超级藏品,今天竞卖山区儿童手工制品、残疾人刺绣、民艺画作等等,也都慷慨激昂,获得一次次抬价。
游夏肩披他的暗红外套,随着他有意迁就的步伐往前走,领取到竞拍手牌,抬手用牌子挡着嘴。
状似亲昵地凑近他耳语,说的却是:“我帮你挡了一个烂桃花,你要怎么谢我?刚刚的口头感谢不接受。”
她对屈历洲的态度很明确,不做任何无利可图的事,欠了她的人情就要用钱来还。
“看上什么了?”屈历洲在这方面很懂她,也总是愿意配合她。
游夏当然没有高雅到能欣赏民俗艺术的地步,她只是个喜欢奢侈物品的女人。
但她还是果断加入叫价:“三十五万。”
台上是一只普通的草编蚂蚱笼,里面甚至没有蚂蚱,从小几万直接被游夏抬上夸张的数额。
因为他们站在人群末尾,游夏甚至看不见那东西,她只是单纯喜欢拍卖叫价的爽感,况且是屈历洲掏钱。
她看了眼屈历洲,对方对她的玩闹毫无意见,三十五万即将逝去也激不起他半点波澜。
她这才继续说:“目前没什么看上的,但打算让你捐个几千万善款,礼物方面再另外给我花个几千万。”
屈历洲清隽明朗的脸上,浮现调侃笑意:“看不出你的胃口有这么大。”
“对,大得很。”她敷衍地瞥他,随后举牌喊,“八十八万。”
前面的物件已经被她三十五万成交了,换了个新东西上来,她依然没看清。
拍卖场因她狂放的加入,在座的竞拍热情也更为调动起来,开始变得激烈。
但管它呢,她就是要出尽风头。
屈历洲只不动声色地注视她的侧脸。他含笑的眸忽然熄灭清亮神光,半耷着眼皮,凝注她沉浸在拍卖的昂扬神色。
她竟然,没有在专心和他说话呢。
他嘴角的弧度渐缓下压,直至抿出冷色,面目没了表情,宛若幽夜死水。
出乎游夏意料地,屈历洲挽在她腰间的小臂发力骤然收紧,将她的身子更按向他。少到可怜的距离顷刻间消失,他们身体力行地演示着亲密无间。
她敛眉不高兴,偏偏众目睽睽之中又不得不这样贴住他,不可以轻易反抗。
真烦。她快要没什么耐性。
反倒男人很快重新向她展露风度,眼神略含蒙昧地淡声提议着,清冷似泉边山雾:
“钱随你捐,但我们现在是该讨论*一下,什么样的礼物会合你胃口。”
他答应过的那份大礼,是无实物的,她不久前在月池里早已享用过的,用他躯体装盛着的,不同角色身份出演的阴湿缠绵。
屈历洲好像有哪里同以往不一样,她看不准。
她将手搭在他肩上,外人看来是迎合拥抱的动作,但事实是她在暗自发力,想推开屈历洲,声音都在用力:“那是你的事,你必须要保证那份所谓的大礼,足够喂饱我。”
有些,糟糕的台词。
糟糕的,她的恍然未觉,缺乏防范心。
屈历洲迎着她的动作,轻微弯下腰来,像是在配合相拥耳语:“哦?原来宴会开场前给你的,没把你喂饱?”
“当然不够。”她嗤笑。
几分迫近,代表了他在力量角逐中的完胜,游夏还是没能成功推开他的身子。
有意停顿之后,屈历洲扬了下眼梢,接着说:
“那不如你来教我,该怎样喂饱你?”
未曾觉察到越来越不同频的话意,游夏只理所当然地想起,下午他在房间里赠送鱼形耳钉时他说过的话。
女人有点不耐地替他回忆:“你自己说的有大礼,该不会忘了吧?显得好像是我在主动向你索求一样。”
他在此时将腰弯得更低,压轻的话音柔和,又字字入侵:“你当然可以向我索求。”
“因为我的确,可以给你更多。”
“好啊,那就多来几次。”好胜心让她立刻回答道。
她说的是让屈历洲欠人情的机会。
但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屈历洲都会用他蛊人的嗓音,全部答应满足:“等回家,想要多少次都会有。”
她太慌了,急于摆脱屈历洲的控制。
以至于落入他文字的圈套,一句句走偏。
她又在想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他说过跟晚会主办方有关系,会是什么关系呢?
会不会,他现在就在现场?
会不会他就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看着她,看她和丈夫恩爱说悄悄话的样子。
尽管恩爱是假的,但现在极为亲近的距离是真的,他们公开演绎出的情节,就是在告诉别人:屈总和太太非常相爱。
那个男人会看见吗?
他会怎么想?
会吃醋,还是玩味无所谓?
游夏几乎不愿意再细想,无论如何,她不想陷入被动,只要一想她就会发现自己完全处于两难境地。一边是屈历洲,一边是那个男人,她都被动极了。
她近乎逃脱地猛甩开屈历洲,然后还掩耳盗铃地,害怕被看出端倪。
怕被屈历洲发现她心不在焉。
怕周围人识破他们虚伪的恩爱戏剧。
她在推搡自己的丈夫后,动作带有掩饰性地高举手牌喊出:“三百万!”
这样即便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也会觉得是屈太太爱宝心切,急于拍下公益藏品。
游夏喜欢出风头,
但讨厌为了掩盖什么而刻意浮夸,这种委曲求全让她不适。
今晚她太过混乱纠结,又莫名其妙挥霍掉屈历洲三百万后,她还觉得不够,招呼也不打一下,转身就走出拍卖会场。
晚会是半展会形式,除了中央竞拍台,周围还有广阔的位置,供各家公益性质机构设置展台,围绕大厅中心呈圆扇形分散。
游夏为避免再跟屈历洲有过密交集,径直往这些展台中间钻。
慈善会主题是“家”,家的定义包容而宽泛。
展位上是各界基金会、儿童福利院、残疾人联合会,甚至动保协会,还有一些爱心企业家组织的个人慈善机构。
游夏穿梭其中,挨个摊位停留,简单了解机构主营方向,就会大手一挥签下捐赠协议,而且用的是屈氏慈善基金名义。
她只是不想搭理屈历洲。
投身撒钱的同时,她也在不停地确认时间,在手机上,在宴会厅穹顶上的巨型时钟上。
不安的动作透露出内心焦灼煎熬,期盼宴会快点结束。
她像暂时变身成公主的灰姑娘,等待夜晚十二点降临,那时她将迎来自己的反向蜕变。
她第一次准备做偷情这种事,她紧张也期待,几乎快要忍不下去。
可是,屈历洲全程跟随着她四处穿行,距离近到只有一步之遥。
很好,是爱妻子的老公行为。
他脚步无声,对她签署的所有捐款也都不存异议,仅仅只是绅士地走在她身后,一切随她发挥。
可正是屈历洲这种潇洒从容,让她越发烦躁不安。
要她说,宴会结束后,这个男人肯定也去和他的小金丝雀相会,她只不过是有样学样,理应没那么心慌才对。
屈历洲凭什么显得那么滴水不漏?显得她像在偷鸡摸狗很可笑。
果然这男人是惯犯,心理素质真强。
时间磨磨蹭蹭来到九点半,一整晚下来,她写数额后缀的0写到手抽筋。
神奇之处在于,过程中她并没再和屈历洲交流过什么,但她和屈历洲经行过的展区,都广泛流传出屈氏夫妇恩爱有加的说法。
有的说屈总爱老婆,赚的钱随便老婆花。
有的说屈太太也很体贴,每次留下落款,都是屈总的名字,为丈夫积攒福德。
啧,真会编故事。那纯属是因为花别人的钱不心疼好么。
临近十点,终于来到终场致辞,游夏是一点也等不下去了,她不乐意搭理屈历洲,连解释都不想给,抢在所有人前面溜出会场大门。
各找各的乐子去。她默认宴会后的环节是这样。
屈历洲可以去寻温柔乡,游夏也可以玩点刺激。
低头最后确认一次时间。
她计划着,还能上去酒店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
毕竟她可不想带着无聊丈夫的味道,去见迄今为止,唯一能让她感兴趣的男人。
离场走向贵宾通道,两座透明玻璃厢式电梯可以带人上天下海,一览沿途风光。
她扯掉面罩,正思索等会儿应该穿什么衣服出门,心不在焉的步子越发接近电梯。
面前人影绰绰晃动,她后知后觉回神,定睛一看。
电梯门前站着一对人在等。
下一刻,她浑身汗毛立起,惊异得瞬间顿住脚步。
这对男女中,女士穿着休闲的职业西装裙,身姿高挑纤窈,始终站在男人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应该是秘书角色,游夏大致猜测。
但那个男人——
她认识,并且熟知,她百分百肯定!
那是她的小叔,游聿行。
他竟然也来港岛参加宴会了!
男人西装革履,穿着的是英伦风深棕垫肩西装,肩脊平阔,体态明锐昂扬,收腰剪裁显更突显他精壮有力。
发型一丝不苟,气质是压倒性的冷漠。
绝对不是游夏的偏见,而是亲身历练过的,亲眼看见过游聿行杀伐手段的,那种深刻认识。
对游聿行,游夏充满尊敬和畏惧。
她从少年时期就明白,他是给予她无数帮助的长辈,也是苛刻而负责的严师,更是游家毋庸置疑的唯一掌权者。
以至于游聿行向她提出和屈家联姻的任务时,她毫不犹豫地照做。
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至少她的婚姻对游家来说,一定对。
而此刻她那寡冷少言的小叔,正低下永远高昂傲视的头颅,任由纤姿动人的女秘书为他抽拆绑在后脑的面纱系带。
女人在游聿行发丝间游走的手匀直细白,右手中指带着明显的写字茧,却不会降低美感,反而在一片灵巧无瑕的腻白中,增添几分知识女性的高智美感。
她为他取下疏密织花纹理的纱网面罩,蕾丝边勾惹,轻擦过他挺立的鼻尖,在他浓邃冷眸中划过一层暧昧阴影,然后女人随手撤离,拂散涟漪痕迹。
游夏已经离他们太近了,她就站在他们后方中间位置,近到可以倒映在光可鉴人的电梯外门。
取下黑纱后,游聿行一眼就发觉镜面多出的一条人影。
叔侄在此刻目光交汇,在电梯门清晰的反光里,互相对上视线。
游夏立时头皮发麻,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游聿行认出侄女,缓然侧过脸来,回过头看她。
游夏不由自主地脑中轰鸣,下意识转身想逃遁。
刚一转过来,就看见屈历洲单手插兜,逆着会堂的万千华光缓步踏出,向她漫步而来。男人步调风流而温驯,仿佛只为她的需求增减清儒特质。
谁懂在下达媒妁之命的长辈面前,看见婚姻盟友的救赎感?
游夏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对屈历洲是怎样的爱搭不理,还拿着他的钱财死命挥霍。
现在她满心满脑都是——演!快演!
联姻的命令是游聿行给的,是游夏亲口同意的。
她在谁面前都可以对婚姻态度摆烂,就唯独不能让小叔看出问题来。
游夏卡在游聿行开口叫她之前,拎起裙摆飞奔向屈历洲,速度快到刹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两手松开裙摆,还不忘死死搂住他的腰,不准他有任何抗拒乱动的苗头。
她用尽浑身解数,蹭动在屈历洲的颈侧撒娇:
“老公,高跟鞋穿太久小腿好痛…我们回去会场坐一会儿,你给我揉揉好不好嘛……”
第15章 今晚他单臂抱起她像抱婴儿
虽然夫妻关系虚假,但屈历洲是温和谦卑的绅士。这点游夏没有怀疑过。他好脾气,有耐心,懂沟通,从来不计前嫌,对她有求必应。
比如她说腿疼,他就会应着她的话,弯下腰来检查她的腿,“怎么突然腿疼?”
如果放在平时,她也许能发现这个男人多少带了点含沙射影的意味。
因为游夏刚刚还在会场内健步如飞。
莫名神色复杂地说腿疼,似乎没有什么可信度。
但她没多想。或者说,太信任丈夫的服从度。
她满心认为只要自己向屈历洲提出指令,他就会乖乖陪她回到宴会场内,这样就可以暂时避开游聿行。
游聿行也住在卢布姆又怎样,只要她和小叔不打照面,躲过去这次巧合的碰面、那么各自回房之后,她还是能按原计划出门找男人。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她直接卡在了屈历洲这一步。
屈历洲这次竟然没依着她。他缓慢站直身子,明显没有任何打算带她掉头会会场的意思,而是对她展露出温柔安抚的表情,低声劝哄:
“再坚持一下就到房间了,这里吵,上去再休息,嗯?”
游夏眼角抽动,硬着头皮用娇柔的语气反驳:“不要,人家坚持不住了。”
背对游聿行,游夏才敢对屈历洲瞪起警告眼神。
事实上,屈历洲有什么忌惮她的必要呢?
甚至他可以直接熟视无睹。
就像现在,他直直迎上她盛气凌人的视线。
蓦然,屈历洲唇角弯起淡淡弧度,笑意微妙。
他再度沉身低腰,右臂圈住她的大腿根,腰腹发力略微收紧,一只手臂就将她轻松地抱起来。像抱一个婴儿那样,让她倚坐在他的臂弯里。
游夏被吓得不轻,瞬间忘了自己还在演戏,语气不善地斥他:“干什么你……啊!”
她话说到一半,被男人托着臀向上颠了颠。
惊惶里她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呼吸不稳,鼻腔里泛出摇颤的轻哼。
就算她跟屈历洲再不熟,也能从他的行为里感知到几分恶劣。
游夏从牙缝里挤出所剩无几的耐性:“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谁知屈历洲这人下一个动作,是腾出手二话不说脱下她脚上的高跟鞋,让她光着脚,想下也下不来。
男人笑意带着明明暗暗的宠溺:“不是说腿疼?那就别逞强。”
就这样,屈历洲单手抱着她,另一手拎着她的鞋子,带她向电梯的方向走。
游夏无法动弹半分,被迫窝在他怀里,双手扶撑在他肩头稳住重心,以这样的姿势离自己的小叔越来越近。
好像她真的是个被屈历洲宠坏的小公主。
跟随在游聿行身边的秘书,似乎是出于不参与老板的家事,女秘在游夏和屈历洲出现之后便悄然离去,如此进退有度,踪迹神秘。
于是此刻电梯口,只剩游聿行一人。
他恹然撩起眼皮,微侧眸,朝他们二人瞥去一道漠然审量的目光。
他的视线沉锐肃寡,带有近乎灾难性的压迫力,径直穿透光影朝游夏投来。太过猝不及防,让游夏根本来不及躲闪,生生撞进他眼里。
瞬间神经像被凝滞,心跳一秒冻结。
是的,她最怕游聿行那双眼。
男人鼻骨英挺更拉深眼窝,眼尾薄韧锋长,眸色漆黑流涌森寒的光,冰冷,孤傲,如万丈深尺的海底,低温凉寂。
感受到怀中女人越发僵硬的身体,屈历洲不禁觉得好笑,挑了下眉梢,眼底谐谑的笑意渐深。
面上仍是一派斯文淡雅,提醒她:“夏夏,叫人。”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
“……小叔。”没办法,只能收敛着性子。
“嗯。”
简短回应。
在这之后,廊间转瞬溺陷尴尬的静默。
就在游夏以为三个人要一直这样尴尬下去。谁知,游聿行倏尔眯起眼,从游夏身上撤回视线,缓缓睨向抱着她的屈历洲,情绪莫辨。
气质冷如薄锋利刃的男人,这时蓦地来了句:“你不叫?”
谁?让谁叫?屈历洲?!
让他叫什么?
游夏觉得不可思议,不会是让屈历洲也跟着…叫小叔……吧?
就算屈历洲再怎么没脾气,再怎么谦逊有礼,可……
“小叔。”屈历洲在这时开口,截断她的思绪。
游夏一脸惊悚地低头看向屈历洲,却发现对方风度依旧,神态坦然从容,温文尔雅,清贵如玉,全然没有半点被为难的窘迫与不悦。
游夏又不动声色地偏眸,偷偷观察了一眼游聿行。
男人站定宛若一尊不可逼视的神塑,削利冷硬的骨相,锋凌孤美,浮华靡丽的灯影描摹在他侧颜颌线,折散凌厉眩光。
方方面面,都斥足上位掌权者强势威慑的气场。
但倘若细心留意,会不难发现几分促狭的调侃意味,出现在游聿行从来淡漠冷苛的神色中。
“对了,这次港岛的码头招标。”这次轮到屈历洲先开口。
游夏立刻竖起耳朵来听。
他还是那样情绪平静,游夏却敏锐捕捉到他慢条斯理的腔调里,伏藏着些许回敬的玩味,“还没感谢小叔忍痛割爱,甘愿拱手相让。”
“多随一份礼给侄女而已。”游聿行收回那丝难以捕捉的笑意,率先迈步走入电梯。
听到这里,游夏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这次港岛的某个竞标项目被屈历洲捷足先登,先一步扣下,所以游聿行才会在称呼上故意刁难。
事业上一时不得手,那就在称呼上压兄弟一头。
好幼稚的互损互踩兄弟情。
不过想想也是。无人不晓□□厦京市权力中枢规则的四大名门世家,【屈、游、许、郎】,其四位掌权继承人自幼就是过命交情的发小。
其中相较于医疗世家许氏与顶奢酒业郎氏,屈氏的【环仕酒店】和游氏的【津尚建筑】战略合作更为密切深度。
单单只是环仕各大洲跨国酒店的建筑规划及结构落地,便全权由【津尚集团】旗下的著名设计院与顶尖施工团队主导操刀。
两大豪门家族本就强强联手,地标共建,资源闭环共享。后来再加上游夏与屈历洲商业联姻带来的利益配置,更是资本绑定,一荣俱荣。
也因此,屈历洲跟游聿行,包括另外两位太子爷的四人兄弟情自不必多说。无论商场上如何博弈不让步,厮杀不留情,都不会私下里绝不设防的护短兜底。
集团同盟,产业共生。互相制衡,彼此成就。
“那两个什么时候到?”电梯里,游聿行主动问起。
游夏猜,他口中的“那两个”,应该指的就是许家和郎家那两位了。
屈历洲抬腕扫了眼表盘,说:“才登机,没那么快。”
游聿行一手抄兜,“嗯,晚点聚。”
晚点?晚点屈历洲可不一定有空哦。跟你们几个孤寡单身汉聚有什么意思?人家有小真爱等着呢,估计待会儿就要迫不及待去温柔乡了。
不过当然啦,她也是不会闲着的,她的小情人儿也在等呢。
心里正美滋滋打着如意算盘,忽然游夏感觉后背一凉,无意间抬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聿行的注意力又放到了自己身上。
吓得她不自觉屏息,像考场被作弊抓包的学生,局促地扯了扯嘴角,试探地问:“怎、怎么了,小叔?”
“你的婚假快结束了。”游聿行嗓音平淡渗冷。
“是的,下个月三号。”游夏不得不乖乖作答。
“聚会你也一起。”男人没什么情绪,如同放学前布置作业的严师,告诉她,“回集团有新项目要你负责,先开始预习。”
“啊??今晚吗?”游夏懵了,“可是,你们应该是在酒吧聚吧……”
难道要让她在酒吧预习建筑结构优化分析吗?
虽然她非常清楚小叔就是个工作狂。
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叛逆逃课,结果被游聿行抓住在网吧默写《赤壁赋》的经历也是家常便饭……
但是!
但是她今晚已经决定要去找那个男人了啊!
“游聿行,别太过分。”好在,她的婚姻搭子倒算仗义,及时为她出声,“夏夏刚才说得很清楚,婚假结束时间是下个月。”
“员工休假期间允许断联,任何部门及领导无权干涉私人行程。”屈历洲眼梢懒挑,像只绅士皮下微笑捅刀的魔,“游氏的企业管理没这项条例么?”
没错没错,说得真好,非常靠谱。
游夏忍不住想要点头,但在小叔面前还不大敢。
只能在心里暂时封屈历洲为“最佳联姻拍档”。
气氛在这个刻度第二次陷入僵持。
游聿行这个人,是最适合黑豹塑的男人。
纯正深黑色头发梳成背头,一丝不苟地刻画出他的矜傲气质,眉弓骨锋利,眸深瞳黑,下颌骨线流畅收紧,举止无形中对人施以上位者的低气压。
而屈历洲更偏向妖异张力的美感。
山根削挺,架起银边眼镜很大程度中和了他的疏离眸色,令人看不清,更猜不懂,鼻唇线起弧镌刻得极为完美。
他气度无双,声色优雅,温润端方似雪中玉,不染纤尘。
当两人视线交锋,气焰会逢,便会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的磁场。
游聿行正欲表态之前。
电梯已然到达酒店顶层,叮声提示音响起。
厢门对向缓慢开启后,刚才跟随在游聿行身旁的那位女秘竟然先他们一步,早已在此等候。姣好面容上带着富有亲和力的微笑,风姿卓彩楚楚动人。
她主动抬手拦门,做出手势,示意屈氏夫妻先出电梯:“小游总,屈总,请。”
她非常清楚游夏和屈历洲的身份,也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也同样住在这层,看上去也了解游夏在游氏集团工作,是游聿行的侄女,也是他的下属。
但她对游夏的称呼不是“游总侄女”,不是“屈太太”。
她称呼她为“小游总”。
一个简单的称谓,足以表明对同为职场女性的尊重。瞬间一下子拉高了游夏对她初印象的好感。
她的职位身份低于其他三位。但她却不半点显得低下,一身女式行政西装限制不住她,笑颜优雅从容,气质完美融入这几位豪门贵子。
来去神秘,行为干练得体,不刻意耀眼,也绝不逊色他人。
游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从这位女秘再次出现后,她的小叔心情似乎明显好了许多,而且两人站在一起异常地登对。
顶层一共两套豪华房,一套是屈历洲夫妇的,另一套则被游聿行订走。
谁能料到这世界竟然这么小?
好在游聿行没有再提“酒吧预习”的事。
屈历洲抱着游夏拐入长廊转角,刚一离开游聿行的视线,游夏便立刻用力挣脱开他,“还不赶紧放我下来,混蛋!”
男人这次倒没坚持,手臂卸力,顺从而平稳地放她落地。
光脚踩在地毯的一刹,游夏气得抬腿就踹了他小腿一下,张嘴正要骂他。不料还没来得及出声,下一秒又被男人抬指抵在她唇前,制止她的骂音。
随即他微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去,“你瞧。”
游夏不自觉扭头,目光追随向拐角外,依稀能看清一些情形。
如果说小叔游聿行是豹,是善于独行的猎杀者,是拥有绝对力量美感的领主。
那么他身后的女人,就像是跟在他周围小心游走的一条小狐狸,懂得巧妙伪装,适度依傍于豹子生存。
女秘书正在向游聿行弯腰致意,告别的声音婉转动听:“老板,房间已经为您检查过,您的私人物品也已全部摆放妥当,按照您平时的需要和习惯。”
她直起腰,微笑说:“有任何问题请传电,秘书办为您24小时待命。”
说完,她就要转身走向电梯。
却在此时,游夏瞪大眼睛看见,自己那从不近人情的小叔,竟破天荒倏然扣住那姑娘的细腕,往回狠拽,反身压抵在房门。
“任何问题我都要你亲自负责。”游聿行依然声色透冷,未显的热意却在祈使句里暗自腾烧,
“所以……钟亦,今晚留下陪我。”
目睹戏剧性八卦现场的游夏受到不小震惊,懵怔地眨颤两下长睫,她回过头望着似笑非笑的屈历洲,来了句:“我觉得…我今晚好像不用担心被小叔捉去工作了。”
屈历洲被她逗笑,“嗯,他应该没空。”
啧,男人。
游夏看够了戏,挑挑眉,推开屈历洲的身子朝房间走去。
刚一进到顶层套房,始终闷头走在前面的女人忽然转身,挡在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屈历洲面前,把人直接堵在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半晌,她命令道:“进来,关门。”
第16章 监视女人葱白尖细的指甲抓挠他的后背……
他的妻子正在以一种平和的口吻,命令他。
屈历洲微顿一瞬,迈步走进来房间里,稍低眸,没转身,安静注视着游夏边反手直接从背后带上门。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算不上友善,下巴微抬,视线在他身上轻扫上来时,会习惯性略微眯起眼睛来瞧人。
她个头不矮。但他们身高悬殊。
即便如此,也并不影响她冷脸睥睨的高位姿态。
她永远喜欢站在高位。
当然,他也希望她在高位。
屈历洲从未介意过这种事。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要这样。
他的妻子看上去似乎心情不佳。
的确,他刚才在游聿行面前没有顺从她,甚至鲜少地忤逆了她。现在,她的确有理由生他的气,朝他发火。
游夏此刻还光着双足,高跟鞋在屈历洲手中。
他没急于出声,先以动作,打破隐微僵滞在两人之间的静默。拉着她坐在旁侧的小矮柜,他弯低腰,从柜中拿出一双新拖鞋。
男人低垂着头,乌沉薄密的睫毛敛下,全然遮蔽起积涌在眼底的幽晦阴翳。所以游夏看不到他的眼眸,看不到他极致压抑地,咬肌绷紧了下。
她更看不到,仅仅只是想到她会对自己发泄情绪,就难以抑制的颤抖指尖。
屈历洲在这时半蹲下来,手掌握起女人的纤细脚腕,为她穿上拖鞋后便很快放开了她,动作一如既往地停留在“礼貌妥当”的绅士范围内。
他嗓音低柔地问:“有话对我说?”
别抖,别兴奋。
现在还不行。
千万,别吓到她。
他是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有个事儿想问你。”游夏漫不经心道。
想了想,她像是觉得自己用词不够准确,轻抿了下唇,她低着睫毛望向他,水光盈动的漂亮眸子落有一点思考。
她换了个种说法,纠正道:“应该说,是有个商业上的问题,想向你这位环仕执行总裁请教一下。”
说是“请教”,却没有半点“请教”该有的虚心态度。
傲慢漂亮的小珍珠雀。
屈历洲全然没有在意她的口不对心,淡去情绪,掀眼回望她时已然擦去眸底那些不明情愫的荤腥与深涩,温声应她:“想问什么?”
“我想…”话刚开了头,屈历洲平静凝视她的眼神令她蓦地一顿,游夏不自觉眼睫轻眨,话锋一转改口说,“我想替我一个朋友问。”
“她最近在做的项目上遇到一个新的乙方,对面手段了得,总是能够抛出巨大利益诱惑她,企图撬动她,是诚心想跟她达成‘合作’。”
典型的无中生友,话里有话。
哪里有什么朋友,其实就是她自己,借项目之名义试探。
将和她一夜情的那个男人比作【新的乙方】。
“但她已经有一个稳定合作的乙方了,原合作方实力可靠,资本雄厚,但有些一成不变缺乏新意,你说,出于利益最大化考虑,她该怎么选?”
游夏的眼神凝在屈历洲脸上,不放过他任何细微表情。
没错,【稳定的合作方】指的就是她名义上的老公,屈历洲。
屈历洲面色如常,目光沉沉的,同样也在观察她。
片刻后,他挽唇笑说:“生意场没有一成不变。”
“什么意思?”游夏眉心一动,追问。
“如果是我,会先保持已有现状,再把边缘服务让渡给新合作方。”
不知道屈历洲有没有听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好像只是正经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
“旧人依然有利可图,新人看到希望会更加卖力,双方均衡的局面对你……你朋友来说,更合适。”
有道理,但游夏担心的是:“那如果原乙方知道她吃里扒外,会很不高兴吧?”
“但她是甲方,她才是上位者,不是吗?”
围绕着所谓的‘朋友’来讨论,屈历洲的眼神却始终盯着游夏,缓缓给出肯定答复,
“有一个聪明并且有主导头脑的甲方,是他的荣幸。”
游夏和他对视,短暂地沉默了。
她仅仅考虑了一分钟,忽然就轻松地笑起来。
好啊,屈历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商业联姻注重的就是商业。
既然屈历洲教给她这种商业手段,那她也没必要矜持自己的道德,不做点什么反而对不起他的指导了。
她想和那个男模玩玩,也不用考虑屈历洲的想法。这是屈历洲本人亲口说的。
“行,知道了,谢谢。”游夏眼里勾出狡黠思绪,难得心情回春,挥手跟他说声晚安,“你也洗洗睡吧。”
说完就钻进套房主卧,关上门卸妆收拾洗澡。
过后她带着水汽躺倒在床上,拿手机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一点多。
又想起那个男人,在泳池约她去露西妮港滩外的私人影院。
好想去,很心动。
但就算忽略屈历洲,也不能在游聿行眼皮子底下……
同一层楼,紧邻的套间,凭他们两个的兄弟情,保不齐小叔还会找过来。
事实上游聿行性子冷漠,不会做深夜敲门造访这种事。
但她不愿意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只可惜没有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甚至不能够通知他一声,让他别等。
游夏叹气,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突然门外传出一声动静,是隔壁房间开门又关门的声响。
她猛地坐起身跑到门后偷听,仔细听,能听到一串轻微的离开的脚步声,由近而远,然后是套房大门开合的轻响。
屈历洲?他出门了!
游夏这几个小时过分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竟然差点把抓小三的事忘了。
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刻,屈历洲行动了。
呵,男人。
刚才教她脚踩两条船,难怪头头是道,根本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吧。
她又等了几秒钟,估摸屈历洲走远,她迅速轻然拉开门,猫着腰蹑手蹑脚跟出去。
屈历洲也已经洗过澡,身穿最简单的白T和米色休闲裤,背影修长,显得格外干净清爽。
游夏更加确定,他这是要和别人去睡觉,甚至对方女人就在酒店内。
他的步履不快不慢,刚好够她远远无声地跟着。
屈历洲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拐进员工楼梯间。
游夏在楼梯上皱眉,
和敞亮的正常客户用梯不一样,员工通道很隐蔽,采用的是声控灯,屈历洲幽灵似的飘下去,甚至没惊醒一盏灯,楼道全程漆黑。
再不追上就来不及了,她咬咬牙轻悄进入楼梯间。
员工通道的空间比她想象的大很多,她只能扶着栏杆小心试探,而屈历洲竟然如履平地,下楼梯的速度均匀流畅。
不知道跟住他下去多少层楼,游夏简直头晕。
再晃眼定神,始终保持在她下层行走的屈历洲,竟然直接消失无踪。
头回做侦探,她还是跟丢了。
回字形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安全通道的标识绿光常亮,游夏有点累了。
屈历洲绕到这个鬼地方来做什么?虽然他那是地下情,但堂堂顶级名门太子爷,也没必要跟做贼一样吧?
坐电梯不行吗?害得她跟丢。
偏偏四处漆黑,她还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唤醒声控灯,要是被屈历洲发现了,到时候跟踪被抓包不说,下次想再抓到他的马脚就难了。
今夜天外无星子,惨淡的月光被四方窗框斜切进来,在走廊的暗红色地毯上投亮一片光晕,这里像是吸血鬼狂欢的古堡。
她站在窗框边的阴影中,浸泡在神秘和寂静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继续往下走呢,她根本不知道屈历洲去了哪层。
调头折返呢?她的私会行程已经泡汤,不从屈历洲这里找出点证据,港岛这一趟就是白来。
游夏在心里把屈历洲骂了八百遍,终于下定决心迈出一步,打算继续去追寻屈历洲的踪迹。
“嗡嗡——”
陡然间口袋里手机强烈震动起来,在静谧的空间里将她惊得头皮发麻。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早就把铃声设置成静音。
是一串陌生的未知号码,游夏想也没想就挂断,把手机放回去。
手还没伸进口袋,手机竟然再一次震动起来。
带着稀微的痒,连同掌心共振。
还是那个号码。
游夏有些疑惑和不悦地皱起眉,想了下还是接起来,轻声喂道:“哪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静默。
如果说是静默,也不尽然,她站在窗口等待回复,电话里传来稀微的呼吸声,音量很小,但平稳有力,可以想象对方和话筒贴离得很近。
不接要打,接了又不说话,真是在关键时候给她找不痛快,游夏又问了遍:“谁啊?”
对方好像在有意消磨她的耐心,还是没有回答,但气息却有明显加重,变得短促而急躁。
游夏没空在这等了,她直接就要挂断。
在这听筒将要离开耳朵的极限刹那,对方完美地掐准她耐心耗尽的时间,开了口。
一声慵懒戏谑的轻笑响起,如一张目数极细的砂纸在刮擦她的神经,嘶哑之中透出兴奋的颤抖:
“宝宝猜我是谁?”
高硕彩绘玻璃隔窗前,女人纤窈薄骨的身量顿滞。手指握着手机不由地攥紧,也许是月光在此刻又黯淡几分,让她觉得全身都冷。
那声音有一点熟悉,她听过几次的,很有辨识度。
好听的声音总是让人印象深刻。而在她的定义里,和她互换初夜的那个男人的声线,正是属于他可被享用的一部分美色。
诚然屈历洲的嗓音也一样低沉。但屈历洲的音质是柔润的,语气常常平缓而顿挫有律,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落溅,翩翩温雅,叫人如沐湖心月水上风。
而这个人,和她说话的时候,从不刻意抬高一点音调。放任重低音黏黏糊糊,略带沙哑,语气总是带着奇异的玩味和兴奋,说情话荤话都能要人命。
他们是和她有亲密关系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名义上,一个是肉.体上。
她没办法不放在一起做比较。
根本用不着猜。
‘宝宝’这个称呼被对方叫出来,就足够让她慌神。
“是你?”她尽量压着嗓音,剧烈加速的心跳快要盖过她自己的说话声,“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那晚做完你就累得睡着,我只能自己拿你手机存下号码。”
楼道里太静了,显得手机里男人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开口不仅随意地调侃那晚性.爱的激烈,还在理所当然地索取和质问: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宝宝什么时候来?我等得好难受啊。”
他说难受,且在说到这两个字时,他哑得不成样子,像一根富有技巧与诱蛊力的鱼钩,倒钩进她的纤细神经里,钓得她失去挣扎的意志力气。
夏夜的凉风钻入窗缝,吹在她身上,她在停不住地发抖。
游夏下意识抬手扣住窗框,脑中的弦绷得紧张。
楼道监控屏幕前,屈历洲居高临下,清晰地看着显示屏里她用力抓攥泛白的指尖,半眯起眼眸,眼神带着缱绻眷恋的回味。
他在回忆,婚前那一夜,女人葱白尖细的指甲抓挠他的后背,留下钝痛而极具爽意的血痕。
她给的东西,他有多么珍惜,珍惜到会在伤迹即将愈合时,再以锋利薄刃沿着伤痂的残痕重新弄破加深一遍。
游夏把手机音量调小,强作镇定冷笑:“你说十二点那个啊,好像只有你在自说自话,我可没答应过吧?”
她心里很想去,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不能选在今晚,游、屈家两大话事人在场,还互相住隔壁的情况下,铤而走险去找婚外情对象。
“啊~…”男人在笑,背景音传来指甲刮玻璃的尖锐声响,那是他在用力抚摸监视器里她年轻貌美的脸蛋。
他低懒的笑意渗入浓重黑夜,激得她浑身起细小颗粒:“你允许我摘下你的小鱼耳钉,我还以为,这算是答应邀约的意思。”
是答应。游夏在心里回答。
但是没办法。
爽约就爽掉,反正表面上她也没亲口答应。
一个小小的男模而已,她必须要站在绝对上位者的角度,对他漫不经心地拿捏,这样才对。
游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我只是单纯的……今天不想而已。”
“是不想,还是不能?”他拖长音调,尾音下坠使得语态更加深沉阴鸷,字词里浸透恶劣的戏谑,轻而易举地揭穿她,
“不陪我的原因,是在围着你老公转,对吗?”
她猛地抬起头,本能警惕地开始四下环顾,试图透过黑暗去搜捕窥探的视线,然而只能徒劳无获。
监控器前的男人愉悦地勾唇,欣赏她如同受惊的幼鹿,绷紧曲线优美的轻薄脊背,还有那双机警瞪大的双眸,充盈着对四伏危机的害怕和抵抗。
游夏还习惯性地压低声音,但显然多了些不安:“你在附近?!”
屈历洲继续陪她周旋,逗弄一只小雀儿般,沉浸出演她的外遇对象,颓靡嗓音轻佻,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在吗?”
他说话时吐露的气息,很好地糅合进低音,字里行间引诱她入深渊:“还是说……其实你害怕我在,更不希望你老公发现我。”
“发现我才是你真正的男人。”
“我当然不希望!”游夏有些急了,大声驳斥。
声控灯瞬间亮起,明辉如白昼,她好不容易适应黑暗又突受强光照射,条件反射抬手挡眼睛。
同一个刹那的时刻,露西妮港口的第一次午夜钟声敲响:
铛——!
圣洁的钟音花掉整个世纪,跨越光年回荡在半空中,光亮如圣水浸泡着她,仿若一念即从地狱超脱,获得天堂接纳。
“零点到了,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
可惜天堂并非永恒,有条剖露灵魂的魔鬼还藏在电话里,
“重新回答我,你想不想见我?宝宝。”
电话里不仅有他的说话声,还有透过他那头,同步传出的钟声,和着窗外悠远的钟声,两道悠沉同时在她耳边敲响。
一近一远,她几乎错觉自己,是在午夜误闯入他诡谲游戏的角色。
他就在附近,她确定。
“我……”她难免犹豫了。
抛除她确实想见他的本心。
她也在担心,如果他真的出现在屈历洲面前,她就会先于屈历洲陷入被动。
更可怕的是,今天小叔游聿行也在附近。
被屈历洲知道顶多就是离婚。
可要是被小叔知道,她在游家就不用混了!
无论怎么看,她现在也该安抚他:“想,我想见你。但在港岛不行,我明天就要回厦京了。”
电话里传来意味深长的呵笑,他慢条斯理的说话节奏,衬合有节律的钟响,饱含拉扯力拖着她的神经:“真遗憾,宝宝,我们错失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终于找回一些该有的气势,可不稳定的气息还是出卖了她的心颤:“别再打来了,等我联系你。”
屈历洲站在空荡的监控室,只有无数仪器屏幕闪烁幽光,最中间的大屏幕上,她维持挡着眼睛的动作。
屏幕里,她的指尖因紧张而深陷掌心。
他能想象她肌肤下,血液加速流动升高温度,那种被未知折磨的的颤栗,真美。
似乎是掌控欲终于得到满足的毒蛇,暂时放下攻击欲,只剩下不被满足的贪念:“等回到厦京,你要好好补偿我,宝宝。”
声控灯到时间熄灭,只留下忽明忽暗的余辉,她仍在提心吊胆。
游夏仓皇地挂断电话,往下层屈历洲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监控同步映出她匆忙逃离的身影。
而此刻,结束演出的屈历洲垂眸盯着[通话结束]界面,将她那只小鱼耳饰放在唇边摩挲,眸光黯沉。
他转身走出监控室,重新换上那副温柔好老公的神情面容。
游夏此时顾不得那么多,抬脚慌不择路冲进楼层,汗毛倒竖,冷汗浸渗。
该死的,这层怎么也没灯,外表富丽堂皇的卢布姆酒店缺这点电费?
她抚按胸口,试图按捺汹涌的紧张感,分辨不清那究竟是被无形眼睛监视的惶恐,还是被男人撩拨的躁动。
她像个没头苍蝇,漫无线索地寻找屈历洲。
或许再想找到屈历洲已经没可能了,她这样想,停步在唯一有灯光的那间场地前。
大房间造景富有国风韵致,落地窗澄明通亮,窗下是小山石造景,流水倾泻叮咚泠淙。
光亮就来自这小片芳草植木上的仿生萤火,明灭起伏,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呼吸。
房间四壁都垂挂纱帘,既遮影又透光,将精美繁复的造景带回简臻宁静的境界。
风一吹,白纱飘逸飞扬,宛若女神款款撩裙。
沙发上有道暖白的人影蓦然闯入视野,游夏再次恍惚慌神。
屈历洲在温柔的昏光中抬膝叠腿,微风拂动他额前柔顺的发丝。白纱于他周身妖异飞舞,托衬他临风安然的姿态,优雅自持。
他嗓音带笑,玉质温凉:“你在找我么?”
第17章 处男屈历洲你还是处吗?
游夏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无形中揪攥起来。她不是有意,但此时只能傻愣愣地和屈历洲对视。
就这样脑袋有些短路地站着,连屈历洲用智能管家唤醒灯光,她都有点回不过神。
屈历洲眼底浮出笑意,似微雨初霁般斯雅自持。他总有十足的耐性,见游夏在愣神,也不急,慢悠悠开口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游夏本该慌张的,只因对捉奸这种事毫无经验,太过空白,以至于连这种直面撞上正主的情形都没预料过,所以只能靠直觉来行动。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大摇大摆走进去,但脑子还没想好,脚下已经迈出去,她已然这么做了。大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意味。
三两步跨进门,游夏凌厉的目光在四下周围扫量。
这是一间巨幕影院,除了沙发茶几,只有窗前造景和飘飞的窗帘相衬值得一看。
酒店影院需要预约才能使用,而屈历洲是老板,自然不必。
游夏舔了下唇,有点想笑。
又是影院,怎么大家偷情都喜欢选在这种地方?
难不成办那种孟浪.情.事时都需要看点片助助兴?
她左看右看,房间里不像有第三个人的样子,毕竟四壁简洁无处躲藏。
见她冲进来就在不停张望观察,眼神警觉地逡巡着,审视的成分完全不加掩饰。屈历洲不由地半眯起眸子,不动声色。
在找刚刚挂断电话的情人么?
害怕情人和老公见面?
屈历洲将方才一手导演的戏码放在脑海复播。刚才在电话里游戏于她,掌控于她,那种无与伦比的兴奋感短暂冲刷复现,又被他很快压下。
她跟刚刚不一样了。
电话里对【情人】说话,她紧绷又心虚。
而现在看到【老公】,游夏立刻就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气焰。
他竟然有些看不懂她。
游夏左顾右盼的神情映入他深暗眸底,他语意析出几丝不快,被清冷声线覆藏:“看来不是找我,你还在找别人?”
理直气壮的大小姐游夏,就算跟踪被撞破,她也不会觉得窘迫。
游夏直接问了:“人呢?”
他知道游夏是跟着他出来的,却不明白现在她的注意力,为什么没在他身上。
屈历洲放下交叠的长腿:“你要找谁?”
“少装傻。”游夏逼近,“你这么晚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屈历洲平静得超出她预期:“港岛酒店刚建成半年,我也是第一次来,出来巡查公司产业而已。”
胡说八道。游夏心里怒骂,
斯文败类人模狗样,坦白是一巴掌,狡辩更是一巴掌。
“哦?巡视产业要在大半夜是吗?”她勾起嘴角,讥讽毕露。
“是,毕竟我们明天一早就要飞回厦京。”他答得认真,视线仍在探究她。
埋在清淡语气里,半真半假地一句句往下接话,慢慢套出她的意图。
游夏觉得屈历洲心理素质真强,面对她毫无预兆的讯问,依然能展露出如此平和如常的态度。
她没那么容易被糊弄,问句暗含引导性:“那么理应在巡查的屈总,怎么会这么悠闲坐在这里呢?是在等谁吗?”
她敢直接跟屈历洲对峙,不是因为莽撞。
而是之前她身在屈家,天不时地不利,她也没有证据,和屈历洲撕破脸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但今天如果真的抓住他私藏金丝雀的现行,她最强有力的娘家人——小叔游聿行就在这里,可以最快速度过来为她撑腰。
那样的话,说不定今晚就可以跟屈历洲直接一刀两断,离婚分财产一条龙。
快刀斩乱麻,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可是屈历洲出招,总是能随意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他转手向身旁的沙发空座示意,雅然请她入座:“该来的人我已经等到了,过来一起看场电影?”
淡笑着展现绅士丈夫的极致体贴,“想看什么?晚点看困了就抱你回去睡,”
游夏一下子就炸毛了。
‘该来的人’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在说她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踪你,所以你才故意绕路!”她噌地冲过来,瞪视着屈历洲。
“因为我想知道,早晨是什么原因,让你那么痛快答应来港岛。”
男人终于露出更为诚恳的笑容,“看来和我有关?”
屈历洲这样聪明,早在那时候就怀疑游夏另有动机。
爽快答应他的要求,根本就不符合她的性格。
游夏想到这点更生气了:“所以你在耍我?那位金丝雀早就被你转移地方,藏得严严实实了对吧。”
屈历洲有些被她的话呛到,不得不询问:“金丝雀…指的是……?”
“你的女人。”游夏也不扭捏,直白解释。
她洗澡后就一直穿着睡袍,走得急也没换衣服,长裙随她气愤的攻击姿态不停抖动,她骨感纤瘦的手腕上,还戴着洗澡用到的发圈。
屈历洲视线开始下沉,落在她腕间,这条素黑色发圈箍在一片冷白细腻的肌肤,标记出一条动人的分界线。
“金丝雀。”他皱眉低啧了声,似乎是对这个称谓的极为不满。他坐在那里,密长睫毛遮挡眼神,忽而抬指去触碰她手腕内侧的肌肤。
“我没有把人比作小动物的习惯。”他口吻还算诚恳。
指腹下的触感如玉细润柔软,女性天然美妙的香气,伴有细细密密的热意自指尖渗透进血管脉跳,贯穿筋骨,积涌起微妙难捱的痒。
令贪欲在悄然无息中激增暴涨。
令他无端升起一股想要捏碎她细腕的冲动。
但是不能。
会吓跑她。
下颌些微收紧,屈历洲很好地控制住自己,食指漫无目的,勾进发绳与她手腕的空隙之间,挤进去,卡住。
然后加入第二根,第三根手指,想要侵占剥夺这条发圈的私心在遮掩,秘而不发。
他说话的嗓音也心不在焉起来:
“如果一定要把你比作雀,那我是什么?”
“偶然有幸被你这只小珍珠雀衔起的石子?或是树枝?”他懒淡自嘲的口吻,浸着某种与他气质相悖的、散漫不羁的痞贵感。
“嘁,少扯鬼话。”
游夏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烦躁地猛然抽出手。
不料发圈勾在他弯曲的指节里,随着她挣开的动作滑脱,它竟然离开了她的手腕,留在原地,停在他的修长指节上挂着摇晃。
游夏觉得他在装傻充愣,懒得继续跟他兜圈子打哑谜,耐心欠缺的她决定直接揭露:“那我不妨跟你说得再明白点。”
“你说。”
他顺势将发圈捋进自己手腕戴着。
有点紧。
像她。
“我在厦京就听说,环仕屈大总裁婚前养了个小情人,放在港岛珍藏着呢。”游夏扬眉用挑事儿的语气说。
屈历洲的表情漫上一丝疑惑,注意力彻底从发圈上转移到话题本身,抬头看她:
“……?”
游夏把这曲解为他奸情败露的震惊,觉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场子,不由分说地立马开始得意起来:“怎么样,还需要我帮你继续回忆吗?”
屈历洲凝视她许久,才收起略带诧异的表情,淡去情绪,很快缺乏兴致地接道:“不用了,这个传闻我很久前也听过。”
“传闻?”她反驳,“恐怕不止是传闻这么简单吧?”
婚前她也做过一些调查,屈历洲多次往返港岛和厦京,还在港岛设置了很多私产,要说这里没猫腻,她绝对不信。
屈历洲见她不打算落座详谈,于是站起身,踱步到窗边,口吻缓淡:“传言是不是还说,屈总是从两年前开始养情人的?严格说起来也不算错。”
这……还真是。
他突然坦荡承认,还主动聊起他和对方的恋爱历程,反倒是让游夏有些懵了。
接下来应该进行哪一步了?
该破口大骂紧接着闹离婚了吗?
气氛好像不太合适吧,这太平淡了,和她想的不一样。
游夏从来敢爱敢恨,此时却把话卡在喉咙,好半天没说出来。
屈历洲的身影被窗外蓝白灯景照亮,他的脸上有似是而非的笑,温沉又疏离,像在冰海里浸着的明月。
他向游夏招手,叫她:
“过来,夏夏。”
字音包涵不可抗拒的温柔。
“干嘛?”她皱着眉头。
“你说要的大礼,现在看看?”他不在意地看向窗外。
这时候提起礼物,别不是贿赂她吧?
游夏还是挪过去,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等她靠近,屈历洲指了指远外港岛夜景:“你看。”
露西妮港口歇下繁华光鲜,海面延伸进无尽的黑夜,带领半座城市入睡。
而港口以内是不夜之城。
卢布姆酒店脚下,千万高楼灯辉交织,沿着海岸线长亮不衰,每一盏灯,每一块屏幕,都构筑起同一片浪绿色,绘制成赛博朋克的电子海洋。
碧蓝交织,壮观浩渺。她第一次知道,深夜的城市不只是发光的钢铁森林,也可以拥有潮汐连绵,她有些呆怔。
“从这里,到露西妮港,整片区域的光幕都属于我们。”屈历洲指给她看。
他们站在城市的高空,共同享受繁盛景色。
游夏从光华中回神:“是属于我们,还是属于你和你的情人?”
她心里满是嘲弄,但不影响她欣赏美景。
厦京当然也有夜景,但没有这么豪横连城,方圆数十公里共组成一幅画卷的震撼观感。
屈历洲难得有些无奈:“这片风光带名字叫【情人间】,是两年前环仕为保证卢布姆酒店的效益,和港岛城投合作建设的景区。”
“所以呢?”游夏满不在乎,她只想赶紧说外遇的事儿,尽快离婚。
“所以我在【情人间】这个项目上花了很多钱和心思,不过后来渐渐被人传成…环仕总裁在港岛有个情人,奢侈富养。”屈历洲轻笑瞥她一眼,
“这只是个玩笑,我以为是调侃者的共识。”
游夏顿住,不信:“口说无凭。”
“景区当年的建设流程,环仕的投资财报,我个人账户的流水,以及名下任何资产,你都可以随意查看。”
屈历洲对答如流,“我保证,对你毫无保留。”
游夏脸色变得有些难堪,随着屈历洲的字句串联起来,她发现他的说法有很大的可信度。
她这才开始慌了。
按照她调查所得,屈历洲的确是在两年前频繁来往港城,半年前停止来港。
那正好是他们结婚的时间,她觉得他是为保护情人,暂时收敛避风头。
可是现在看来,半年前卢布姆酒店建成,【情人间】同时投入使用,项目正式结束,屈历洲也就没必要再来出差。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情形对游夏很不利。
她不死心地抬高声线:“我能看到的,都是你想给我看到的。你说的那些材料,不都是你一句话就能改吗?”
她把他越说越夸张了。
屈历洲还想解释什么,最终都归为一句无可奈何的伸冤:“夏夏,我遵纪守法。”
“我不管,你还有什么办法自证清白?”
她无师自通,又学会一个无理取闹的技能,“只要我不认可,你的话就始终存疑。”
而屈历洲从来没在她的考验中掉过链子,这次,也不会被难倒。
“如果我的自证没用,那么让小叔来查我,可以吗?”他抬臂环胸,懒洋洋地斜靠在窗边。
即便还在进行她问他答的环节,分明此刻正在接受拷问审讯的人是他,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情景已悄然逆转攻势。
“游总严明公正,又是你的家人,他绝不会偏袒我。”屈历洲在她沉默的间隙里步步紧逼,尾音勾着笑意,“怎么样,需要我现在叫他下来吗?”
这个句式,是她刚刚逼问他时,用过的。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屈历洲姿势和语气都松散,偏又给她一种围追堵截的紧迫感。
游夏在心里保留想法,请游聿行来查,确实是可行可靠的办法。
但同时也意味着,主动接受调查的屈历洲,大概率没有任何问题。
“叫什么叫啊,这都几点了?小叔早就休息了,别……别打扰他。”她凶巴巴地磕绊着。
屈历洲垂眸神色黯然:“原来你一直在因为这件事误会我。”
他还擅长以退为进,伪装弱势,气息降下来,伏低做小的姿态看上去仿佛真的被她蛮横压迫了一般,
“是我没有及时澄清传闻,欠缺考虑了,抱歉。”
游夏真的受不了了。
她心里闹了半年的别扭,竟然或许只是场乌龙。
她筹备已久的离婚,转眼就失去正当理由,还得重头开始想办法。
更可恶的是,屈历洲现在站在她面前,仿佛受尽她给的委屈,她变成唯一的坏人,她输得彻彻底底。
不对,她还没输!还有一件事她要确认。
游夏一把扯住屈历洲,问出的下一句话,让男人整晚从容冷静的脸色转瞬便寸寸崩裂:
她忽然牵起嘴角,这样问他:“喂,屈历洲,你还是处吗?”
第18章 男德一次也是不检点。
屈历洲的眼神豁然堕入深沉,眉眼压低,薄唇抿紧。
在她问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原本松弛搭环的手猛地施力握拳。
小臂肌肉膨撑起块垒分明的线条,青筋遒劲连结,蜿蜒清晰,仿佛皮下汹汹奔涌着,不是富含生命力的鲜血,而是汩汩湿褐色粘稠的欲望。
游夏看他罕见地迟疑了,不由喜上眉梢,乘胜追击地问:“说呀,你是不是处?”
她扯攥着他衣摆的手又紧了紧,扯得屈历洲顺应她的力道,站直身体,向她这边不断欺近。
“我……”
他开口,嗓音哑得嘶郁动听。
他凭着所剩不多的理智,尽量将声线维持在清润温和的音域内,没让她听出“另一个男人”的端倪。
“你怎么?”游夏眯起眼,像抓作弊那样仔细观察他每个细微的表情。
他垂头向她低近过来,两人之间距离越发缩短,
近到她不由自主注意到,他轻启的唇如此湿光潋滟,唇形饱满优美,锋缘清隽明皙,真是一张蛊人犯罪的嘴巴。
他在一个不安全的距离范围里停下,很是接近,又为她保有最后退却的余地,一如既往,完美老公的形象。
屈历洲向她坦诚,字句轻言慢语,拆解隐约的哑调:
“我不是。”
游夏愣了下,这是她预料过的答案,但没来由地,她就是有短暂的片刻在发愣。
她在猜测自己,是不是觉得屈历洲平时表现得太过无欲无求,让她潜意识认为这人本该干净清白,甚至是“守贞”呢?
现代社会其实没必要,不是吗?婚前的事,屈历洲和谁做都跟她没关系,不是吗?
游夏把自己说服了。
但她嘴上不会认。
她挂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笑容,追问:“你做过几次?”
他的眼神从她双眸降落到她嘴唇:“一次。”
嗯?怎么才一次。这倒是出乎意料。
游夏挑刺说:“一次也是不检点。”
还硬是添了句谴责,“你不守男德。”
还好,她庆幸,婚前那夜她找人干了一炮,不然婚后就等于守活寡。
况且屈历洲都开过荤了,她清清白白地和他结婚,岂不是亏了?
那么现在,勉强也算是和屈历洲打成平手。
怎么解释她这种幼稚的逻辑呢?应该是一种精神胜利法。
为了彰显她所谓的平局争斗,也是为了气屈历洲,游夏有些骄傲地主动告诉他:“不过没事,我也不是,所以大家扯平了。”
屈历洲的笑意忽然加深,眼神意味不明望着她,眸光化作一团雾,一泷水,温吞淌过她明艳面颊,用重复她的话,来回应她:
“嗯,我们扯平了。”
游夏满怀期待地,想要欣赏屈历洲恼怒的神色。
但好像……屈历洲并没有任何不愉快。
他们对立在窗边的光韵里,晚风从海面上空吹拂而入,白纱卷扬炽烈飘飞,将他们共同包裹吞没。
彼此视野里除却茫白,只剩对方。
斑驳荧火之下,他们宛若一对共同破茧的蝶。
游夏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好胜心是不是真的太重了。
却没想到屈历洲在这时抛出反问,把比赛推向另一个决赛点。
他好像也和她一样,在意输赢。
但那绝对是与她截然不同的胜负欲。
“夏夏,”他叫她,问她,
“初夜是和当时喜欢的人做的么?”
游夏当即就想起那一夜。
纵然她再怎么喜欢那个男模在床上的表现,但说到底只有一面之缘……不,准确说连面都没见到,五官是骡子是马,她一样都没有看清。
所以跟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不搭边。
“不是又怎样。”她趾高气扬地回答。
她想做就做,谁规定非要和喜欢的人做?
屈历洲笑意不改,他能如此轻易地看出她好强,哪怕是在奇怪的小事上。
甚至,还能轻易地压制住她。
他嗓音温润,唇角微弯,暗透出虚迷致幻的笑弧:
“那么……你还是输给我了,夏夏。”
“……啊?!!”
游夏抑制不住地惊叫起来。
什么?
这也能输?!
意思是,他的初夜是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做的呗?!
……不是,谁问他了!
***
游夏一夜身心俱疲,没再跟屈历洲多掰扯,回房间睡个囫囵觉天就亮了。
起来收拾一下,踏上回厦京的路途,像来时那样,在飞机上补会儿觉就落地厦京。
从VIP通道走出机场负二层,已经有一行人站在接机点等候屈历洲,有男有女,清一色西装革履职业装,看上去像是在回集团路上就要召开会议的样子。
站在这群肃穆深沉的黑色中,游夏显得尤为特立独行。
上身一件侧腰压褶红色吊带,裸出薄肩纤臂,更衬得皮肤凝白,脖颈修长优美。
吊带后面设计感大胆热辣,全然露出女人骨感丰腻的美背。阔腿高腰牛仔裤一垂到底,松弛慵懒,几乎掩住脚上白鞋。
一头浓茂黑发长过腰际,柔顺亮泽,发量惊人。头上戴了顶白色鸭舌帽,与腕间珍珠白骨瓷钻表互为点缀呼应,方形宽边大墨镜快要遮住女人大半张漂亮脸蛋,两边发丝别去耳后,露出整套红宝石项链和耳环,奢品香包斜跨。
她的整体是港风香江美人装束,甜酷妩媚,充满元气又风情十足。
而屈历洲一身西装,低调内敛又不失细节,站在她稍后半步位置,很好地衬托着她,也完美地匹配于她。
撕开手中冰棒的包装纸,边瞥了眼这群精英,游夏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屈历洲这个资本家,真是够声势浩大的。
“老板,夫人。”男助理这时候走上前来,微颔首,转头对游夏恭敬礼貌道,“按您的要求,已经为您把车安排好了,需要现在开过来吗?”
“不用。”游夏朝他伸手,“车钥匙给我。”
她可不想在回家的路上,听这帮人严肃开会。
有个处处一丝不苟的屈历洲在身边,就已经很无聊了,他手下这些人估计也不会太有趣。
有这时间,她不去开超跑去炸街玩。
男助理闻言*,连忙将一辆迈凯伦跑车的钥匙递给她。游夏接过来,想把手中的冰棒包装纸扔掉,结果扫了一圈,发现周围竟然一个垃圾桶都没看见。
不由地有点无语,她正准备将包装纸随手揣进高奢香包里,想着等下找个路边垃圾桶再扔掉。
谁知身旁屈历洲蓦地伸手过来,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装纸,低睫凝着她,淡声问:“不累么?派个司机给你?”?这是在干什么?
又秀什么?在他下属面前也要装恩爱吗?
这个爱演戏的伪君子。
“用不着,我可以自己开。”游夏想也不想地拒绝,咬下一口冰棒,手里捏着车钥匙抛了下接住,告诉屈历洲,“行李直接帮我运回家,走了。”
然而刚一转身,脚下还没来得及迈步,手臂倏然被身侧男人一把握住,拽近,屈历洲略微弯腰,偏头敛眸望向她,淡淡弯唇:“回去好好休息,乖乖等我回家。”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低头,不免觉得老板和夫人感情微妙。
说好不像太好,说差又像在打情骂俏。
游夏奇怪地看他一眼,条件反射想挣开他。
不料屈历洲桎梏在她胳膊上的力道十分强势,半点不由她逃脱,她忍不住有些恼怒,厌烦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一股子嗔然傲娇的大小姐姿态展露淋漓。
看来这波恩爱不装完是不让她走的意思了。
游夏暗自咬了咬牙,行,那就演。
她一下子又瞬间变了脸。眉尖舒展,秾艳红唇轻挑,嘴角牵起媚态笑容,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配合地贴过去,抬起双臂,径直勾揽上他的脖子。
细弱无骨的蛮腰撞上他的身体,紧密相贴。
屈历洲眉骨隐动,咬肌一瞬绷紧了下。下意识的反应是撤开身后退,与她拉开这不合时宜的距离,他本应该这样做的。
对于她毫无征兆又不觉明历的这份贴近,他并非不想,而是太想,以至于有些无法承受。
可当他刚要表露出向后躲避的意图,前一秒陷于被动的女人早已占据掌控权,游夏微微踮脚,手上更加搂紧他,不许他有任何躲退的余地。
于是旁观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总裁和夫人婚姻的确非常甜蜜,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却没人听得到,此刻游夏凑近在男人耳边,唇瓣轻动间吐露的话语冰冷,不近人情的傲慢:“屈历洲,差不多得了。”
她口吻饱含轻蔑,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这样告诉他:“我们最近好像太经常见面了吧?”
“成年男女之间,太经常见面是会产生感情的。”
她也会仰望他,以一种高位睥睨的眼神。
她嘴角牵起近乎狡猾的笑意,晶莹剔亮的眸子像被擦拭过的琉璃般,通透无暇,流转出漫不经心的底色,眉尾眼梢,都浸泡着名为高傲的倦怠感。
“你说说你,我们假夫妻而已,这么入戏,万一爱上我可怎么办?”女人哼声哂笑,不加掩饰的讥诮着色在每一个字音词句里,给他忠告说,
“所以,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比较好。”
“你少回家,我们少见面。”
“互不打扰,各自开心。”
她一连说了三句,每句话都是在抗拒他。
游夏必须给他提醒,让这男人少在自己面前晃悠。只有他少出现,她才有更多空闲,和她挑中的那个男模玩。
毕竟马上要回集团上班了。
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
无论如何,她必须要赶在上班之前,再见一次那个男人。
游夏说完便放开他,煞有其事地装作贴心妻子,替他轻掸两下肩头并不存在的褶皱,再次叮嘱说:“专心忙你的工作,别太想我。”
屈历洲没有被她的气势撼动分毫,只是顺势握下她的手,放在掌中把玩,眼色伏藏些许散漫不经,勾着笑逗她:“要是我做不到,怎么办?”
游夏嫌恶地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根本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里说些没营养的肉麻话恶心她。
她恼火地从牙缝里挤出微小的气音,皮笑肉不笑:“做不到就去死。”
撂下话,她迈步绕开男人朝前走去,艳红宝石耳环晃荡出剧烈摆弧。
啧,真是不禁逗。
屈历洲停在原地,低头压下的笑容模糊蒙昧。
稍微侧眸,他的视线始终追逐着女人,目送她快步走远的背影。
游夏一脚油门离开。
开着她心爱的超跑迈凯伦,一路炸街去潇洒,消费的奢侈品购物袋,大小二十来个,安排人直接送回别墅,自己美美享受了一餐下午茶,同时还不忘做个美容。
五点多开车回到别墅,天还没黑。
黑色雕花双扇大门缓缓洞开,鎏金纹饰在夕阳下泛出暖光。
她一脚油门轰进去,敞篷车掀起气流,卷落攀附在铁门上的几朵凌霄花,墨镜片映出道路两侧飞速倒退的法桐树。
亮橘色迈凯伦呼啸而过,携风经过主楼前绿荫草地时,后视镜中无意间突然闯入一道身影,令游夏觉得很是眼熟。
她点了下刹车及时停住,往下一拨墨镜,眯眼仔细地多瞅了一眼。结果原本喜眉含笑的双眸当即冷却冻结。
她下一秒立马变了脸色。
后视镜中映出的画面,是一人一狗。
让游夏一眼就感觉熟悉的,其实是那条狗。
那是她的狗。是塔吊。
而那条杜宾猛犬,她的爱犬此刻正被另一个男人牵在手里。
塔吊的状态有些奇怪,走路的四肢都颤抖到有些不协调,原本高高竖起的耳朵向后折倒,尾巴收夹,是动物害怕的本能表现。
这条凶猛的烈犬,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态。
而前人还在拖拽着它往前走。
那人是和她有过节的屈历洲亲弟,屈戎。
游夏二话不说迅速换挡,脚下给油,手中方向盘两圈直打到底,轰地一声尖锐啸鸣中,车头瞬间干脆利落的整个大调转。
屈戎。
屈戎竟然敢私自跑来她家里,还敢犯贱碰她的狗?
把塔吊搞成这样,找死。
如果不是她恰巧回来撞见,搞不好塔吊会真的被他就这样带走。
一想到塔吊可能会遭遇某种未知的不测和危险,游夏简直要气炸了。
她猛然深踩一脚油门,仪表盘指针骤然飙升,轮胎与柏油地面激烈摩擦发出尖哮,无比迅疾的霎时,橘色迈凯伦轰然杀上草坪,朝着屈戎的方向凶猛地逼冲过去。
屈戎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场景,根本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像被钉住般,傻在原地半步没动弹。
游夏不减速,机能出色的超跑直直飙向男生。
她恨不得直接撞死他。
车头在离屈戎大腿近至分毫的位置一秒刹停。
车体掀起的风擦过屈戎的裤管,他瞳孔骤然缩紧,踉跄后退时被不平整的鹅卵石绊倒,重重跌坐在草地。
超跑的车前灯打亮他煞白的脸,手掌在石缝中蹭破,他被刺得睁不开眼。
塔吊看见主人回来,立马脱缰跑跳过来,围在她的车边惨声吠叫不停。
游夏心中火气更加暴涨,一把扯下脸上的墨镜随手扔去副驾,冷脸望向车外的屈戎,眼神狠恶,不断起伏的胸腔积涌着无法平息的怒火。
甚至等不及车门上升,她一手撑住前挡风玻璃边缘,另一手撑在驾驶座椅,身体重心前倾压低,猛然一个借力,直接翻跳出挡风玻璃外。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车前盖,视线略微紧张地瞥向在车边打转的烈犬塔吊,看见它行动灵活,身体没有大碍,这才稍微放心,移眸冷视屈戎。
屈戎被游夏又疯又狠的行径吓得不轻,甚至一下子惊恐过度,腿上都没力气马上站起来,只能气急败坏地叫嚣:“游夏,你搞什么?!”
游夏没出声,只眼神憎恶地看着他,然后飞身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冲过去跨坐在他身上,把人死死压住,抡圆了膀子动手便照他头上打。
屈戎一时没料到这出,被雨点般的拳头砸懵了,只能边护着脑袋边叫:“等一下,啊!别打,听我……啊!”
游夏根本不听他说,一下比一下打得更重。
本来就讨厌这个臭小子。
这个混蛋竟敢趁她不在,偷偷欺负她的狗!
欺负她的狗,就等于欺负她。
她越想越气,狂揍屈戎的动作也更加迅猛起来。
塔吊见两人撕扯成一团,急得在一旁转圈狂叫。
“游夏你这个…啊!泼妇!”
有了上次在老宅的教训,屈戎从潜意识里就知道绝对不能还手。
不仅游夏不好惹,要是她伤着了,到时候他哥屈历洲也会叫他好看。
他抱住脑袋护住弱点,找不到机会解释,破口大骂:“疯女人赶紧给我起开…啊!!”
骂她的结果是更加遭受重击。
事发突然,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游夏的拳头声跟打鼓似的,屈戎哀嚎叫骂声不绝于耳,狗吠声响亮又急促。
噪音混杂在一起,在这栋华贵的别墅前,显得如此登不上台面。
纵然游夏是狗主人,但也听不懂狗语。
塔吊上嘴努力咬住主人的衣服,向后拉扯,试图把两个人类分开。
“塔吊快过来帮忙,我给你报仇!”游夏杀红了眼,误解了狗子的意思。
屈戎移开护脸的手臂:“卧槽找我报仇?你他妈……哎哟!”
他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塔吊只能挤进两人中间,想要拱开游夏,或是护住屈戎,但一切都徒劳,它根本阻止不了狂暴状态的游夏。
够了,他说真是够了。
就算游夏身材纤瘦,打人也不是很痛,作为男人受几下就过去了。
奈何她的拳头完全没个停,谁也扛不住一直挨揍。
何况身上还有只雄壮的狗压着,重死了!
屈戎忍无可忍,骤然挺身而起,靠男性身体与生俱来的爆发力,奋然翻身将游夏和狗全都控制住。
在沉沉夕幕的昏色中,三个……不,两人一狗以奇异的姿势纠缠撕打,在草地上滚满泥灰草屑。
各有各的乱七八糟,又扭作一团,令人五米开外就分不清首尾。
游夏反被屈戎撞到在草地,压住身子,双手还被他一只手掌大力钳制着扣过头顶,屈戎气喘吁吁地按着她。
他们和狗,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狼狈不堪。
屈戎咬牙警告她:“嫂子你再打,我就真对你不客气了——”
“是吗。”
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穿透夜色。
躺倒的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夜色如泼墨,屈历洲静立在雕刻繁花的黑色大门旁,修挺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四野弥漫青草泥土的潮湿气息,庭院灯将他的影投在石径上。影子自他脚下扭曲延伸,不断拉长,像条肆虐疯长的毒藤。
地灯没能照亮他的面容,只有月光淡辉,寂声勾勒他阴鸷的侧脸。
他忽然慵懒扯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看上去没什么情绪,反而让这夏夜变得瑟冷起来。
表面还是那副矜贵模样,开口却森冷骇人:
“屈戎,你在找死。”
第19章 烈药(上)屈历洲,只有我能帮你,要……
游夏被压倒的姿态落进屈历洲眼里。
他的指节扣抵在门框上,手背浮起几道苍蓝的筋络,脉管随指骨收紧力度而微微翕动,像是冰层下浮游暗泳的怪物。
游夏跟屈戎两人之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叔嫂分寸,什么恭和谦让,全都是狗屁。
你按着我,我揪住你,谁也不惯着谁。
这画面,屈历洲只觉得扎眼。
她那一袭漂亮的红色小吊带,早上还光鲜整洁,站在他身边养眼互衬。
现在,竟然,被别的男人弄乱,摁在身下。
干净的嫣红短背心沾染灰黑,裸露出脊背躺压在草地上,白嫩的肌肤蹭满脏污。
屈历洲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下,干渴到发疼的嗓子咽下即将破笼而出的情绪。
西装领口处端正佩戴着夹扣,暗银色细链随沉闷的呼吸幽荡,在夜色里明灭,折射冷冽闪烁的碎光,与他周身低气压形成强烈共振。
屈戎怎么敢?
一个瞬息里,他的目光如刀,千万次剐在屈戎脸上。
屈戎看不清大哥的神情,但能感受到格外的冷意,他跟游夏纠扯的动作僵住了。
游夏也心思迥异。
又来一个掺和的,她根本没在怕,就算他们兄弟俩联手对付她,她今天也要给塔吊讨个说法。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屈戎在看见屈历洲迈步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片深黑的阴影就从上方投射而来,将她笼罩。
“起来。”
屈历洲冷淡的声色兜头降下来。
从游夏躺倒的角度,能看见他攥紧的拳青筋暴突。
屈戎抖了下,不敢有任何异议,唰地从地上蹦起来。
虽然害怕大哥,但跟游夏流星雨一样的拳头比起来,他还是觉得看到了救星,连忙表态:“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都快被她打死了。”
“我打死你都是轻的。”游夏把飘进嘴里的草屑呸掉,随手扯了下吊带衫,紧随其后爬起来。
屈历洲摁亮手机,拨通别墅内线,腔调平缓:“调半小时前的监控,另外派宠物医生过来。”
越是沉着,越是不露声色地冷静处理,越暗示着他几欲狂躁的内心。
屈戎下意识想后退,不料一旁的游夏根本没注意气氛的怪异微妙,她甩了下手,想趁屈戎这小子不注意再扑上去发起进攻。
她刚抬起手,屈历洲动作更快,突然间出手截停她即将落下的拳,捏攥住她手腕拉下,轻而易举将她扣住。
“够了。”屈历洲看向她的目光温和宁静,眼底却潜藏将至的风暴。
被他平时矜贵儒雅的样子蒙蔽了,游夏这才发现自己与他力气悬殊,她一丝一毫都挣脱不了。
游夏怒从中来:“什么意思?你们是一家人,所以你偏帮他?”
游夏在他手中挣扎地厉害。
蓦地,屈历洲抬眼看向远处小跑而来的管家和医生,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愤懑地揉着自己的手腕,开口就想将兄弟俩一起骂。
而屈历洲忽然动手脱下西装外套,动作优雅却带几分暴戾意味,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里,袖腕露出的名表秒针正跳动。
平静表盘下压抑的机械转速,是他即将失控的心率。
他用西装包裹住她,不像从前做过的那样动作轻柔,细致缓慢。而是不由分说,不容许任何抗拒地披在她肩上,覆盖住她痕迹凌乱的裸背,用力裹紧。
管家急匆匆跑过来:“先生,太太,监控已经传导至主楼门禁屏幕,医生也带来了。”
屈历洲慢条斯理整理衬衫袖口:“你们把狗带走,做个全面检查。”
“你敢!”游夏听见就急了,“别想把我的狗带走,你们想趁我看不见对它做什么?”
屈戎听她这么说也是忍不住发话:“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你点谁呢?我都跟你说了……”
“夏夏。”屈历洲直接打断了他的暴躁发言。
对她说话时,嗓音温润语速缓慢,却莫名有种后槽牙咬紧的崩裂感,似乎在一点点磨尽自己最后的好性子,
“家里有私人宠物医疗室,你是不是从来没发现过?”
游夏卡顿了。
有……吗?她真的没注意,什么时候有的?
难道刚入住这栋别墅的时候,宠物医疗室就在了吗?
家里没有别的宠物,屈历洲也不养,只有塔吊一个宝,所以是特地为塔吊设计的诊室吗?
她现在脑袋转不过弯来,眼下燃眉之急,就是给塔吊检查身体没错。
屈历洲的意思是,在家里就有条件检查,塔吊不会离她太远,还在她身边,这样她还是能接受的。
她还没发话,屈历洲垂眸看向塔吊,大狗瞬间坐立,乖乖等待指令。
他发出简短指令:“去,跟医生走。”
狗子旋即起身,安静跟住管家和医生离开。
游夏没说话,算是默认。
但她心里有事,完全没发现屈历洲跟塔吊之间的疑点:
按理说,屈历洲应该从来没有和塔吊有交集才对,为什么塔吊会这般听他的话?
甚至比游夏这个真主人,还有过之无不及。
她忽略了这个细节,在意更重要的问题:“说,这个人怎么处置!”
她指着屈戎,固执地要说法。
屈戎也不甘心地指回去:“你最好是别后悔!”
他们互相指指点点,僵持对峙着。
倏然还是屈历洲那只修长昳丽的手干涉在他们之间。他握住游夏纤骨轻盈的手,拉着她往主楼正门走。
“你干什么……别拉我,我今天必须打死他。”游夏被他拽地无法停止一步,只能嘴上坚持。
屈历洲把她拉到门外的电子屏幕前,站在她身后虚拢着她,一手扶按住她肩膀,另一手展臂越过她,在屏幕上点划两下,调出视频,还不忘声气低沉地安抚她:“看完监控再打也不迟。”
“……不是?哥?”屈戎屁颠颠跟哥嫂在后面,试图唤醒兄长之爱。
视频很短,起先是一片灰黑色衣角掠过路外尽头转角,然后模糊的呼唤声响起,原本在草坪上晒太阳的塔吊被吸引了注意,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出去。
紧接着,画面里响起塔吊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大门前飞掠过一个男性身影,从另一端奔向狗叫声源地,看衣着打扮就是屈戎。
屈戎边跑边大声呵止,画面安静了半分钟,许久屈戎才牵着塔吊,从画面外走进别墅大门。
画面停止在这里,三个人一时沉默,都在思索。
起初那个招唤塔吊出去的人,明显才是罪魁祸首。
塔吊不是贪玩的性格,能唤它出去的必是熟人,除了狗主人游夏,就只剩平时照顾狗狗饮食起居的佣人。
加害者甚至了解别墅的监控系统,懂得在监管区外作案,更证明是家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在本次事件里莫名受伤的屈戎,他窜到两人侧面,大声质问:“你看吧!是我救了你的狗,你连话都不让我说一句,你还打我,嫂子你冤枉好人!”
屈戎顶着满头包,本来想控诉游夏的恶劣。
又想到今天自己来的目的,是为了求哥嫂把那些不限额的卡给他开回来,他也只好咽下不敬词汇,装得弱势一点。
最后还不忘叫声“嫂子”,在哥哥面前卖个乖。
为什么是对哥哥卖乖?
因为游夏是个疯女人,屈戎没好气地想。
游夏从看视频时就一直沉默,看见少年飞奔去救她的狗,内心的确惊了一下。
上次见面时,屈戎对塔吊一无所知,他根本不认识塔吊,今天只是单纯地路见不平,就不顾危险冲上去救出狗。
至少是个爱护动物的正直小孩,她倒是有点对屈戎刮目相看了。
看着屈戎眼里敢怒不敢言的情绪,游夏开口诚恳道歉:“对不起了,屈戎,是我没搞清楚错怪你,你想打回来或者需要额外的补偿,可以随意提要求,抱歉。”
屈戎懵了:“啊?”
这还是游夏吗?
处处跟他针尖对麦芒的游夏,竟然二话不说,坦坦荡荡跟他道歉,反而把他弄得不知所措了。
“我们老屈家,打女人这事儿是不存在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脑袋短路,连开卡的事都忘了提,“诶没啥大事,你都道歉了,我不怪你了啊。”
游夏是爽快人,既然屈戎不计前嫌,她立马问出关键问题:“是谁弄了我的狗,你看见脸了吗?”
“没,那人一身黑,戴着帽子口罩,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屈戎摇头。
她感觉肩膀上屈历洲的那只手有点碍事,一下子拂开,离屈戎近了一步,又问:“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屈戎说:“我感觉那人认识我,至少知道我是屈家二少,看见我过去,那人撒腿就跑了。”
两个人沉浸在探案的线索里,没发现后方屈历洲脸黑如墨。
屈历洲空着那只被她拂落的手,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线,眼窝深处漠然的冷光严寒透骨。
鼻翼微微收紧,带动每次呼吸都深重沉缓,仿佛在胸腔压着块千斤的沉水石。
再往下去,颈侧突显的肌肉修长有力,宛如蓄势待发的弓弦。
“哦对了,那人用来套狗的器具还被我扔在外面呢,你赶紧让人捡回来保留证据。”屈戎想起来提议道。
游夏点头:“好,我这就安排。”
刚刚还大打出手的两个人,现在竟有结伴破案的架势。
甚至无论哪一种,他们都把屈历洲当做不存在一般。
屈历洲眼角抽动,薄唇几乎抿得发白,却在唇角忽然牵扯出一抹极为浅淡的弧度,像块坚冰裂开细纹。
纯净迷人,又危险至极。
他轻轻推了下游夏的后腰,笑着提醒:“既然已经解开误会,那么我们可以回家了,对么?”
游夏终于注意到一直默默守候的老公。
“哦对,”她赶紧推开门跨进去,回头居然还是对屈戎招呼,“进来说吧。”
屈历洲先一步跨进门,从后环抱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温沉嗓音带着些疲倦和怨怪:“夏夏,我说的是‘我们’。”
屈戎就这样被挡在门外,他仰头看着,他的哥哥揽抱着女人,仿若一头护着珍爱猎物的猛兽,垂眸凝视他的眼神暗得不见一丝光。
游夏暗自想抠开屈历洲的手,但屈历洲禁锢她的力气大得吓人,手臂牢牢地箍住她的腰身,还将一部分体重压在她身上,恰好是压得她动弹不得的程度。肩窝也被他下巴硌痛。
她真的不懂了。
这人就非得在这种时候,秀什么破恩爱吗?现在的时间点合适吗?
屈历洲把她扣在怀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眼神和声音都充斥上位者的震慑力:“我们家的事,我会查,你可以走了,屈戎。”
屈戎眼见着屈历洲抬脚要把门踢上,赶紧表明:
“哥,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我有事……”
“明天你的卡会复额。”屈历洲打断他,一句话就轻易将少年的乞盼实现。
深色檀木门缓缓闭合,最后门隙里流出男人的眼神阴郁寡冷。
他用逼退雄性竞争者那般的低吟语调,警告屈戎:
“现在,滚。”
别墅大门彻底闭阖上。
游夏搞不懂屈历洲这人抽哪门子疯。从刚才出现到屈戎走,一整个晚上都很奇怪,虽然话还是不多,但句句都带刺,尤其对屈戎。
她想拦人没拦住,气得回头瞪他一眼,质问道:“你干嘛急着撵人啊,我跟屈戎还有话没说完呢,你……”
她后话没能出口,陡然僵在嘴边。
因为她发觉眼前的男人好像……看起来状态很不对劲。
屈历洲松开她,一手撑在门上,身形微晃,似乎竟然有些站不稳的样子。他半低着头,乌密黑直的长睫垂敛下来,完全遮蔽起那双幽深的眸。
灯影流动间,只照下晦黯难懂的阴翳弥留在眼睑处。
游夏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有些异常,不由地轻蹙眉尖,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问:“你怎么——”
这次一样没能把话说完。
前一秒还勉强可以自己撑在门边的男人,这一秒顺着她拉扯的力道,居然稳不住身体重心直接歪头再次倒在游夏肩上。
“喂,你……”游夏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接住他。瞬时,雨后冷茶香调挤入鼻腔,清消冷峻的味道里混染着明显浓郁的酒香气。酒气将他玉润薄凉的气质玷染,片点荤浊欲感,随浅绯着色在他脸颊。
“你喝酒了?”游夏不免感到意外。
“嗯…”男人闷哑应声。
真奇怪。他们从机场分开到现在也不过半天的时间,外面连天都还没黑呢,什么场合居然需要他堂堂环仕太子爷大白天的应酬,还…喝成这样?
印象里,屈历洲与她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她爱玩,嗜酒,重欲,贪欢,不设计划、不守规矩,不想明天。
而屈历洲几乎是她各种意义上的反义词,他理性,寡性,流程规整,万事妥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碰烟,不酗酒。
这好像是游夏头一回见到屈历洲喝多,有些失态的样子真是百年难见。
她没法,毕竟跟他没仇没冤,还能把他丢在大门口不成?
她只能搀起他,步步艰难地走向沙发。撑起重物是很考验核心力量的,她腰腹用力到酸痛,连拖带拽艰难地架着他往前走。
“你倒是自己走两步啊!最好别是在这给我装!”她全程骂骂咧咧的。
只是游夏本就缺乏锻炼,很快就招架不住屈历洲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快到沙发旁时已经撑不住这个男人的重量,腿上一软,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斜栽下去。
所幸她摔在沙发上不至于受伤。
不幸的是屈历洲随她一同栽倒,超大一只男人,整个扑压在她身上。
她肩头原本披着他的外套,也在这个过程里散落在地,荒唐凌乱惹人羞恼。
游夏立马伸手去推他,不料屈历洲一反平素礼貌分寸的绅士素养,非但不配合,反而更加压紧她的身子。
腾出一只手径直捉住她的两只手腕,圈紧,压过她的头顶扣在沙发上,令她一时动弹不得。
他凑抵过来,鼻唇稀微蹭弄了下她的颈窝,闷声含混:“夏夏,你真的很不乖。”
“我说过的,不许再跟他打架。”他贴得更近,薄唇几乎压在她颈侧动脉,轻缓慢吻地厮磨,以唇温读取她血管脉跳极力泵搏的生命力,聊做抚慰。
“怎么不听话,嗯?”他语气还算温柔。
只是温柔得有些残忍。
男人吐息炽烈,喷洒在她颈侧肌肤,偏烫的体感温度细细密密渗透皮肉之下,涌进血管,一下子激惹起诡异燥郁的热度,令她的全部感官烧灼得敏感。
游夏不自觉皱起眉,缩蜷起单侧肩头,想要偏头躲他。却发现早已被他逼至沙发最里面,又被他施力压住身体,无论她如何避让,都无法从他的气息包围里逃遁半分。
她只能再次试图抽动手腕,更是徒劳。
男人桎梏的力度坚定不移,令她根本无从撼动半分,她蜷起腿想踹他,偏偏对方早有所觉般,快她一步用膝盖径直抵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屈历洲喝过酒的缘故,游夏觉得今晚的他格外不同,仿佛一只褪下温顺羊皮的狼,犀利,蛮横,野性十足。
这样如砧板鱼肉的被动,让游夏有些受不了。
感受到自我气息愈渐紊乱的一霎,她抿了下唇,随即抬高声音,掩饰那些或心虚、或慌乱的情绪:“你怕我误会他,刚才怎么还连门都不让人家进来!还让他滚?”
“你真的这样认为?”得到的却是,耳畔男人一声郁沉的嗤笑,四两拨千斤的语调下,貌似伏藏着不近人情的刻薄,“难道我会心疼他么?”他问。
看来是他上次的话,说得不够明白。
这次,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和屈戎发生任何,多余接触。”
可是游夏没在听。
她明显走神了。
女人明媚盎然的眸光里,流露出一点思考。她在想,自己最近出门在外都得罪了谁。她很清楚,今天对方搞走塔吊当然不是最终目的,那或许只是给她的一个下马威或是警告,他们不是想搞她的狗,而是想搞她。
“啊…疼……”耳垂蓦地传来尖锐痛感。
游夏忍不住惊呼出声,瞬间从沉浸的思绪里醒过神来,耳肉被咬的疼痛感让她瑟颤起来,更加大力挣扎。
偏巧屈历洲不知为何忽然有意松力,游夏这才得以成功挣开他的手掌,双手终于重获自由。
然而还没来得及再次推开身上的男人。忽然,一阵静音震动在两人贴抵的身体之间弥散开来。游夏花了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是屈历洲裤兜里的手机在响。
她不耐地推了推男人的身体,催他:“喂,接电话。”
谁知屈历洲状似没听到般,动也不动,仍旧懒洋洋地伏在她身上。
手机仍然持续不断地震动,昭示着对面来电人极具良好不懈的耐性,仿佛这个电话不接对方就会一直打进来。
游夏被烦得不行,忍无可忍下干脆直接伸手进他西装裤的口袋里,凭感觉去摸索他的手机。
可她被屈历洲压着,没办法低头去看,视觉上的欠缺令她手指探索的过程毫无章法,而她又从来不是温柔的那一个。
“嘶…”倏尔,她听到屈历洲哑然沉喘了一声。
“怎、怎么了?”游夏也不由蹙眉,停了手。
她好像……没有碰到什么不该她碰到的地方吧?
但并未等来男人的回应,好像刚才男人的一声喘音不过是她莫名幻听的错觉。
他手机的震动音还在响个没完,游夏不疑有他,很快摸到他的手机,瞥了眼界面,手指飞快地替他滑开接听键,贴在他耳边。
却没想到电话被接听的一刹,屈历洲倏地弯起嘴角,修削长指勾住她肩骨上的细红吊带,另一手捏住她的两颊,将*她脸蛋掰偏一些角度,迫使她全然展现出纤弱白腻的颈项。
下一刻,他削薄的唇瓣贴上去,避开脖子动脉毫无征兆地咬住她。
他没有半点温柔或疼惜,完全相悖他一向斯文优雅的做派,令人恍惚感觉像变了个人。
蜜桃调回甘的甜美香味,快要将他浸透。
听筒那端传来男助理的声音:“老板。”
“啊……屈历洲…你别……”游夏根本没准备,无从防备他突如其来的舐咬,只有凭本能僵直了下,下意识惊叫出来,谩骂的尾音都溢满瑟颤,“混蛋……”
电话里:“……”
屈历洲眉眼略弯,唇畔笑意渐深,漆黑眼眸深深凝视着她,那里似乎浸透戏谑而促狭的意味。他缓缓抬手,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淡淡嘘了声。
“说。”他冷淡对手机道。
“……下午会所里,给您下药的人找到了。”那边助理很快汇报说。
“嗯,知道了。”屈历洲情绪平淡。
可屈历洲这时候看似声调淡稳,却用舌尖细细辗转,在他刚刚留下牙印的位置,胁迫着她的莹润白肤留住一颗媚色红痕。
他口腔温度和湿濡潮意层层叠加,将她思维的混沌感推向峰值,又在难以承载的临界点,滑移至她冰肌玉骨的肩膀。
在她肩头毫不怜惜地狠咬一口,然后种下一颗草莓印,标记出一些狰狞可爱的小淤伤。
偏还用一手捂紧她的唇,不准她发出声音。
游夏感觉自己抖得像块筛子,绷紧每一条筋弦去感受他,深陷沉溺竟然一时分不出精力来寻找思绪。
肾上腺素激增,仿佛倒吊在愉快与痛苦的边缘晃荡,徘徊痛苦之际,快意也会拉扯着她叛逃理性。
记不起‘要推开他’这件事。
整个人迷蒙懵忪,还傻愣愣地帮他举着手机。
头晕目眩的混沌中,她隐约感觉到助理在电话中迟疑了下,片刻后,又礼貌问道:“需要帮您告诉夫人吗?”
游夏猛地一顿,水光盈动的眸子凝向屈历洲,眉头紧皱。
她在表示诧异、不解和厌烦与抗拒,但无论是哪一种情绪,都充溢着生机勃勃的鲜活情感。
那些由她演绎出的情感,近乎灾难性地死死勾紧他的理智。让他必须拿出十足十的精力来克制堕落的欲念,压抑露骨的索取,强制自己深藏起就地施暴的罪恶情绪。
他开始在[呵护她]与[毁坏她]之间,撕裂自己,对抗自己。
屈历洲轻沉一口气,低低喟叹了声。
半晌,他从游夏脸上收回手,放开她的唇,眯眸笑看了她一眼,歪头朝手机示意她,问:“需要么?”
游夏二话不说直接给他挂了电话。用力一把推开他,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又像是心里气不过刚才被压制,输了气势,她回头问他一句:“你被下药了?”
“啧,男人。”她低蔑哼声,“漂亮得过火,也蠢得过分。”
屈历洲没再拦她,而是选择放过了她。
他跟着缓慢地坐起来,姿态不同于往日那般端整礼仪,而是十分松弛散漫,双腿岔开,后靠着沙发背,慵懒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游夏感觉像一拳怼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有气没处撒。她咬咬牙,不想跟他继续多掰扯,转身就准备离开。
突然间。
她又顿住脚步。
转身回来。
她又在思考了。
助理刚才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屈历洲被下药了。
是什么药,可想而知,豪门圈里那种下三滥的催.情助兴药物,她司空见惯。
没错,他被下药了。
还有,他喝酒了。
人的基础常识告诉她,药物会控制理智与思维,酒精会加速药物的稀释和催发。
也就是说,清醒时候他有多疏离警觉,此刻的他就有多意识薄弱。
他会完全丧失防备能力。
他会,仍凭她操控。
任她操控?
这个想法猝然击中了她。
游夏莫名地笑了。她迈步慢悠悠走近沙发上的男人,站定在他面前,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忽然这样告诉他说:“屈历洲,如果我接下来的问题,你的回答让我满意的话,”
“我可以帮你。”
屈历洲半挑起睫,对上她的眼睛,反问:“帮我?”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她停顿在这里,下一瞬蓦然将身体前倾靠过去,伸手撑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
之后,她曲起一条腿,抬起膝盖,轻力缓缓地压挤上他的,她眼梢微扬,将上一句话补完:“也只有我,有资格帮你。”
屈历洲极重地闷哼一声。
游夏更加得逞,轻轻挑眉,问他:“要吗?”
第20章 烈药(下)游夏仰头,主动朝他吻了上……
屈历洲坐得太过松弛散漫。他慵懒瘫倚在沙发背,腿岔开,身体向下滑坐几分,头向后仰靠着,下颌略微昂起拉扯出锋利线条,萎颓的姿态里落有一点清傲的倦怠感。
与平素端方矜雅的形象出入太大,反差强烈。
他颓靡恹恹地掀起眼,凝视着身上的女人。
看着她眼尾浸满狡猾的笑,站定在他面前,重心慢慢挪移向他,伸手撑在沙发椅背上,欺身倾靠上来,另一手反背在身后。
女人盈盈纤瘦的腰肢如此柔软,薄弱,好似不堪一折,却又具有极为惊人的柔韧度,在他眼中渐渐弯成曼妙性感的腰曲。
屈历洲半眯起眸子,额角青筋暴凸,喉结滚水,不动声色地咬紧腮肌。
而游夏却对此没有半点觉察。一心只顾沉浸在即将可以操控屈历洲的兴奋与得意情绪中,让她缺乏对危险讯号的警觉,低估了酒精与药物的麻痹作用,更缺失对眼前这个男人该有的防备心。
她单膝曲蜷,塌下细蛮腰身,半跪在他腿间,与他双腿交错,低垂长睫笑眼凝视着他,红唇轻动,命令:“说话,屈历洲。”
“回答我,你要不要我…”她进一步逼问,心思恶劣地故意将话说了半截,停顿的话尾字眼如此糟糕。
片刻,才轻飘飘补上两个字,“帮你。”
末尾字词落定。
她微微歪头,一瞬不瞬地仔细注视着男人。
如同一名实验记录员在认真记下实验对象的每一份细致反应那般,游夏眯眼观察着他,不肯放过男人的任何微表情。
在这个凝眸打量的过程中,她的膝盖渐然无声地向前挪进了一寸,又进一寸。抵住,而后若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
非常微妙地一下。
她的动作不够灵巧,拿捏不稳力度,小心试探的接触里,又带有近乎莽撞胆大的笨拙。她是这样不觉明历,不知分寸,不懂收敛。
屈历洲不自觉压低眉骨,险些抑不住因她而起的、动荡的黑暗情绪。他下颌绷紧,体内叫嚣空缺的不适感愈发难以克制,颈间筋脉微跳,吐息渐沉。
游夏轻眨眼,饶有兴致地盯着屈历洲看。
原来是有反应的。
或者说,他反应很大。
炽烈热度源源不断,紧密贴覆在她膝头。
即便隔着牛仔裤的粗粝布料,依旧能感触到那里温度异常偏高,仅仅一瞬的贴近就快要将她灼化,游夏觉得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膝头不自觉往回缩动两分,牛仔裤料的摩擦会令皮肤变得更加敏锐。
她顶上来得很突然,撤走的动作更加匆促。她永远是这样,看似张扬不羁,脾气说来就来,实际年轻胆小,脆弱,敏感又娇气。
就像此刻,她完全不会顾及他忍耐的不易。
游夏根本没意识到当下的境况,甚至在短暂撤退后又不甘心,试图直接蜷腿压上来。屈历洲皱起眉,腾出一只手掌扣握住她的大腿,寸止间消解了她的动作。
“不用。”他开口的嗓音透着哑,还算温柔,“你帮不到我。”
下一刻,屈历洲从沙发上站起来。
再下一秒,游夏踮起脚双手抚上他的肩把人按坐回去。
“这么着急走?”游夏怎么会这样轻易放过他,“是我帮不到你,还是你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帮你的人,是我?”
她就站在他□□,饱含顽劣的视线从他的眼睛缓缓拉下,目光的落点是她刚刚膝头蹭动的部位。“我说过,只要你的答案是我想要的,那么我给你的帮助,也一定会是你当下这一刻,最需要的。”
“甚至,在你享受我的帮助时,”她话音稍顿,手指已经在追随她眼神落脚的位置,一点点探下去,以高傲施舍的口吻,这样告诉他,
“我允许你,叫出你心里那个女人的名字。”
她指的是,婚前跟他睡过的那个女人。
他喜欢、或者至少喜欢过那个女人,昨晚在港岛,他亲口承认。
就在她将要触及到他的那个极限刹那,屈历洲迅疾出手,一把牢牢扣住她过分乱来的手,女人纤长泛凉的指尖正正好悬停住。
游夏低睫去看他那里。
屈历洲敛眸去看她。
看她的指尖,刚巧停滞在他或许已然勃发的那个位置。
只是男人并不给她真正碰触的机会。
刚刚膝头蹭磨的时间也过分短暂,她没能感受清楚。
包括此刻,她更是没来得及看清更多。
下巴转瞬被男人长指捏起,掰正她的脸蛋,迫使她不妥当的视线抬起来,与他直视,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屈历洲闷着嗓开口:“不需要这样。”
她受不住吓,他清楚。
他也受不住她被惊吓时的诱人画面,他会崩溃。
那太危险了。对目前的他们而言。
他的声线低沉嘶哑得不成样子,再这样下去,会让她听出他惯常温润的声音里有另一个男人的音色痕迹。
她那么聪明,机警,一定会马上发现端倪。
那样的话,就不好玩了。
所以他现在必须尽力伪装“绅士老公”这层假皮囊,那么,夹住声音,不让真实嗓线露馅是首要注意点。
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惜字如金。
“问吧。”他清清嗓子。
好在游夏尚未觉察到他的异常,她突然一下子大力挣脱开他的手掌,出其不意地反手掐起他的脸,对视上他被欲望折磨,而溢满殷红血丝的眼尾。
像他上一秒对她做的动作那样。
所以瞧,她真的很聪明。
除了机敏手段,她还有非常惊人的模仿能力。
或许以后他还可以教她一些别的。
比如,如何亲手绑住他,再让他爽。
“昨天你说过,你跟你喜欢的女人上过床。”女人敛低蛾翅般的长睫,睨着他,慢慢牵起嘴角,笑容生动勾勒,没有客气地一口气问出来,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为什么你没有跟她结婚呢?”
“你们分手了?你变心了?还是她把你踹了?”
以及,“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并不是她热衷八卦,她当然不会好奇屈历洲过去喜欢过谁,又被谁睡过。
而是:她想知道,他跟前任还有多少旧情复燃的可能。
她想以此来判断:如果现在直接提出离婚,他为了那个女人而同意的概率有多少。
家族联姻,利益牵扯得太深,尤其屈游两家的商业合作与集团产业同盟共生。
靠她自己一意孤行地闹离婚,无论于屈家、于游家都不好交代,至少凭她自己,连小叔游聿行那关都难过。
游夏有自己的想法。
然而屈历洲大抵未曾想过她会问这些,明显被她问得微怔了下,甚至花费了一点时间,来理解她这些问题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会是单纯地好奇么?
对他好奇么?
这个想法猛然一下让他陷入泥沌。
倘若好奇的另一种解法,叫做感兴趣。
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对他开始有心思了呢?
夫妻双方此刻的想法完全不同,没在一个层面。
“夏夏,你的问题太多了。”屈历洲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眼底渐渐浮出笑意,声调恢复如初,“挑一个你最想问的。”
“你们为什么不结婚?”游夏想也没想,迫不及待地问。
她觉得,
万一,屈历洲其实也想离婚,但碍于种种家族利益,而像她一样一直没提呢?
如果屈历洲也有离婚的念头,那么她不介意做坏人。
因为只要屈历洲跟她统一战线,愿意离婚,肯费心去周旋两家的长辈,调平各家集团的利益链,将损失降到最低,那么这件事就会进展的很顺利。
这一点,她完全不怀疑屈历洲的能力。
然而,屈历洲接下来的两句回答,几乎让她一颗心跌落谷底。
“她不喜欢我。”他深深回望向游夏。
又说,“她结婚了。”
……意思就是,没有复合的可能咯?
游夏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一把甩开他的脸,语气轻蔑:“那行吧,什么时候她想离婚了记得告诉我,我们也离。”
不管不顾地撂下一句气话,游夏挥了挥葱白干净的左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想往楼上走。
结果下个霎时,腰际猛地一紧。
是屈历洲盯着她轻佻挥动的、毫无装饰的那只手,眸底黑得望不见边际。
他冷着脸起身,迈开步子走上前,单手拦腰把人抱离地面,力道强势而极具威慑力,反身直接将游夏扔在窄条复古台几上。
“哐啷”——!
银质花瓶被混乱动作扫落在地,砸出巨大的声响,连续弹跳跃起发出一连串噪音,让她不耐的心情更为烦躁。
游夏下意识挣动,想看一眼被摔在地的瓶子,结果还没来得及起身,身前的男人根本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竟然还在持续不断地朝她逼近。
“不公平,夏夏。”屈历洲沉下腰,微微压向她的身体,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
不至于碰到她却又如此具有掠夺性地侵占空间,如此势不可挡。
什么不公平?他的白月光结婚了,又不是她娶的。
这男人在耍什么酒疯。
游夏收紧核心预备从桌子跳下来,却发现行动空间受限,找不到突破口。
只能半仰着身子,躲避他的靠近,腹部肌肉僵结酸痛。
“她结婚了我能怎么办?你去找她说不公平呀。”游夏忍不住想翻白眼。
屈历洲拉低视线,凝落在她的嘴唇。他乌沉的黑睫低敛,与她目光平齐,循循善诱的嗓音淡哑含笑,
“我说的是我们之间,不公平。”
“哪里?我们哪里不公平了?”游夏根本心不在焉。
她在寻找脱困的机会。
有了,前面下不去,她就倒退着从桌子尾端爬出去好了。
反正屈历洲现在不清醒,没必要跟喝醉的人讲道理,等他明天醒神,再拿这件事狠狠敲诈他一笔。
她打定算盘,撑在身后的手悄悄施力,将自己的身子后挪,往桌面后方一点点滑蹭上去。
在屈历洲眼皮子底下,她两条腿都成功攀上桌面。游夏曲起左腿蹬踩桌沿,想借蹬脚的力将自己滑送到桌尾,再翻身离开。
而计划仅仅只进行到屈膝抬腿这步。
屈历洲抬手攥握住她左脚踝,她刚要发力的腿瞬间卸了势,怔懵中忽然感觉脚腕一紧,又猛地一下子被他狠力拽过去。
男人将她扯回原点,在他臂弯之间困锁。
“干嘛!”游夏挣开那条腿,想踹他。
屈历洲轻松摁住她的膝盖,反制她动作,竟然用略带审讯的语气质问她:“结婚戒指呢,为什么从来不戴?”
游夏觉得好笑:“我们是商业联姻,有什么必要戴那种纪念物?”
价值不菲的戒指被她收存起来了,只有关键场合才会拿出来演一演,到现在没卖掉那个大钻戒都算是她有良心。
“你不是一向最强调和我公平吗?”屈历洲眼眸深沉,深望的视线在剖析她,像是十分了解她那样,用她的逻辑来克制她的反叛,
“婚戒我戴了半年,从领证到现在为止。你的呢?”
他几乎已经挑明了,如果游夏有仔细听的话。
但她没在听。
屈历洲离得太近了,近到游夏可以清晰嗅到他发肤间的冷调男香。
他出色的鼻骨线过分高挺,偶然一个低头,便会与她秀致微翘的鼻尖发生擦蹭,或是,随他偏头若有似无地顶到她软红的唇瓣。
“屈历洲…你、你别靠这么近!”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游夏不止一次地在他这里感到被动。今晚。
屈历洲欺身的姿势太超出安全极限,而她被困坐在复古台几上。
为了避免真的和他发生什么亲密互动,她必须最大程度地后仰,双手伸直撑在后面极力支撑着上身的重心。
身体这样弯折的疲累感本来就够让她崩溃,偏偏刚才撞翻的花瓶倒漏出水,一滩湿渍遗留在桌面,她的手不慎沾到,让她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手掌不住地打滑,腰腹肌肉的力量也难以为继,她渐渐向后偏离重心,实在无法控制身体,就快要支撑不住仰倒下去。
屈历洲在这时出手,给她一个平稳有力的支撑,他坚定地扣住她左手腕,拉到面前。
但是,他没有拉她下桌,而是固定住她的手,随即摘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掰开她的手指要把戒圈套进去。
她的手比他小很多,他的戒指对她来说圈口过大。可他不管。
他骨节分明的无名指,根部环着一条清晰的戒痕,像是兽类被驯化又放归后,留下乖僻而野性初显的印迹。
游夏没了半边支点,几乎失重摔躺,又被他这无厘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当下不知道是该先稳住身子,还是先挣脱他的手。
“屈历洲你松开我!”她喊着。
总之她在拼命地抗拒,左手攥拳扭甩,不肯让他戴上戒指。
然而屈历洲偏不给她好过,对她的诉求充耳不闻,完全丢失往常那样有求必应的好脾气,也根本不体贴她此刻维持这个姿势有多不易。
“戴好。”
屈历洲充耳不闻,分外强硬地掰直她的手指,将戒指推进她指根。
下一刻,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挺起身推开他,游夏没多思考,猛地照他脸上甩出一巴掌——
啪!!
游夏彻底发火了,看着男人脸侧浮现的红色指印,她忿忿揉手。
他把她的手捏得好痛。因为抽耳光太用力,更痛了。
发酒疯的男人真是讨厌!
她还不解气。
屈历洲其实没被她推动多少,留出半步的距离也只是刚好够她站起来。
他望着她手指上,松松垮垮套着他戒指的样子,眼底笑意未敛,丝毫没有被抽中脸的不悦。
甚至这时候又进一步朝她压靠上来。
男人性感削薄的唇近在迟尺,眼见他慵懒笑容微深,侧歪了下头,毫不动摇地欺身凑向她的唇,一副…要亲她的样子……
“你没被打够是吗!?”
她眼神很紧张,声音里充满警觉。
她总算学会了对男人戒备。
野外捉回来的猫就该张牙舞爪,就该不亲人。
游夏再次高高扬起手,即将挥下去前停顿了很久,最终却只是降落下来,捂住他不断靠近的嘴巴。
屈历洲被她掩着鼻唇,也并不影响漂亮眉眼愈渐弯挑,漆黑眼眸深深凝视着她,似乎浸透戏谑而促狭的逗弄意味。
沉闷的声音捂在她手心里:“我被下药了,你说过要帮我的。”
奇奇怪怪,刚才给他的时候不要,现在不给了又要这要那。
“夏夏……我好疼,帮帮我。”
他这时候略微挪移了下身体,很快被游夏敏锐觉察到。
“别动。”她警惕得很,掌心更加压紧他的唇,另一只手也下意识伸过来,想捉紧他肩上的衬衫衣料,却在此刻,她的手机响起一声来信提示铃声。
正巧,她刚刚跳下来时,手机从牛仔裤口袋挤出,屏幕朝上掉落在桌面。
游夏暂时被新短信吸引了注意,松开屈历洲,弯腰去看。
屈历洲也跟着她低下头,双眼迷蒙不清地好奇去看。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串略眼熟的号码,她一时想不起。
下一秒她脑中惊炸,想起这串号码的主人是谁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面孔已经自动解锁手机,干净的主屏壁纸上赫然躺着条简讯:
【短信详情】:周日晚,隆夏乐园,来见我。!!是他?!
那个很和她胃口的男模!
游夏头皮发麻,全身毛孔喷张冷意,呼吸变得短促急浅,胸口起伏的频率暴露她此刻的紧张。
屈历洲一定也看见了这条消息!
别慌,千万别慌,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现在只能庆幸,那个狗男人没在信息里叫她“宝宝”,还有,至少她没有存下这个手机号,所以没有任何可疑的备注称呼。
她思索间,纤长睫毛惶然抖动,在眼眸中投下极其不安的阴影。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脸色骤冷后,双颊忽然充血发烫,耳后静脉随心跳加速搏动,整个人绷得笔直。
游夏想,自己该有所动作。
切勿惊慌,不可过于刻意掩藏,必须要自然。
时间一秒一秒加剧流逝,她还在极限思考该怎么做的电光火石之间,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取走了她的手机。
屈历洲拿着手机垂眸看消息,眼神黯淡未明,过了很久才开口,语气也听不出起伏:“朋友约你?”
手机的亮光从下打照在他的脸上,与灯光形成很好的呼应,在他优越眉骨边框之中,把眼窝的阴影描深。
谁都看不见里面山呼海啸,名为“狡猾”的湿暗色泽巨浪盈天。
唯一可能窥见一斑的游夏,却因为慌张而失去洞察力。
“还给我,不关你的事!”
做得很好,游夏,不要解释任何,和平时一样就该这么回复。
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对自己强调冷静。
游夏伸手去夺手机,屈历洲更快半秒,直接将手机举过头顶。
游夏下意识踮脚,跳起来也拿不到。
她真的慌了。
更让她慌的是,屈历洲仰起头,就着她够不到的高举手机姿势,还在仔细看信息界面的文字内容。
——她的老公,在阅读另个男人向她发来的约会邀请。
游夏止不住心颤,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屈历洲会不会从里面看出什么问题。
有什么朋友,会选在周日夜晚约见,她都无法说服自己。
就算屈历洲看不出来,她也无法令自己在这种状态下保持理智,她太害怕失控。
她了解自己,万一她真的忍不住急眼,过分紧张争夺手机,就此地无银不打自招了。
必须……必须要在这一刻,
用绝对温和、绝对自然,绝对恰当的方式,
来转移屈历洲的注意力。
恍惚中,她听到自己的手机好像又响了一声。
当屈历洲淡微眯眸瞥向手中她的手机。
无比极限的瞬间,游夏反应更快地指尖勾住他的衬衫领口,拽他低下腰,踮起脚仿若无骨依附在他身上,仰头,主动朝他吻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