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学院外出活动繁多,老师带领学生们参观乔治王朝时期的宫殿,距今有几百年的曆史,浮云烟影,很有恢宏风貌。
中央大教堂内悬挂着几十吨重的肃穆大钟,一万平米的彩色玻璃梦幻绚丽,可惜的是,经过炮火损毁,十几个礼拜堂仅残存下两个。
举头高耸的尖塔刺破云霄,仿佛能在顶端听到天空的声音。
罗莎有点被震撼到了,很难想象一个冰冷冷没有感情的建筑物会令工匠孜孜不倦修筑六百多年,留存的时间跨度甚至穿越了中世纪与世界大战。
“核战争前,人類曆史是辉煌的,各种族各大陆千年历史长河里有很多文明硕果,文化遗迹。”教授不疾不徐地讲述,“后来这些大部分都毁了,幸存的人類经历了一段混亂无序的状態,陆续成立了七大区。”
曾经的人類欣欣向荣,繁荣茂盛,但那次核战毁掉了半个星球,幸而人口还没有灭绝,文明的最后根基得以保存。
罗莎仰望高耸的石膏天花板,她想大概能理解了。
以前的人類喜欢把建筑建得壮观气魄,因为无上的信仰与极度崇拜,那些尖顶过于高过于纤细,因此更易被时间与雨水侵蚀。
哭泣的断壁残垣呀。
她想象全盛时期的人类文明如何修缮,如何观览,雨点打在宫殿外是什么样子。
那些因权力倾轧而创造的城市,到处而起的纷亂战争,典雅而颓废的时代總是惹人遐想。
她轻轻叹气,千百年过去了,人类还是没学会如何相爱。
“快看,这是什么?”
“是核战前网络博主创作的視频。”
“太好了,我们可以考古核战前人类了。”
同学们兴奋点了播放键,巨幕投影开始播放視频文件。
根据片头介绍,那时候人工智能已经完全普及,高新技术日新月异,学生们都伸长脖子露出期待的目光,百年前的人类现代化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啊咦咦哦,啊咦咦哦。”
一只简陋抠图的小猫被p在灯光乱射的舞台上,底下派对狂欢,随着猫每轉一圈,人海便沸腾一次,纷纷吹哨鼓掌。
“搞错了吧。”
学生们面面相觑,难道从前的人类就是用高科技看猫打碟嗎?
也不懂为什么,这一只猫轉个圈圈莫名其妙就燃起来了。
他们又换了个,这次是好多人围观河馬吃西瓜的视频,配合弹幕上河馬居然能一口吃掉一个大西瓜的惊叹表情符,他们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鬼啊,快换一个。”
接下来是一群人类观战两只猫吵架的激烈解说场面,不死心,再换,是人类给猫劝架
他们终于无语地关掉了视频。
同学们没想到从前的人类这么抽象。
人,你的精神状態真的健康嗎?
他们感到尴尬,大失所望。
“关于核战前的人文历史,大家要辩证看待。”
教授靠在壮观的罗馬柱前,给学生们布置小组任务,这些柱子都是复刻品,原样来自于古罗馬帝国。
“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著有一本书籍,名为《沉思录》,大家自由小组作业,讨论后提交心得观后感。”
教授切换投影,偌大的屏幕上浮现出几行古罗马文字。
人们相互蔑视,又相互奉承。
人们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各自匍匐在别人面前。
——马克奥勒留《沉思录》
罗莎看着上面的字沉思很久,几千年前,真的会有最顶端的统治者这么反思自己嗎?
何塞明显不是这样的。
他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
罗莎不知道这样寡情的统治者如何关爱他的子民,
唯一的解释是他也不在乎他们,
人在他眼中只是人口,只是数字,一种流动的人体货币。
可是,这世界除了他,除了高高在上特权阶级,还有很多人。
剩下的人怎么办呢?
“嗨,罗莎,你要来嗎?”几个女生走来,就近观察了下罗莎,然后对她发出邀请。
罗莎愣神:“你们的意思是需要代写论文服务吗?”
女生们笑了:“不是呀,你要来跟我们一起讨论吗?”
为首的海倫站出来,正式邀请她加入几人小组。
“都来我家,今晚上有睡衣派对哦。”
这不是罗莎第一次收到派对邀请,但确实是她第一次答应。
因为她想着回去晚一些就可以躲避何塞的占有。
她偷偷来到卫生间,空荡无人,然后给何塞发了消息。
“今晚有小组作业,女生们邀请我参加睡衣派对,讨论问题可能要回得很晚。”她言辞模糊地表示着。
“好的。”
何塞发来简洁的消息,让她无法揣测他的表情或语气。
總之,他同意了,她终于获得了放学后为数不多的自由夜晚。
∽
安茹家的千金小姐海倫,是学院里顶优雅的大家闺秀,她的追求者众多,地位尊贵,家规亦极其森严。
罗莎跟随女生们一起来到了安茹公爵府,古朴悠久的碉堡型建筑,风格低调绿植丰富,沿途是素洁的沙滩与海湾公路。
她们从长廊进入府邸,红屋顶,高钟楼,城堡里的花儿在树上盛开,释放阵阵幽香。
佣人们列队恭敬等候主人归来,城堡正门是用巨大水晶雕刻的旋转门,上面嵌满色彩缤纷的宝石,门童低着身子,为小姐们转门,外面天冷,他穿得很单薄,用冻红的手掌推门时不住打寒战,显得身影更瘦弱了。
因为太过关注他,罗莎经过转门时被磕了下,听到他对她说:“小姐,请小心点。”
“你冷吗?”她小声问他。
他低眉垂眼,戴着顶贝雷帽,有些看不清脸,一缕红色头发好动地从帽檐下钻出来,像红色焰火。
“小姐我不碍事的。”
罗莎把手套摘下来给他,这样就不冷了。
“您真是一位好心的小姐,您会好心有好报的。”
他恭敬地鞠了一躬。
罗莎对这声音耳熟,然而她想要仔细看门童的脸时,他已经把头低下了。
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呢?
“罗莎快来呀。”
女生们都在催促,罗莎赶紧跟着小队上楼。
小组成员都很有仪式感,从更
衣室里出来,女孩们穿着昂贵的小礼服,花花绿绿,粉紫鹅黄。
按照贵族睡衣派对的礼仪,罗莎也更了衣。
几人在地上围坐,挨着一架击弦古董钢琴,滑溜溜的胡桃木桌上摆放着各种古罗马相关书籍,桌边的边缘刻满精致的瀑布倒角,头顶金黄色的吊钟水晶灯花环炫彩夺目,灯光斑斓地打下来,每个人都热情又活泼。
大家翻着书,互相交流讨论:“我认为马克奥勒留是一位很公平的统治者。”
“统治者这个词从来就不公平。”
“至少在那时不那么封建啦,这样的思想很超前不是吗?”
“罗莎,你觉得呢?”
她们对罗莎的态度很友好,询问她的意见。
罗莎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有种缓慢温和的信服力,总之女生们都莫名其妙听从了这位优等生的领导。
她们开始询问她的日常,那些学园里私密流传的消息,很快话题就走偏了,从学术变成了校园八卦。
“罗莎,今天早晨我发现有男生在实验室里鬼鬼祟祟的,他好像在你柜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几个脑袋顿时都唰唰支起耳朵,分外关注。
海伦神秘兮兮问:“有看到是谁吗?”
“没看清脸,不过背影挺帅的。”
“他放的什么呀?”她们一齐看罗莎。
“应该是他付的论文酬劳。”
罗莎今天早晨又收到了情书,在她经常做实验的储物柜里,她第一反应是恶作剧,要把它丢在垃圾桶里,结果漂亮的信封里露出许多纸叠的玫瑰花,白纸玫瑰洒了遍地,上面工整柔美的字迹让她疑惑,恶作剧会这么用心么。
但她没心思想这个,蹲在地上还没捡完,很快实验室来人了,她只能把那封信放在包里。
现在,它还在背包夹层里安稳放着。
女生们倒是没有怀疑,她们显得很开心,热烈讨论:“罗莎,有好多人追你呢。”
罗莎认真回答:“那些都是恶作剧,我想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罗莎心一紧,果断摇头:“没有。”
“这样啊,总感觉你好忙,你的学费都是自己挣来的吗,我听到别人都那么说。”
“嗯,我刚入学的时候就给毕业生写论文了,可以拿报酬。”
“好厉害。”
“听说你选修了好几个学位?”
“嗯。”
“都有什么啊?”
“有机化学,凝聚态物理,工程热物理,临床医学我担心找不到工作,于是多修了几个。”
她说话时真诚、安静,眼睛里泛着温和明亮的光晕,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
女孩们都很喜欢她,拉着她一通拍照,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上。
她们又开始看书,聊着圈子里谁跟谁最近分手了,谁又订婚退婚了。
罗莎翻开书页,闻到了古董书上扑面而来纸莎草和水仙的味道,她不懂为什么这群同学这么有精力,女孩们在床上跳来跳去,讨论着八卦,互相给社交账号点赞,不知疲惫。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啊。
罗莎在安眠放松气氛中要睡着了,最近何塞几乎每天都会来私邸,她每晚都睡得又累又迟,白天时精神都疲惫了。
手指又翻过一页书。
余光透过卧室的慕拉诺琉璃窗,她看到外面的蕨草丛动了动,揉揉眼,紧接着有几个金色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海茵?
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第32章 Secret秘密
男生们趴在城堡窗户下面听墙角,花圃里露出几个脑袋。
“海茵!你们蹲在那里做什么?”
女生奔到楼下,海茵和同伙从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被揪出来。
“你凶什么凶啊,我们只是在乘凉。”
“你乘凉为什么要躲在我家墙角?”
“我们来拜访不行吗?”
“带礼物了吗?”
海茵从兜里掏出一只青蛙,冲女生们一抛,青蛙的咕呱声和女孩们的尖叫混作一团。
男生们笑起来,恶作剧很得意。
罗莎见到又是青蛙,臉色都不好了,急忙往后躲。
海茵趁机凑过来想跟她说话,结果海倫气势汹汹出来,抓着那只青蛙,在众目睽睽下,她塞到了海茵嘴巴里,提着他的领子不松手。
“哦,輕点啊,我的牙,我感觉我的牙被你掰掉一颗。”
海茵疼得嗷嗷叫,事后男生们给他手忙脚乱地抹着药,他说一点都不疼。
海倫不屑地说道:“看吧,牙疼跟嘴硬没关系。”
海茵这才意识到以前欺负罗莎可真是惹到团棉花了,他立马双手举起投降。
“高贵美麗的海倫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说说,你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海茵两眼直勾勾看罗莎。
他们几个人刚刚在社交平台上刷到女生们的自拍照,都感到诧怪。
罗莎?
她怎么会跟海倫这群名媛小姐在一起?还开派对?
在海茵看来,贵族私密派对邀請贱民,这是有辱身份的做法,简直不合规矩。
而且她们在一起做什么呢?鬼使神差,几个男孩就按照定位开车寻来了。
海茵不解地问海伦:“是你邀請的她吗?”
“当然,罗莎是我们的朋友,她聪明,我们喜欢跟她一起玩,而且女生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男生插手了?”
海伦用男人没有大脑的眼神看着他,她是充满智慧的女孩儿,仰着长脖子,聪明机灵得像只高贵的鸟儿。
海茵被她那么一瞪,气势弱了三分。
“走,不理他们,我们回去。”
女生们回到城堡里,正要兴冲冲继续讨论各种粉色绯闻,城堡外飘来了婉轉美麗的音乐声。
男生们在女孩们楼下拉小提琴,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海伦在窗边叉着腰质问:“海茵,你到底要干嘛?”
海茵抱着琴鞠了个绅士礼:“远方传来美丽的问候,优雅的海伦小姐消气了吗?”
平日里惯爱胡来的几个贵族少爷纷纷抬着头,像可怜巴巴的金毛狗。
女生们都被逗乐。
“好吧,这次饶你一回,你们上来吧。”
他们嗷地一声,得到主人许可,欢快地被佣人放进城堡里。
客厅里,女生们在那里讨论作业,男生们插不进话,乖乖坐在一旁。
“说的什么?听不懂。”
“好像很难的样子。”
最离奇的是她们都听那个小贱民的。
海茵双手拖着腮,眼神一眨不眨,不知怎么他也觉得罗莎发表观点时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她智慧而专注的时候好迷人。
“带我带我。”
“也带带我们吧,我们小组作业也没交。”
最后小组作业要合影,男生们挤到镜头下混合照。
“起开啊,踩我裙子了。”
“海茵你们一群死混子,闪远点。”
当晚的睡衣聚会變成了欢快派对,年輕人聚集的时候,仿佛腐爛的躁动的挣扎的果子凑到一起了,散发着青春的辛绿坏味,又爛又甜。
滴咚滴咚,他们在二楼都听到门铃响了。
“又是誰来了呀?”
麥克拉特穿着黑色正装等在楼下,他看到一堆人趴在旋轉楼梯上探脑袋,里面就有罗莎。
她歪着头像只小鹿,看到他的臉猛地缩了下脖子。
女生们又惊又喜,气氛炸开了,提着裙摆小跑下楼迎接他。
麥克拉特站在门前,身姿笔挺,他穿西装很好看,气质优雅高贵,惹得女孩们脸色一阵绯红。
“麥克拉特,你要进来吗?”海伦羞涩问他。
麥克拉特不咸不淡地点头。
旁边的男生刮了刮鼻子:“搞什么啊,我也是帅哥啊好不好 。”
海茵也咕哝:“就是,要不要这么變脸啊。”
他们几个彻彻底底被无视了,怨气冲天极度不爽。
一群人在客厅里闲散聊天,时间来到晚上,海伦留麦克拉特晚餐,顺带着一脸嫌弃地捎上了海茵他们。
用餐间隙,管家躬身来到主人席位上,低声对海伦说了什么,惹得海伦挑挑眉。
“都丢了?”她确认道。
“是,遗失时间就是今晚。”管家肯定答。
海伦摆摆手让管家下去。
大家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丢了一箱珠宝。”她抬手割了片小番茄。
一听丢东西,不知怎么,席间有几缕目光漏到罗莎身上,那隐晦的视线在有意无意看她。
又是那种目光,让罗莎微微发抖,他们都看过来了,夹杂着微妙的含沙射影。
“海茵,我看是你偷的吧。”
海伦把番茄放嘴里,眼皮不抬地抛出一句。
海茵当即炸了毛:“怎么可能是我嘛?”
“你们几个来的时候就鬼鬼祟祟,誰知道是不是来我家偷东西。”
所有人都注视海茵,海茵没有生气反而乐哈哈的,一堆人吵吵闹闹起来,气氛欢乐愉快,谁都没有当回事。
那些原有的恶意也随之瓦解了。
“那要不要先找一找啊?”
“没必要,这不很常见么,在这栋金屋子里随便一抠都能掉宝石。”
海伦哼了声不以为意。
安茹家族在第六区有直属采矿权,所以同龄人中她佩戴的珠宝往往是最大的,鸽子蛋小石头随便丢,好几次在社交晚宴上佩戴鸡蛋大的宝石,闪耀全场。
夜晚的空气在年輕果子的腐烂味道中变得格外香甜。
罗莎低头切牛排,一遍遍重复缓慢地割,她离麦克拉特很远,但还是感到避无可避。
麦克拉特全程像条冷眼旁观的蛇。
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她。
那种眼神,仿佛野兽要吃东西的眼神,阴湿湿的。
她后背冷汗直冒,上次打猎的事还心有余悸,而且,而且她跟何塞的事他还不知情
用餐过后,罗莎飞快起身,跟海伦请求上楼换衣服,天太晚了,她想先离开。
“哦,伊丽莎白她们正好也要走,你们可以一起。”
海伦转头又钻进小圈子里,那边嘀嘀咕咕的,悄咪咪地在书架后讨论罗莎,她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友?或许手里攥着好几个呢。
而且以前祭品游戏的冠军无一例外都会被金主盯上包养,她背后又会是谁呢?
海伦让他们适可而止,她注意到麦克拉特坐在阴影中,像是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
她走到他身边,听到他问:“盥洗室在哪?”
“在二楼,我带你过去吗?”海伦有点小激动。
“不必了。”他落拓起身,婉拒了她的好意。
∽
天色入暮,黄昏与晚霞遍布迷茫的紫色,那种深邃像是紫水晶磨碎的染料粉兑雨水泼出来的,冷冽残酷。
罗莎来到二楼更衣室换礼服,听到幕布后面脚步声,以为是一同离开的女生。
“伊丽莎白?你能帮我解开束胸吗?”勒的很紧,她有点喘不上气。
冷白手指滑过花的背脊,像淌过冷水,他感受到了她的呼吸。
纤细的,冷感的皮肤,随脉搏的频率轻颤。
麦克拉特磨了磨后牙根。
罗莎吓了一跳,向后踉跄着,踩到了及地窗帘。
“小心。”
麦克拉特揽住她,手放在她腰间,很危险的姿势。
罗莎挣开他,捂着胸口躲在帘子后面。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眼睛像海水浸泡过般,那么蓝,安静到让她害怕。
“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能不能先出去。”她急切小声道。
麦克拉特没有动,她又紧张不安地试图驱逐他:“走开啊。”
“我知道你的射击跟谁学的,你有一个哥哥。”
罗莎一身血液凝固了。
她攥住帘幕的手在发抖,白细的手指在红色绒布中鲜艳啜泣着。
“不要说了”她痛苦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自己的秘密再也无法藏匿。
“嗯,我出去了。”麦克拉特轻巧回。
“不,你别走。”她急忙叫住他。
麦克拉特微微勾唇。
他当然没有走,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目光里仿佛长满触须,破缕切丝。
他最近重新调查了罗莎的家庭关系,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很难的事,跟以往不同,这次又发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隐秘。
罗莎的养母杜荷喜欢收养孩子,或者说喜欢通过收养孩子骗取政府福利金,早年罗莎有一个年少辍学下落不明的养兄,名叫特里,特里之前因为参加反政府暴动好几次被捕入狱,最后一次出现是五年前,之后对外下落不明。
这是位危险分子,麦克拉特已经得到消息,这个养兄其实早已参加了反叛军组织,且成为骨干要员。
“你有一个叛党哥哥。”他慢慢说,每个字的停顿都让罗莎头皮发麻。
其实上次她刺伤他那次,就已经产生疑心了,她刺的要害很准,扎得那么疼,不像是慌乱中的新手。
应该是那个恐怖分子养兄有意训练过她这些,所以她的枪法也很准。
他轻轻凑在她耳畔:“你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
只有他自己知道。
罗莎浑身发抖。
她惊恐地看着麦克拉特。
“请,请求你——”
他避而不答:“时候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学校吧。”
见她不动,他俯下身:“我们路上说,嗯?”
四只眼睛沉默中暗流涌动。
她一直不回答,麦克拉特欲迈腿离开。
“罗莎,你在里面吗?”
外面有女生叫她的名字,罗莎赶紧拉住麦克拉特,把他藏在里面,出声说等一会就好了。
“哦,那我换好先下去啦。”
“好。”
湿热绵密的呼吸声在耳侧喷吐,细细的腰身轻轻擦拂着。
她终于抬起头,用眼神请求他不要说话,他照做了。
第33章 Brother修罗场
罗莎换好衣服下樓时,见男孩女孩们手臂搭在一起,开始跳舞。
他们像灵巧的鸟儿一样旋转,流窜明灭的灯光转得闪闪发光。
男欢女爱,青春明媚,太灿烂了。
然而她只感到寒冷彻骨。
她挤出点微笑,跟海伦道谢作别:“时间很晚了,谢谢款待,晚安。”
海伦见她神色疲惫,热心道:“我派司机送你回学院吧?”
罗莎沉默摇头。
海茵一直注视着这边,他看到罗莎下樓,衬衫雪白,百褶裙翩翩晃动,她的骨骼很漂亮,穿学院制服好看極了。
眼下她要走,他终于慢吞吞走过来,挠挠头说有话对她说。
罗莎内心不安,没有反應。
海茵自顾自道:“我想了想,虽然你有很不好的生活习惯,但我可以容忍,我会帮你克服戒掉毒瘾的。”
“罗莎,你能不能跟我,我们试着”
“不能。”麥克拉特从樓梯上走下来,冷漠地替她回答。
他来到罗莎身边,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
“我们先走了。”
麥克拉特帮她提起书包,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离开。
“哇哇哇!”
他们都冲了出去,不停尖叫。
“麥克拉特要当护花使者呀。”
女生们冲罗莎钦佩地眨眼:“罗莎好样的!拿下麥克拉特这朵娇花!”
他们纷纷欢快打趣,麦克拉特没有否认,罗莎跟在他身旁,低着头,他们都覺得她羞答答的。
郁闷的只有海茵:“罗莎明明是喜欢我的啊,难道她变心了嗎?”
他此言一出收获满满,收获了同学们望向智障的眼神。
他因此更郁闷了。
∽
麦克拉特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把車开来安茹公爵府,他把自己外套给罗莎披上,拎着她的书包穿过长廊,裙摆扫起的风在拍打她洁白小腿肚。
五分钟后庄园外来了辆拉风的稀有古董車,男生们一直守在窗边眺望,眼睛看直了,他们都是狂热的豪車收藏家,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款車,听
说已经绝迹了。
麦克拉特神情稀鬆平常,他的私人车库里有几千辆稀有款,价值高昂到金钱无法衡量的地步,这种小事何塞不管束弟弟,基本上他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现在他想更进一步,索要更珍惜的,更鲜活的哪怕付出高昂代价。
麦克拉特把门打开,罗莎僵硬地坐在副驾。
车子行进在山路上,天已经黑了,夜色像墨一样飞流,车灯笔直的亮光与宏大的黑暗交替反噬,他让跑车开了点窗,漏进风来,车里充满潮湿山林的气息。
“你最近几年有联系过他嗎?”
“没有,他已经跟我家解除关系了。”一直以来,罗莎都很害怕被牵连,没想到还是会被追查到。
收留叛党,这可是死罪啊。
她再次感到绝望。
麦克拉特又问:“你们关系好嗎?”
“不算亲密,我那时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麦克拉特点点头,一双狭长眼睛淹没在暗色光辉中,显现出奢华的钴蓝色。
“但你是知道的,他早就加入了叛党的杀手组织,这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他一下正中她的命门。
“我我只是不敢说出来。”
“嗯,那也算是知而不报,蓄意隐瞒。”
罗莎把拳头攥起,放在膝上,无奈道:“你不要再捉弄我了,刺伤你是我的过错,但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你以为我在捉弄你?不,不是那样的。”
“我只是想了解你。”他把车停在路边,凝视她的眼睛,缓缓解释道,“有几个贵族在调查你,我把这些都隐藏了。”
罗莎没想到背后还有隐情,她以为麦克拉特在要挟她。
她一时失语了。
麦克拉特眼神黏黏糊糊的,他看她的眼神既像压制,又像隐秘的安抚,眼底有一重诡秘。
“我不想变得卑鄙,一定会帮你守护秘密的,以及上次的事完全是我的错,我要跟你坦白道歉”
“当时我误服了酒里的东西,神志不清醒,希望你能原谅我。”
罗莎在極度慌乱下对上他的目光,他有必要这么做嗎?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的原谅并不重要。”
他直视她:“当然重要,如果你不回應我,我会一直争取,直到你原谅的那天。”
“你现在说这些只是为了消除你的心理负担。”
“大概吧,我不想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罗莎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关系。
麦克拉特则认为他们达成了不动声色的共谋。
他掌握了她的秘密,就在他掌心里。
“哦对了,你想参加那个论文比赛吗?”他见气氛有些緊張,谈起了轻鬆的话题。
“嗯,我想参加。”
“你写的什么课题?”
罗莎简单说了下,麦克拉特也介绍了下自己的论文进展,她认为他选的题目有点水,但不会说出来。
现在他说什么她都覺得是恐吓。
麦克拉特重新开车上路:“我听到有人今晚说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我不会谈恋爱的。”
“那你什么时候想谈?”
“我不知道。”
“到时候通知我一下。”
“嗯?”
“嗯。”
一瞬间,仿佛电流从脑中穿过,含蓄,热烈,直白。
罗莎胸脯緊張起伏,麦克拉特手上攥出青筋,他们瞥了对方一眼,又飞快移开,都等着对方平静下来。
罗莎攥着大腿的衣褶艰难道:“不要这样子下去了,能不能回到,我们之前的那种时候。”
“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我的存在的时候,是因为我赢了祭品游戏,所以你们都这样,这样的过度关注令我感到太难堪了。”
麦克拉特平静看着她:“那该怎么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
“什么?”
“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我们第一次一起上课,那是上的疯教授的概率论,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还记得吗?你在我眼里太显眼了。”
他缓缓探过身,罗莎不住往后蜷缩,可他只是帮她解开安全带,把她安全送回学校,使命就完成了。
“给你这个。”
在她下车前,麦克拉特从车内某个隐秘位置拿出一封精美的镜面礼盒,打开是一盒口红,十几个色号。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色,就都给你了。”
“谢谢,我不能收。”
“给你。”麦克拉特态度强硬,想象她涂上一定很好看。
他不懂女生喜欢什么,但是费德丽卡有很多这种东西,他覺得别人有的罗莎也得有。
接东西时,他的手碰到了她的,罗莎缩了下。
他眼里的静谧让她害怕。
麦克拉特很想帮她涂上,但看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咬着牙只能忍住了。
她还没答應原谅他呢,千万不能心急。
“罗莎你知道我家庭特殊,但我会努力争取的。”
他心想,如果再多恳求哥哥,那么或许哥哥会同意他跟罗莎交往的。
但愿吧,但愿。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和解?”
罗莎没有答。
她走进校园里,身后豪华车灯释放的巨量光线像黑暗中野兽的瞳眸忽闪,灰蒙蒙的夜晚在朦胧与恐惧中远去
那道细长的影子渐渐消失。
麦克拉特猛踩油门,在孤独的黑夜里穿梭,他觉得今晚大好时光明明自己可以再对她说点什么,又想想,或者不说话也行。
他落下车窗,把风放进来,冷风浇灌胸膛,冰冷深夜里胸膛心花怒放。
∽
“到哪里了?”
罗莎刚下车,躲在教学楼后面接到了何塞的电话。
两分钟后有一辆车来接她。
她把那些口红放进包里,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回来后,何塞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盯着她看,好像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似乎很享受这种静默。
罗莎默默去浴室清洗,出来时何塞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她的书包。
“谁给的糖?”
“海伦给的。”
“记得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我们家也有。”他温声说着,罗莎只是应。
忽然,他停顿了。
“你很受欢迎啊?”他从包里拿出了那封情书。
罗莎当头嗡鸣,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忘了丢掉了。
她慌忙跑过去,想把信撕毁:“这只是恶作剧,我马上扔了。”
何塞已经要拆开看了,可他揪着她的包又发现了新东西。
精美的盒子里装满了十几只高奢定制的口红。
“这又是谁给你的?”他知道她不会买这种东西。
罗莎一下头皮发麻:“呃,是女生们给的。”
“哪个女生?”
“是,是有个女生叫,皮特。”
“那要谢谢皮特小姐啊。”
他好好观察了会颜色,咔嚓扭转盒身,打开一只给她耐心地擦上,颜色珠润很漂亮。
“你喜欢吗?嗯?”
何塞捧着她的脸端详,尽管很平静,但那隐隐是要杀人的眼神。
罗莎直摇头。
何塞把情书当面撕裂了,连着口红盒一并丢在垃圾桶里。
最后,他发现了那本书,古罗马皇帝的《沉思录》,翻过来,念出声,却不需要看,这本书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就会背诵了。
“人的灵魂是被思绪所渲染的。只要一个地方能让人生活,人就能生活得很好。如果他必须活在皇宫里,那么他也一定可以在皇宫里生活得很好。”
他语气一顿,反问她:“你呢?你觉得你现在生活得好吗?”
罗莎僵硬地点头。
“真的吗?我忘了你还是一个小女孩,却要待在一个讨厌的老男人身边,看看你郁郁寡欢的脸”
他手指肚捏了捏罗莎的腮肉,指尖轻佻。
罗莎脊背冰凉,被他统治的这段时间,极度恐惧,极度无聊,极度烦恼,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说出来。
她强撑着挺起胸:“我没有郁郁寡欢。”
“是吗?”
“我没有跟别人这样住在一起过,所以可能需要时间适应,你如果不满意我”
何塞皱皱眉:“我有说对你不满吗?”
他感觉话题一下子被她带偏了,于是又拿起
那本书,忽然笑了笑,笑声温和,带了点毛骨悚然。
“是啊,我忘了你可是祭品游戏的冠军,你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不是吗?哪怕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是了不起。”
渐渐的,他把衣服都脱了,唯独戴着那副黑色手套,像是在隔离什么,审判什么。
“跟我说说你对这本书的看法。”床上白瓷的臂膀缠得很紧,何塞旋儿着罗莎头发问道。
“我还没有看完。”
“那就说说看了的部分,你有什么感悟?”
“他的思想很真诚,很谦逊,很珍视生命,当然,这跟他的皇帝身份也很冲突”
罗莎如实说了一些,同时在恐惧中她感到困惑,他能明白这些吗?或者说以这种平等的思维方式思考他能意识到吗?
“所以这是古罗马皇帝的政治主张?”
又是政治。
果然他不懂。
罗莎忽然感到很悲伤:“这不是政治主张,是他的自省,对生命的看法,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这就像是——”
“信仰。”何塞平静道。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太多事了,只有人类才会如此痴迷狂热,政治的短暂需要不代表民情,到最后,不代表不代表不代表。”何塞继续说道。
“比如?”在他怀里说话,罗莎感觉喘不过气来。
何塞抬指点了点她的胸口,感受到那里的紧张跳动:“比如生命。”
“我们当然会这么想,因为生命是宝贵的,人们应该狂热。”
“你指的这种东西只有人类会自认为生命,称呼它为生命,而人类奉若珍宝的生命,在浩瀚的时间维度中碾过,不过一瞬。”
可是,这是生命啊。
罗莎悲凉地想着那位古罗马统治者,白天的问题,内心已经得到了答案。
时间在人身上究竟有多长呢?
后来的人类把从前人类的各种事放在一起,组成的便是历史,把人的各种事放在一起,组成的便是这个人的一生。
Itspeople,
alsopeople,
stillpeople,
历史是人的答案,人的问题,
他们都会成为历史,
可跟她共栖一张床的这个男人不懂。
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失去了人心的柔软。
罗莎不知为什么突然很难过,她感觉心脏好像被切掉了一块,那一块的空白无法弥补。
一整晚何塞的眼神都很渗人,关于她今天隐瞒的经历似乎全然知道什么,但一句话都没说。
夜晚的宫殿金枝绿幕,光影飞舞,最后所有声音渐渐低下来,飞流到夜幕里。
罗莎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第二天早餐时,何塞慢条斯理地切牛排,气流压抑,他或许已经知道一些内情,但没有提及任何。
“今天没课,你昨晚没睡好,中午去卧室睡会儿吧。”
他吩咐道。
罗莎点头,应声上了楼。
∽
麦克拉特面容冷峻,他是今早得到的消息,银宫礼官有意而神秘地透露,兄长似乎在私邸豢养了一个女人。
事关家族继承,麦克拉特起初不信,哥哥一直是孤家寡人的典范,但猜疑已经产生,最鲜明的论据是,天气又不热,而哥哥的礼官说他经常来这里避暑。
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占据了他,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闯进了久不曾来的私邸,一路穿过门厅与花园回廊,佣人们唯唯诺诺,根本不敢阻拦。
麦克拉特疾风般上了楼梯,越过通天立地的书架,与天使像擦肩而过,那些全新置办的装饰摆件沾染着女人幽静的气息,撩开一道道绿帘,他来到二楼角落最幽静的卧室,推开门,一面三联描金乌木屏风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呼吸一滞。
金灿灿的缝隙里,隐约露出床上女人的曼妙轮廓。
罗莎正歇在床上午睡,忽然被外面一阵剧烈的扰动惊醒了。
她睡意惺忪地睁开眼,意识尚停留在睡梦中,头发洋洋洒洒披在身后,肩头的乳白色绸缎睡衣溜溜滑下来,香肩半露。
“你为什么在这里?”
麦克拉特从屏风后走出,他的神色比她的梦还要冰冷。
罗莎一瞬间脸色苍白,尽管穿着睡袍,但她还是慌忙用被子盖住自己。
她多想他出去。
麦克拉特几乎是愤怒地质问她:“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在他哥哥的床上?
“你说话。”
他一时上头,扑过去想把罗莎抓住问个明白。
“麦克拉特,你弄疼我了。”
“我”麦克拉特喉头滚了下,刚睡醒的她身上好香,她睡衣上好多花,让他眼花缭乱情难自禁。
他努力克制自己,罗莎遮掩躲闪着,面孔逆光浮现一种暗的柔色。
他笼着她的手,力道减轻:“你跟我过来。”
“我不,你松开我。”罗莎极力挣脱。
麦克拉特险些失去理智:“那你回答我!”
被子被扯在地上,罗莎应激下咬了麦克拉特胳膊一口,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意识到不妥,身体在微微发抖,因为怒火,还有夹杂着的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他松开罗莎,皮肤火辣辣的烫,却又如坠冰窟。
屏风前的蝴蝶桌上摆着国际象棋,是一盘残局,这是何塞的爱好,他喜欢用白子。
但棋盘上的白子即将输了,能把他击败的人拥有绝顶聪明的脑瓜——麦克拉特阴森森盯着罗莎看了一会儿。
“你跟我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已经看到了。”
何塞站在门前,从容地走进来。
第34章 pillowtalk咖啡因与枕边……
他来到床边,眼神示意弟弟退后,给罗莎披上了毯子。
麥克拉特如鲠在喉,忘了组织语言:“哥哥”
何塞没有解释什么,他首先想做的是安抚罗莎。
“出去,麥克拉特。”他对弟弟发起了驱逐,抱住罗莎,低头輕輕亲了下她的后背。
唇角一点,宣示主权的烙印。
树上开满蝴蝶一样的花瓣,罗莎难以控制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臉庞,细碎颤抖着。
所有的脉搏与流淌都静下来,静到足够听清喘息的声音。
麥克拉特阴冷注视着一切,眼中仿佛藏了条蛇,在升起的奇幻蓝幕中疯狂飞舞,永恒地蛀嗜出一个空洞,嘶嘶咚咚吐息跳动。
他眼角血红,痛苦得想迫切抓什么东西来咬。
有一瞬间,罗莎以为他要扑过来把她杀死,她抓住何塞的袖子,害怕地躲在他怀里,这一幕刺激到了麥克拉特,那种酸涩的复杂与阴霾彻底爆发出来。
“哥哥,您怎么能跟她在一起,她是那么卑贱,肮脏——”
“麦克拉特,适可而止。”何塞握住罗莎的手,扭头冷声道,“你吓到她了,出去。”
麦克拉特攥着拳头,笔挺着脊背走出门。
他怒不可遏,顺手把棋盘打翻了,黑白色的国王和王后都倒地不起。
何塞把罗莎的手掖到被子里,对她说:“我先出去一会儿。”
甚至没走到书房,兄弟两人在走廊内争执起来。
麦克拉特含恨而不解地望着自己素来尊敬的兄长,这个高不可攀的人物,中央集权者,刚刚就那样低头亲吻了女孩的后背。
她只是一个第七区的贱民啊。
他不嫌脏么。
而且那是罗莎,是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为什么
“哥哥,
是您让我远离她的,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没想到哥哥一边对他严令禁止,自己却暗地里占有了罗莎。
仿佛同时失去爱人与亲人的滋味汹涌而来,他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没有为什么。”
何塞的声音始终很平和,纠正道:“因为我可以,你不可以,这就是答案。”
麦克拉特没有的他擁有。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差距。
“我既然能擁有她,为什么不拥有呢?”
麦克拉特咬着牙:“可是您说我不能触碰她这样的贱民。”
“嗯,很明显,你不能,我能,还有疑问吗?”
见弟弟不说话,他淡淡下令:“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来了,我不想让她受到惊吓。”
麦克拉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有些崩溃道:“如果一旦泄露出去。”
“不会泄露的,你是我的弟弟,理應保密,守护家族的荣耀,不是么?”
何塞背着手,一副大家长教育晚辈的口吻:“而且,你怪罪她做什么,事情是我做的。”
“是她勾引您。”
“说明我被她勾引到了。”何塞的语气竟然有些骄傲。
麦克拉特哑口无言,他难以置信自己神圣的哥哥就这么被染指玷污了,不,是哥哥劫夺罗莎
无论是哪个,都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不需要你送的东西,她的事也不是你该关心的。而你,應该操心该怎么把名字与姓氏尽早刻上英灵墙。”
何塞几分不悦地告诫弟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让圣宾叶的先祖蒙羞。
呵,小崽子还给她送东西,送的什么东西,只配待在垃圾桶里。
何塞昨晚状态平静地冒了一夜酸水,咕噜咕噜的。
但他克制得很好,告诫自己这点年輕人之间的事情并不值得他生气。
半夜时他翻身起来,给罗莎掖好被子,輕手轻脚去找到垃圾桶里的情书,拼接出来,越看越酸,越看越火,年轻男生真是烦呐,写信一点都不知道含蓄得体。
他把它们撕得更碎,回来后望着罗莎的睡颜,抚了抚,她是他的,唯独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别人怎么能肖想染指?
即便那些人里有他的弟弟。
于是何塞授命礼官通过某种把戏,只需一点点花招就把麦克拉特招引来了。
麦克拉特被哥哥训得極其难堪。
他张口辩驳什么,又很快被压下去。
罗莎蜷缩在床上,听到外面的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声音。
不一会儿,恢复安静。
她透过窗户看到了麦克拉特驾驶跑车离开,他开的很大力,带着怨气猛踩油门,引发了一串刺耳的爆鸣。
何塞推门而入,假惺惺地叹口气,坐在床边揉弄着罗莎的头发:“麦克拉特对我很不满,的确,我没有尽到兄长的榜样。”
“他是冲我来的。”罗莎闷闷道,经历了一些事后,她对这对兄弟除了畏惧之外,情绪又有点复杂的矛盾。
“不,是我让他失望了,他是我亲自带大的,我了解他的性格。”
何塞拉着罗莎的手,把地上的棋子捡起来,静静复原。
“来一局吗?”
在下国际象棋的间隙,罗莎的恐惧缓解了些。
但是,麦克拉特那些鲜活的愤怒,那些伤人的话语,令她悲伤的情绪裂成一瓣瓣细丝,在心口不断地异常磨人地发作。
何塞静静观摩她的神色:“他嫉妒你,天才总是引人非议的。”
“我算什么天才。”罗莎缩着肩膀很气馁,麦克拉特的那些贬低比钢针刺进来还疼,原来她在他心里是那么卑微不堪。
“你就是天才。”
何塞用手指给她擦了擦眼睛,眸光盈盈如碧水。
“麦克拉特呀,他那只是下意识的,所以话重了。”
“下意识的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他需要学会掩饰了,太不懂事了这孩子。”
“从之前就那样,我刺伤了他,他極度讨厌我,道歉也是假的。”
“你覺得他极度讨厌你?”何塞有些错愕。
“嗯。”罗莎认为麦克拉特特意调查养兄的事,又单独通知她是为了恐吓威胁。
养母告诉过她,人性慕强,有那种很坏的人,很享受恐吓他人带来的凌驾感。
麦克拉特一直为难她,很明显他就是那种坏人。
何塞有点轻微皱眉,她是全然不懂啊。
“有很多人给你写过情书,难道你一点都没考虑过吗,一点感受都没有吗?”
“那些都是恶作剧,妈妈让我远离恶作剧的家伙。”
罗莎的感情并不富裕,她爱她的家人,费德丽卡是她新结识的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了。
她的情感世界是很匮乏的,这方面头脑简单,按照杜荷的话说就是不开窍,反應钝感。
从来没有人教导她情与爱,她也不会学,对于喜欢,更是似懂非懂,只能由这些东西在世界观里滚来滚去。
何塞心里叹气,对她说什么好呢,她才十几岁,不谙世事。
也好,她只能是他自己的。
他附和道:“麦克拉特太坏了,远离他。”
罗莎沉默不发,过了会才意识到何塞似乎在哄她,目的呢?
花费他金贵的时间来试图不让她那么难过,值得么?
她感到很不自在。
何塞陪了她一整天,他给她修剪指甲,认真雕磨着,到了晚上牵着她的手睡覺,尽管她看起来很抗拒。
他皱起眉:“你在怕什么?跟着我没什么好怕的。”
罗莎最怕的就是他。
他面孔温柔,杀人不眨眼。
哪怕麦克拉特暴躁成狮子,被他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
他不像人,更像是没有波澜的魔鬼化身。
那双眼中叠满秘密,俯视着,观察着,制度之下的人类怎么生存。
哪里起了喧哗与骚动,
一切收在眼底。
起手人命,落手尸骨,跟这样的人相处,真的很恐怖。
何塞一开始很好脾气地哄了会罗莎,直到他想摸她的臉,但她别过头去。
他的动作明显有一顿的迟疑。
“睡吧。”最后他还是放过了她。
夜色下的房间静悄悄,到了半夜,罗莎偷偷翻身起来,去包里找出书本,来到一楼客厅里,用手机的灯光微弱照着,缩在沙发与窗帘后面看书,每当感覺到很害怕时,她就会拼命学习。
知识会让人遗忘恐惧。
庆幸的是,对于她晚上偷偷摸摸的动作,何塞似乎未发覺。
已经是学期末了,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至关重要,罗莎计算了养母住院的高昂花费流水,必须要获得奖学金补贴家用。
而且这一学年因为祭品游戏已经耽误了很多功课,更要加倍补回来。
罗莎是个咖啡脑袋,临近期末,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浓烈烧糊的咖啡豆味。
一天就这么多时间,她就连在床上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望着天花板背公式,何塞趴在她胸口闻了闻,皱眉:“你到底灌了多少咖啡?”
廉价的咖啡又苦又稠,她天天三大杯冰美式起步,如果不喝会感到很累,困得不行。
她眼底泛着淡淡淤青,那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何塞阴阳怪气地道:“你知道巴尔扎克怎么死的吗?死在五万杯咖啡上。”
罗莎歪头若有所思:“那个核战前的旧时代文豪?”
“是的,死后连骨头都是黑的。”
罗莎顿时觉得那些焦黑色物质难以下咽了,何塞趁机贴过来,摸了摸她的血管,里面流淌着汹涌的咖啡因。
他一边压制她,一边诱哄她,好几次没得到她的回应,便做得有些过分。
风声在榉木丛间轻柔地呜咽,他的头发像一阵铂金色的辉煌雨花,匍匐在她胸口,规律地摇曳。
罗莎疼得拿头拱他的下巴。
他凝视她的眼睛,带来的窒息感太过强烈,看到她在自己眼中艳艳恹恹地降落,精力涣散,然后轻轻咬着枕头睡熟了,像一团冷水。
“为什么要怕我?”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很不懂她的想法。
在这个有点冷的夜里,何塞忽然森森冒汗,极其难受地发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作为无所不知的掌权者,唯一不懂的就是女孩子。
他有点郁闷。
∽
罗莎从混乱中醒来。
树木在雨中沉睡,清晨凉丝丝的,枕头边男人的领带跟她的论文放在一起,床柜上放着已经选好的白色内衣。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整理了自己散落满桌的书本,拿开
上面搭着的何塞的漆黑袖箍,地上的衣服被撕坏了,她只能去衣柜里找新校服,把它们从男人的一排西装里拿出来,顺便看到了何塞叠好的内衣及睡衣。
佣人们敲敲门,到了打扫的时间,罗莎一直不习惯有人服侍,她自己穿戴好制服,扣好扣子,提着书包沿着长长楼梯下楼,如今的私邸内已经做了很多改变,一些属于女孩子的生活用品,与男人固有的空间如同活物般相互渗透,散发出苍白的压迫感。
鞋柜里,她的鞋子和何塞的鞋子整齐摆放在一起,那些光鲜亮丽的鞋履同居一室,男人的皮鞋将踏入银宫的地毯,而女孩的休闲鞋将步入大都会的校园。
刚进校,罗莎步伐走得很快,她知道有些同学在看她,尽管习惯了,但习惯不代表适应,有时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她暗自叹口气,什么时候能像费德丽卡那样自信勇敢呢。
这是一节物理系大课,坐在后排,她看到麦克拉特提着包,眉眼冷淡地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
自从他知道自己与何塞的关系后,就没给过她好臉色,臭着那张脸总是满脸嫌恶。
讨厌这种情绪总是传播得如此之快,他看起来很危险,罗莎尽可能躲避他。
课后学院里有棍网球比賽,罗莎对球类运动没什么兴趣,海茵冲到她身边对她说自己缺少个送水女仆。
他开了丰厚高价,命令道:“你必须来看,我给你一个金币。”
罗莎如今在交际圈很出名,有她侍奉会让他感觉很有面子。
“人多吗?”
“超级多,海伦她们都去的,就是为了看我。”
于是罗莎在金钱面前变得非常软弱可欺,她点头答应,同时教室里很远的距离之外气温骤然遇冷,麦克拉特视線睨向这边。
她赶紧对海茵说:“那我们快去吧。”
在罗莎眼里,麦克拉特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了。
为数不多的小组作业碰上,他说话恶劣极了,比瘟疫还坏。
而且他总是用那张冰山脸死盯着自己,不被冻死也会被吓死。
她跟着海茵飞快离开,到了露天体育場,有点茫然:“我以为你打的是橄榄球。”
“是棍网球呀。”
不过感觉类似,都是一群肌肉膀在规则内互冲互撞。
海茵滔滔不绝:“你是喜欢橄榄球吗?其实我也很喜欢橄榄球,我以为我上辈子就是个橄榄球。”
大可不必
罗莎有点无语地望着他。
海茵身上总有一种小时候发烧了老管家忘记背他去医院的感觉。
天空广袤,绿色原野绵延,球場上,比賽如火如荼,这群精壮少年戴着头盔像蛮牛一样撞来撞去,绿色草地滚起躁动草汁尘土气。
“进了!”
欢呼如浪,罗莎被迫围观着,坐在草地上发呆,一旁的女生在喝精致的茶点,给了她一杯,味道很香,她在精美的雀鸟茶盏中看到了倒映的天空,天上飘过很轻松的云,浓郁的蓝色在云集,日光滑来滑去,惬意到忘了时间的流逝。
比赛进行完一轮,中場休息,女生们蜂拥而上给男生送水,罗莎才后知后觉,慢吞吞来到海茵跟前:“给你的水,一枚金币,必须是金币。”
“知道了,真啰嗦。”
海茵摘下头盔,喘着粗气,身上沸腾起汗意,像只矜贵漂亮的金毛犬,喝完水他把水瓶子捏爆了,撩起衣服擦嘴,口里随意叼着球衣下摆,露出白皙健美的腹肌,围观女生们看得眼都直了。
这下,罗莎不禁觉得他腰细得像狗,性格也狗,整个人都狗狗的。
“你杵着做什么?”海茵发现她一直在走神,不满道,“喂你是在找球场吗?球场在这里。”
罗莎哦了声,回过神来。
海茵不悦道,“你有给我加油吗?我都听不到你的喊声。”
罗莎含糊敷衍应了几句,比赛重新开始后,她屈膝坐在草坪上,没有丝毫鼓掌的自觉,望着那枚被争抢的球,一道道优美汹涌的弧線,被兜来兜去却怎么也无法落地。
男生们狂烈奔跑,互相撞来撞去,一些跳到另一些的后背上,又被反攻挣脱,最后齐齐摔地。
不知不觉的,她想到论文比赛的问题,或者说关于物质与存在的问题,那些何塞提到的结构,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个世界并没有超出他的判断,政体受他的操控,了如指掌。
几场下来,海茵身上汗如雨湿,他使唤罗莎:“你去更衣室取我的衣服来。”
更衣室就在球场附近,罗莎随意敲了敲男更衣室的门,料想这个时候都在比赛,也不会有人,信步走了进去。
身形高大的少年正在换衣服,他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劲瘦有力的腰腹,流利的腹肌曲线展露无遗。
听到门开了,麦克拉特微微侧过脸。
猝不及防,罗莎视线跟他相撞。
第35章 Shame追逐
“抱歉!”
“你别走!”
麦克拉特气愤得认为这有辱他的贞洁,而羅莎覺得自己眼睛不干净了。
她拔腿就往门外跑,因为太过慌乱没看路,一枚网球旋風般砸来,羅莎一下子踉跄栽地上,脑门着地。
投球的男生吹了个口哨,看她的眼神透着看肮脏下等人的蔑视。
“喂,小贱民,把球丢回来。”
他们嬉笑着吹口哨,羅莎大脑嗡嗡的,她跪在地上,看到绿色地面上有一滴滴的鲜红血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鼻血。
她胡乱抹着鼻子,结果血越流越多,男生们集群发出哄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身后有脚步声,一只大手捡起球,直直砸了回去,巨大响声后全场陷入沉默,有一种丧尸围城的安静,男生们面面相觑,看着那个球孤零零落地,都不敢接。
麦克拉特站在她后面,越靠越近,他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你怎么样?”
羅莎听到麦克拉特问自己,她感覺膝盖很疼,那里流了很多血。
她摇摇头,试图站起来,似乎很轻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迷迷糊糊的,头脑有些晕眩,一阵恶心倒了下去。
好像被人抱了起来,她趴在巨大坚硬的怀抱中轻颤,意识渐消,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无異于给猪吃珍珠。”
学院大礼堂内,保守党竞选那天的暴行历历在目,同样的人山人海,民粹围攻,多么熟悉的感覺。
罗莎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醫务室的床上。
她刚睡醒揉揉眼,身上盖着一床白色被子。
她记得自己不晕血的。
校醫匆匆来看了眼,说她是晕自己的血,至于剩下的磕碰伤口都是外伤,不严重,可以自行简单處理下。
罗莎撑起身,望着发炎的伤口微微喘息着,她额前刘海被汗湿,浑身泛着红晕,最尴尬的是麦克拉特站在床前。
校医在忙,简单开了藥,就去接待其他病人,罗莎小心翼翼把黑色长筒袜褪下去,疑惑腿上怎么只有一只。
她没多想,褪到一半,膝盖上的伤有点疼,不禁蹙起眉。
头顶笼罩着阴冷直视。
罗莎知道麦克拉特在看自己,等她抬起一双烟灰色眸子看他时,他又把视线别开,她低头,他又看,阴魂不散的感覺。
處理到最后,袜子黏连在半结痂的伤口上,她吸口冷气,这里可能需要剪刀。
麦克拉特盯着她又白又滑的大腿,嫩嫩的软肉闪动着牛奶般的光泽,他咽了咽喉头,嗓音喑哑:“我来帮你吧。”
罗莎反应激烈:“走开,我不要你碰,你不是嫌弃我脏吗,装什么好心?”
麦克拉特噎了下,视线缓缓降落,面前这具洁白纯净的身体,她出身卑劣,不择手段,无疑是极污秽的。
“你就是很脏。”她玷污了自己尊敬的兄长。
“我脏,那你哥哥不脏?”
麦克拉特很生气:“你怎么敢那样说我的哥哥,明明是你勾引他的。”
父母早逝,从小是兄长教养他长大的,在麦克拉特眼中,何塞威严高洁,不可侵犯,但如今她很轻而易举地取代了他的关爱。
感情诡異复杂,麦克拉特无法对她不怀偏见。
罗莎闷闷道:“所以刚刚你不该制止他们的,贬低我令你觉得舒适。”
麦克拉特生冷板着脸:“我并没有那样感觉。”
“但你就是那样贬低我的。”
“我只是觉得你的行为很不道德。”
罗莎无法忍受他的侮辱:“你说我不道德,那有想过你兄长的道德吗?
还是这种美德只有我需要具备,只要求我这样的下位者具备,却不要求上位者,这就是剥削。”
麦克拉特垂眼轻飘飘道:“你又在说什么主义。”
“我没有说主义,我是在说现实。”
“现实?如果不是哥哥的安排,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学院已经禁止招收社会福利生了吗?如果不是哥哥,你现在已经被退学了。”
罗莎对此毫不知情。
她挤出点字:“所以我该很感谢他的开恩?”
“这难道不是你吹的枕边風么?”
“哦,你顶着满头蜘蛛丝在胡言乱语。”
麦克拉特好生气,象征威严高贵的血统在她眼里只是蜘蛛丝?
她竟敢说他比太阳还耀眼的金发是蛛丝?这是亵渎贵族的罪名!
他脱口而出:“你的头发比乌鸦还黑。”
“你不仅头发像蜘蛛丝,你发情的时候就像一只吸血蜘蛛压在我身上,恶心死了!”
麦克拉特要气岔气了:“你就不能用一些美丽点的描述?”
“不能,因为你恶心。”
说实话,有时候罗莎也不知道他们身上的天然优越感从何而来,
尤其是在跟何塞睡之后,他得到了她的身体的同时,她也得到了他的,经过实践她不觉得凭借那副身体他有什么好骄傲的,顶多是好看一点点,壮一点点粗一点点。
所以,他们骨子里总是如此傲慢,令她很疑惑。
麦克拉特无比仇恨道:“你嫉妒我,所以才跟我抢夺哥哥。”
“我嫉妒你那稀巴烂的论文吗?你那些啰嗦文字只是为了凑数的,又蠢又啰嗦,像一坨**”
罗莎抛出了最具致命性的侮辱:“海茵都比你写的强。”
麦克拉特要抓狂了,从来没有人这样毫不留情地指责他,而且这样露骨的苛责还是来自于一个低贱的第七区贱民。
“你怎么能把海茵那个蠢货跟我相提并论?”
在他们的语境里,海茵的地位完全约等于猪。
“因为你讨厌。”
“我讨厌?那你呢,是谁刚刚偷看我换衣服?”
“我才没有偷看你,你走开,我讨厌死你了。”
“你以为我不讨厌你?”
他又要扑过来了,罗莎用病床上的枕头丢他,丢完就跑,麦克拉特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来,他飞快追赶她。
校园里出现了一场奇观,两个学生中的知名人物从实验楼穿过操场,罗莎一口气跑到女洗手间,同学们都蔚为大观。
“女人,出来,我要和你决斗。”
“快出来。”
罗莎嫌弃他吵,在包里掏出耳塞堵上耳朵,开始看书。
麦克拉特狗脾气上来了,他抛弃了風度与教养,在外面一直不停转圈,异常顽固地守在外面。
两人里外耗着,就这么天黑了。
一个女生战战兢兢:“同学,有人叫你出去。”
罗莎猛摇头:“我不能出去。”麦克拉特那副红眼样子像是要张嘴撕了她。
女生过了会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件衣服:“同学,他说衛生间里冷,让你先披上。”
这时候还不忘他的绅士风度,
怎么办,麦克拉特还不走,罗莎捂着头,感觉脑壳疼。
衛生间气温越来越低,罗莎熬过几个小时后,探头探脑地想知道麦克拉特有没有离开,这时一个身穿西装的高壮女人笔直走进来。
罗莎对她有些眼熟,她是何塞的御前近卫之一。
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请您出去。”
罗莎有点怕,牢牢抓着书包:“我不能出去。”
“大人来了,他说您必须出去。”
罗莎面色惨白。
她硬着头皮走出去,男人身形颀长,带着墨镜,乔装打扮过了,但还是一眼认出了是何塞。
他牵着她的手往校外走,她的手很凉,于是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里。
几个近卫装作路人低调地在身后默默跟随。
何塞显然已经明白了事情经过:“你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罗莎害怕他的苛责:“因为麦克拉特是你弟弟。”
何塞坦然道:“没必要担心那个,我是很公平公正的理性人。”
他视线低扫她光秃秃的一条腿,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痂。
司机为二人打开車门,車内空间宽敞,几个近卫都黑压压靠窗坐下,维持静默。
麦克拉特已经在车上了,坐在后排位置。
罗莎不肯坐在他旁边,何塞只能坐在中央,左边麦克拉特,右手环抱她。
他親切询问罗莎:“你要向他道歉吗?”
罗莎用沉默拒绝。
“好吧。”何塞叹了口气,“麦克拉特,过来,跟她道歉。”
这下罗莎和麦克拉特都震惊了。
“过来,麦克拉特,跟她道歉。”
何塞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两个必须和好,我不希望下次再看到媒体上出现这样的新闻。”
他甩出一页报纸,标题惊天炸裂,圣宾叶的贵公子——麦克拉特校园求偶式的追逐,花花小报纸的出刊速度令人咋舌。
何塞对弟弟教育道:“对待女士要有绅士风度。”
罗莎在他臂弯里低声说:“我不需要。”
“什么?”
“我不需要这些风度。”罗莎抬起脸,嗤之以鼻,“没什么用,小恩小惠,冠冕堂皇。”
麦克拉特闻言磨着牙,隔着哥哥的身体恨恨盯着她。
何塞按了按眉心,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像看两只小学生。
他把金发拂过前额:“好吧,麦克拉特你出来。”
车辆停下了。
麦克拉特站在何塞面前,有些畏惧这样平静的兄长。
他低下头认错:“我不该惹出这样大的闹剧。”
何塞背着手,声音很慢:“不,你的错在于,你惹她生气了,我不想看到女孩子生气,明白吗?”
麦克拉特愤怒地告状:“她说我写的论文像一坨**”
何塞点点头:“很中肯的评价,跟她的比起来,的确如此,你看过人家的论文吗?”
麦克拉特彻底没了气。
“不能惹女孩生气。”何塞问他明白了没有。
再不明白就是要扁他的意思了,虽然长大后何塞几乎没动过手,但那双长眼一扫,流露的静默让人胆战心惊。
麦克拉特点头说明白了。
他以为事情结束。
“拿来。”何塞伸出手。
“什么?”
“拿来。”声音平静而有威压。
麦克拉特不敢违逆,他极不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黑色长袜,那是罗莎在医务室落下的。
他脸上泛着羞耻的红晕。
何塞脸色铁青,敲了下他的脑门,把袜子叠工整,一丝不苟收在自己口袋里。
麦克拉特从小哄睡都是他親自来的,弟弟有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何塞发出警告:“离她远一点,你一靠近她就没有自制力。”
弟弟简直太迷她了。
麦克拉特扭捏着:“我在努力控制。”
“能控制得住还叫失控么。”
麦克拉特这下默不作声,但那双眼睛透着不甘。
何塞知道他内心是什么意思,怀有多少心机,他们兄弟审美如此相似,也许麦克拉特已经想到了以后,奴隶法案出台后,在罗莎主人那一栏里也会有他的名字,尽管排在他的后面。
“她不行。”何塞必须提前打断少年的念头,
坚决的,没有余地的。
甚至又一次重申。
“麦克拉特,我不准备对她实行公有制,听明白了吗?”
“这不公平,是我先遇见她的。”
“那又怎么样呢,你先遇见她,可她并没有跟你在一起。”
那是因为你不让!谁知道他的亲哥哥会先下手横刀夺爱。
麦克拉特感受到了年上男人的奸诈与无耻,但他默默忍下了。
上车后,麦克拉特昂着头,气势汹汹跟罗莎道歉。
他臭着脸:“我跟你说对不起。”
罗莎把头扭过:“谢谢,我听到了。”
两人都倔倔的。
这算是勉强接受了。
何塞有点无奈地松一口气。
在路上,他无声把罗莎捞过来,揽着她,把她的大腿用大衣盖住,揉搓她的手。
他的手心微凉,罗莎很不习惯这种肌肤之亲,想把手抽出,但他又暗暗加重了手劲,相握变成了十指交叉。
麦克拉特坐在他们身边,全程目不转睛,发现两人亲昵的举动后他一阵恼怒与难为情,心里萌生出一种奇异的刺激,几次瞥过来,又厌恶,却又忍不住关注。
在半路,他彻底受不了这种煎熬,执意要下车,何塞用眼神平淡示意他滚越远越好。
到了私邸,何塞忽然把罗莎打横抱了起来,她叫了声:“你做什么?”
“去给你处理下伤口。”
“我自己会走。”
她还是不喜欢跟他的这种亲密,锤他的肩膀,在他怀里老乱动,何塞不吭声,把她抱到一楼的某间卧室,拿来藥箱,开始涂抹药水。
罗莎的身体陷进大床里,软绵绵使不上力,她把腿往后蜷,他把她的腿又抓回来,继续一丝不苟地涂抹。
浓郁的紫色药剂晕染在白色皮肤上,发出干净刺鼻的冷腥味。
罗莎皱着鼻子,嗫喏道:“疼,别涂了。”
她推不开他,疼得用手揪他头发。
“啧,别抓我头发。”
“那你别涂了,疼死了。”
两人扭打了一阵,何塞把她推倒了,他长腿分开跪在床上,身下是她死死并拢的腿。
他的眼神落下一道流光,指尖分开她的大腿,被他摸过的地方,又疼又痒。
罗莎感觉莹白色的蛛丝在将她缠绕,越缠越紧,她呼吸凌乱,浑身泛着紧张的虾粉色。
“不要。”
“听话。”
何塞低头吻她,让她明白在床上该听谁的。
津液从他们相触的嘴角流下,灯全灭了,城堡外飞过呼啸风声,罗莎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杂糅着黑暗与晚风,她的指甲掐进他后背,敏感绷紧,在骨与肉的麻意与痛处中颠倒失重。
她看到男人那双瞳孔浮沉在不自然的诡异阴郁里,积蓄,变浓,他幽蓝色的眼球深处竖起一道裂隙,像夜伏的大鸟忽忽亮闪着,钴蓝的光晕与她漆黑发散的眼神碰撞,互相侵蚀,融为一体,风声吹过光影明灭的地方,他们的融合扭曲辉煌而致命。
第36章 Law审判
罗莎不知道进行了多久,她困得睡去,又被身上的男人折腾醒来。
何塞搬着永恒不變的傲慢神情,眼里燃着冰冷的火焰,那双讨厌又骄傲的眼睛一直在深深注视她,好像要把她融化。
眼眸迷离开合间,她看到飘忽的灰云如纱如锈,天边的弦月變淡隐没,群鸟飞过,月痕随天光变浅,被吞噬陨落,最后化为历史滴落的一滴泪。
海浪声拍来拍去,孜孜不倦的无度沉沦中,最后一次,何塞终于决定停下来,他艰难克制住那种难耐的感觉,亲亲她,又捏捏她的手,把她放进被子里掖好。
罗莎醒来时,身边已经空荡了,她浑身酸痛,勉强喝了点水,还是爬不起来。
“给你请假了。”她看了手机,才看到何塞发来的消息,枕边放着他看完的报纸。
报纸上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登载着第六區宝石矿區发生坍塌事故的新闻。
∽
罗莎回到学校,围绕她的到处是窃窃私语,和那些腥风血雨的传闻。
同学们都在传她是麦克拉特的情人,因为她昨天被网球砸到,是他把她抱到医务室的,之前暴动时,也是他挺身而出。
与此同时几个棍网球社团的贵族男生纷纷退学,一夜间神秘消失,更加佐证了这点,拥有这等权势的,除了圣宾叶家族,似乎也没有其他。
路过图书馆,一个蹲在牆角穿着破破烂烂的家伙绊了罗莎一脚,她吓了一跳,居然是海茵。
“你在搞什么?”
海茵瘫在地上倚着牆,浑身都是破洞和补丁,一副废掉的表情:“我在做义工。”
“你竟然会做义工?”
“我参加了校园里的颓废派,被迫的。”他的父亲警告他,不做义工,就只能退学,而这样的惩罚还是在那位大人面前苦苦求情求来的,不然他只能跟网球男孩们一起退学滚蛋。
罗莎不知道那些隐情,好奇问他:“颓废派是什么派?”
“历史上那个优雅诗人,王尔德,是他们颓废派运动的先驱。”
麦克拉特这时路过,停步提醒道。
王尔德啊,于是罗莎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灿烂的印象词汇,生、死、揶揄。
麦克拉特一出现,尤其是跟她站在一起,就像同框的鹤与花,吸引了雨点般的关注和议论,但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视线睨来,眉梢冷淡十分。
“你今天没去帝国法院嗎?”他问了她一句。
“去法院做什么?”
“看来費德麗卡没跟你说。”
“发生什么事了?”罗莎隐隐不安。
天空始终在下小雨,麦克拉特声音震闷潮湿,費德麗卡这几日被联名起诉了,今天她被勒令必须本人出席,在帝国法院接受大审判。
事情缘由是她过快的吞并设厂速度,引发了教廷和其他大贵族的不满,而且她雇佣的劳动力都是些第六區第七区的贫民,有损贵族脸面。
过去几年类似情形上演过太多遍,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也不会令人多虑,但这次唯一特殊的是,起诉方是异端审判所。
教廷要动斯文顿家族了。
从经济上升到政治,这一場审判重要性不言而喻。
窗外细碎的雨丝飞舞,树叶在风中摇摆洗牌,发出唰啦啦的声响。
罗莎蹙眉:“可是她的家族不会解救她嗎?”
麦克拉特嘴唇很薄,看起来异常冷漠:“这次斯文顿家不会管她,因为她最近在跟那个不靠谱的占星师谈恋爱,甚至想要结婚。”
罗莎吃了一驚。
“爱德华?”
他不怎么高兴地嗯了一声。
費德麗卡挑中了爱德华,因为他足够听话,家族势力又没落了,没法干预她,这些都是极大的优点,但在家族看来,費德麗卡尚在服丧,她抛弃了家族为她指定的下一个联姻对象,跟一个无权无势的家伙厮混,实在有辱门楣。
这次族人跟外人里应外合,决心要把她关起来反思。
罗莎迫切想见费德丽卡,她把包背上,却见麦克拉特没有动。
“你不去嗎?”
“我不能违背立場,而且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麦克拉特很清楚自己救不了她。
但是
他把视线放在罗莎身上。
“你想好了,不会有人去帮她,你去了也没有用,反而会给自己徒招麻烦。”
“费德丽卡是我的朋友,以及,你跟我说不就是为了这个嗎?”
“然而你去参加大审判,难道不需要跟哥哥请示吗?”他的语气仿佛她是何塞的一件所属物品。
罗莎垂下眼,望着自己的鞋尖。
“如果跟他说了我就去不了了。”
她迈步向前,只给他留下这么一句。
罗莎背着书包走进帝国法院,黑头发学生打扮的女人出现在森严肃穆的最高司法机构,一道道不动声色的目光观望过来,要在她身上落色,她静静等同地望回去,看到笔直西装的黑色背景之外,一道亮眼的粉色像尖刀刺入黑漆漆的巨型建筑胸膛。
被告席上,费德丽卡
身着浅粉色套装,形单影只,如麦克拉特所言,贵族群体都没有出席。
看到罗莎,她的眼睛亮了下。
“罗莎,你怎么来了?”
“费德丽卡,我想跟你一起。”
费德丽卡曾经保护过自己,罗莎想来支持她,哪怕没有用,但是她想让费德丽卡知道她在这里,跟她一起。
经历过祭品游戏,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孤立无援的滋味。
费德丽卡今天没喝酒,银色大波浪在肩头翻卷,看起来神清气爽,她捏捏罗莎的手,让她不必担心。
“瞧瞧,你看他们阵仗很吓人,其实不碍事的,只是走个过場。”
她又换了新美甲,用粉钻镶的无比耀眼,手势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忽然不动了。
冰冷高贵的神官从雨中走来,幽蓝色的眼睛在光影下变沉,进到大殿,他用细长苍白的手指把雨水掸了下去。
几个神甫恭敬上前,把他的斗篷摘下,露出华丽的法衣。
隆重场合,洛尔迦穿着白色披肩,在宗教中这是等级很高的颜色,是最轻的,也是最浅的,只有教宗级别才可以穿。
他的眼睛诡秘如液态蓝宝石,望着审判席眸光缓缓流动。
费德丽卡一贯惡千金的作风,见到他抬着鼻孔不悦地哼了声。
大团大团的冷气抛进来,她很讨厌洛尔迦身上的味道,那种气味她描述不出,神圣又暗沉,半死不活的,想象一只点了一万年的焚香是什么味道,他就是什么味道。
闻到他的气味,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时时刻刻烦人的规训。
庭审前,费德丽卡还很乐观,安慰罗莎要笑着面对,结果刚开庭她直接对着法官拍桌咆哮起来。
这完全是一场针对她本人的制裁。
身穿漆黑法袍的神甫们站在洛尔迦身后,陈述她过往累累罪行,以神的名义指责她冒犯神明,十惡不赦。
高台之上的大法官们则心领神会,不负责任。
费德丽卡情绪稍一激动,法官就会把她压下,不得无礼,警告她大不敬。
她的请求驳回,叉着胳膊,蓝眼珠里仿佛同时燃烧着冰霜与焰火。
“被告罪名其四,雇佣了巨量身份不明的低贱劳动力,影响社会秩序,玷污贵族荣耀”
罗莎孤身一人坐在被告观众席,看到从人们口中说出的雪白的话染黑了他们的牙齿。
她曾经看过费德丽卡公司的财务账表,微小的人权被凝缩成宏观经济上一行行黑白数据,因为大肆购买灰色廉价劳动力,费德丽卡常年被舆论贬毁为人口走私犯。
就在前些天,社交平台上,有人把她交易雇佣的内幕曝光出来,一波又起,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谈判桌上,费德丽卡趾高气扬,态度傲慢:“这次我要五百个贱民。”
理由是生产规模必须扩大,帝国需要物资支撑,而她又视人命如草芥。
视频一经曝光,社会层面引来一众罵声,她不以为意,照样我行我素。
庭审现场,因为被指控罪名过于繁多,费德丽卡终于被允许陈述。
她起身看着法院外围观唾罵的人群,眼里涌过太多情绪。
“法官先生,你们听着,我做的问心无愧。”
洛尔迦在另一侧拧起眉,似乎对这位狠辣毒妇的所作所为深惡痛疾。
责骂抗议声铺天盖地,几乎要把她的声音淹没。
“根据调查,你在你的工厂里,脾气暴躁,性格恶劣,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情况属实吗?”
“属实。”
她点头,当然,关于自己臭名昭著,恶名远扬,贵族阶级一贯都知晓,她不觉得有什么令人驚讶的。
最后审判以惨败结束,费德丽卡倒是无所谓了,对着那头的洛尔迦轻蔑道:“你又得逞了是吗?那就让断头闸刀落下来吧。”
她高昂着头被带走收押调查。
当然,根据现行法律,她也可以被重金保释。
然而当罗莎从包里掏出金币时,法官制止了她。
“第七区的贫民不具备法律效力。”
费德丽卡怒了:“第七区的怎么了?第七区的不是人啊?”
“很抱歉女士,规定是这样的。”
费德丽卡打翻了几个执法者,被强行扭着胳膊带走。
罗莎没有气馁,她追出大门呼喊着:“神官大人,请留步。”
几名神甫要阻拦她,洛尔迦转身:“哦,是你啊,小罗莎对吗?”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
罗莎试图向这个冷心冷情的神职者请求。
“费德丽卡言辞对您太冒犯了,但是——”
“不只是言辞,她的所作所为,不仅有违道德,而且有违人权。”
“道德与人权?”
“是啊,你就站在这里,你怎么看待那些被她雇佣的和你一样出身的贫民呢?”
神官对她抛出问题。
这是个陷阱,如果承认雇佣廉价劳动力的合法性,那费德丽卡就是在蔑视人权,如果不承认,那就是与贵族阶级的名誉权对立。
二者本就是矛盾的。
罗莎没有正面回答他。
她把包里带来的账表数据给他看,虽然在费德丽卡的工厂里环境恶劣,边缘贫民动辄被打骂,但他们可以吃饱饭,有安全住宿,背地里还有医生医治疾病。
“治病?”洛尔迦提了提目光。
这可是笔相当大的开销。
许多雇佣贱民的大型企业都不会给他们承担医疗费用,因为代价高昂也不值得,洛尔迦接过罗莎递来的资料,这些都是之前罗莎翻阅档案后统计的,她了解自己的朋友。
在费德丽卡这里,工人生还率高的惊人。
“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费德丽卡用她的工厂,一共留下了三万多名贫民的性命。”
这是掩藏在恶名背后的真相,账表里不会书写的东西,罗莎坚定地说了出来,真相需要被知道。
洛尔迦目光变沉,仿佛要穿透那些白纸,嘴角咬着一丝古怪笑容:“所以,她的确是问心无愧的。”
“当然,她免除了很多迫害,救了很多像我一样的人,除了在她这里,那些人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活下去。”
罗莎眸光哀求,以为他会松口。
可他对她缓缓道:“鉴于被告供认不讳,判决结果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更改,我们是一个公平法治的国家。”
“可是明明对她的指控不实。”
神官对她摇摇头,他没有表情,没有动容。
“她犯下太多渎神的罪名,质疑神,忤逆神,是错误的,为了信仰我必须这样做。”
他转过身。
∽
罗莎走出威严压抑的法院大门。
天上下着蓝色小雨,高耸笔直的宫殿前,到处是街头艺人小号与簧管的吹奏声,曲子飘飘浮浮,鸽子向路过的行人索要面包,尖尖的鸟喙叼起后扑棱棱振翅飞向天空。
麦克拉特倚着跑车一直等候,对审判结果心知肚明。
他心里还是关心这位表姐的,现在情势对她极度不利,于是他对罗莎说出了一开始的想法。
她可以向哥哥求情。
“怎么求?”
“你连枕边风都不会吹吗?女人会的东西你不会?”他掀着眼皮,有点鄙视道。
“你怎么不去吹?”
“你说什么?”
罗莎讥讽道:“我看你对他的感情很奇怪。”甚至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步。
“你对他是兄弟的感情么,分明更像是嫉妒,你恋兄?”
麦克拉特跟她说不通,憋得满脸通红。
这更加
佐证了罗莎的猜测。
这一对兄弟是有点变态的。
“喂,你去哪?”
麦克拉特要送她,罗莎说不要,他偏要。
他打开车门,风吹来,罗莎茂密长发蓬松散开,露出被遮掩的后颈红痕,他顿时有一种遏制不住的愤怒,又有些难为情。
那种东西是怎么来的?哥哥亲过那里了吗
“你难道连点羞耻心都没有吗?”他难堪道。
“什么?”罗莎表情很茫然。
“没什么。”他咬了咬牙,她什么都不懂。
“快上车。”
罗莎不要他送,两人拉拉扯扯的,不远处的法院台阶上有个擦鞋仔一直看过来,看得津津有味。
“喂,擦鞋的。”几个贵族男人路过,冲他跺跺脚。
“来了,贵族老爷。”
少年蹲在地上,拿着工具飞快擦拭鞋面,听着贵族间讨论最新的银行并购和**政策,帽檐下的绿眼珠子滴溜溜转。
“听说了没,梅尔又来第一区了,据说这次是有备而来。”
“是来被发落吧,第六区出了那么大的矿难事故,他难辞其咎。”
“谁知道,真是个晦气的家伙,希望不要影响这次大选。”
少年仔细竖起耳朵,法院和国会大厦门前总是情报发达,他把神态隐藏的很好,但偏过头的一瞬间,眉宇间迸发的难压灵气还是出卖了他。
罗莎看到了他。
她一眼认出了这是海伦家的门童,同时记忆重叠,他也是那晚在酒吧伸出援助之手的那位。
少年看到她盯过来,唰一下脚底抹油似的,跑得飞快。
“等一下!”
罗莎追着她,他跑得好快,她几乎气喘吁吁,终于跑到偏僻小巷里,没有路,少年准备翻牆逃跑。
他猫地一跳,窜上墙头。
“请等一下!”
“我只是想跟你道谢,那次社交季在酒吧,是你救了我,对吗?”
“是的,美丽又好心的小姐。”他跨坐在墙上,对她慵懒而正式地打了个招呼。
“Hi,girl.”
少年摘下帽子,长发火红如雨。
罗莎惊呆了,她没想到居然是个女生。
这个瘦高男孩把头发塞在贝雷帽里藏起来,乔装打扮,没人能认出她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女人。
她冲她摆摆手,动动腿蓄势待发:“你的小男友要来了,下次我们再会。”
随后她轻盈跳下墙头那边,向风一样扑走了。
麦克拉特追过来,见罗莎站在原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海伦家丢的东西找到了吗?”罗莎没有答,反而问起他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那种事谁会关注。”
就连海伦本人都不在乎。
“是吗?”
罗莎望向墙的那头,若有所思。
第37章 Stonedrose绿宝石
银宫最顶层的大殿内,梅尔跪在地毯上。
他冒死回来,动用所有人脉关系请求觐见何塞,先是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禮官念在往日同僚情分,给他通融禀报。
何塞昨夜在床上闹得極疯,白天时心情不错,破例召见了他。
“许久未见,梅尔卿,听说你要送给我什么禮物。”
梅尔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赌上自己全部的政治生涯,向整片大陆的最高统治者献上珍宝。
这是他在第六区不惜代价寻来的,此次献宝,孤注一掷。
何塞打开金织禮盒,里面是一颗色泽浓郁的绿宝石,无比巨大,尺寸震撼,它闪闪熠熠,像一颗神石,闪烁着智慧与繁荣的光芒。
这样大的尺寸是很震撼的,目测估计几百卡,举世罕见。
何塞眼皮抬了抬,拿起来细细审视,这块石头甚至比他那些地库收藏还要显眼。
梅尔滴着冷汗禀报,第六区盛产宝石,这是在几乎快绝矿的传奇矿坑里新挖到的,为了隐秘行事,他为此特意设计矿難掩人耳目,几乎将知情矿工们封在地下,就连拥有直辖采矿权的安茹家族都未察觉。
何塞眼睛透过幽绿色宝石,眼珠一瞬间变得又蓝又妖。
盒子里有宝石的详细参数报告,不世出的冰糖绿色,最高色级D,全净体IF,不含杂质TypeLLa,高透,纯净,就在他手心里,散发着惊人的光芒。
“我们的政府真是腐败了呀。”他不免有些惋惜,长腿交叠,摆出刚正不阿的模样,“你竟然贿赂我。”
梅尔吓得直磕头,脑袋都磕破了,跪在地上不敢抬起。
何塞嫌弃地望着那些血迹弄脏地毯,又搓磨了下掌心那颗美轮美奂的绿宝石。
真美啊,想象她**的胴体戴在胸前的样子,小小的回味了下,然后他紧急捂住脸,意识到自己也被腐化了。
把宝石收了,他面不改色对底下跪着的说:“留下吧。”
梅尔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竟然能绝处逢生,他顶着脑门的血甚至没反应过来。
何塞微微露齿,对着他不轻不重训道:“机关运作需要一些人发挥职能,一些人无所事事,一些人阻碍做事,这样才会达到人性的平衡,你呢,要做哪一种?”
“全凭大人安排。”
“嗯,很懂事,不过不要有下次。”
何塞宽赦性地给梅尔升职,允许他回来参加大選。
梅尔激动谢恩,额上血还在往外渗,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出门时跟禮官使了个眼色,他们都知首相的宝座有望了。
∽
上次的读后感报告海倫小组完成出色,奖励丰厚,她们获得了来银宫参观实習的机会,为期一个礼拜,实習结束可以获得巨额学分。
几个女孩都很兴奋,银宫是那位大人处理政务的场所,这在学院历届都是極難争取到的宝貴名额,说不定呆上几天还能偶遇他呢。
她们歡欣雀跃,只有羅莎很安静。
她有点不想去。
这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海倫她们觉得新奇才会想参观,但是这种动物她天天见,而且体验之后说实话也不是很稀有
但是教授说了在银宫的实习绩点很高,这次完成后两学期都可以免去任何课外活动了,她看了看成绩单,最近实践课学分告急,于是也跟着来了。
白宫是一座乳白色哥特式建筑,长满数百个尖塔,晴空下直插云霄,巍峨壮观。
何塞的贴身礼官和学院方对接后,礼貌歡迎了她们,他给女生们分配了职务,海倫是财政部长的实习秘书,其余女生是秘书助理,即她的小跟班,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闲差,跟糊弄小孩儿玩一样的。
羅莎全程别扭地扭过头,礼官她其实见过几次,这个干净斯文的男人偶尔出入私邸,向何塞汇报公务,他冲她点过几次头。
羅莎视线回避,一直提心吊胆的,礼官倒是很遵守职业道德,跟女孩们吩咐了些工作明细,没有多言语便从容離开了。
羅莎松一口气。
海倫几个都是貴族小姐,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亲自做事都很新奇,她们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研究咖啡机的运作,打印机的运行,还有浇花,倒咖啡,记录日程安排,对于这份文职工作还算收获满满。
午餐时间大厅内各种公职人员走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大選倒计时,梅尔身着正装神采奕奕,对着采访镜头侃侃道:“我们保守党要确保大选的公正性与纯洁性。”
海伦切了块甜点,嘲讽道:“他只差把选我选我刻在脑门上了。”
贵族圈一夜间都知晓了,梅尔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从第六区重新爬上来了。
但是其中的内幕甚至大贵族们都不清楚,局势动荡莫测,更显暗流涌动。
借助媒体舆论铺天盖地宣传,梅尔重新成为了保守党党魁,势头高涨,接下来直指大选胜利。
海伦直白道:“我不喜欢他,狐媚猿攀,蝇营狗苟。”这次第六区矿难死了很多人,她的父亲难辞其咎,他却因此升职。
“我也不是很喜欢。”其他几个女生吃着茶点附和,梅尔在贵族阶级并不讨喜。
“你们看,他的脑袋上还真有伤。”她们呷着茶水,发现了一点异常。
“哇,盖了好厚的遮瑕,他不会跟那位慕佩先生一样是妻管严吧?被揍了吗?”
她们都看得聚精会神,叽叽喳喳讨论。
“女士们。”
身后一道低沉男声。
女生们反应快得出奇,都默默噤声,放下刀叉,后撤步对何塞屈膝行礼。
“是安茹家的海伦吗?”
“是,大人。”
“都这么大了呀。”
她们鲜少跟他接触,如今亲眼见到本尊,海伦活泼大胆道:“我们在这里实习,能采访下您吗?”
何塞背着手,很温和,但他的礼官已经替他回答:“大人公务繁忙,不接受一切形式的访问。”
海伦于是再行礼谢罪,何塞挥手免了。
他下巴微抬,华贵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面纱,声音轻如灰烬。
“诸位继续吧。”
女生们喏声坐下,罗莎躲在最后面,耷拉着脑袋,装作不认识他。
临走前他有点露骨地扫来一眼,而后阔步離开。
∽
“他走了吗?”
“嗯。”
女生们仰长脖子,像啁瞅的小鸟,脸色红红的有点花枝乱颤。
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跟传说中有点不一样呀。
她们继续吃甜点,海伦压不住嘴角的笑:“我们性感迷人的统治者,他衣服可捂得真严实,总觉得他的身上藏着秘密,啊,男人的美貌,帝国的荣耀。”
“大胆,这是能说的吗?”
虽然她们也是这么觉得。
毫无疑问,这个美丽的男人很有吸引力。
“麦克拉特是他弟弟呢,虽然长相相似,但我觉得他比麦克拉特有味道。”海伦戳戳罗莎,“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罗莎支支吾吾的,“我觉得还好吧。”
女生们笑了,揶揄着她:“罗莎肯定更喜欢麦克拉特呀,年轻又帅气。”
她们都对校园里如火如荼的粉色传闻很关注。
一个女生挑挑眉:“你们觉得他多大了?”
“应该很大了吧,我问过父亲,父亲说在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真是风韵犹存,他用的什么护肤品?”
罗莎杵在一边沉默着。
何塞的护肤品很多,而且程序繁多,极其精致。
日常礼官会给他注射一些抗氧化剂之类的药物,当然他也会涂抹些日常保养类,奶白色的松露菌味道的面霜,还有一些绿油油小滴瓶里装着的苦涩诡异的液体,闻起来很刺鼻。
罗莎看过那些成分,里面有很多抗衰的药物成分,都是用目前最高端的科技提纯合成,常年维持保养,难怪他看不出年纪。
但是,他真的年纪好大了呀。
还故意不告诉她。
她抿了抿唇,走神的一会儿听到海伦她们探讨更深了,就像在偷偷摸摸说某种隐秘。
“最顶楼的房间是他的办公室,可惜了,要是能去里面参观下就好了。”
“不可能被允许的,听说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也从来没有过伴侣。”
接下来她们讨论得愈发禁忌。
“好奇怪,这么多年里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而且看上去也不会老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肯定会寂寞的吧,啊,想想夜深人静时一双手指抚摸那渴望抚慰的肌肤”
罗莎脸色通红,跟她们说吃饱了,放下餐布匆匆离开。
女孩们笑着打趣罗莎太容易害羞了。
“不过呢,我听我母亲说,二十年前他好像有过恋人的”
罗莎脚步顿住了。
“真假?”
讳莫如深的口吻,声音压的极低。
“就是偶尔听到那么一说,我又不敢再问。”
“所以说嘛,他年纪那么大,应该是有过感情的吧。”
“嗯,应该是吧,都过去那么久了,那时候我们还没出生呢”
第38章 walkofnoshame例……
何塞在客厅淡淡躺着,表情阴翳古怪。
“这么晚了,是谁回来了?这位小姐不是不认识我吗?”
他又犯病了,罗莎进门没理他。
何塞一把将她拽过去,按在沙发上,凉丝丝的山楂塞她嘴里:“你尝尝这是什么好吃的?”
罗莎被酸的皱起脸,捂着嘴巴,说不出来。
何塞有点得意,像个孩子恶作剧成功了,他意外看到她眼角流出了一滴液体,就像清晨山楂叶上的露珠,光泽闪烁,清澈纯净。
那是眼泪。
“有这么酸么?”
他给她倒了点温水,自己倒了点酒,冰块在玻璃杯里啷当摇晃,慢慢呷着喝。
罗莎一声不吭从包里拿出作业,何塞瞄了她一眼,声音几分乖戾:“你同学都以为你在跟麦克拉特交往?”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是不跟我说?你还跟着他去了法院?”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白净牙齿在肩头啃咬的研磨感,就像刑讯审问。
罗莎握笔的手微微发抖:“我没有跟他一起,我是自己去的。”
“然后呢?自己回的?”
罗莎沉默了,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他:“你能不能下令放了费德丽卡?”
他嘴角带了点微妙的弧度:“是麦克拉特教你这样做的?”
湿冷的手臂悄无声息爬上来,像蛇那样缠在腰上,软乎乎地滑,罗莎试图把他推开,他黏得更紧了,慌乱中她不小心碰到他的喉结,何塞身体猛地顫了下。
他低伏下身,开始舔她的手指,小口咬住,微微用力,罗莎感覺指尖很麻,仿佛要被他含化,她的心跳随着他的动作变乱变快,然而心口那里很疼,那种疼比牙疼还毒,一跳一跳的,若隐若现
美丽的腰身绷紧。
“别,有人。”她声音很低,心里又绞了下。
他没有听她的,一团柔滑的洗涤过硬的渣滓,僵硬中又有灵活。
外面有佣人的走动声,罗莎身体陷在绵软沙发里使不上力,男人那双长指触须般抚摸,顫栗的细腻的咬舌感,紧张泛起的红晕在雪白肌肤上绽放。
她发出一阵艰难喘息。
何塞靜靜垂下眼,眸光辉煌,向下俯視。
这几天里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却并没有跟他禀报。
就在上午,在他的銀宫里,她还躲在女生堆里装作不认识他。
“怎么了?哦,你嫌我年纪大?”他沉下身,咬住她的耳垂,靜静逼问。
罗莎惊恐望着他,原来白天时她们的对话他都知道。
何塞心里有些不明不白的怒火。
女生们问她关于他跟麦克拉特谁更美丽,她居然说不知道。
很难选么?
到底谁才是正宫?
他有点生气:“说说,你是谁的人?嗯?”
罗莎咬着唇不回答他。
他不禁气笑了。
是啊,这可是罗莎。
骄傲的罗莎怎么会低头呢?
哪怕她如此惧怕他。
何塞有一双富有侵略性的眼睛,眼尾上挑,智慧而残忍,冰蓝瞳孔深沉得像在水下拨弦,寂寂的,不动一动。
“你在拒绝我。”
他平静道,眼神看人有一种漫长的感覺,没人能在那种視线下保持冷静,也没人能承受的了他那样的凝视,毁灭、浓烈、残酷。
可罗莎只是看着他,倔强的,没有表情的,只是看着他。
她在顶他。
何塞垂下眼帘,他一直在看她的眼睛,沉静幽黑的眼睛,直直看到眼底,那些深处无法腐蚀的東西一瞬间翻滚沸腾,讓他脑叶隐隐作痛。
又是这样的眼神。
似曾相识,如此反抗。
唇角传来森森细细的颤抖,他短暂停亘了下,陷入一段放空的过往中,眸光交流的一瞬像是永恒。
男人坚硬的身体如黑夜笼罩,罗莎在那双蓝色眸子里看到了强烈的恨意,是在密室中曾经看过的,她最不解的那种,里面的東西太复杂了,傲慢、暴烈、戏谑
敌意而扭曲,无法描绘的难言之耻,缓缓无声从中倾泻流出。
她感到恐怖,像蝴蝶一样颤栗,承受着来自顶端统治者的压迫,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手指冷得像长满五根銀叉子,冰冷冷地
扎进她发根,好像要把她融入身体里。
“Rosa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为什么不说话?”
“嗯?我是谁?在你面前的是谁?”
何塞非要她喊他的名字,他声音温柔,一如亲切优雅的恶魔化身。
罗莎目光空洞,呼吸声慢下来。
何塞抚摸她的发丝,感覺自己的心脏在很不舒服地抽动,神经脉络里仿佛有电流经过。
乌浓的流水与月光缓缓流淌,他看到漫出很多血,那股滋滋的电流异动随之放缓,继而奇异地消散。
血越聚越多,瞳孔倏地放大,他竟然僵住不知所措。
∽
何塞把人抱在怀里,飞快地跑着上樓梯,他手指颤抖地给她穿好衣服,深夜把礼官和王室御醫都召来了,还有一大队御前近卫在私邸外严阵以待。
罗莎蜷着身体,任由他抱到床上,一堆醫生在几分钟后赶到,给她做各种检查,量体温、抽血、检测眼睛与牙齿,她们最后确认她的身体没有生命危险。
“生理期?”何塞听到诊断,皱起眉。
“大人,就是女人的月经。”醫生见他似乎有点疑惑,内心很惊愕。
“哦,是生理期,我当然知道那个。”
虽然也是不太懂
见鬼了,忘了这个常识,何塞冷着脸,把医生都叫出去,他以为差点要失去她。
还好她没有大碍。
他低声盘问她们:“她的情绪很不对劲,这正常么?”
从她流那滴泪,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今天的反应也很不对。
“是这样的,生理期会受到分泌激素影响容易暴躁或者抑郁。”
何塞沉默了半晌。
“既然你们都是女人,应该能明白,那种生理期的东西,能不来吗?”
医生们瞠目结舌,画面静止了。
何塞沉默了会儿,覺得自己提问方式大约有所不妥。
他板着脸听医生们的建议。
“这位女士体质太差了,不能吃生冷食物,要好好调理的。”
“她喜欢喝冰美式。”
“那是萬萬不能的,而且她是最容易痛经的体质,一般的止疼药很难起效。”
“实验室里的药呢?不是新研制了一批么?”
“那是以您为样本研制的,实验室没有她的身体数据,而且她这样的体质如果服用强力药物会有副作用。”
何塞目光沉了沉:“什么副作用?”
“会影响怀孕的还有她这样子,千万不能同房”医生们感觉断头闸刀已经落到了脖颈上,但是她们还是必须委婉地说出来,不然一旦酿成事故,性命就没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不用你们说。”
最后他们探讨了一个小时,礼官把医生送走,自己也告退了。
城堡里空下来,何塞走路不发声,推开卧室门,他很小心地把罗莎身上整理干净,力道轻柔。
“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罗莎只是躲在被子里,很胆怯地蒙住头,不敢说话。
何塞轻轻叹口气,揉着太阳穴,内心苦涩。
又把她吓到了。
“我以后在你面前不喝酒了,嗯?”
他决心讓今晚的事过去。
虽然但是,她嫌弃他老
而且为什么女孩们喜欢的选项默认是麦克拉特?
他给她盖好被子,哀怨不快地在她身边歇下了。
宫殿里的灯陆续熄灭。
冷血动物就躺在自己身边,罗莎余光望到他的脸,依然心有余悸。
他们以前真的见过吗?那种恨意从何而来?
她果断否定了。
他年纪很大了,从前她不可能认识他,而且,作为底层根本不可能与他这种人接触。
她压下了疑惑,但还是有点莫名低落。
半夜里,肚子的疼痛阵阵发作,几次疼醒,罗莎额头渗了很多细汗。
她很怕来生理期,每次几乎都各种绞疼,而且当初第一次的初印象也不好。
她脸色煞白,不愿意回忆那时候,翻了下身。
“你去哪?”耳后传来细微的喘息,何塞搂住她的腰不松手。
她不说话。
“这里疼么?给你揉揉?”
他的手伸进睡衣,十指像牛奶一样覆盖。
罗莎努力躲开:“不用了,过两天就会好。”
之前她都是这样撑过来的。
何塞已经让实验室加快研制新药物了,他霸道地搂着她,等准备了很久,张唇想要说点什么,发现她躺怀里已经睡过去了。
血的味道有一点腥。
何塞嗅觉敏感,能闻到。
医生说痛经会很痛苦,但是他却无法分担。
神啊
天花板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圣母神。
何塞凝视着神像,叹口气,他侧过脸,观摩罗莎的睡颜,想象该把宝石做成什么样子戴在她身上。
项链?胸针?还是冠冕?
他视线在她身上流连了会儿,舔舔她,闻她的头发,迷上了这种睡不着觉的感觉,冷漠,鲜活,微微致命,但不致死,那是近乎沾满剧毒的滋味。
∽
罗莎起床时已经很晚了,依然困,不想醒来。
她阖着眼皮,浑身没有力气,黑暗中被舔得黏糊糊的,好像被巨大的植物咬了很多口,她抬手,结果摸到了男人的脸。
何塞蹭蹭她的脖子,弄得有点疯,在她身上喘着粗气,他清晨醒来精力异常旺盛。
“不能做”罗莎一下子吓醒了,缩着身体害怕道。
“我知道。”
何塞缓了缓,去浴室冲了冷水澡,整个上午推掉议会,倚着靠枕,一直在床上守着她。
“肚子还疼吗?”
她垂着眼,躲在被窝里不吭声。
何塞把报纸看完了,又问:“你饿了吗?”
罗莎有点饿了,她动了动身体。
“不用下樓吃了。”
何塞端来了张桃心木小餐桌,桌上许多吃的,养胃汤羹,银碟里摆着肉排甜点和悬钩子布丁,光滑的骨瓷盘里还有几枚水果。
罗莎抓着面包慢慢吃,养母说过,从前只有已婚女士才会在床上用早餐,可她又没结婚。
吃完后何塞给她擦擦嘴,把剩下的餐点撤了。
天空由奶色素白变蓝,罗莎又背过身躺下了,天光中她肤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清脸上的小茸毛。
何塞在一旁看着她,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她心情不好,眼下似乎不是很想理他。
“我去银宫了。”
他想从被子里拉拉她的手,可是没找到,默不作声出了门。
“大人?大人?”
御前会议上,梅尔求问了他好几声。
何塞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处理了许多人,眼梢几分疲倦。
“还有事吗?”
梅尔急忙汇报:“最近大选”
“没事就散了吧。”
何塞问全桌,群臣散会。
在路上他让司机开得极快,到了私邸呼呼下了车,小跑着上台阶,然后上楼前理了理头发与领口,又叠了下袖子。
佣人说她一天都没从楼上下来。
房间里昏暗,他轻手轻脚的,罗莎栖在枕上安睡。
窗外树干像笔挺的骨骼,从窗帘后悄然伸展浸没,她像是从蛋壳里孵出来的,面色苍白,异常虚弱。
他想挨着她,又怕把她惊醒,于是远远地待在窗边的摄政桌上。
罗莎睡了很久,仿佛丢失了自己在时间之中的位置。
天又黑了么?
她看到何塞在小窗那里,低着头伏案写东西,只点了一根香烛。
他为什么不开灯?
见她醒了,他举着蜡烛走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暗夜里灯火幽闪,他的发丝如此明亮,像幽幽冥火。
她顿了顿:“你看书不开灯吗?”
“不开,灯光太刺眼了。”
何塞把烛泪滴在床柜上,跪下一条腿搂住她,对她附耳轻轻说。
他知道她睡觉不喜欢见光。
罗莎眼眸中闪过隐没的东西,但很快被压下去。
何
塞把她的被子打开一角,试探着自己慢慢进去,握住她的手,两人就着烛光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对望着眼睛。
“我明天去学校。”他用腿抵她时,她往边上拱了拱。
何塞把她圈在胸膛:“再休息一天吧。”
“会影响功课的,还有银宫的实习。”
“是啊,我们罗莎小姐现在是实习秘书了。”
“是秘书助理。”罗莎特意强调。
何塞似乎没听她说什么,他开始痴迷地捧着她的头发亲吻。
罗莎睁眼望着天花板,头顶圣母像慈祥地垂下眼睑,男人趴伏在她胸口,她的头发越来越长,在他的颈肩缠绕,要把他淹没。
第39章 Palace秘书
罗莎休息了几天,身体恢复后照常上学。
课后,校门外位置很隐蔽的地方,禮官把她请上车,出乎意料的,何塞没在里面,只有几个身着制服的御前近卫陰森森环绕着她。
前排的禮官回头跟罗莎解释:“小姐,今天大人吩咐带您去银宫。”
“去那里做什么?”
“您前些天请了病假,实习任务还没結束呢。”
“哦。”
罗莎瞄瞄左右,车内气氛压抑,近卫们都是些低温男子,常年面无表情,目不斜視。
在最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罗莎以为是近卫是类似保镖一样的安保职务,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何塞从貴族子弟中親自挑选的精锐,直辖于陆军皇家卫队,个个体术高超,宽肩窄腰长腿,身材比例完美。
他们五官深邃,眉眼带煞,她坐在中间很不自在。
沿途经过繁华集市,冰激凌车在路边支起小摊,罗莎探头探脑地看五颜六色的冰激凌球,好久没吃了,最近何塞都没有让她碰冷食。
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她隔着车玻璃,情不自禁抿抿嘴巴。
几个近卫罕见地动了动眉毛,相互对視一眼,又默默把眼神移开。
银宫前门柱高耸,苍白肃穆,穿过历届首相冷漠的大理石雕塑,禮官带罗莎进了电梯,按下最高楼层。
“海伦她们呢?”罗莎以为还是在大厅做之前的工作,感到很奇怪。
“她们都实习結束了。”禮官笑容親切,“大人给您安排了新的工作,他在上面等您。”
“上面就他自己嗎?”
“是的。”
“那我不去了”
电梯门开了,罗莎不肯出,礼官不停劝她,她越来越害怕,缩在角落里不动弹。
她不停按着向下按钮,重新到了一楼,近卫团长腿笔直齐刷刷站在门外。
罗莎哆哆嗦嗦的:“你们不要跟着我呀。”
礼官一直守着她,声音严肃了点:“小姐,这是大人的命令,他的时间很宝貴,您不要再耽误了。”
她害怕,礼官更害怕,何塞不快,一片人都得受罚。
电梯又回到最顶楼,罗莎抓住电梯门不松手,礼官眼神示意,几个近卫上前,他们力道很轻,缓缓掰开她的手指,尽量不碰那些避嫌的身体部位,把她往外移动。
她的一只鞋卡在电梯里。
“小姐,您的鞋。”
时间耽搁太久了,礼官明显有些手忙脚乱,他惶恐之下捡起来,想给她穿上。
他们面前响起淡淡咳嗽声。
礼官僵硬抬起头,额前滴下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何塞冷冰冰扫了眼,近卫们放开罗莎,躬身退后。
何塞把鞋从礼官手里拿过来,来到罗莎面前,蹲下身,冰凉手指抚过她的脚踝,给她穿好,鞋带系上漂亮的蝴蝶結。
周围人都沉默退下。
何塞站在罗莎面前,将她完全笼罩。
她低下头,头顶傳来他的声音。
“你的学分不要了?”
“我不要去你办公室。”
“哦,那你去哪儿?”
他掐着她的腰往里带,砰地关上宫殿大门。
∽
办公室内简洁浓郁,巨大古典的细木镶嵌写字台,洛可可风格的镀金三角钢琴,背景的黑檀木书柜上雕满纤毫细致的水滴与月桂花环,书柜后面是隐秘的卧室通道,这里曾经是核战前历任国王的议事场所,如今除了傳统公开的首相任免外,其余时间都是何塞私人处理政务。
罗莎看到写字台上摆放着许多文件,许多已经被翻阅过了,有的还没拆开,上面印有教廷的火漆印章。
湛蓝天空冒出黑色边缘的枷,何塞问她:“你饿了嗎?想吃点什么?”
罗莎说想吃冰激凌,何塞拒绝了她。
“你来例假,不能吃太冷的食物。”
何塞命人按照科学营养布餐,餐桌光滑厚美,他坐在那里铁石心肠,显得极其肃穆,像是被什么事烦扰到了。
罗莎不由自主想到了费德麗卡。
她鼓足勇气,把自己盘子里的水果往他手边推了推:“你想吃芒果嗎?”
何塞抬着下巴,目光挑剔:“你确定让我吃这个?”
她点点头。
“唉,我很想吃,但是我芒果过敏。”他看着她,蓝眼珠奕奕幽闪,“这件事我记得跟你说过十二次的。”
罗莎搞砸了,不吭声地把芒果放自己嘴里。
何塞看着她吃完蛋白酥又切奶油蛋糕,这孩子真是愛吃甜点。
“等会你想做点什么工作?”
“你要我做什么?”她舔了舔嘴巴边的奶油,这里的蛋糕美味极了。
何塞唇角微微勾起:“帮我整理文件,以及看我平日里做些什么”
她点点头,戒备心松懈许多。
“哦,对了。”何塞笑眯眯的,“罗莎啊,你例假走了吧。”
“还没,没有!”罗莎慌张地把泡芙咽下去,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尤其怕他的原因。
何塞和蔼地微笑,笑容有点毛骨悚然。
“是嗎?”其实他能闻到的。
他很好脾气地给她又叫了些覆盆子奶酪,玫瑰司康饼,罗莎越吃越感觉像断头餐。
“再吃点这个,这个也好吃,慢慢吃,不着急。”
他说话好像狼外婆,罗莎说自己吃饱了。
何塞嗯了声,眼神落在她身上,几分不明不白的。
“我去整理文件。”她赶紧说。
“好,来这边。”
何塞带她来工作台这边,罗莎近距离看清了那些文件,很多都是教宗呈上来的隐秘信件,一封又一封字体留白都十分漂亮,流畅的花体字末尾署了神官的名字。
罗莎有些惊讶:“这是大神官写的?”
“是。”
洛尔迦这些天里不停地进谏,几乎一天写好几封,这还真是头一次。
他对费德麗卡即将举行的婚事很不满,帝国最著名的寡妇无视服丧期,这是不折不扣地触犯教条,而且也违背了貴族阶级的原则。
事情变得很棘手,何塞撩了撩金发,这几日有些烦心。
费德丽卡还关着呢,那么任性,放出来肯定又要腥风血雨。
何塞询问她的意见:“你对你好朋友非要结婚有什么看法?小女孩应该很喜欢婚礼吧。”
罗莎直白否认:“我不是小女孩,我也不喜欢婚礼。”
他微微倾身,不知不觉把她困在案前:“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没有用。”
罗莎之前经常在礼拜天去教堂,因为结婚的很多,她可以满地捡花跟糖果。
她看到一个男人牵着新娘的手把她递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这种交接仪式让她觉得无聊又莫名其妙,而养母更是言傳身教,这位终身未婚一直在不停捡孩子的小姐告诫她结婚粘上男的容易倒霉。
当然,之所以会有这种说法其实是担心孩子们都被拐跑了,没法继续领补助金。
何塞顿了会:“确实没有用,只不过是一种社会秩序罢了。”
这点他们意见相同。
但他还是有点不悦。
“我该怎么处理费德丽卡?”
“放了她。”
“说得好,除非我是昏君。”
何塞目光越过洋洋洒洒的信封,声音低沉::“她这样做是极危险的,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
“她是无辜的。”
“她一点都不无辜。”他把信交给罗莎收纳,上颚擦起摩擦音,“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冒犯教廷,随便结婚。”
“可她不是物品,她有选择自己愛人的权利。”
“不,她没有 ,她的所作所为充满错误。”
“她愛愛德华有什么错?”
何塞声音充满磁性:“爱就是错。”
其实他广义地认为,核战后人类的这种传统情感已经濒临灭绝了。
所谓的爱,危险的爱,记录在古董书里的爱
他浅浅道:“即便不是爱,一个大贵族跟一个无法承爵的平民在一起,损害家族名誉,背叛自己的阶级,也是不被允许的这很自然,一个人如果违背了他的阶级立场与原则,那他所被赋予的身份自然也会被抛弃。”
罗莎不说话了。
那他呢?他算什么?
他难道没有跟她在一起吗?
她又算什么?
她慢慢后退,蹙起眉,想离他很远很远。
何塞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
他弯腰打开柜子,把一个墨绿色礼物盒给她看:“你喜欢这个吗?”
罗莎甚至连看都没看,就说喜欢。
何塞陰着脸把盒子打开,是一块无比巨大闪耀的绿宝石。
她敷衍道:“它很漂亮。”
“它是你的了。”
罗莎很疑惑:“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为什么?
她的问题令他沉思了几秒钟。
“你可以理解为对你某种劳动的奖赏。”
罗莎脸上蒙上一种羞辱:“它有什么用?”
“它的用途有很多。”
“比如?”
“它的尺寸很大,你可以用来防身,还可以用来压泡面。”
他一本正经地编。
罗莎沉默了,她低估了他胡说八道的能力。
她问:“所以这是你的主动赠予吗?”
“嗯。”
“这个有税吗?”
“没有。”
“这类贵重彩宝可以作为普通资产处理吗?”
何塞已经脸色变黑了:“我只是送给你一件礼物,为什么你要想得这么复杂麻烦?”
“哪怕它的佩戴者来自第七区?你不觉得这会弄脏了它吗?”
果然,她为他刚刚说的话生气了。
何塞正色道:“事实上,我并不歧视第七区的居民,恰恰相反,你的存在证明了他们同样具有非凡的智慧。”
他静静俯视她:“但舆论必须那样做,污蔑,渲染,这只是政治立场,同样的,对于政治家来说,只要能获利,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之所以选中第七区,是因为操作它相对容易。”
“颠倒黑白。”
“是的,恭喜你对我的工作有了明确认知,我们无耻的政治家是这样的。”
但他不是浮夸的政治家,政治家不过昙花一现,时代与作用的产物,而他,强悍操控着精密的帝国机器,按照他飘忽不定的心意,轻轻将社会往前拨,往后退,源源不断的人命在齿轮里碾碎轻如屑,他是真正的独裁者,帝国是他的玩具。
何塞把盒子里的宝石项链取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她的脖子纤细而长,像天鹅,很漂亮。
沉甸甸冰冰凉的东西,紧贴着皮肤,传递出华贵的冷意,珠宝大到这种程度,已然成为权力的象征。
罗莎感到很不舒服,她的脖子上仿佛坠着锁链,比铅铁还重,那璀璨的绿宝石项链凝在颈边,宛若一道鲜绿色的割喉,
见她表情抵触,何塞抚摸着她的长颈,淡淡的声音里带了警告意味:“你也可以试着触摸它,或者触摸它背后的东西只要你主动点。”
她没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帝国人类命格里最高的位置,甚至与权力中心近到负距离。
她完全可以向他伸手索要。
罗莎只是斜眼看他,张口顶他的肺:“智慧与财富并不能通过性传播。”
“不能传播么?”何塞僵着表情轻轻说,“我想验证下你说的。”
“不行,我还有生理期。”她声音虚虚的,怕极了。
“别想骗我,小家伙。”他抓住她的手。
越过书柜密道,卧室里摆放着一张大床,古希腊风格的床柱将皇冠圆穹高高拱起,四角垂下迷离的紫色纱帐。
罗莎被他抱到床上,很快,除了宝石和香水**。
他低头舔她的腰窝,罗莎被他弄得很痒,扑腾着一脚蹬他脸上,然后吓得往地下跳,躲在窗帘后面瑟瑟发抖。
“出来。”
她抱住自己,男人卑劣的征服欲很可怕,阴翳下的云团与月光丝滑流过,他的眼神高洁又下流。
“出来。”何塞用皮鞋踢踢她的脚。
“我错了。”罗莎瑟瑟发抖,声音里带了怯。
“你错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反正错了。”
何塞的表情很微妙。
他撩开窗帘,像采蘑菇那样把她托起来,稳稳地放到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保持一种细致的凝视。
她的身体很美,皮肤又滑又白,像孤寂的牛奶,纤细脖颈上珠宝的光芒从锁骨打滑散落,清冷流下,流到沟壑的阴影中。
太美了。何塞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变紧。
他很想在上面镌刻属于自己的印记,但打消了这种念头,她胆子太小了,一定会被吓到。
她就像玻璃做的,纤细、脆弱、珍贵,美丽的东西应该珍惜。
他不想弄坏她,让她成为瑕疵品。
自己应该循序渐进。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他轻抚着,对她轻轻呢喃道。
经历了上次的事,何塞感到有一种很诡怪的情绪在蔓延,那就像是恐惧。
她流血的那一刻,他大脑宕空,下意识恐惧会失去她。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反常。
这就像人类总是会爱上反季节的事物,越不合时宜,爱得越死。
哦,爱。
他把那个怪诞的词含在嘴边,旋又摒弃,继而疯狂地对她亲吻了下去。
第40章 Rose玫瑰刺与输液针
银宫后院有巨大的花圃,花坛里生机盎然,罗莎一眼看到了黄玫瑰与小苍兰,那一蓬蓬蓊郁的黄色在风中尤为亮眼。
杜荷小姐喜欢鹅黄色,如果摆在妈妈的病房里,她一定会很开心。
而且这里的花不要钱。
罗莎溜下樓偷花,采了几朵搂在怀里,蹑手蹑脚一回头,吓得跌在草坪上。
近卫团跟影子一样飘在她身后,他们长得俊美漂亮,黑色制服镶嵌着红色绶带,胸前的金属勋章冷光閃閃。
“小姐要做什么?”
“采采花。”
这些人都看起来很凶的样子,罗莎以为自己要被抓起来,结果近卫们彼此使了个眼色,不声不吭地弯下身走到花丛里,帮她采起来。
“这些够了嗎?”团长问她,阳光下的蓝血貴族肤色冷白,他们把花送给她,手腕上的蓝色血管像树枝一样伸展。
罗莎抱着花回顶樓,路上碰见禮官,禮官头发梳理得亮闪闪,容光焕发。
何塞心情好上次没罚他,他为此很庆幸。
罗莎慢吞吞道:“能不能别让那群人跟着我了。”
“近卫队嗎?恐怕不能,大人的命令是要严格保护小姐的安全。”
“可是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吧。”
“最近叛党作乱频繁,貼身保护最安全。”
罗莎低下头,有点不高兴:“可是他们跟的太紧了,而且我自己会摘花的。”
“啊?这是他们帮你摘的嗎?”禮官心里嘀咕了下,他清楚得很,这些可不在近卫团职责范围内。
平时这群军队里的貴族少爷那么难使唤,个个都心高气傲的,除了大人谁的指令都不听,如今
从前干活也没见这么积极啊。
禮官对高贵的同事们翻了个白眼。
罗莎想起很久以来的疑问,欲言又止:“礼官先生,我有件事想问你。”
“小姐请讲。”
“你们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哦,如果你不方便透露的话可以不说,是我冒昧了。”
礼官彬彬有礼:“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罗莎老实道:“我想将来毕业了找工
作参考下。”
礼官:
这么热爱工作的么,而且大人会准许她工作么?
他说了很多话跟没说似的,把罗莎糊弄过去,罗莎似懂非懂地回到办公室。
何塞见花在她怀里美好灿烂的样子,傲慢地伸过手,骄矜道:“给我的?”
她当然没给她,他的手宕在空中。
“这是给妈妈的,我想去看她。”
“哦。”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罗莎从花束里拿出一朵,放在他办公桌上,他脸色才缓和了点。
“既然要去看杜荷女士,那就去吧,近卫队会带你过去,记得早点回来。”
罗莎一激灵:“我自己去可以嗎?”
何塞摇摇头,没有通融的余地,他不在她身边,安保务必严格。
“这些水果你还吃吗?”罗莎指了指桌上的果篮。
“不吃。”
她点点头,不吃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抓起杨桃香梨往书包里塞。
何塞从案前抬头:“你吃这么多?”
“是给妈妈的。”
“我吩咐礼官准备好果篮。”
罗莎摇头:“不能送果篮,我买不起那种东西,她会怀疑的。”
何塞扯了扯嘴角:“你怕她怀疑什么?”
罗莎不答话了,他当然知道是什么。
她下楼时近卫团已经在车里坐好了,她搂着花,裙摆扫过一排西装裤腿,这群年輕男人体格魁梧,肌肉结实,罗莎被他们围着很不舒服。
车上播放着梅尔作为保守党党魁获得大选胜利的新闻,路途显得很漫长。
到了医院,他们要跟随上楼,罗莎苦恼地掰着手指,養母看到这群人不就知道她的事了么。
“我不要你们跟着,你们可以回去或者在这里等。”
他们看起来无动于衷。
罗莎吸一口气,摆出不好惹的表情:“如果你们非要全程跟着我,那我就不上去了,我们就这么回去吧。”
团长对她说:“关于小姐的要求,我需要给何塞大人打电话请示。”
“那我不去了,回去吧。”她把花推到一边,有点气鼓鼓的。
团长把花抱给她,她又丢给他,花散落一地。
满车人都在低头捡,罗莎趁机抓着一把黄玫瑰溜了出去。
∽
罗莎飞快地跑进电梯,近卫团没跟来,她趴在大楼高高的窗户上俯视,车辆停在楼下,他们似乎在医院门前等候。
她终于吐了口气,欣喜地推开病房门,扑面而来的玫瑰香气。
病房里被盛大的千年玫瑰占满了,最诡异的是,麥克拉特在病房里跟养母优雅攀谈着,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罗莎,快过来,这是你同校的同学,你认识他吗?”
罗莎讷讷走过去,杜荷小姐眉眼比最娇嫩的玫瑰花瓣还要伸展,欢喜地拉着她的手介绍。
“这是我的女儿罗莎,这孩子学习成绩很好,是我的骄傲。”
罗莎有点抗拒,杜荷小姐扭了她手臂一下,这男生是学院来送钱的!
罗莎忍着痛跟麥克拉特问好,麥克拉特礼貌地做了个吻手礼,她把手抽回来,暗自在裙摆上使劲擦了擦。
“同学呀,你也看到了,我们确实是家境贫寒,所以学院的补助希望能尽快发下来。”
“明白了女士,我会如实汇报的。”
麥克拉特起身同罗莎擦肩而过,他扫了下她搓红的手背,眼角斜斜掩上门。
“他是来做什么的?”罗莎抱着小小的一束花,在满房的花朵面前一点都不起眼,有点郁闷地放在了桌上。
“你不知道呀?你们学院最近对社会福利生有补助,要探访确认家庭情况,他知道妈妈得病了,还貼心地送来了这么多花呢,真是个贴心的男生。”
杜荷对这个优美的少年印象极好。
罗莎皱眉,可是社会福利生不是大部分都被退学了吗?
她坐在床边,眼里含有担忧,被子下的杜荷小姐更瘦了,几乎病如枯槁。
她们拥抱,杜荷在她头发上嗅了嗅:“谈男友了?”
罗莎说没有,但瞒不过養母的眼睛。
“是同学吗?我看刚刚那个就不错。”
罗莎摇摇头。
杜荷小姐又神秘兮兮问:“有钱吗?”
“为什么您先问这个?”
“因为钱很重要啊,我年輕时候就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老了发现真是如此。”
杜荷小姐的冷幽默是有一套的,她说话有时神经兮兮,有时很抽象。
她抚摸罗莎的头发,“要小心啊,没有什么比男人的感情更薄弱了,动了情的男人连餐刀都拿不稳,不堪一击,他们就跟股票一样,不能长期持有”
她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主治医生把罗莎叫出去,很遗憾地跟她说病人最多还有半年寿命。
罗莎感觉自己心碎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如此难过。
医生又叮嘱她:“你可以多来探望她,但是依她的性格似乎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探视结束,罗莎失魂落魄下楼,麦克拉特守在医院大厅还没走。
他看到她眼尾红红的,莫名心里也不痛快。
“你养母的病,我联系过哥哥的实验室,很遗憾现有药物无法治疗。”
“嗯。”她抬头望着他,眼里又忍不住泪汪汪的,“你找我有事吗?”
麦克拉特是为了费德麗卡的事来找她。
他见她睫毛上挂着泪珠,有点别扭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她不收,抽着鼻子缓了会憋回去了。
“你跟哥哥提过费德麗卡吗?现在情势很危急,斯文顿家族要废除费德麗卡的继承权。”
“我做不到,他不听我的。”罗莎气馁道,而且还把她自己搭进去了,整天提心吊胆地给他做秘书。
“一定是你不努力。”他刻薄道。
罗莎当即不哭了,气得抬脚踢了他一下,麦克拉特轻轻哼了声。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很香,瓜果的甜味和花香在空气中发软发酥,罗莎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说不定已经处在那些近卫队眼皮子下了。
她怕他们把自己抓回去,赶紧背着书包往外跑。
麦克拉特揪着她书包带子。
“松开我,你讨厌。”
“嗯,我讨厌。”
罗莎包里的东西滚出来,一个华丽的首饰盒子里装着条巨大无比的绿宝石项链。
麦克拉特眼神尖锐:“你装着块砖做什么?还是绿色的?”
“这是绿宝石。”
“砖头大的宝石?”麦克拉特撇撇嘴,“哥哥平时不喜欢这些东西,怎么会给你这个?”
“我怎么知道。”
麦克拉特有些不快,这说明兄长对他的宠物很上心么。
罗莎不理会他的揶揄,把盒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飞尘。
这块宝石何塞告诉她名字叫做Stonedrose,据说是从很久前第六区的传奇矿坑里挖出来的,现世时闪耀无比,矿工们欣喜若狂。
罗莎确实觉得它很漂亮,应该价格会很昂贵吧,那样挖到它的工人们也能
分到福利。
麦克拉特眼珠冰凉,见硬来不通,软下语气。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贵族一旦除籍后果严重,那些老古板不会管费德丽卡的死活,难道你想看到她自寻死路吗?”
罗莎沉默了,费德丽卡是她的好朋友,怎么能不管呢。
她想了一会儿:“我不要你的人情,你给我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麦克拉特嗬了声,她真是财迷死了。
罗莎有点支支吾吾的:“也不用特别多,但是唔费德丽卡是我的好朋友,得加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