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全然不放在心上。
高真如深深看他一眼,眼神古怪得很。
乾隆帝扬眉:“嗯?”
高真如板着小脸,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一晃,随即说道:“正所谓文有道,字有神,语有力,言有灵,言语是有能量的,会影响自己的情绪与状态,还会影响周遭的人与事。”
“故而说出来的话更容易成真!”
“你这丫头,大道理还一筐接着一筐。”乾隆帝哑然,同时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沉声说道:“真要是有那种人,朕还希望他能出现在朕跟前,到那时——”
“嘘——”高真如竖起手指,示意乾隆帝注意自己的用词。
如今马车已离开市井最热闹的区域,并缓缓停下。这马车的车厢可不算隔音,保不准便教人听见了里头的声响。
乾隆帝止住话音,下一秒外面的车夫恭声道:“主子,仙禄居到了。”
高真如的嘴巴开开合合,无声道:看吧?
乾隆帝假装
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率先掀起帘子走下马车,而后他伸出手,先后扶下皇后与贵妃来。
这家仙禄居素有着京城第一酒楼的名头,门前宾客往来,尚未进门便能听到里头的丝竹声。
高真如挽着皇后,跟着乾隆帝抬步进了酒楼。姐妹二人正是二八岁数,虽在这世道已属年长,但架不住两人是真漂亮——衣裳土气,首饰朴素也遮不住的漂亮,故而两人刚进门,便有数道视线朝着皇后与高真如而来,眼里满是惊艳。
待视线挪到乾隆帝身上,便齐刷刷化作嫌弃,瞧瞧这人穿的朴素简单,款式老土,花纹老土,就连料子……料子勉强还成。
诸多食客定睛度量,心里酸涩,敲定了乾隆帝的来历——定是地方上来的土包子!怎就让他有这般好运,得了这么两位美娇娘?
诸人痛心疾首,遗憾非常,不过皇后与高真如的岁数,又能跟着夫婿出来的,大体便是有子有女的正房,亦或是极为得宠的妾室,倒是没人生出啥夺人所好的心思,只是待三人上楼,下面的嗡嗡讨论声瞬间响亮不少。
“还是得去外边走走……”
“可恶,怎我见着的美人都名花有主?”
“早个十年,哪轮得到他!”
“那男的长得也不咋样,眼底青黑,瞧着便是肾虚!”
高真如听着细碎的议论声,再看看乾隆帝乌漆嘛黑的脸,险些笑弯了腰。
皇后放在桌案下的手,伸到高真如腿上,轻轻拧了一下。
“哎呀!”
“哼。”乾隆帝哪会没注意到两人底下的小动作,咳嗽一声。
“皇……老爷不要放在心上。”高真如笑嘻嘻地戳着乾隆帝的胳膊,娇滴滴道:“身为坐拥两位美人的您,应该更得意才对。”
乾隆帝闻言,瞬间破功。
他微微抬起下巴,锋利如冰刃的目光扫向一楼乃至二楼周遭不住投来视线的食客,几乎所有人——尤其是刚刚说酸话的那些个人瞬间闭上嘴巴。
四九城里多的是眼尖的能人,何况仙禄居这般的名店里坐着的有各地闻名而来的食客,更有吃惯了这味的本地富户。
即便他们刚刚被美色弄晕了头脑,此刻也尽数冷静下来,心中惴惴不安。
这般的气势,哪是寻常人?
莫非是哪条潜龙,归京也没打声招呼?
乾隆帝警告过一帮人,又斜眼瞥着高真如:“还不是你,不愿坐包间里,非得坐在外面。”
“我还想瞧瞧这楼里的布置,听听百姓们常听的戏文。”高真如一本正经,表示自己是在努力工作,至于乾隆帝,才是意图教自己分心的坏人。
乾隆帝:“……”
他气极反笑,伸手掐了一把高真如的肉肉脸,让她再敢胡说八道。
高真如捂着脸抗议,她是真的在看,这酒楼有两层,二楼中间为挑空,一楼正中央便是说书人或是歌女表演的地方。
如今上面便坐着一名自弹自唱的歌女,其头顶锥帽,薄薄的轻纱笼罩着大半张脸,只露出雪白的下巴来。
不过高真如并未在意她的容貌,反正再美能有自己美吗?高真如昂首挺胸,半点不带怕的,最吸引她的是歌女的歌声,那歌声如黄莺出谷,宛转悠扬,配着阵阵琵琶声,直教不少宾客或是晃动着身体,或是跟着曲调轻轻哼唱,显然都是这家铺子的老客了。
酒楼小二从刚刚便极为恭敬,食客不知,他却是知道从早上起后厨便忙得不可开交,将菜单上所有菜品都尽数准备完全,皆是因为‘说不得’某人‘大人物’要来光顾。
上回怡亲王前来用膳,后厨都没这般起劲。饶是自先帝爷仙逝以后,怡亲王府也不复过去的尊崇,可那也是铁帽子亲王!
小二脑海里思绪转头,动作愈发恭敬。他半弯着腰,双手将菜单奉送上前:“不知三位客官想用些什么?”
乾隆帝示意小二将菜单递给皇后与贵妃,而后与皇后和高真如说道:“我过去,常常与和……弘昼那小子过来用饭。”
“这家的口味,不逊于家里。”
“妾身也曾吃过几回。”事实上,皇后与高真如对这家铺子也都不陌生,往年尚未出嫁住在府邸里,也常有到这里用餐,亦或是定餐。
故而三人稍稍商量两句,便定下了菜色。
很快,小二便将餐食送上前来。
高真如夹起一筷子葱爆羊肉,放入口中:“唔,这味道一吃便知道,想来还是唐师傅的手艺。”
入口羊肉软嫩弹牙,葱香与肉香在口中同时迸发出来,酱香在舌尖四溢而开,火候与调味都恰到好处。
“唔,没错,就是这个味。”
“还有那酱爆鸡丁,鸡肉丁又鲜又嫩,还有桃仁的香气,做的真是不亚于……家里的大厨。”
高真如吃了两口,又继续观察起四周来。她虽说是拿买卖街当借口出来耍耍,但也没随随便便做事的打算,借着空档便仔细观察四周,将四周的布局尽数收入眼底。
她看完了酒楼内部,又把目光转向外侧。从这个角度,远远还能见着刚刚那名杂耍的孩童。
即便拿到了不菲的赏钱,他也没打算提早离开,而是卖力地腾空翻滚,就连另两桌的食客都不免被吸引了视线:“瞧见没?那街头班子的小子,跳得可真是不错。”
“让我瞧瞧——嗬,厉害啊。”
“怎这个水平还在街头卖艺?我瞧着可以进班里了吧?瞧着年岁也不大嘛。”
“听说有班子去邀请了,人还不乐意呢。”一旁坐着的食客闻言笑道。
“啧,恁挑剔的。”
“这你就不懂了。进班子哪能直接上台演的,瞧瞧京里几个班的柱子,哪个不是打小熬出来的?再说了,进去以后班主起码也得抽上五成的钱,说不得赚的还没街上多呢。”
“更何况那些班子,又哪是什么干净地方。”旁边的食客接话道,戏子位处下九流,常受到轻视骚扰,有些班子为了求得庇护,委身与权贵也是常事。
“运气好些能像是薛姑娘,得了仙禄居掌柜的庇护,在铺里唱曲,已是难得的好结局。”
食客点了点楼下的歌女,轻声说道:“我听说薛姑娘蒙面,是因为脸被人给毁了!”
“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人说起的……”
食客们的闲聊声落入高真如的耳中,教她不免望向楼下的歌女,目光落在她的面纱上。不过高真如无疑揭开对方的伤疤,很快便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夹起一块熏鱼,放入口中。
这熏鱼用的是鲈鱼,这并非是京城里的做法,倒像是江南一带的制法,先将鲈鱼油炸,而后再放入汤汁内浸泡入味,最后风干制成。略带韧劲的外皮撕开后,内里的鱼肉细腻鲜嫩,好吃得紧。
高真如挑挑拣拣,吃了大半。
眼看皇后与贵妃吃得差不多,乾隆帝也顺势放下筷子,擦了擦手:“下午咱们便不坐马车,到街上走走,也好教你们近距离瞧瞧那些铺子。”
刚刚坐马车上,乾隆帝便见两人脖子伸老长,都快直接从车里钻出去了。
这话一出,刚刚还没精打采的高真如与皇后顿时精神起来,叽叽喳喳讨论起要往哪边去瞧一瞧:“我想去刚才那片市井瞧瞧,刚刚那几人是为何吵架的,最好能打
听一番。”
“……还是去琉璃厂吧,我听那边有好些新奇玩意。”
“唉……那还是当铺吧?我还没见过当铺,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何模样。”
两人讨论得起劲,见乾隆帝起身后也跟着起身。她们缀在乾隆帝的身后,抬步走下二楼,朝着大门处走去。
正当三人走至大门处时,忽然一道黑影直冲冲地朝着三人扑来。乾隆帝脚步一顿,神色骤变,一把将皇后与高真如扯到身后。
同时藏匿与四周,装束普通的侍卫也涌上前来,浑身紧绷地护在乾隆帝跟前,齐刷刷地向前望去。
这一眼,诸人齐齐愣住。
只见那道黑影居然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半大孩子,他胸口和肚子上都有着脚印,俨然是被人踢飞出去的,如今摔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竟是生死不知。
高真如探出身来,往那边望了一眼,低低惊呼了一声:“皇……老爷,那孩子怎像是刚刚表演杂耍的小孩?”
乾隆帝眉心一跳,看向曾上前送赏钱的侍卫。侍卫仔细打量一二,附和道:“老爷,如二夫人所说,的确是刚刚那个孩子。”
话音落下,不远处又走来数人,为首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
他旁若无人地走上前来,看也没看站在一侧的乾隆帝等人,直直一脚重重踹在少年的身上:“装死?我让你装死!”
昏死过去的少年遭此重击,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他刚刚睁开眼,又在疼痛中缩成一团虾米,只发出细若游丝的痛呼声。
面对这般景象,就是乾隆帝也蹙起眉来,更不用说高真如:“喂,住手。”
“哈?你什么东——”锦衣男人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看到高真如脸庞的瞬间,他双眼登时放光。
不但口中话语顿住,而且脚下动作也是停下,他色眯眯地凑上前来,目光肆无忌惮:“这位娘子,您叫什么名儿,可是头回到这边来?可要爷带你逛——啊!!!!!”
乾隆帝的脸黑成锅底,一把抓住锦衣男子的手腕,五指用力,生生将他的骨头折断。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你们这群白痴,蠢货,还不赶紧把他们给我拿下!”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事后——
后头的家丁闻言,呼啦啦地涌上前来。这边侍卫也齐刷刷地上前一步,冷眼盯着那帮子家丁,就等乾隆帝发话,便将他们尽数拿来。
家丁里也有稍微带脑子的,见乾隆帝三人穿着朴素,可出手狠厉,随身又带着这般多的仆佣,怀疑来头不小。他赶紧上前劝说道:“少爷,少爷,咱们教训教训那小兔崽子便罢了,何必牵扯到旁人?要是老爷知道,定然要恼火的。”
“你是少爷,还我是少爷啊?”锦衣男子登时恼了,一脚踹在那家丁身上,举着自己的手直嚷嚷:“没看见这人折断了我的手,你特么还帮她说话。”
“给我上!”
“居然敢折断我的手,那就把你四肢给折了!”
“你,你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锦衣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大手一挥:“给我上!”
“是——!”
“把他们全部拿下。”乾隆帝脸色一沉,侍卫们瞬间出击。
寻常家丁哪里比得上平素训练有当的侍卫,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那群家丁便被摁在地上哎哎叫痛,更有不少人随了自家少爷的后路,胳膊或是脱臼,或者折断垂在一边。
一时间,仙禄居外皆是哀嚎。
这一奇特景象顿时吸引了不少视线,很快便有人注意到锦衣男子,悄声说道:“……又是他!”
“又在打人了……”
“刚刚还把前门大街上的戏子打了,啧真是无语……”
“谁叫他可是……”还未等这人说完,身边便爆发出一阵惊呼:“等等,不对啊?”
“喂,你们快看!”
“躺在地上的,咋像是他的家丁?”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中央,周遭百姓们难以置信地扫视着诸人。
与此同时,锦衣男子也终于发现自己是撞上硬茬子了。他捧着骨折的手,惊得倒退两步,而后色厉内茬地怒吼:“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话一出,乾隆帝一愣。
下一秒,他下意识看向高真如,而高真如也想起自己先前嘀咕的话语,一时沉默,希望眼前这人别是宗室子弟,不然怕是乾隆帝的脸都要挂不住。
锦衣男子看乾隆帝三人目光游离,沉默以对,登时重新打起精神。他向前一步,怒声说道:“我姑姑便是当今的皇太后,我可是皇上嫡亲的表弟!”
话音落下,乾隆帝先是一愣,而后整张脸刷地变色,顿时黑如锅底。
这傻缺居然是皇太后的侄子!?
高真如与皇后齐齐睁大双眼,猛地扭头望向乾隆帝,要知道当今皇太后虽出身钮钴禄氏,但皇太后所在的一族却是门第极低,族内多是白身或兵丁。
在先帝未登基时,皇太后的妹妹或是嫁给汉军旗生员,亦或是满军旗的低品官员。
直到雍正帝登基,皇太后的兄弟也没能出仕。直到乾隆帝登基,先是将皇太后一族抬至镶黄旗,而后又教皇太后兄弟教人得了蓝翎侍卫等差事,这才让皇太后的嫂子与妹妹有了入宫参加宫宴的资格。
至于他们的后代族人,不是乾隆帝不想提拔,而是诸人资质平庸至极,提拔入仕反倒是害了他们。
故而皇太后虽有赏赐,但多是房产银钱,另外又教其子侄入国子监读书,盼着能学成出山,也好能光宗耀祖,为皇帝效汗马功劳。
没曾想,先打起来了!?
锦衣男子见诸人沉默无声,顿时尾巴翘起来了:“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
“胆敢折断我的手,还敢打骂我的家丁,我告诉你——我要你全家不得好——”
尚未说完话,侍卫便是悚然一惊,上前便是一巴掌。他手上用力,一掌下去便将锦衣男子打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呸的一声吐出两颗牙齿来:“你你你你你们——”
锦衣男子捂着脸,说话都说不清楚,他对着侍卫怒目而视,不过很快他愤怒的表情便渐渐凝固,转为不可置信到惊恐。
只因侍卫扬了扬手上的牌子。
刹那间刚刚还唉唉叫痛的家丁也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个两个安静无声。
待侍卫轰走周遭围观百姓,乾隆帝又转身进了仙禄居,遣人审讯锦衣男子。经过调查,这人名叫泰德,还真是皇太后之弟伊申泰的幼子。
伊申泰本就是凌柱的幼子,无袭爵的可能,而泰德作为伊申泰之子,按理说应当勤奋苦笑才是。
可他无心向学,进国子监不久便与几名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勾连上,日日逃课玩耍,欺男霸女,仗着自己乃是皇太后之侄,皇帝表弟的名头肆意妄为。
乾隆帝的脸色更黑了,坐在位置上阴嗖嗖地盯着钮钴禄泰德看。高真如蹙着眉,提出心中疑问来:“那为何又要殴打那小孩?那小孩在街头卖艺,日子已是够苦的了。”
刚刚诸人回仙禄居时,高真如与皇后也没忘记那垂死的小孩。尤其是待侍卫带来的大夫说这孩子瞧着应当十岁上下,顿时教皇后和高真如大吃一惊。
尤其是皇后,也不免心生怜悯,眼前这孩子竟是与永琏岁数相仿?可他起码比永琏要矮了一个头,加上消瘦的身体,说是六七岁也不让人吃惊。
皇后听到高真如的问题,也是抬眸看去。已被训得服服帖帖,战战兢兢的钮钴禄泰德没多加思考,便呐呐说道:“释伽保说,那小子和他爹居然敢回拒我们的邀请,实在太不给咱们面子,我便想教训他一顿,杀鸡儆猴,教旁人晓得咱们厉害……”
“才不是!”被侍卫扶着进门的汉子见钮钴禄泰德畏畏缩缩的模样,像是见着了希望,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老爷,这位老爷,求
求您为小的做主。”
这汉子,正是先前讨赏钱的。他比那小孩要好些,却也是瘦骨嶙峋,面上脖颈和胳膊上皆是淤青,据侍卫所说他踉踉跄跄跑在路上寻孩子,这才被侍卫发现,方才带了回来。
没曾想刚进门便听到钮钴禄泰德的话语,这汉子便绷不住大声嚎哭起来:“咱们家就是一卖艺的,能进班混口饭吃已是喜不胜喜……”
“可释伽保大人开口便要七成的钱,还要咱们签了卖身契……”
汉子说到这里,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咱们不愿意签,又与别家说好了,哪晓得次日去人班子就不愿意与咱们签约。”
“经不住小的纠缠,后头班主才告诉咱,说是释伽保大人发了话,要是他们敢收就是与他过不去……”
包括乾隆帝在内的三人齐齐皱眉,又是狮子大开口,又是要签卖身契,还断了父子的后路,也难怪这对父子有着一身好本事,却只能在街头卖艺维生。
而如今,更是直接上门砸摊子打人,竟是活生生要人的性命。
甚至到这里还没完,不多时仙禄居的掌柜便带着卖唱的歌女进来,只见歌女掀开锥帽,露出笼罩在面纱下的脸庞,半张脸娇媚,半张脸恐怖,极致的对比教高真如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才没惊呼出声。
皇后双手微微握紧,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这歌女落下一行泪来,哽咽着说出自个儿的经历,她与这对父子大差不差,不愿雌伏便被钮钴禄泰德使人用火烧坏了容颜,勉强才保住性命。
乾隆帝瞥了一眼蠢笨如猪的钮钴禄泰德,顿知这人虽被人当做愣头青,忽悠着背黑锅,但本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乾隆帝也懒得管这堆烂摊子,直接冷着脸发话:“释伽保是何人?你们前去将他拿下,与这钮钴禄泰德一并送去步军统领衙门,教人处理本案。”
侍卫应声而去:“喳。”
直到被押送到步军统领衙门,钮钴禄泰德才知道害怕,可他以为自己惹的应当是朝中官员,想着自己不过待个几日半月便能出去,顶多是屁股上挨上几棍子。
直到押解自己的侍卫要治自己大不敬之罪,他才后知后觉知道乾隆帝的身份,当即两腿如面条般瘫软下去,浑身颤颤,片刻后**下便是腥臭难闻。
皇帝出个门,突然收拾了皇太后的娘家侄子,钮钴禄家那是一脸懵圈,赶紧递了帖子来求太后。
可一进宫,凌柱、福晋与儿子媳妇面对坐在皇太后下首,面色阴沉的皇帝,齐齐心惊胆战。
凌柱率先认了怂,老老实实磕头认错:“奴才管教不严。”
皇太后才刚刚听说这事,面上露出疑色。她没安抚亲爹,而是侧身询问起乾隆帝来:“皇帝,你们出宫时遇见了什么事?”
且不说皇太后熟悉儿子的秉性,最是护短,虽看不上自家娘家那帮蠢驴,但也不会明晃晃的打脸,更何况一道出门的还有皇后与贵妃呢!
乾隆帝皮笑肉不笑,深吸一口气,才说了钮钴禄泰德调戏贵妃,还声称要折断自己胳膊,更是被人怂恿,多次当众殴打百姓不说,更是毁人容貌,当着自己的面将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打到濒死的事儿。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半响还是皇太后先回过神来,脱口便是一句:“畜生,畜生不如的东西!”
原本还在肚子里腹诽的钮钴禄族人那是两股战战,直直跪在了地上。
钮钴禄凌柱更是双眼一黑,气得浑身直颤。当宝亲王登基后第一时间抬了自家进镶黄旗,钮钴禄举家欢腾的同时,凌柱也是暗自小心。
身为外戚,他们做不到富察家和高家那般厉害,人人简在帝心,能做的便是老老实实不犯错。
听闻孙子被押至步军统领衙门,他便已觉得不妙,待知道罪名乃是大不敬以后他压根没有求饶的意思,只期望皇上不要牵连到家里其余人。
可没曾想,泰德竟是荒谬到如今程度,当众殴打百姓,仗着皇太后和皇帝的名头欺男霸女,更别说是对着皇上大放厥词。
条条摆出来,都是死罪呐。
凌柱不再犹豫,当即叩首道:“这般孽畜,还请皇上以国法治之。”
乾隆帝敛了表情,定睛注意着凌柱等人的反应,见诸人虽是哭丧着脸,但未出现怨恨之意,心里的怒火也略降了三成,点了点头:“便这么办吧。”
不日,高真如便听闻钮钴禄泰德与原三等侍卫释伽保都被判斩监候。
“听说那释伽保还被查出图奸家人之妻未果而杀害夫妇两人,真真是凶恶至极。”
瑞香打听来情况,忙不迭赶来禀告与高真如:“另外几人,听说是被革职并发往黑龙江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流言。
很快,皇太后的娘家侄子因罪而判了斩监候的事儿便在后宫传开。
后宫嫔妃齐齐心中一紧,皇上对皇太后的家眷都能下此狠手,更何况其余人?
如纯嫔嘉嫔者更是将家人唤入宫中,要她们告诫家里人,做事要谨慎小心,切勿触犯国法。
这事过后,皇太后亦是愈发低调,日日领着太妃们诵经念佛,为皇帝与大清江山祈福。
这也并非稀奇事,比如如今将抄写佛经作为兴趣爱好的纯嫔见状还送上了两卷经书,以表孝心。
宫妃们有模学样,而后便注意到一个奇怪的情况。除去皇后照旧日日前去侍奉,往日隔三差五便要过去说话的贵妃却是半月都未踏足皇太后与诸位太妃居住的宫室,也未曾送上经书。
安贵人呈送经书时,顺势提起贵妃来,没曾想皇太后摆了摆手:“贵妃近来忙碌,教她抄什么经书啊。”
坐在屋里的宫妃闻言一怔,而后齐齐神色古怪,贵妃忙碌?贵妃不是日日待在韶景轩里,连大门都鲜少出去?
莫非是贵妃惹怒了皇太后?
可瞧着皇太后的反应,又似乎不是?
宫妃们众说纷纭,心思各异。
虽然皇上登基堪堪三年,但满宫室的人都知道不但贵妃与皇帝的感情非同寻常,而且皇太后与皇后对贵妃也是情深义重。
特别是皇上还曾下令,在高贵妃的册封礼上,让公主、福晋以及三品以上命妇入钟粹宫跪拜朝贺。
虽说贵妃受礼是制度,但入关以后康熙朝皇后都免了庆贺礼,更不必说贵妃,而雍正帝时的年贵妃也同样免了庆贺礼,高贵妃乃是首例。
甚至乾隆帝为表特殊,在册封礼后表示此乃初封贵妃的待遇,意思显而易见,便是后续晋升册封的贵妃均无这等待遇。
嫔妃们不语,只是一味地眼红。
如今看贵妃似乎与皇太后出现隔阂龃龉,满宫里的眼睛都睁大了,或是好奇,或是担忧,又或是期待。
宫婢星珥一路小跑进了佛堂,见纯嫔正跪在佛前烧着经书,顿时脚下步子一顿,安安静静侯在一旁。
直到纯嫔烧完经书,直起身来,星珥才赶忙上前禀报:“主子,奴婢听说了一件事——说不得就是这事,教皇太后对贵妃态度大变的呢!”
纯嫔神色未变,只是斜了星珥一眼,淡淡斥道:“这般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传出去倒是以为本宫巴不得贵妃失宠。”
人星珥还说的是态度大变,到纯嫔口中就成贵妃失宠了,可见纯嫔便是期待的那一波人。
星珥先是一怔,而后便听出纯嫔的言下之意。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认了错,给了自己一耳光:“是,奴婢多嘴!”
紧接着,星珥又满脸堆笑,巴巴地凑上前讨好:“奴婢听说,这事儿其实是皇上带着皇后与贵妃出宫以后出的事。”
纯嫔还以为甚呢,听到以后还怪无语的。她撇了一眼星珥,瞬间兴趣缺缺地别过头去:“这事儿谁不知道?”
打皇太后亲眷入宫求情,到乾隆帝下旨彻查,到最后皇太后娘子侄子被判斩监候,后宫嫔妃
们也将这事查的一清二楚,得知皇上带着皇后与贵妃微服私访,当场撞见皇太后娘家子侄为恶。
星珥闻言,嘿嘿笑了一声,凑上前附在纯嫔耳边嘀咕:“主子,奴婢尚未说完呢。”
她继续往下说,将自己方才听来的事儿尽数告诉纯嫔:“据说皇上携皇后与贵妃出宫散心时,那位钮钴禄公子色胆包天,竟是意图调戏贵妃,这才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当场发作!”
“什么!?”这回纯嫔瞪圆了眼。
“主子您想想,皇上为此勃然大怒,更是直接处置了皇太后的亲侄子。”
星珥见纯嫔反应激烈,更是顺着话往下说道:“当时皇上在气头上,自是不理皇太后的求情,当即处理了皇太后的娘家侄子。”
“可如今人头落了地,事情也翻篇了,待皇太后回过味来,自是记恨上了贵妃,故而近来不宣召贵妃上前侍奉。”
星珥以往在宫外看那些戏文,都说皇太后是容不得宫里出现魅惑君主的宠妃。
瞧瞧皇帝为了贵妃,今日能处理皇太后的子侄,明日得除去谁?别说是皇太后,教她说皇后娘娘都容不得贵妃呢!
星珥越想越是欢喜,只差跪地恭喜纯嫔,要是贵妃能倒台,那自己主子自是能扶摇而上,说不得能成为第二位贵妃呢!
纯嫔震惊过后,迅速冷静下来,她目光扫向星珥,恰好将她面上的神色尽数揽入眼中。
当察觉到星珥心思时,纯嫔的嘴角轻轻抽动一下。每回这等时候,她都会开始后悔当年将曾经贴身伺候的萤月压下,转而抬举星烛与星珥为大宫女的决定。
或者说,尤其是后者。
星烛机敏聪慧,几年下来已成为自己的好助手,而星珥除了容貌愈发出挑,脑瓜子却是半点长进都没。
纯嫔后悔不到一秒,又很快淡定下来,忘了这也是她最初的想法,星珥相貌出挑,脑袋愚笨,往后提拔起来固宠,也不必担心她起了二心。
纯嫔吐出一口郁气,板起脸来再次止住星珥的话语:“胡说八道!皇上乃是公正清明之人,哪会为了贵妃便肆意处置人的?定是这钮钴禄氏犯下天大的错……”
“对呀,他调戏贵妃。”
“咳咳咳咳!”纯嫔听到这四字,顿时头皮发麻。她止不住地咳嗽几声,伸手揪住星珥的耳朵,沉声道:“要是教我在外听到你说这等话儿,定撕了你的嘴!”
星珥这才止住话语,敛起面上表情,老老实实地应了声。
纯嫔瞥了一眼,又心生郁闷,单蠢些是好事,可她就怕这蠢人灵机一动,倒是牵累了自己。
说起蠢人,纯嫔又想起鄂答应来。她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半响闭了闭眼,强压下情绪打发星珥离开。
待星珥退下,纯嫔又唤了星烛上前,轻声细语地吩咐上几句,要她看着星珥,莫要让她在外面胡说八道。
“主子,那鄂答应那边……”
“随她去罢!”纯嫔听得鄂答应三字,太阳穴便是一跳一跳的,难掩面上的郁闷:“本宫现在宁可她犯点错,也好让皇上彻底厌弃了她,免得回宫时还得塞进延禧宫里,到时把本宫的延禧宫都弄脏了。”
星烛低低应了声,也跟着退下,她先拉着星珥说了一通话,好生规劝了一通。
星珥老实听了片刻,乖乖应声。
待星烛返回屋里说话时,她脸上的笑容才骤然垮了,冷冷扫了一旁明着是在清扫院落,暗地里偷听两者对话的小宫女。
直到小宫女们一哄而散,她才气愤难当地转身离开。不多时小宫女们又转了出来,叽叽喳喳说着话:“瞧她那样子,教我说用不着多久就会被纯嫔娘娘贬为二等宫女。”
“就是……”
“瞧瞧人星烛,多被纯嫔娘娘器重。”
宫女们说着闲话,却不知道星珥根本没走远,立在树丛后俏脸青白。
偏生她还没办法反驳,更何况萤月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前面摆着。星珥咬紧牙关,冷冷扫视闲话的几个人,脑袋里转着各种折腾人的主意。
就在此刻,又有人道:“不过我听说纯嫔娘娘有意抬举她。”
“真的假的?”
“那我就不晓得,我也是听来的。”
“毕竟星珥长得还挺漂亮……”
“啧,还真是,不然像她这般的哪能在主子身边呆着,早就被打发走了。”
“真好啊,长得漂亮。”
“有什么好羡慕的,就星珥那般的性子……”当头那人撇撇嘴,嬉笑起来:“说不得就是下一个鄂答应。”
鄂答应都快成为宫里的笑话了,西林觉罗氏的出身可谓是宫中最顶尖的一批,相貌也是能排在前列,结果刚进宫便直接失宠,成了答应不说,还被斥为不堪为贵人,前途彻底完蛋。
别说宫妃在后头嘲笑几句,就是宫婢们也背后嚼上几句嘴。
“人鄂答应什么出身。”
“那也是,她还比不上鄂答应。”
星珥想着鄂答应的现状,又想起纯嫔偶尔在自己面前的抱怨——‘原本还以为能寻到个助力,结果竟是这般的废物’‘她来求见我做什么?把她关进屋里去,别到跟前来碍眼’。
星珥心里坠坠的,沉着脸,转身离开。她气那帮宫婢在后面说闲话,更气自己似乎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她想着纯嫔对自己与星烛的态度,不得不承认纯嫔几乎所有重要点的事儿都是交给星烛,到自己这里多是无关紧要的差事。
星珥魂不守舍,低着头回到倒座房处,刚进去便有人上前打招呼:“星珥姐姐,可吃了么?主子刚刚赏了我两碟子点心,我们另外准备了酒水吃食,正一起说话呢。”
打招呼的是陆贵人跟前的宫婢平安,她脸上带笑,指向身后屋子。
星珥抬眸望去,把平安的屋子尽数揽入眼中,屋里还坐着三名宫婢,见着星珥便齐齐起身问候。
这三人分别是同为陆贵人跟前的常悦、柏贵人跟前伺候的翠翎与琇莹。
平安见星珥半响没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她忽地想起宫中传闻,顿时有些后悔起来:“星珥姐姐还有……事?那就,那就,那就”下回吧。
星珥心思微动,抬声打断平安的话语:“我待会无事,待我回去拿些东西再到你这里来。”
星珥走远以后,翠翎就忍不住抱怨道:“你唤她做什么?天天抬着脖子,恨不得用下巴看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嫔主子呢。”
“翠翎。”琇莹低低斥责一声。
“咱们聚着吃饭,说说话嘛。”常悦笑了笑,“有星珥姐姐在也好,免得纯嫔娘娘心生芥蒂。”
常悦话音落下,翠翎顿时不作声了。柏贵人以往还曾私底下欺负陆贵人,待降位以后才慢慢知道是自己张狂以至于碍了纯嫔的眼,教人使了绊子。
打那以后,柏贵人便一改过去,与同样知道纯嫔厉害的陆贵人,关系也日渐亲近,时常聚在一起说话,就连宫婢亦是如此。
与其而后被纯嫔刁难,倒不如让星珥瞧见,把这事捅到纯嫔跟前过了明路。
翠翎这下是不作声了,只噘着嘴嘀嘀咕咕抱怨着:“其实星烛还行,星珥那嘴可太贱了……”
“你们瞧着。”
“待会她定然会拿着吃食过来,而后再把平安你的屋子给损上几句,顺带再炫耀自己有多受纯嫔宠信……”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错的不是你。
“哪会这么夸张。”
“平素星珥也就对着那帮小宫女炫耀罢了。”就连常悦都忍不住轻笑起来,并不相信翠翎的话语。
她们四人到底是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星珥对她们指手画脚也就罢了,其余的也不会有的吧?
应该不会吧?
四人面面相觑,正待再开口说上两句便听到了轻快的脚步声,而后便见着星珥提着几样东西进来:“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四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了过去,齐齐沉默。还是平安率先回过神,笑着上前迎接:“星珥姐姐也太客气了,就咱们几个坐在一起说说话,您拿
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哪能空手过来占你们便宜的?再说也就是些常见的东西罢了。”
星珥掩唇一笑,顺手将手里的吃食放在桌上:“要是让主子知道,定然会埋怨我的。”
四人表情古怪,齐齐看去,要知道星珥带来了一匣子蜜饯,一串葡萄与四颗梨子。
且不说蜜饯与葡萄,那四颗梨子可不是寻常物。
平安瞧着果皮青翠的梨子,吃惊的同时也难掩羡色:“这不是贡梨吗?纯嫔娘娘对你可真好。”
贡梨通常要八月中旬到下旬才进入丰收期,故而如今数量稀少,唯有贵人及以上的嫔妃才得以享用。
陆贵人自是珍惜得很,没曾想纯嫔娘娘处却是直接赏人了。
星珥难掩得意,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屋子的人,只见另外三人神色古怪,俨然是藏不住的羡慕,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大半。
不曾想,翠翎正冲着三人挤眉弄眼,张了张嘴:看吧!
其余三人扯了扯嘴角,同样用眼神回答:这才刚刚开始!
可不就是刚刚开始,那边星珥环顾四周,打量着平安的住所。
这屋子,可比她住的要小得多,甚至都没多少装饰之物,比如炕边便摆一张小桌,边上是个角柜,角柜边上摆着一只洗脸盆,上头搁着洗漱装扮用的铜镜妆匣等物,旁边搁着一只装着针线布料的竹篮,墙上挂着两件干净宫装。
星珥目光一转,视线落在桌上,只见桌案上摆着一碟子烧鸡,一碟子酱肘子,另外还有两碟子下酒的小菜,另外还摆着一碟子牛乳糕,一碟子玉藕糕。
“怎吃的这般粗糙?教我说得让膳房多做两道菜才是。”星珥自持是纯嫔身边的大宫女,往日没少打发小宫女去御膳房里要好菜好肉吃,见着跟前这些,还怪看不上眼的嘞。
“还有这屋子——”星珥抱怨了两句,而后便注意到四人的表情愈发古怪。她眨了眨眼,方才住了口:“瞧我,又多嘴了。”
“没事没事,我日日要在主子跟前伺候,故而懒得打理屋子。”平安笑了笑,“与星珥姐姐您不一样。”
“谁不知道,星珥你最得纯嫔娘娘宠爱了。”
“就是就是。”其余三人也纷纷接话,又唤着星珥坐下吃菜喝酒。
面对四人的吹捧,星珥相当得意,将纯嫔往日对自己的厚待说出来,话里话外说着平安几人可惜。
“你们的本事可比我好。”
“我啊无甚本事,也就主子厚待我一些。”星珥说了几句,常悦眯了眯眼,忽地发现她话语间的自嘲与不忿。她笑容不变,劝着星珥多喝了两盏酒,方才旁敲侧击问起话来。
说是这么说,事实上宫婢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便已是教人欣羡的事儿。
至于喝醉?传到管事嬷嬷太监那边,都是得送去慎刑司处置的程度。
故而,星珥略有酒意,离醉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只不过喝了酒以后,这人的胆子就一下子大了不少,星珥虽然没胆抱怨纯嫔,但对星烛的怨念却是不小,中途还抱怨两句自己好不容易打听来的事儿,却被纯嫔无视。
星珥说到这里,抬眸看向眼前四人:“你们大概也不知道吧?”
常悦点了点头,顺着星珥的话语往下询问道:“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我好像未曾听到什么风声。”
“切,你们当然不知道……”星珥想到自己因着这事,还被纯嫔一通训斥,心里气愤非常。她故作半醉的模样,将贵妃的事儿逐一道出,同时偷偷打量着四人的神色。
见人面上闪过兴奋与震惊之色,星珥瞬间满意。她故作不知,又岔开话题说了别的,直到天色渐暗这才起身告辞。
星珥走了不久,翠翎与琇莹也起身告辞。留在屋里的平安忍到诸人远去后,才急急寻到常悦:“咱们是不是得把事儿禀告与主子?”
“咱们说,当然是要说的。”常悦相信,翠翎与琇莹归去以后也定然会向柏常在禀告此事。
顿了顿,常悦见平安满脸兴奋,赶忙补充道:“你可别出什么馊主意,咱们样样都听主子说的办。”
“我又不傻!”
“……”
“我真的不傻!”
“…………”
暂且不提纯嫔、陆贵人与柏常在的宫中事,消息能传到纯嫔这里,自是也能传到旁人那边。
很快娴妃便带着婉嫔与安贵人一起过来慰问贵妃,顺带打听此事。
说是打听,不如说是直白询问。
娴妃进门落了座,接过瑞香送上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后便开口道:“高姐姐,您可知如今园子里多了一传闻。”
最近忙买卖街忙得晕头转向,都没空教瑞香几个出门打听八卦的高真如露出疑色。她看着神色严肃的娴妃,略显紧张的婉嫔以及非常紧张的安贵人,眨了眨眼。
高真如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莫非,是与我有关?”
娴妃点了点头,方才往下说道:“说是皇上处置皇太后娘家侄子,皆是因他调戏你之故。”
旁边的安贵人刚进屋时还忐忑不安呢,如今已是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傻傻地看向娴妃。
自打那日她在皇太后提及此事,而后宫中便流言四起,顿时安贵人便慌得不行。
偏生她与贵妃关系并无来往,更担忧贵妃误会,故而便寻到婉嫔处,想请婉嫔帮忙询问一二。
哪晓得婉嫔先是寻了娴妃,而后更是带着她一道前往韶景轩询问情况,而如今更是这般直白的问出口!
这是可以的嘛?
就这么直说,是真的可以的吗?
安贵人落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把巾子搅得皱巴巴的。
她不安地打量着贵妃的神色,准备贵妃面露不愉,便立刻跪下认罪,也不好牵累了帮自己询问的娴妃与婉嫔。
正当安贵人胡思乱想之际,她眼角余光瞥到贵妃面上的迷茫,紧接着高真如挤出一个字来:“啊?”
“啊什么啊,外面都传遍了。”
“……非要这么说的,其实也是属实的。”高真如想了想,并不觉得这事有甚好隐瞒的,于是选择实话实说。
“什么!???”
“那皇太后——”
“那就是一派胡言了。”高真如轻笑一声,与三人解释道:“那钮钴禄泰德乃是罪有应得,再说与其说是调戏我……重点是他不但恶意伤人,而且还意图袭击皇上,对皇上大不敬。”
“就因着这事,皇上正要步军统领衙门管束京城秩序,另要国子监查考学生进度,忙得连喝茶说话的时间都没呢,你瞧瞧都好些日子没唤人到跟前侍奉了。”
“而皇太后……”高真如更是轻笑一声:“皇太后英明果决,岂是会偏薄外戚之人?明明是见我这几日忙得头晕脑胀,太后才发了话教我在屋里多休息,待事情办完了再去她那边请安。”
高真如只觉得放出谣言的人可笑无比,可那边皇太后从钱嬷嬷得到消息,顿时面色一变:“竟是有这般传闻?”
要知道这事皇上对外从未说与贵妃相关,重点放在钮钴禄泰德仗势欺人,且犯下大不敬之罪。
偏偏这流言蜚语说的有鼻子有眼,竟是生生点出贵妃在其中的作用。
皇太后能在雍正帝后院里杀出重围,稳稳当当从熹妃到皇太后,哪能是单纯凭借运气二字。
无论是先帝爷在位,亦或是亲子乾隆帝在位,她从未在皇帝跟前说过自家娘家人的好话。即便是帮衬,也是教子侄前去读书练武,以期能成材出色,而不是求着先帝爷,逼着皇帝给他们封官加爵。
正因她低调稳重的态度,先帝与乾隆帝才会先后施恩,教皇太后一族并入镶黄旗钮钴禄氏中,更是各有了官宦之身。
故而皇太后听闻这事,便怀疑是有人有意为之,加之其内容指向明确,更是怀疑其当日在场的知情人。
她面色微沉,侧身吩咐钱嬷嬷,令钱嬷嬷彻查宫中,看是
谁传播的流言蜚语。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是想离间主子与贵妃。”钱嬷嬷深知自家主子的品行,此刻更是肃容应声:“奴婢定当彻查到底,将这吃里扒外,败坏主子声名的东西寻出来!”
皇太后点了点头,交给钱嬷嬷,她自是放心的。不过放心归放心,她想了想,准备明日晨昏定省后教皇后与贵妃留下来,陪着自个儿用用饭,也好消解了宫中流言。
……
那边,在高真如的解释下娴妃与婉嫔很快放下心事,齐齐起身告退。唯独安贵人还是神思不属,退出韶景轩后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婉嫔正要登上步辇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心神不宁的安贵人。她动作一顿,转而走上前去,亲热地挽着安贵人的胳膊:“安妹妹,你还在担心呢?”
“……是。”安贵人先是一惊,而后强自镇定,难掩担忧地望向身后:“婉嫔娘娘,这事是因我而起的,我是不是应当前去赔罪……”
“什叫因你而起的?那是有心人借着你的事发作罢了!”婉嫔便不爱听这话了,直言道:“错的都是他们,不是你!”
安贵人愣在原地。
婉嫔瞧着安贵人,倒是想起自己的往事来。
那时的她尚为宝亲王府后院格格,日日不作声,不出头,安静得存在感几乎为零。
那时,她从未想过待皇上登基后,自己居然还能占了个嫔位。
她只觉得自己不妨碍旁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却不知道处于弱势的,手里既无权利又无宠爱的格格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存在。
直到贵妃帮自己撑了腰,后头她才渐渐明白人善被人欺,要想站得住必须自己也立起来,而后的日子里再无人胆敢小看自己,而她的日子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婉嫔想着自己那番经历,再想着安贵人打从进潜邸起便对皇后贵妃十足尊敬,性子平淡,也乐得说上一句:“贵妃娘娘并非锱铢必较之人,不会在意的。”
顿了顿,婉嫔又拉着她往回走:“走走走,我带你回去,把刚刚没说的话再说一说。”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林贵人。
婉嫔的提议让安贵人傻了眼,当即惊呼一声:“哎?”
可没等她婉拒,她就被婉嫔拖出几步,重新回到韶景轩门前。
甚至送三人出门的石竹还未来得及转身进去,便又看到婉嫔拉着安贵人匆匆而归。
她抬手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便赶紧迎上前去:“婉嫔娘娘,安贵人,两位可还有事要与贵妃娘娘说道?”
“是啊,石竹去通报一声,就说安贵人刚刚有事忘了禀报。”婉嫔乐呵呵地应声,教石竹再带着两人进去。
“……是。”石竹心中纳闷,面上神色不变,恭恭敬敬地引着婉嫔与安贵人到正殿内等候,遣人端茶呈送上点心以后,便进屋里通报去了。
片刻以后,她转身出来:“主子已去书房了,还请两位跟奴婢来。”
涵今茹古其意如名,乃是藏书之地,而位处其中的韶景轩更是景色迷人,幽静安宁,与婉嫔所居住的坦坦荡荡,安贵人所居住的天地一家春景象截然不同。
两人跟着石竹往里走去,很快两侧便出现了足有两层高的书架,上面堆放着各色书籍,其中不乏外语的。
安贵人见着那些蝌蚪文书籍,不免咋舌:“这些书……莫非是贵妃都看过的?”
忽地,安贵人想起传闻,宫中不少嫔妃都说贵妃不喜琴棋书画,可看眼前这些——
安贵人的思绪尚未落下,便见石竹摇了摇头:“没有。”
石竹老老实实说道:“这里大部分,都是皇上的珍藏。”
安贵人脑海里高大的身影瞬间如瓷器般碎裂,半响干巴巴的接话:“这样啊……”
“噗……贵妃娘娘更喜欢闲书。”婉嫔忍俊不禁,摆摆手道:“对那些大部头不感兴趣,你要是喜欢看书的话也可以借几本。”
除此以外,婉嫔还津津乐道说起听来的事儿,比如说乾隆帝曾见高真如颇为喜欢英吉利语的书籍,便拿了不少书籍与她翻阅,没曾想惨遭贵妃婉拒。
要是高真如听到婉嫔的说笑,必当腹诽一番——拜托,像是《沉思录》《不列颠志》这种书,后世看译本都有够累的,更何况看早期未经校对,字还小的与蚂蚁似的版本。
“贵妃也是。”
“好歹给皇上一点面子,竟是直接回拒了。”
“那是书太难了——”高真如在书房里便听到外头的叽叽喳喳声,她板着脸探出身来,见着是婉嫔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没和娴妃妹妹一起走?”
“我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可拉到吧!”高真如嗔了一声,目光一转便看向僵着身子的安贵人:“安贵人可是出了事儿?打从刚刚开始,本宫便见你魂不守舍的。”
安贵人闻言,顿时往下跪去。
高真如见状,侧着身子避开了,虽然宫妃见到贵妃是应当行礼,但只要行万福便是,跪着行礼那都是犯错的。
婉嫔见状,忙伸手扶住:“安贵人,你快说吧。”
安贵人的手心里满是汗,半响才颤声往下将整件事道来。
顿了顿,她难掩愧疚,哽咽说道:“都是妾身的错……”
话未说完,高真如便说出与婉嫔如出一辙的话语来:“这事怎能怪你?应当怪那些未经核实便碎嘴传播谣言的小人罢。”
安贵人呆了呆,不由自主地看向婉嫔。婉嫔嘴角噙着笑,注意到安贵人的视线后朝着她挤挤眼,嘴巴开开合合:我说的对吧。
安贵人眨巴眨巴眼,嘴角浅浅往上翘了翘,低低地应了声是。
婉嫔见状,心情也好了不少,亲亲热热地凑上前去:“说起来,高姐姐最近是在做什么?我见您这些日子,日日都闷在屋里。”
“是在研究买卖街上的表演呢。”
“买卖街?那是什么?”
高真如解释一番缘由,顿时让婉嫔与安贵人双眼放光。
“买卖街啊……”婉嫔重复一遍,随即双眼放光:“莫非是坐石临流中央那块地方?”
“没错,正是那边。”
“哇——”这回,安贵人也忍不住欢呼起来:“到时候会有人在那边买卖?”
“是模仿外头东门大街的模样,那那些小吃甚的呢?”
“也会有专人制作售卖的。”高真如笑眯眯地回答道。
婉嫔与安贵人双眼亮晶晶的,只恨不得能穿越到开放的那日。安贵人忘了先前紧张的事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轻快地抱怨道:“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我怕是后面几日都要睡不着了。”
婉嫔深以为然,鼓起脸来:“高姐姐,要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放啊?”
“唔,满打满算,也得中秋前后……吧?”高真如想了半响,纠结着给出答案。
各式建筑目前进展很快,想来还有几日功夫便可尽数完成,不过随后还要进行装潢修缮,另外宫里的太监宫女虽然培训得差不多,但情景剧之类的还要等诸事完成之后再测试两回,免得宫人丢脸丢到乾隆帝跟前。
“中秋……那也快了!”婉嫔算了算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顿时又重新打起精神。
“要是明天就到中秋节就好了。” ”
瞧瞧你这人,想得也忒美了。“婉嫔听到这里,都是忍不住吐槽一句:“倒是个贪心不足的!”
安贵人面上泛红,没忍住扑上前,与婉嫔打闹起来。
婉嫔嬉笑着转身开来,两人掐打作一团,宛如奶猫打闹的景象教高真如也禁不住嘴角上扬,眉眼间皆是笑意。
就在此刻,她忽地想到情景剧需要测试人员的事儿。高真如双眼一亮,止住两人动作:“既然你们有兴趣,不如到时提前来体验一二?”
婉嫔与安贵人动作齐齐一顿,欢欢喜喜地凑到高真如身侧。后者还有些羞涩与忐忑:“贵妃娘娘,真的可以吗?”
至于婉嫔就很直接了,兴冲冲地问道:“什么时候?”
高真如想了想:“再等半月。”
……
次日,晨昏定省。
高真如抬步迈入九洲清晏,原本在外头还听见的细碎声音瞬间消失。
已在殿内等候的嫔妃们齐齐站起身来,蹲福一礼道:“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高真如点了点头,示意诸人起身,而后自顾自地走至左侧最前方落座,等候皇后前来。
这也是小小的变化。
在新一批秀女入宫以前,每回晨昏定省时高真如总是头一个到,顺带与皇后一起用个早膳。
待新一批秀女入宫后,皇后便教她往后迟些来,非晨昏定省的日子再来一块用膳。
高真如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还是曹嬷嬷点出问题来,原来按规矩说位卑的嫔妃应当给位高的嫔妃请安。
就如婉嫔往日,都要提起到娴妃处请安,而后再跟随娴妃一道前往皇后与贵妃宫室请安。
过往宫里大多数都是潜邸后院出身的老人,多了解贵妃与皇后的亲密,故而贵妃提前到无甚影响。
可随着后宫新人渐渐增多,加之皇后也得表露出公正的态度来,这规矩自是被重新捡起来。
而后曹嬷嬷还提到高真如未曾注意到的事,便是宫妃们为了避免被人冠上不敬之罪,常常比高真如早上一刻钟抵达,又在宫外等候到点才进宫。
高真如听罢,便也改了时间,只是时不时会遗憾自己与皇后私下相处时间的减少。
她心中腹诽,面上神色不动,施施然走到首位,与娴妃交换了一个视线,而后挑了挑眉,合着自己未进来时,不少人正说着自己的闲话呢。
高真如暗暗轻哼了一声,调整调整态度,准备准备架势,正要‘尖酸刻薄’一番时,眼角余光落在下首一人身上。
高真如表情一怔,惊疑不定:“你是……林贵人!?”
不同于精心养胎,但时常会出现在诸人眼前,也未缺席各项活动的嘉嫔,林贵人自揆答应落胎并被遣送回宫以后,再也未出现在人前过。
高真如是听说林贵人胎像不错,遣跟前宫女到皇后跟前销假,准备重新回到请安队伍里,可她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教人打听过林贵人的近况。
如今甫一见着人,高真如都惊得撑不住表情,脱口而出:“你怎么,你怎么胖成这般模样!?”
霎时,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林贵人身上。其实刚刚也有不少宫妃震惊与林贵人的变化,震惊之余,诸人更关心贵妃失宠的八卦,只随意说了几句后便不再提。
直到听贵妃提及,诸人不免再次看向林贵人,眼里满是感慨。
不止是贵妃,谁见着能不震惊?要知道几个月前,林贵人还是纤细娇弱如柳叶般的美人儿。
而如今,不止是脸蛋圆得宛如白面馒头,她整个人都像是发面般膨胀起来,瞧着快有隔壁的愉嫔两倍宽。
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时间?
身为孕妇的嘉嫔闻言,忍不住点了点头。
因着她同样怀有身孕,加之林贵人性情胆小,疑神疑鬼,又曾有过先兆流产之事,故而嘉嫔刚刚也未开口询问。
此刻她听贵妃提起,便顺着贵妃的话语,温声往下说道:“是啊,妹妹是不是略微有些胖了?也应当控制点饮食才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林贵人闻言,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脸颊泛红,伸手摸了摸突出的腹部:“回禀贵妃娘娘,妾身就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方才努力用饭的。”
“妾身的肚子这般大,未来的孩子定然也能如同皇上那般健康强壮,日后才能成为巴图鲁的。”
林贵人的话音落下,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眼神震惊。
纯嫔抬手掩着唇,险些直接笑出声来,意味不明地打量着林贵人,暗道林贵人也是个‘妙人’。
至于嘉嫔,她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面上的笑容尽数消散,不可置信地盯着林贵人:林贵人?她莫非是疯了不成!?自己跟着贵妃好心提醒,而她略过自己不说,还说出这番话?
这是什么意思?嫌自己多管闲事?还是觉得自己为了保持身材,故意少吃饭,不想养孩子啊?合着就她厉害,就她能干,就她伟大啊?
这话字字句句没点嘉嫔,又字字句句点嘉嫔不是。
嘉嫔气极反笑,暗骂自己烂好心,而后别过头去与身边的婉嫔说起闲话来。
别说嘉嫔,就连高真如都被林贵人的一番言论惊到了。她张了张嘴,眼看林贵人一脸我好伟大的表情,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回肚里去,懒得再多说,打算回头与皇后说道一二,教御医给林贵人看一看。
正想着,外面传来宫人的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高真如站起身来,领着宫妃们齐齐上前行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鲤鱼王超进化——暴鲤龙!……
皇后坐在上首,唤诸人起身落座。她刚刚在里面,便听得几人的对话,目光落在尤为显眼的林贵人身上,杏眼瞬间微微大睁。
她至今怀孕三回,育有永琏与明意两个孩子,自是知道女子怀孕期间需要进补,以补充母体和婴儿的营养。
同时她也清楚明白,这进补也需适当,过犹不及。要是肚里的孩子养得过大,到时候生产起来可就是要人命的事儿。
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唇,琢磨着如何提一提这事,毕竟瞧林贵人那稀里糊涂的样,说不得好心劝说一句,在她眼里就成了恶毒诅咒她小产了。
“皇后姐姐这里的茶,都要比我那的好喝。”高真如作为贵妃,还承担着起头聊天的工作。
她笑盈盈地夸了一句,待皇后接上话语后,殿内的宫妃们也纷纷开始闲聊起来。
最近乾隆帝忙着朝务,新晋宫里的秀女也安安分分的,故而宫妃们也没甚拈酸吃醋的事,聊天的话题也颇为简单,或是聚在一起聊吃喝穿用,或是说起采摘莲蓬的趣事,还有人拿出亲手做的针线活给身边人看。
殿内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高真如想着一会儿还要去皇太后那,便取了一块糕点垫垫饥,顺带感叹如今不比过去,瞧瞧人越多,她与皇后在明面上的规矩也愈发多了,瞧瞧连说句亲近话都得宫婢传递。
高真如与宫婢说的,便是林贵人的事。她不知皇后刚刚在里头听了大概,只交代宫婢转告与皇后,回头私底下再提这事。
皇后闻言,眉眼舒展,脸上如面具般的笑容真实了一瞬。
纯嫔眼角余光瞥着皇后与贵妃的动静,光瞧着两人反应,便知宫里的传闻不过是夸大其词。
她坐在位上,心里不是滋味,想不通皇后怎就能与贵妃这般亲密,同时心底泛起一缕苦涩,一缕怅然。
若是乾隆帝不是乾隆帝,而是宝亲王,她也是愿意如过去那般,与诸人亲亲热热,宛如姐妹。
可是王爷成了皇上,她也是想争一争的,难不成贵妃就从未想过这些事吗?
纯嫔曾遣人往太医院里打听过,贵妃至今都没喝养身备胎的药,仿若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纯嫔想到这里,愈发怔怔,手指不免搅着帕子。她娘家不过从民籍被纳入包衣旗,到如今还皆是白身,连入宫给自己磕头的资格都没。
她啊,得如皇太后
那般,才能给家里带去福音,教自家能绵绵延延,长长久久。
纯嫔收回视线,目光划过林贵人,而后与坐在身边的嘉嫔搭话,说起孕期中间乃至后期要注意的事儿来。
嘉嫔维持着礼貌的笑容,时不时附和两句,就是究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记在心中,便要问嘉嫔了。
更何况周遭宫妃听着,总觉得纯嫔意有所指,不免又将视线投向林贵人。
每看一次,殿内的宫妃都觉得林贵人胖得惊人,话题止不住就飘到保持身材之类上头。
高真如原本想待请安结束再与皇后提一嘴,教御医给林贵人调整调整饮食,控制体重,没曾想纯嫔竟是大刺刺地将这事说出口,满脸满眼写的都是自己是好人。
还有嘉嫔这个倒霉蛋,偏偏就坐在纯嫔旁边,还偏偏怀着孕,这不刚好被纯嫔当幌子。
高真如嘴巴一撇,正要说话,没曾想林贵人居然先开了口,板着脸儿问道:“纯嫔娘娘是甚意思?”
“唉?”纯嫔愣了愣,待注意到发话的是林贵人后两眼珠子都快弹出眼眶了。
她清楚记得林贵人的性子,上回还被其余宫妃吓得战战兢兢,被黄鼠狼吓得大门都不敢出,分明是固定不出形状的面团子,谁来了都能捏上一把的,怎还敢对着自己发话了?
纯嫔脑袋里一片空白,反应慢了半拍。而林贵人则继续往下道:“莫非,您觉得身材比龙嗣更重要?”
这话一出,纯嫔傻了,嘉嫔乐了,皇后和高真如的下巴也快掉下去了。
原本正斟酌话语,想着如何劝说的皇后表情古怪,脑海里升起与高真如一般的想法——与傻子说了无用,还不如回头将御医唤来申斥数句,教他们好生照看。
皇后目光一转,便与高真如交换了一个视线。她们没搭理被林贵人诘问得目瞪口呆的纯嫔,而是笑眯眯地开口,唤诸人起身前往长春仙馆给皇太后请安。
……
打从昨日知道事儿以后,皇太后便攒了一肚子气,冷眼等着人蹦出来,让她看看是谁有这般胆量,竟是在后头编排她,编排皇帝、皇后与贵妃的闲话。
虽然钱嬷嬷还没审问出个一二三四五,但皇太后已将怀疑对象扒拉了一遍。
结果便是,皇太后一夜都没睡好。她早早起身,看了眼时辰更是气闷——打从她成为贵妃以后,就没起这么早过!
皇太后想着事儿,一张脸便放得极冷,引得宫婢嬷嬷也打起百分百的心思,蹑手蹑脚地进出,恐教皇太后烦心。
李嬷嬷便是如此,见皇后到来,她赶忙迎上前去:“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主子今日起的早,已到后头花厅里去了,还请主子们跟着老奴往里去。”
“皇额娘怎起得这般早?可是昨日未曾睡好?”
“回禀皇后娘娘,许是暑气太重,故而昨日主子起夜多了些。”李嬷嬷恭声回答,手上悄悄打了个手势。
皇后看在眼里,便知皇太后今日心情不愉。她脑海里思绪一转,眼角余光落在高真如身上,很快得出结果:因为那乱七八糟的流言吧。
皇后确定皇太后不会把脾气发作在自己与贵妃身上以后,又重新淡然平静下来,稳稳跟着李嬷嬷往里走,同时想着:皇太后想来是恼了,就看谁会傻乎乎的蹦出来,让皇太后发发脾气。
顿了顿,皇后的眼角余光又瞥到那尤为占据面积的身影,叹了口气,她都忘了这里还搁着一颗欲燃未燃的炮仗呢。
偏生,这人肚里还揣着一个呢,又是不能怒责训斥,还得小心哄着的主。
皇后暗暗祈求老天爷,赶紧寻个不长眼的出来,教皇太后能借此发了那通邪火。
遗憾的是这回皇后并未如愿,诸人闲聊半响,别说是与流言蜚语相关的事儿,就连提起林贵人的都没。
皇后又是遗憾又是欢喜,遗憾的是皇太后的火气尚在,欢喜的是宫妃们显然学聪明了,往后日子应当会更加轻松。
皇太后见无人提起流言蜚语,捻着腕上的佛珠,按下心头火气,准备等钱嬷嬷调查出个结果再发火也不迟。
皇太后这般一想,也是气定神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抬眸打量宫妃。
这一打量,自是注意到林贵人。
皇太后虽只生育过乾隆帝一子,但见识妇人产子的次数却是不少,自是知道孩子太大并不利于生产,即便能够顺利产下,也往往对母体伤害甚重。
皇后怎么也不劝着点!?
皇太后面色微沉,只是介于皇后给她的印象一直不错,她也不愿意为个贵人,当众给皇后难看。
同时,皇太后又想起这林贵人胆小如鼠的事儿来,年岁又小,生怕把人吓到,故而未先询问她,转而从嘉嫔开始问起:“你这肚子好像又大了一些?”
“回禀皇太后,是大了不少,妾身去年做的衣裳尽数穿不上了,身上这身还是临时改的。”
宫里对怀孕未产的宫妃,虽是关怀备至,但并无赏赐,就连皇帝皇太后也不会过多询问,以免福气太重教孩子承受不起。
可怀孕的嫔妃,哪有不愿意被关怀上两句的。嘉嫔受宠若惊,细细回答着皇太后的问题,别说是每日胎动几回,何时胎动,胎动次数都记得一清二楚。
高真如瞧了一眼嘉嫔,只觉得她如今一笑都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
纯嫔见状,顿时谈起了自己当年生孩子的经历。饶是嘉嫔嫌弃,此刻也不免竖起耳朵认真听讲,想着自己日后可以借鉴一二。
皇太后见话题越扯越远,皱了皱眉,转而询问林贵人:“林贵人,你最近身子如何?”
林贵人恭声道:“回禀皇太后,妾身身体很是康健,妾身肚里的宝宝又体贴又乖巧,就是日常饿得快,常催促妾身用膳呢。”
不等皇太后说话,林贵人满脸温柔地抚着肚子:“妾身尚未怀孕时,胃口小得如猫儿一般,一日只能吃上一小碗饭,如今一顿便能吃上两碗饭。”
“而且这孩子也不爱闹腾,乖巧得很,直教妾身恨不得能活泼点,出来以后也好健康茁壮……”
林贵人说起来,便是没完没了。
娴妃瞧着林贵人,没忍住附在高真如耳边嘀咕:“这林贵人……怎变成这个模样?活像是教人附身了一般!”
以前温柔软糯,戳两下都不作声的性子,怎就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直教人想不通。
高真如想了想,悄声道:“好像还挺多的,比如怀孕前开朗,怀孕后多愁善感,又比如怀孕以后脾气暴躁的……”
一切,都是激素搞的鬼。
而如今,骤变的性格只会让人疑神疑鬼。
高真如想了一会,迟疑道:“比起以前那个性子,还是现在这个性子好一些……吧?”
娴妃想了想,也是同意,毕竟与其在后宫当包子,那还是厉害点能活得长久。
正当两人就这事嘀嘀咕咕的时候,林贵人话锋一转:“故而妾身不认同纯嫔娘娘的话,只要龙嗣能够健健康康,妾身胖些也不怕!”
被再次点名的纯嫔:“……”
她气得肩膀颤颤,一双眼儿都快要喷出火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后脑勺。
皇太后听到这里,已是面无表情。她没注意面目扭曲的纯嫔,而是回想起她方才的思绪,别说责备皇后,更是暗暗心疼皇后,怎就碰到这般的蠢货?
皇太后侧首,同情地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维持笑容,看着滔滔不绝的林贵人,只觉得脑勺疼得厉害。
至于高真如与娴妃,则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恨不得能闭上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未曾听过。
拜托,从胆小虫进化为具甲武者很不错,从鲤鱼王进化为暴鲤龙就让人有点承受不起了。
过了良久,娴妃转身看向高真如:“你说,生完孩子后能变回去?”
高真如很是心虚,沉默片刻犹豫着回答:“应,应该能吧。”
娴妃不语,只是一味怀疑。
坐在旁边的婉嫔深深看了一眼林贵人,悄声嘀咕道:“要是怀孕会发生这等变化……还是别生的好。”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柏常在想要报仇。
皇太后光看着林贵人,便觉得脑壳痛,看她夸夸其谈个没完,更是头痛。她过去还嫌弃林贵人胆小懦弱,不上台面,而如今又觉得林贵人还是过去的模样好。
多乖巧,多听话,多懂事!
嗐,这人啊,就是要失去了才后悔!
皇后与高真如还各有各的顾虑,没直接劝说,可皇太后却是没这些想法的,开口便是说道:“纯嫔说的话虽然直了些,但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孩子太大,恐是生产艰难。”
“妾身不怕!”
“……”皇太后瞪着眼,彻底是说
不出话来。她本就头痛得很,见林贵人满脸亢奋,完全没把自己话语放在心上的架势,顿时也恼了。
皇太后一挥手,便打发诸人回去。待皇后领着诸人都到长春仙馆的门口了,李嬷嬷才追了出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她追上两人,微微喘着气请两人回去——皇太后被林贵人气着,直接把留膳的事儿都忘了。
皇后与高真如脚步一顿,齐齐应了是,两人挽着手又回了长春仙馆,只留下一群宫妃面面相觑。
不多时,宫妃们便四散离开。
柏常在亦在其中,她全程脸上噙着笑,直到回到宫里才变了脸色。
柏常在柳眉倒竖,一掌拍在案上:“好一个纯嫔,竟是又想坑害我!”
为的还是贵妃失宠那件事。
打星珥把这事传进四人耳中,翠翎和琇莹自是不敢耽搁,第一时间禀报给柏常在。 :
可在处理上,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翠翎觉得星珥平日张狂恣意,吃饭时的话语十有八九是真的,故而同意柏常在的看法,想在皇太后跟前露露脸,也好抱个大腿。
而琇莹的想法截然相反,她觉得星珥是纯嫔身边人,说不得那模样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更何况上个说贵妃坏话的人,如今都已经寻不到踪迹了。
两人争论不休,最后还是纯嫔上回的手脚教柏常在心生忌惮,想了又想,终是决定不做第一个出头的。
可是主意定下归定下,柏常在请安时都还是将信将疑。直到皇后照旧与贵妃说着悄悄话,皇太后又留皇后与贵妃一道用膳,柏常在才彻底确定贵妃失宠便是无稽之谈。
当即,她的后背就被冷汗浸湿。
要是自己刚刚上前说几句闲话,会不会成为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柏常在咬着手指,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后怕。正因她此前被降为答应,好不容易才复起为常在,又晋升为贵人,才知道失宠的滋味。
那段时间,想要膳房给自己加个菜,都得拿出以往两倍甚至三倍的银钱!
可要是这回再被降为常在……
柏常在想到鄂答应的下场,唯恐自己步了对方的后路,永永远远都被几人踩在脚底下。
柏常在庆幸后怕之余,也对纯嫔愈发憎恨,她未曾想到星珥是擅作主张,只觉得是纯嫔要星珥传递假消息,以期挖坑让她们继续往里跳。
故而,她也想要寻个法子,教纯嫔狠狠摔个跟头。柏常在想到这里,先捋下手腕上的玉镯,塞进琇莹的手里:“这回多亏了你。”
“奴婢不敢当。”
“我赏你的,有什么不敢当。”柏常在将玉镯塞入琇莹手里,“要不是你劝着我,如今咱们说不得又得过回上次的苦日子。”
翠翎望着那上等的玉镯,眼里满是欣羡,只是想到琇莹当时几次劝阻小主的事儿,倒是无甚嫉妒,只想着也要努力表现表现。
就在这时,柏常在又示意二人上前。她悄声细语地说上两句,叮嘱两人去说服收买星珥。
“星珥乃是纯嫔的身边人,咱们真能收买上吗?”翠翎经过这回事,对星珥不再像过去那般瞧不起,倒是怀疑起对方心思深沉,故意装出这般模样来。
再者纯嫔可是有子的宫妃,且地位仅次于贵妃与娴妃,自家主子如今还只是常在呢!
柏常在笑了笑:“这可不一定。”
琇莹若有所思,悄声道:“其实奴婢也听宫里人说过,好似纯嫔娘娘曾有意抬举星珥,就是后头才忽然变卦的。”
“哼,瞧她那张脸,都知道纯嫔的心思。”柏常在撇撇嘴,就是她自持美貌也不得不说星珥长了一张好皮子,不过宫里好皮子的人多的是,可真能出头的又有几个?
柏常在思绪转了一转,嘀哩咕噜说出自己的主意来:“你们两便去寻她抱怨,说是她上回乱传假消息,接着再……”
直到两人渐渐面露恍然,柏常在方才满意地止住话语。她嘴角噙着笑,娇声道:“纯嫔姐姐留下星珥,想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啊,就是帮纯嫔姐姐做件事儿,免得她再操心。”
琇莹和翠翎险些笑出声。
柏常在意犹未尽,接着道:“纯嫔姐姐知道了,也应当谢我才是!”
琇莹和翠翎刚刚还忍着,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
这边柏常在磨掌擦拳,要狠狠报复纯嫔,那边皇太后也拉着皇后与贵妃诉苦——她把流言蜚语的事暂且抛到脑后,反正自己都摆出态度来了,谁还敢胡说八道?
现在,让皇太后暴跳如雷的另有其人——林贵人。
她说得口干舌燥,高真如默默净手剥了橘子送上前,皇后也递上凉茶,柔声细语的安慰着:“皇额娘,想来林贵人亦是太过重视肚里的孩子。”
皇太后抿了一口凉茶,又接过一瓣连橘络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橘肉,放入口中。
宫里刚刚呈送上来的贡橘,颜色橘红金灿,散发着浓浓香气。尤其是送到皇太后屋里的四枚,更是个大饱满,汁水丰腴。
皇太后吃了一口,还未细细品品滋味,便听到了皇后的话语。她的脸顿时再次拉长,抱怨道:“她既然重视孩子,便应当知道保证自己身体的重要性!教她这般胡闹下去,保不准——”
皇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盼着皇帝能开枝散叶,自是忌讳祸从口出。她沉默一瞬,硬邦邦开口:“这事儿便交给皇后你去办,定要好好管束林贵人,教她早些瘦下来。”
高真如嘶了一声,同情地瞅了一眼皇后。不过下一秒她面上表情便僵住了,因着皇太后又把话题扯到高真如的身上:“还有贵妃,本宫寻了几个固本养身的方子,往后你便日日喝起来。”
皇太后其实也挺满意贵妃没孩子的,又不会影响嫡孙的位置,又不会影响皇后与她的感情。
可眼见着永琏都八岁了,皇后与贵妃感情又深厚,她到底也有了主意。
毕竟皇帝一月里头起码三分之一有余的时间都跟贵妃在一起,总不能浪费的吧?
高真如没忍住,小脸一垮。
可这回是皇太后发的话,她也只好愁眉苦脸地应声,而后又不死心地补充道:“妾身最近正在操持买卖街的事儿,待回头空了再开始用吧?”
皇太后并不上当,反问道:“煮汤药的又不是你自己,要你空些做什么?再说了,要喝的人不止你一个,本宫瞧着宫里无孕事的宫妃都得喝!”
皇太后觉得林贵人脑子有病,生出来的娃大体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她决定大手一挥,以量取胜,宫妃人人怀孕,那她的孙子孙女的数量自然拔高。
紧接着,皇太后又眯着眼盯着高真如:“汤药再苦你也得喝,莫要以自己不爱喝不喝,知道了没有?”
高真如彻底没撤,老实应了声,不过她想了想,历史上的高贵妃在这般高频率的活动下,也并未育有孩子,想来应当是无事的。
皇太后看贵妃应下,这才心满意足,转而询问起买卖街的事儿:“你头回办差事,可有哪里不懂的地方?”
皇后笑道:“皇额娘小看贵妃了,她这回办得甚是妥当,几个节目相当有趣呢。”
皇太后顿时眼前一亮:“真的?”
高真如昂首挺胸,半点没有谦虚可言:“当然是真的——”
她看皇太后还要继续往下询问,连忙往下说道:“具体的内容要等开放时,请太后娘娘亲自体验。”
皇太后哎呀一声,指着高真如,与皇后抱怨道:“瞧瞧贵妃,连我都瞒着。”
这点皇后无能为力,甚至还跟着抱怨一句:“皇额娘不知,妾身也被瞒着呢!”
“好家伙,她连你都瞒着?”
“可不是嘛。”皇后嘟着嘴,斜着眼瞅着高真如,连连叹气:“妾身除去几个戏曲之类的节目瞧过,情景剧那些也未曾见过,唉……”
“我那是为了给太后与皇后惊喜。”高真如见状,连忙解释道:“再说了情景剧都还没准备好呢,还得试上两回才行。”
“到时候,让我第一个体验?”
“不不不,我已经想好了,就让婉嫔与安贵人—
—”
话还没说完,皇太后便拍着大腿:“哎呦!瞧瞧你这丫头,不愿透露不说,还让婉嫔与安贵人先体验?”
“这是为了保密——”
“皇后!”皇太后不听贵妃的解释,示意皇后上前‘拷问’一二。
待乾隆帝过来给皇太后请安时,远远便听到里头的笑闹声。
他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抬步迈入其中,给皇太后请安,又扶起皇后贵妃后,他才笑着开口:“刚刚是为了何事那般热闹?朕尚在外面便听到皇额娘与你们的笑闹声。”
皇太后额头的沁出一层薄汗,她接过嬷嬷双手奉上的汗巾子,随意擦拭两下,而后抬手指向高真如:“还不是这丫头,如今还会瞒着事儿了,把买卖街的差事藏得死死的。”
高真如脸颊红通通的,发髻都乱了,脸上怪委屈的:“太后娘娘指挥皇后姐姐搔痒痒,您看看我的头发——”
乾隆帝瞧着她窘迫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尤其是当着皇太后与皇后的面,高真如还不会如往常哼哼唧唧,只会偷偷丢两眼刀,又或是委屈巴巴地瞅着自己——还别说,瞧着更可爱了!
当然,乾隆帝很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故而逗弄上片刻以后,他还是笑眯眯地帮忙说话了:“皇额娘,这事儿也是朕吩咐的,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皇太后本就是逗弄高真如,待听得乾隆帝也掺和在这件事中。
她诧异地抬眸看了一眼乾隆帝,笑道:“哦?连皇帝都这么说的话,本宫可是要期待起来了。”
高真如伸手整理了一下发髻,闻言笑着道:“太后放心,妾身保证您到时能玩得开心!”
转眼间,便到了万寿节前夕。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柏常在又在欺负人。……
往前一两月,圆明园里便有开办买卖街的传闻,还有内务府表示负责此事的乃是贵妃。
前面半句话还有宫妃相信,后半句话着实没人敢信。
知情的皇后、娴妃、婉嫔与安贵人默契地瞒着消息,教其余人都以为只是无稽之谈。
直到坐石临流外的帷幕撤离,将其中与普通宫殿截然不同的楼宇暴露在人前,这才证实了买卖街的流言。
眼瞅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圆明园内瞬间炸开了锅,几乎人人都在议论着这事。
除去还在苦哈哈学习的新进秀女们,有了职称的宫妃多是入后院多年的,这也意味着她们大多数也与高真如或是皇后那般许久都未见着外面了。
原本没有寄托也就罢了,如今见着买卖街的景象,心里那些个记忆也翻腾而起,心里不免升起期待来。
除去皇后与贵妃,乾隆帝还未带别的宫妃出宫过,而先帝爷在位十余年更是从未带宫妃出京。
说不得,她们亦会如此。
宫妃们想到这里,愈发是辗转反侧,好些人更是彻夜未眠。
等到早上前来晨昏定省时,宫妃们方才想起剩下的半句流言,几个与婉嫔还算说得上话的宫妃来时路上,便把婉嫔盘问了一遍。
不过某人嘴巴合得极紧,愣是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只示意她们回头问问贵妃。
真的假的,贵妃真干活了?
纯嫔凑在人群里,目光却是划过坐在上首的娴妃,比起随性恣意的贵妃,娴妃这两年却是没少帮忙皇后操持宫中琐事,她就没点想法?
娴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察觉到视线,抬眸看去却未曾发现观察自己的人,只见诸人闹哄哄地围着婉嫔。
娴妃沉声道:“都像什么话?这里可是九洲清晏,哪是让你们吵吵闹闹的地方?还不赶紧都回位置上坐下!”
宫妃们瞬间安静,低眉顺眼地应了是,悄无声息地回到原位上坐下。
要说皇后母仪天下自有威望,但平时行事多是宽和温柔,那娴妃便是把宫规两个字写在脸上,顶在头上,尤其是她不但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同时也要求着自家宫里的人。
且不说跟前伺候的宫人,就瞧瞧分配到娴妃跟前学规矩的宫女子,啧啧,各个都和鹌鹑一般。别说像是鄂答应那般跑去别的宫妃处请安,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不为过。
宫妃们想到这里,不免佩服起长住在一块的婉嫔,也就她能吃得消娴妃了。
纯嫔想到这里,忽地心里一咯噔,心头升起一个疑问。因着来圆明园时尚为贵人,故而婉嫔是跟着娴妃居住的,自婉嫔晋升以后也未搬走,继续居住在坦坦荡荡之中。
娴妃将坦坦荡荡上下管得分外严格,那鄂答应又是怎么出的大门?又是怎么一路跑到自己那边的?
纯嫔抿着嘴唇,不免怀疑起鄂答应的事儿是否是娴妃给自己挖的坑,她也没得罪过娴妃吧?
纯嫔垂眸深思,其余宫妃亦是郁闷非常,坐立不安。
直到宫人的通报声响起,她们顿时打起精神,呼啦啦地起身迎接。
故而,高真如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欢迎。她一脸懵地看着加速完成请安问候的宫妃,而后懵懵懂懂地被簇拥到上首落座,甚至愉嫔都接手了宫女的工作,亲自端茶上前。
高真如接过茶盏,搁在身侧,奇道:“这是刮哪门子的风?你们是有什么事儿吗?”
诸人相视一眼,还是愉嫔开的口:“贵妃娘娘,妾身听说坐石临流中心那片地儿,是要开办买卖街?”
话音落下,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寂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瞅着高真如。
高真如先是一愣,而后顿时失笑:“哦……你们见着坐石临流那新造的建筑了是吧?”
这不是重点啦!
所有宫妃暗暗怒吼,面上还是慎重颔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贵妃。
高真如瞧她们心急的样,打消了逗弄逗弄的心思。她嘴角上扬,笑着答道:“正是如此。”
“那——”愉嫔还有一个问题,她紧张兮兮地看着高真如:“等开放以后,咱们能去逛吗?”
问题说出口,就连纯嫔都侧目看来,更不用说挤在最外围的常在答应,各个都伸长了脖子。
愉嫔有这般担忧,亦是有原因的。要知道虽然圆明园地域辽阔,足有紫禁城的五倍大小,但宫妃能涉足的区域却是不足五分之一。
即便主位嫔妃,能选择的地方亦是不多,更何况是贵人、常在和答应们,她们多是居住在天地一家春,偶有得皇上皇后允许才能跟随主位嫔妃住在旁边,大多数时候都不能离开天地一家春,能自由活动的范围很是可怜。
然而坐石临流处,虽有着同乐园这般的大戏台,但同时也有着抱朴草堂与兰亭这般皇帝用作写诗提词,招待亲近朝臣之地,另外还有每逢初一、十五,又或是佳节时令都要进行诵经念佛的舍卫城。
此地时有外人前来,加之买卖街并非封闭的园区,理应宫妃都要避让才是。
宫妃们屏住呼吸,瞅着贵妃。
高真如忍俊不禁,反问道:“皇上皇后都把这事儿交给本宫办了,还能不给你们去玩耍吗?”
若是不打算给宫妃使用,只准备教皇帝皇后与皇太后光临,那教她这贵妃接手做什么?总不
能是乾隆帝欠抽,想让贵妃怒而搔花他的脸吧?
高真如只觉得眼前的宫妃怪可爱的,平日里一个个瞧着精明镇定,遇见这等事儿又忽然想不通了,一个个钻进牛角尖,完全慌乱了手脚。
宫妃们先是一愣,随即一个个喜形于色:“真的?”
“太好了!”
“那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去逛逛?”
“平日里也能去吗?”
“贵妃娘娘,买卖街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一时间,高真如耳畔充斥着宫妃们叽叽喳喳的询问声。她听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起,最后才抬手示意诸人止住声音:“安静安静,大家都坐下——待皇后娘娘到了,本宫再慢慢与你们说一说。”
待皇后来了以后,高真如方才禀报起买卖街的进度。
如今买卖街已装潢完毕,宫婢与太监的培训进度也完成了**成,各种情景剧也测试过了,效果非常不错:“婉嫔与安贵人已经试过了哦,两人都说好!”
皇后与宫妃们齐齐看去,前者眼里是好奇,后者眼里便是羡慕了。
小白鼠婉嫔:“……”
小白鼠安贵人:“……”
高真如笑道:“是不是很不错?”
两人表情颇为奇妙,良久才点了点头:“是,是吧?”
皇后心生疑虑:“怎看着不情不愿的?”
高真如抗议:“怎么会?”,紧接着她转头看向婉嫔与安贵人:“你们说说是不是很有趣?”
婉嫔沉吟片刻,缓缓道来:“的确很有趣,怎么说呢?妾身这辈子头回体验这事,真的……很特别。”
安贵人见婉嫔发了言,磕磕绊绊地补充道:“反正是超乎你们所有人想象的那种特别……对吧?婉嫔娘娘?”
婉嫔深以为然,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万分奇妙。
两人奇特的反应教宫妃们愈发兴致勃勃,争先恐后的询问起来。不过婉嫔与安贵人都紧紧闭着嘴巴,任由诸人再三询问,也没给出个答案,只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高真如乐呵呵地看着,而后又看向嘉嫔与林贵人:“不过你们的话暂时不能参加其中活动,到时候就在旁边看看……唔,回头我让人列个单子与你们,标记着的地方就别过去参与了。”
嘉嫔与林贵人自是欣然应允。
高真如点了点头,又侧目瞅了一眼林贵人,暗暗皱了皱眉。
虽然林贵人的上半身比起上个月时已瘦了不少,但面部却依然如发面馒头一般。
高真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总觉得林贵人脸上不像是胖,倒像是肿胀。
高真如把疑问放在肚子里,乐呵呵地叮嘱二人:“不过到时候也有不少小游戏,你们可以去逛一逛,也好放心放心心情。”
嘉嫔与林贵人齐齐应是。
皇后见诸人聊得差不多,便提起其余正事来:“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了,一来买卖街会在万寿前一日开放,一直开放至中秋节,而后每隔三日开放一回。”
宫妃们躁动一番,方才安静下来。
皇后接着往下道:“二来今年万寿节将与中秋节共同举办,圆明园里要连着庆祝三日。”
对连续庆祝三日,高真如与一干宫妃都并不奇怪。要知道乾隆帝的万寿节乃是八月十三,而后两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因着雍正帝乃是八月二十三日驾崩,故而几年下来万寿节与中秋节皆是简单操办。
乾隆帝惦记了三年,方才等到这回呢。宫妃们一想到这里,便是干劲满满,不止是乾隆帝期待,她们也是期待满满,提前两三月便已准备起来,鼓足劲想要在宴席上展露展露,好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而皇后提到的第三件事,则是给入宫学习的宫女子册封了。
册封宫女子意味着这些秀女们有了宫中编制,中秋节上定是有一番争奇斗艳。
刚刚燃起斗志的常在答应们,一想未来竞争压力又要增加,心里不免升起些许郁闷来。
贵人及以上的嫔妃尚能安坐钓鱼台,毕竟这一届秀女之中,出身最好的西林觉罗氏已不成气候,其余更是无甚拿得出手的。
事实也是如此,皇后懿旨一下,诸多秀女或为常在,或为答应,愣是连一个贵人都没有。
宫妃们态度平平,常在答应们也很快打起精神,甚至柏常在回到宫中以后,还有精神跑去损鄂答应几句,气得鄂答应脸色发青才心满意足。
待柏常在一走,鄂答应便扑在床榻上又哭了一回:“可恶!区区一个民籍汉女也敢欺负我!”
琇莹听到后院里隐约传来的哭声,又望向志得意满的柏常在,无奈地叹气:“主子何苦,何苦这般去嘲笑鄂答应,要是传开去,反而显得主子,主子不厚道。”
柏常在眼角余光瞥过晃动的阴影处,浑不在意:“没事啦,就鄂答应能搅出甚来?”
她望向纯嫔的住处,而后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而去。直进了屋里,柏常在才笑着往下道:“再者,这样也显得我单纯嘛。”
顿了顿,柏常在又道:“说不得,纯嫔娘娘就喜欢我这样的!”
琇莹无奈一笑,上前侍奉着柏常在更衣洗漱。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蟹粉酥。
暂且不说柏常在藏着的心思,那边鄂答应抽泣半响,方才止住眼泪。
她把双眼揉得通红,气愤地看向立在角落里的宫婢蓉望:“我教你使人往家里递话,你做好了没?”
蓉望吞吞吐吐,半响没作声。
鄂答应柳眉倒竖:“说话啊?柏常在敢欺负我,你也敢欺负我是吧?”
蓉望一惊,赶忙跪在地上:“小主何出此言。”
“那你到底是办成了没?”
“……”蓉望欲言又止,半响才悄声说道:“奴婢已寻人递了话,也,也,也收到消息了。”
鄂答应闻言,刷地转过身来,冲着蓉望怒目而视:“贱婢!你居然敢藏着家里送给我的消息!?”
“小主,奴婢不是……”
“快把信拿出来!”
蓉望满脸苦涩,劝了两句还是将太监递回来的纸条送到鄂答应手里:“小主,您还是,还是不要看了……”
鄂答应都拿在手里,怎会不看,她焦急地打开纸条想看看家里人会给甚的建议,没曾想里面就只有一行字:“自此而后,书牍勿复送矣。”
字迹熟悉,分明是阿玛的手笔。
可上面的内容之冷厉,教鄂答应面色瞬间雪白。她死死盯着纸张,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处直往上蹿,不敢往下细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鄂答应腾地抬眸看向蓉望,把纸条团吧团吧丢到一边:“我不信,应当还有别的信件消息吧?你是不是把家里人送来的信藏起来了!”
“小主……”蓉望哽咽着。
“……”鄂答应身体发软,重重地跪坐在地上。她刚刚被柏常在嘲讽讥笑时,尚未放弃所有希望,从未想过阿玛额娘会舍得放弃她的。
鄂答应望着皱巴巴的纸条,哆嗦着手捡起,摊开,摊平整,又看了一遍,一颗心直坠谷底。
很快,鄂答应屋里又响起了嚎啕声,声音一路传入纯嫔耳中。
纯嫔方才换上舒适的家常衣裳,慢条斯理地用起早膳,听着声音顿觉没了胃口。她恹恹地放下筷子,示意宫人去瞧一眼:“去打听打听,又是怎么了?”
不多时便有宫人归来,将他们先前听着的闲话禀报与纯嫔。
纯嫔得知柏常在跑去挖苦鄂答应了,顿时无语:“瞧这柏常在……真真是——”
纯嫔张了张嘴,说不出粗俗的话来。星烛抬手为纯嫔盛了一碗汤羹,贴心地接话道:“狗不了吃屎。”
这话也太糙了些。
纯嫔哑然失笑,伸手点了点星烛的脑门:“柏常在抱朴守真,天真单纯。”
星烛柔声附和:“主子说的是。”
纯嫔捡起汤匙,舀起一勺百合芡实羹送入口中,抿着入口即化的芡实,喝着熬到浓稠拉丝的汤汁,感受着舌尖绽放的甜蜜滋味,眉宇间的烦躁也渐渐消散。
纯嫔喝了三口,便停了下来。
她摆摆手,示意宫人把剩余的菜品拿下去分了,再与星烛说起旁的事来,比如如今已近万寿节,待过了中秋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凉了,要赶紧把三阿哥的冬季衣裳备起来。
“奴婢按照惯例已准备了……”星烛垂首竖手,恭声禀报着。
“永璋如今长得快急,简直是一天一个模样,这些衣服哪里够?我瞧着,起码得再翻个倍。”纯嫔摇了摇头,吩咐星烛再加点:“若是份例不够,便从我自个儿的箱笼里拿。”
星烛应了声,再然后又提起一桩事来:“主子,过两日便是万寿节与中秋节的宴席,是不是要赏一些头面之类的?”
星烛指的是后院的三位小主:陆贵人、柏常在与鄂答应。
这也是宫里不成文的规定之一,主位嫔妃们通常要赏些东西给自己宫里的小宫妃。
纯嫔略略思考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就照旧例赏吧……给陆贵人的重上三分。”
陆贵人是个低调谨慎的,饶是上回自己帮着她教训柏常在,结果陆贵人不声不响,如今更是反而与柏常在愈发亲近。
纯嫔又是郁闷,又是忌惮,好在陆贵人的出身不佳,想来皇上应当不会再抬举了。
星烛低低应声,退下去办了。她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宫婢,正说着便见一名小宫女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星烛状似未曾注意到,只吩咐诸人去办以后,最后才唤住她:“云笄,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云笄紧张兮兮地蹲福一礼,而后小声道:“星烛姐姐,上回您教奴婢盯着星珥姐姐。”
“她做了什么事?”
“……最近星珥姐姐常到翠翎那边去,奴婢不好上前,也不知道两人说些什么。”
星烛皱了皱眉,回头便说了星珥两句。她自是没说自己听从纯嫔娘娘的话教人盯着星珥,而是说有人禀报过来,说她常常不做活,与翠翎一道跑出去玩耍。
“哪个王八羔子,不要脸的狗东西说的?”星珥一听,顿时炸了:“莫非自己那样,才净想着别人也是如此?我休息时间在外喝两口茶,说说话也不行吗?”
星珥浑不在意,还教星烛把通风报信的人喊出来,倒是要问问这人存的什么恶毒心思。
星烛自是不愿,只叮嘱她往后要注意些,却没曾想星珥面上同意,背后却是怀疑起她来。
……
暂且不提闹哄哄的纯嫔等人,待宫妃退下以后高真如便与皇后提起林贵人来:“我瞧着精神气怎么没有好转,瞧着反而更糟糕了?”
皇后闻言,沉默一瞬才轻声道:“御医说,林贵人的身子不太好。”
高真如愣了愣,骤然变了脸色,宫里太医难当,动不动便是掉脑袋的事,故而说话都很是小心,要他们说出不太好,那是情况非常糟糕了。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教高真如冷静下来:“皇上和皇太后怕刺激到林贵人,更是伤了肚子里的皇嗣,故而不允许任何人把这桩事情透露出去……”
高真如口中生涩,手指轻轻颤了颤,悄声道:“林贵人是得了病……?”
“林贵人得了消渴症。”
“……”高真如先是一愣,而后回过神来,消渴症不就是后世的糖尿病吗?也就是说林贵人是得了妊娠糖尿病?
高真如对此一知半解,她上辈子并不是学医的,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妈妈同事的女儿曾得过妊娠高血压,说是其间还癫痫发作,甚是凶险。
妈妈转述的时候,高真如便翻看了资料查看一二,才知道妊娠高血压常见,又颇为凶险,中度乃至重度会危及生命。
而妊娠糖尿病,便是其的并发症之一。当然这不是说妊娠糖尿病并不能单独发生,而且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单独出现的。
高真如了解得不多,只知道这病通常在孩子诞生后会消失,可那是未来。
尚在高真如思考之际,皇后又说道另一个问题:“……依太医所说,林贵人应当怀的是双胎。”
当下有‘双生为贵’‘龙凤呈祥’的说法,只要林贵人能顺利生下双胎,想来她定然能晋升为嫔。
偏生林贵人的身子,还得了病。
太医院碰到这般情况,自是左右为难,商讨再三,又经过皇上抉择,最后只能用些清热滋阴,益气生津的方子,另外再控制饮食等调整林贵人的身体情况。
更糟糕的是林贵人肚子长得太快了,她比嘉嫔后怀孕,肚子却是比嘉嫔的要大上一圈。即便是双胎,这个尺寸也过度了。
皇后念念叨叨说着情况,高真如却是没听进去,全然陷入震惊中。
双胎?林贵人怀的是双胎?
高真如可从未听说清朝哪位皇帝有双生子的后代,倒是曾听说某位公主便是因诞下双胞胎而去世的。
皇后无奈地说着情况:“如今控制了近一月功夫,勉强才让林贵人瘦了些,可远远也达不到正常程度。”
皇后是生过孩子的人,哪里不知道放任下去的后果,甚至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她心情很是复杂,同时也心生担忧:“宝瓶,宝瓶。”
高真如猛地回过神来:“嗯,嗯。”
皇后望着她,认真地叮嘱道:“在林贵人产子以前,你都离她远远的,知道了吗?”
林贵人俨然化身为宫里的一枚炸弹,如今引信已燃,只是谁都不知道何时会彻底爆炸。
高真如听出皇后话中的含义,忙认认真真地应了下来。顿了顿,高真如补充道:“我听说那孕期得的消渴症不算数,待产下孩子后便会好了的。”
“再者还有可能是林贵人先前过胖的缘故,要是能恢复正常体重,想来症状也能减轻些……”
皇后点了点头:“希望如此罢。”
高真如与皇后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买卖街活动的安排起来。
待到晚间,躺在榻上的高真如又想起这件事来。她辗转反侧,只觉得林贵人怀孕诞子说不得也是剧情的一部分。
高真如越想越是担忧,故而闭上双眼,喃喃自语,希望‘系统’能帮个忙,让她看看林贵人的未来,瞧瞧她能不能顺利诞下孩子,又或是会有如何的风云。
然后,高真如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别说做梦了,她甚至险些睡过了头!
这‘系统’,也太不靠谱了吧!?
高真如坐在床上,好生气闷,这系统该工作的时候不工作,不该工作的时候又努力干,实在教人搞不懂它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的。
高真如哀叹一声,又呱唧一下倒回床榻里。
宫婢早已习惯贵妃的怪模怪样,反正今日又不必晨昏定省,就教主子松快松快也好。
高真如在被褥里滚了一圈,到底想着今日还要用做的事,便赶紧起身了。
她洗漱打扮好,便坐在案前用着早膳。因着最近天气照旧热得厉害,故而高真如无甚胃口,早食一如既往的清淡,不过倒是多了一道高真如喜欢的点心:蟹粉酥。
高真如捻起一枚蟹粉酥来,眼睛亮亮的:“这么快,也到了吃螃蟹的季节了。”
紧接着,她把蟹粉酥放入口中,牙齿一碰到酥脆的外皮,耳畔便响起清脆的咔嚓声,随着酥皮簌簌掉落,面香与蟹粉的香味同时在口腔中四溢开来,滋味浓郁醇厚。
高真如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一个,意犹未尽地捡起第二个,一边往嘴里送,一边期待道:“那今日午膳便来上一道是不是也能吃螃蟹了?”
石竹没接话,待高真如吃完蟹粉酥便双手端上一碗药来:“主子,这是今日份的坐胎药。”
高真如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石竹瞅了一眼贵妃的神色,接着补充道:“皇太后下了懿旨,说是螃蟹寒气太足,不宜多用,令御膳房里每位主子,每人每日只能最多用两只。”
高真如面无表情,一颗心都碎了。拜托!昨天才听说林贵人的糟糕情况,怀孕的各种麻烦事还不够,今天还要自己面对催生的烦心事!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在石竹等人殷勤的注视下,高真如不情不愿地端起汤碗。她一边苦着脸喝汤药,一边暗暗腹诽着:她是无所谓子嗣,催生顶多教她郁闷片刻就是,可换作真正的高贵妃呢?
日日盼着能拥有喜讯,诞下皇嗣,可每每等来的都是御医的叹息声,永远都是旁的女人怀孕的消息。
拥有上好家世,出众容貌,甚至与乾隆帝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几乎可以说是十全十美的贵妃,恐是难以接受这般的落差,说不得患上抑郁症都有可能。
高真如托着脸颊,不免叹气。
石竹还以为贵妃是在为孕事伤感,忙柔声劝道:“主子,御医也说了您身子比前些年已好上不少,想来儿女缘定然是近了。”
高真如:“……唉!”
第80章 第八十章沉浸式NPC扮演。
在满宫宫妃的期待下,很快便到了买卖街正式开放的日子。
当日晨昏定省上,皇后便发了话,教宫妃无需等候,而是自行过去便是。
故而退出九洲清晏以后,宫妃们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赶赴坐石临流,打算第一时间来参观参观买卖街。
远远见着林立的建筑,听到阵阵喧闹声时
宫妃们已兴奋起来。
待见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买卖街,早有预想的宫妃还是忍不住齐齐惊呼一声:“哇——”
众人放眼望去,买卖街那处与诸人脚下所踩之地仿若两个世界。
“让让,让让,小心撞着!”
“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大哥,来个尝尝呗?不好吃不要钱!”
“卖糖人哩!好吃又好玩的糖人!”
“大娘,这是今早上刚刚钓到的大鲫鱼,毛新鲜嘞,要不要来一条?”
“糖葫芦咯,糖葫芦!”
“哇——是糖葫芦,娘,我要买糖葫芦吃!”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与笑闹声淌入宫妃们的耳中,瞬间将她们拉回魂牵梦绕的过去。
宫妃们立在买卖街的外侧,竟是手足无措,一瞬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你们说这街市,咱们应该从何处逛起?”
“就从这边逛起?”
“我瞧着那边有水路,不如去水街上瞧瞧?”
买卖街是由南北朝向的陆街与东西的水街两条道路组成。从宫妃们所处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码头处,那边船来人往,两边店铺林立,商贩聚集,热闹非凡。
陆贵人瞥了一眼周遭身着粗布棉布衣裳的‘百姓’,又垂首看向自己身上鲜亮的绸缎衣裳,压低声音道:“依我看,咱们不如先回去换身衣裳?”
这买卖街仿造得过于逼真,逼真得近乎以假乱真!沿街百姓皆穿着棉布粗衣,尤其是一些货郎挑夫,衣服裤子上还打着层层补丁。
其余宫妃听闻陆贵人的话语,纷纷抬眸望向前方景象,又低头看看自己与身边人的穿着。
宫妃们前去晨昏定省时的穿着,自不像出席宫宴那般隆重,但也是精心妆扮过的,与眼前的市井气氛相比较,着实显得格格不入。
“对,对哦。”
“到底是陆姐姐心思细腻。”
“不如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再……”
“诸位主子请留步。”侍立在旁的周太监见状,赶忙出声阻拦道:“奴才们早已备好一应物件,还请各位主子随当值太监前去更衣,顺带听听这买卖街上的新奇物件与活动。”
言罢,周太监朝身后诸人使了个眼色。顷刻间,一众训练有素的小太监便迎上前去,对着诸位宫妃行礼道:“奴才给陆贵人/秀常在/周常在/柏常在/李答应……请安。”
宫妃们见状,顿时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带着宫婢,随着小太监的指引往近处的一座小楼而去。
而后抵达的宫妃亦是如此。
再等上一盏茶功夫,重新妆扮过的宫妃从小楼里转了出来,她们人手一张导览图,腕上还挂着一个小荷包,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假’铜钱、银瓜子与金瓜子,高高兴兴地往买卖街上而去。
再然后,皇后与高真如也侍奉着皇太后和裕太妃来到买卖街上。
倒不是乾隆帝不想一块儿来,主要是他还得处理朝务,便说迟些时候再带着皇子公主们一道过来。
光看到街道上热闹的景象,皇太后便忍不住睁大双眼。比起入宫十几年的皇后贵妃等人,她在宫中蹉跎的年数要更久更久,上一回出宫还是圣祖爷在世时,她跟着时为贝勒的先帝爷前往围场。
可那时出门,且不说两边戒严,难见百姓踪迹,即便下榻以后身为格格的她也只能在后院之中,连官员女眷都见不着几个,更不用说到外面去看看了。
再往前看到这般景象,已是大几十年前了。皇太后立在原地,不免恍惚,半响才在皇后柔声提醒中醒过神来,只轻轻叹了一声:“哎呀。”
尤其等更换好衣裳,拿起导览图与荷包,走进买卖街以后,皇太后愈发被迷花了双眼。
她看了又看,终是又看向买了一根糖葫芦吃得起劲的高真如。
高真如含着山楂,歪了歪头:“?”
皇太后哑然失笑,原本想要夸赞的话语含在嘴里都不知道如何说了,莫非贵妃爱玩,这才能把这买卖街折腾得这般像模像样?
还别说,听着怪有可能的。
皇太后险些笑出声,而高真如的眼睛里更是充斥着迷茫。
正当皇太后定了定神,打算夸赞上两句时,忽地发现周遭百姓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期间还有人高声呼喊:“快来人啊!快来人!”
“薛掌柜家里遭贼了!”
“薛掌柜不过是出门了一日,怎就被偷了家?”
“快,快快,快去禀报县太爷!”
不多时,便有威风凛凛的衙役清开道路,当中走来一位昂首阔步的‘县太爷’来。
“哎呦,这是演戏?”
“嘘——”高真如赶忙竖起手指来,轻轻嘘了一声:“皇太后,这是咱们这里的情景剧。”
“嗬,还有这般的?”
“哼哼,还有更精彩的。”
“皇后瞧瞧,这丫头到现在还遮遮掩掩的。”皇太后抬手指着高真如,冲着皇后抱怨道。
……
一个半时辰过后,乾隆帝方才带着一干皇子公主赶到买卖街。
他带着儿女行走在街道上,难得放轻松,还给儿女们买了一堆小玩意。
再往里面走上片刻,乾隆帝便听说衙门里县太爷正在判案。他饶有兴趣地赶到衙门大堂,兴致勃勃地凑在人群里看热闹,不过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乾隆帝愣了一愣,随即抬眸望去。当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时,饶是乾隆帝都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咦?”
“汗阿玛?”大公主听到乾隆帝短促的声音,警惕地转身看来。紧接着她顺着乾隆帝视线的方向望去,缓缓地张大嘴巴:“哎?唉!”
另外四个孩子这下也回过神,纷纷望去。除去三阿哥永璋懵懵懂懂,不知兄姐在震惊什么,其余人都捂着嘴,嘶嘶吸气。
“我没看错吧?”
“我怎么觉得那位‘县太爷’有些眼熟?”大阿哥永璜看着远处那熟悉的脸庞,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痛吗?”二阿哥永琏问道。
“痛啊!”永璜龇牙咧嘴,“真不是做梦啊。”
三人面面相觑:“高额娘!”
乾隆帝直直盯着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县太爷’,几人没有认错,坐在上头的正是高真如本人。此刻她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好会诡辩的小子,来人!上棍刑——!”
立马,周遭奔走出两名衙役。
被按在凳子上的‘犯人’顿时泪流满面,急声高呼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哎呦!哎~呦!”
那‘犯人’演得真情实切,受害者更是抹着眼泪连连叩首,感激青天大老爷。
乾隆帝震惊之余,也好奇地环顾起四周。他早就得知皇后与贵妃是一道奉着皇太后与裕太妃过来的,按理说贵妃在这里,那其余人应当也在附近才对。
就在此刻,只听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而后一名‘书生’奔走入大堂之中,举手高喊:“大人!这事另有隐情呐大人!”
那声音尤为熟悉,不止引得乾隆帝侧目看去,更是教才冷静下来的二阿哥永琏与大公主再次跳了起来,瞠目结舌:“啊啊啊啊皇额娘!?”
‘书生’皇后听到声音,扫了诸人一眼以后,又很快继续沉浸在剧情里。
乾隆帝震惊还未过去,很快又见着作为‘证人’走入大堂的皇太后,义愤填膺指着‘县太爷’贵妃呼喊昏官的裕太妃,整个人都看呆了。
乾隆帝都是如此,更别提一帮孩子了。他们眼睛都冒出了星星,上蹿下跳,只恨不得坐在上头的是自己。
直到‘贪官’贵妃在百姓们愤怒的喊声中灰溜溜的离开,情景剧也告一段落。百姓们四散而开,即便注意到皇帝、皇子和公主们,也是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激动,直到走远了才敢小声议论:“呜哇……皇上来了!”
“我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喂,你刚刚注意我没?我表现得怎么样?”
“刚刚我的表现如何?”高真如坐在厢房里,一边由着宫婢为
其更衣洗漱,一边与坐在身侧的皇后说话。
“很厉害……啊,皇上来了。”皇后正对着铜镜,恰好见着推门而入的乾隆帝,忙领着高真如一起起身行礼。
“皇上,妾身二人刚才演得如何?”
“演得很好。”乾隆帝伸手扶起二人,脸上带笑:“这就是贵妃想的情景剧?倒是有趣得紧,永璜与永琏几个看你们这场结束,巴巴地跑去要求参加了。”
“嘿嘿,是吧?”
“不过你们都演过一回,下回演的话岂不是流程都被其余人知道了?”
“皇上放心。”高真如眉梢一挑,得意洋洋地回答:“其实每次都会有些小的改动,像前面一场我们看到的那回县太爷便是好人,但是证人做了伪证,负责调查的演员便要去发现案件的宅院里寻觅资料,然后去大街上寻觅其余证人,最后抓到真凶,还受害者一个清白。”
乾隆帝瞬间明白这个设计的精妙之处,只要稍稍调整证据乃至不同人的剧本,便能让结果层出不穷。
也难怪皇太后、皇后乃至设计人贵妃,都沉迷于其中不能自拔。
就在乾隆帝打算再仔细问问时,一阵尖叫声远远传来。他微微一愣,而后尖叫声愈发响亮重叠,甚至多了好几道惊叫声。
不过高真如与皇后,显得很是平静。直到皇太后与裕太妃匆匆而至,兴致勃勃地说道:“那个便是陆贵人与柏常在去的密室巡游?本宫也要去瞧瞧。”
刹那间,高真如大惊失色。
要是陆贵人与柏常在在里面受了惊吓,她和皇后还能嘲笑几句,换做皇太后与裕太妃出了事,那她即便是贵妃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她想下线,但也不想因这等理由下线杀青啊!!!
高真如嘴角抽搐:“太后娘娘,裕太妃,这个项目不太适合两位。”
“为什么啊!”
“……”高真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着皇太后与裕太妃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无理取闹的和婉公主一般。
她沉默一会儿,随即解释道:“那边是些惊吓的内容,会刺激到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