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身上的纹路有点帅, 有种赛博朋克的feel】
【啊啊啊!我老婆穿制服好好看!大扔细腰,先天男妈妈圣体】
【涩死我了,这真的不是银纹么】
【我好像明白了, 让主播穿自己的衣服, 就是宣誓主权嘛(斜眼笑)】
【“放在眼皮底下监视”哈哈哈,这借口找得太敷衍!其实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盯着老婆?】
【看这个发展,主播接下来怕不是要色釉?】
【我站沈戎BE, 相爱相杀的张力,真是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将军大人”这几个字说得有点撩, 听得我心跳加速了】
【新的男嘉宾才出场几集弹幕全都一边倒了,让我看看沈陈党还剩几个?】
【全网最后的直男粉心好累, 天天有人上头磕拉了,全拉我头顶】——
过往的商业战场上,沈琅面对过许多强硬的对手, 但戎衡与他们不同。那些谈判桌上的对手通常都有明确的诉求,只要抓住那一点就能对症下药,扭转局势,可眼前这个男人像是封闭得滴水不漏的钢铁堡垒, 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也没有暴露弱点。
“我愿意提供我所知道的信息。如果这样能让您放心的话, 将军大人。”沈琅语调平稳, 故意放满了一些语速, 最后几个词上轻轻扬起尾调,为话语增添了一份诚恳。
戎衡容貌依旧冷酷如常,但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手指也不自觉地动了动,就像战场上一名老兵因听见枪声而本能绷紧身体。
有戏。沈琅暗自判断, 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一丝弧度。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语气刻意放缓,带着几分试探:“我想,我们之间并不需要敌对。如果合作能为你提供更大的价值,你会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吗?”
戎衡没有立刻回答,他打量着沈琅,就像是在评估他的每一个字是否值得信赖。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想怎么合作?”
“信息交换,”沈琅直接说道,不拖泥带水,“既然我们双方都对彼此有所怀疑,不如各自拿出诚意。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信息,你也告诉我关于‘熔炉计划’的真相。”
车厢内短暂陷入寂静,只剩下车辆行驶时颠簸产生的小幅震动。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划过两人之间,将他们脸上的每一丝微表情映照出来。最终,是戎衡先开口打破僵局:“‘熔炉计划’……不是普通人应该知晓的东西。”
沈琅歪了歪头,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反问道:“那么,现在已经被牵扯进来的人,又该如何?继续保持这种信息不对等,只会让误会越来越严重。”
“很好,”最终戎衡吐出两个字,目光投向驾驶室前方显示屏上的地图,“那就看看,你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沈琅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才开口:“‘熔炉计划’,从你们对这个计划的警惕程度,从你的机械臂来看,它曾取得过阶段性的成功。”
戎衡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双冷峻如冰川般的眼睛盯住沈琅,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他没有立刻开口回应,而是缓缓靠向座椅后背,金属手指轻轻敲击车门内壁,每一下都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音。沉默本身就带来一种无形压力,让人觉得空气都变得稠密。
“继续说。”几秒后,戎衡终于打破了沉默,但他的语气依旧冷淡,没有给人任何情绪上的反馈。
“废弃工厂里的痕迹告诉我,这个项目可能涉及到模控生物、甚至是将它进行兵器化的尝试。他顿了顿,略带试探地看向对方,“强化□□、提升智能,甚至超越基因限制,从理论上来说……可以重塑战争格局。”
戎衡不置可否,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沈琅。他从未低估过这个男人,但对方的观察与推理之敏锐,仍然让他感到些许意外。
沈琅将手收回,身体稍稍前倾,胸膛的轮廓更加凸显:“但不知为何,这项目的成果最终并没有被大范围应用,反而被封存。一个项目如果真正失败,往往不会引起如此高的防备和隐瞒。这只说明一个问题——熔炉计划之所以被封锁,并非因为它一无所成,而是因为它超越了你们的控制。”
听到这句话,戎衡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手上的机械手臂悄无声息地攥紧,金属的咔嚓声极为细微,却没有逃过沈琅的耳朵。
沈琅勾了勾唇角,视线扫过戎衡的手臂,语气依然从容:“我们昨晚遇到的那个东西,模拟成你的模样,几乎可以完美拟态成一个人的外形、语言甚至行为。但它不够聪明,还只是一个工具,离‘真正的人’还差得远。所以,我猜,这应该与熔炉计划的最终目标相关,或者说,是其遗留的产物之一。”
戎衡没有出声,也没有立即否定沈琅的猜测。但他眉间的细微纹路稍稍绷紧了一些,显然这些话触及了一些核心内容。
沈琅乘胜追击,“当然,我也只能基于废弃工厂内的一些细节和昨晚的情况做出这样的推测。”他话锋一转,摆出一种既不卑不亢的态度,“但真正让我好奇的是,你们军方对此的反应。包括你,戎衡将军,你如此关注‘熔炉’,甚至将它视为当下最高级别威胁,理由又是什么呢?”
戎衡沉默片刻,他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反倒缓缓说道:“熔炉计划的确曾经是我们的骄傲。它的初衷,是为了让人类能够适应更多极端环境,创造出具备高度适应性和复原力的新型个体。理论上,它可以成为人类进入下一个纪元的钥匙。”
“但显然,它偏离了初衷。”沈琅接话道,言辞中没有半分犹疑。
“你猜得没错,它失控了。”戎衡的语气第一次显得不那么冰冷,语气透出隐约的疲惫,“熔炉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太过于……理想化。在推演过程中,它变成了人类最大的敌人。”
沈琅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愈发笃定:“从地图上的交战痕迹来看,那片区域已经被彻底抛弃。而像你们这样的武装力量,却从那个区域而来,依然严密监视着任何可疑的人事物。”
“你们是在防备那些残存的东西,或者……是在追踪曾经的‘试验品’。”
戎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沈琅,透过车窗投向远方那片废土。那些曾经繁荣的城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如同废土上的墓碑,昭示着这片大陆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衰败。
他语气低沉,隐约透露出几分悲叹:“它是人类科技的巅峰,也是一切毁灭的起点——”
话音未落,警报声骤然响起,将整个队伍的紧张情绪瞬间拉到了极点。沈琅靠在车厢内的座椅上,原本有些慵懒的姿态随之消失,整个人直起了身,黑眸中闪现一抹冷光。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窗外,远处,一支武装势力的车辆从沙尘中若隐若现。
“报告!队伍南方两公里发现武装势力,正在快速逼近!”
戎衡目光陡然凌厉,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冷声指示:“传令所有单位进入战斗状态。空中侦察无人机立刻升空,侦察小组确认对方兵力规模,其余人做好火力压制准备。”
沈琅瞥了一眼戎衡迅速而精准的调度,不由得心中感叹,对方身为将领的能力毋庸置疑。这是他此前在谈判桌上未曾遇见过的一类对手。这一刻,他有些庆幸自己未贸然与戎衡兵戎相见。
传令兵迅速领命离去,戎衡目光转向沈琅,神情冷峻而肃杀:“你留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分心照顾你。”语气中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沈琅坐在原地,目送着戎衡的背影消失在外面的军事队列中。警报声在荒凉的废土中尤显刺耳,这支军队运转效率极高,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携带装备进入各自的阵位,装甲车辆迅速分散形成火力网。
他观察者局势,思索了一瞬。现在这个场面对于戎衡来说是突发事件,但却是沈琅破局的绝佳时机。
目光环顾车内,指挥车的构造比普通军用车辆要复杂许多,桌面上的电子地图仍然亮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线路构成了一幅令人头晕目眩的战略图。沈琅的视线在屏幕上一扫而过,短短几秒钟,却已经将当前的局势记在脑海中。
“他们往右方转移阵地……但这条线路暴露在制高点下。”他低声自语,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推测,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路径。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他能够出手的切入点。
几分钟后,沈琅推开车门,干练地跃下装甲车。他望向不远处列阵待命的士兵和布防的车辆,在这片荒漠化废土上,对方明显高机动性胜过己方,如果照目前的防线安排,极有可能被对方牵制,然后逐步压缩活动空间。
这种时候争取对方信任的最佳方式并不是嘴上功夫,而是实际行动。
沈琅心中有了计较。他抬脚朝正在指挥队伍的戎衡方向走去,无视周围几名试图拦下他的士兵,沈琅径直停在了戎衡面前,漆黑的眸子直视对方,没有丝毫怯意。
“根据敌人部署,我建议你们分两组前进,其中一组从东北高地迂回攻击,那里正处于装甲车射程盲区。同时,高地上风沙较大,他们的可视范围有限,是突破的最佳路径。”
第62章 第 62 章 游击战
风沙呼啸, 卷起漫天黄土,遮天蔽日。
破败的建筑残骸如同巨兽枯骨般散落在荒漠之中,无声地诉说着昔日文明的辉煌与陨落。一队全副武装的战斗分子迅速穿过黄沙。涂满沙漠迷彩的装甲车将沙土卷起, 留下弥漫的尘埃, 遮掩住了来路。
“队长,前方侦测到车队活动,行驶方向与我们重合。坐标距离我们八公里, 预计五分钟进入武器射程。”驾驶室内,一个头戴战术头盔的士兵转过头, 他匆匆扫过辅助屏幕上的雷达,接着迅速向坐在副驾驶的指挥官汇报。
坐在副驾驶上的聂峥低头看了一眼屏幕,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画面上显示的敌方阵列布局。他伸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显示被放大。那是一支规模不小的武装车队, 机甲、载具、防御车辆井然有序,正朝中央区的方向前进。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但随即恢复平静。
这只小队的指挥官聂峥身材高大精壮,线条分明的下颚与深邃的眉骨显得颇具攻击性。他没有佩戴头盔, 寸头黑发展现几分不羁。他穿着一身深灰作战装备, 腰间挂着一把造型流畅的能量手枪。战术背心上胸口悬挂着一枚弧形勋章, 这枚被风沙刮蚀出划痕的金属徽章, 代表他曾隶属于斯普尔政府的精英特战队。
“确认对方的数量与装配等级。”聂峥冷声下令。
驾驶员迅速敲击键盘, 回应道:“载具十五辆以上,热能信号检测显示车上装载的武器具备重火力能力。初步判断,这支车队隶属于保守派……目标确认——是戎衡将军!”
聂峥闻言,低沉地笑了一声,冷得让旁边的人心头发紧:“看来他比我想象中更快。”
小队频道中的众人闻言, 随即响起一阵低声议论:“是戎衡?真是冤家路窄!”
“别废话,”聂峥伸手按下通话器,沉声道:“各组注意,敌人车队目标明确,很可能正前往中央区。提高警戒,准备行动!”
车队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他的士兵们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显然已经习惯这种近乎冷血的决定。但这其中,也有人忍不住低声道:“聂队,那可是戎将军的队伍,硬碰硬的话,胜算……”
聂峥对着耳麦冷冷道:“别废话,这是命令。”
“是!”
“收到!!”
车队缓缓减速,转入高地掩护区停靠,士兵们迅速下车埋伏在沿途的沙丘后方。聂峥亲自走下装甲车,他身材高大,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得沙土发出沉闷声响。
他抬头眯起眼,注视着远处戎衡的车队,沙尘的遮蔽间,只能隐约看到那支队伍移动的影子。
“B组从左翼接近,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掩体方向,释放烟雾弹扰乱视线。C组绕至后方,用远程火力压制车尾。”
“火力锁定前排车辆车轴及侧轮。”
“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歼灭,而是牵制!”
士兵们齐声领命,各自佩戴好武器护具,快速进入指定区域。这支队伍虽规模不大,但队员皆是训练有素之辈,行动灵活,相应迅速。
聂峥下令的同时,手边的数据护腕装置亮起,他在地图屏上飞速标记几处制高点与掩体:“分组移动,我要看到五分钟内封锁东南方向。”
通信频道里传来回答:“明白,B组已经抵达目标区域。”
“C组正在按计划接近目标!”
安排妥当后,聂峥摘下耳机,握紧武装改装车内侧的支撑杆,朝驾驶员点了点头:“启动吧,给他们一点见面礼。”
装甲车立刻轰鸣着加速,聂峥透过护目镜看向窗外,尽管远处那支队伍看似严丝合缝,但他知道,只要在适当时机撕开一道裂口,即使再完美的阵型也会瞬间崩塌。
这是游击战的精髓。
距离对方仅剩两公里时,聂峥发出指令:“全车行动,交叉火力,迂回推进!伪装出火力优势。”话音刚落,他快速切换通话频道,“A组三号车直接绕到南侧高坡,火力封锁他们的装甲后方。”
他手指点在触摸屏地图上的几处标点,通过耳麦向三号车的队员补充道:“击毁他们的补给车,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伴随着命令的下达,三号车迅速调整方向朝侧翼驶去。
“打乱他们的阵型,拖延他们进入中央区的时间。得手后立刻撤退,不要恋战!”
频道里的士兵回应道:“目标进入最佳射程,确认无护卫小队绕行侧翼,预计装甲后方为补给车辆。”
聂峥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手指点在辅助屏幕上:“射击补给车车尾引爆物资。第一波火力覆盖,强制分散敌方首尾队伍。动作快,成功后立即撤退!”
“听我的信号——”聂峥目光如刃,猛然挥下手臂,“发射!”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火光刺破了荒野的空荡。数枚火/箭/弹伴随着长长的尾焰朝车队砸去,瞬间爆炸产生了冲天的火球。燃烧的碎片如暴雨般洒落,烟雾与尘土在荒野中卷起巨大的浪潮,腾起的火焰将远处的尘沙染上炙热的橙红色。
“目标达成!敌装甲车瘫痪一台!”先锋的报告通过耳麦传回,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激动。这可是被誉为常胜将军、战争机器的戎衡将军的队伍!
第一枚火箭精准击中了对方车队末端的一辆补给卡车,瞬间火焰腾空而起。紧接着,狙击枪的低沉轰鸣也相继响起,精准的瞄准射击敌人装甲车顶部的武器平台。
伴随着初次成功击中的欢呼声,车辆迅速移动,调整下一轮攻击的位置。
“好戏上场了。”聂峥目光冷静,他推开驾驶舱门,站到车辆外面的防御甲板上,手持战术望远镜观察情况。他清晰地看到敌方车队瞬间被这场突袭撕裂出一道缺口,几名士兵跳下车体寻找掩体。
他扫视周围,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推进。高地上的远程火力已经锁定目标位置,C组已经埋伏到车队侧后方,火力点清晰分布。他嘴角带出一抹冷笑,这是一场教科书式的突袭行动,对方车队应在爆炸的第一波冲击后被彻底打乱,甚至混乱到无力组织反击。
然而聂峥却没能放松,眉宇间愈发凝重,锐利的目光透过烟雾直勾勾地盯向对方的阵列。
烟雾逐渐散开,火光映照出几辆装甲车的轮廓。在他的预想中,这些车辆应该已彻底瘫痪,敌军应该乱成一团。
但现实却与计划的不同,对方的混乱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十秒。阵型中的数量装甲车迅速反应,炮塔调整角度,用精准的压制火力封锁住了他们射击点的高坡区域。同时,另一侧的车队并没有像聂峥预料中那样慌乱分散,而是井然有序地重新调整了队列。
不到半分钟,整个队伍就重组完成,交叉掩护,而车队中的指挥车与补给车早已被严密护送到队列中心位置。
“火/箭/弹发射延缓,掩护C组从另一侧进行绕袭!”聂峥迅速调整策略,同时按下车内的通信器与其他小组保持联络。但他心底的不安仍在扩大。
右侧掩体间传来连贯的机枪扫射声,与此同时,远处一个火/箭/弹发射后产生的尾焰划破浓烟,直击戎衡队伍第二辆车车尾。
然而,这一击原本能引发车体失衡,却被以精妙的角度躲过。对方的反击火力立刻定位锁定攻击点,一股爆裂尘浪袭向己方阵地。
“敌方战术反应快得离谱!”一名狙击手在掩体后焦急汇报,“他们的目标直接转向我们的位置,火力覆盖非常精准!”
聂峥瞳孔一缩,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他一边沉思,一边快速指挥:“B组,改用狙击瞄准车顶火力点,不用浪费时间对付机动性强的目标!往高坡撤,吸引火力掩护C组撤退——所有人准备退出接触!”
他知道,事情已经脱离了原定计划。戎衡绝非普通将领,他能在如此短时间内重组部队,甚至准确找出他们火力点所在,这不仅需要极高的临场指挥能力,更代表他对整个战场局势有着远超常人的掌控力。
当他们准备撤退之际,敌方的火力却陡然增强,装甲车上的炮火精准扫过C组的后方掩体,炸开的泥土伴随着碎石四处飞溅,几名士兵不得不狼狈退后。聂峥冷冷盯着前方密集的炮火交织,牙关不自觉咬紧:“戎衡……难怪这个人会让上面忌惮。”
“目标难啃,我们打掉几辆车也没意义。”聂峥看向荒凉沙漠间升起的硝烟,神色深沉,喃喃道,“这一波就够了——调转方向撤离!”他用力拉动无线电频道的拨钮,调回全员频道,“全员撤回既定位置!保持火力,制造假象!”
车辆在颠簸的废土路上急速行驶,车身在砂石上颠簸间发出刺耳的震动声。聂峥一手稳住车顶护栏,一手紧握望远镜,目光死死锁定逐渐被拉远的战场。
他的心中虽不甘,但却深知,若不果断撤退,自己的小队恐怕会全军覆没。戎衡那支精锐部队展现出来的压制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望远镜不断扫过后方,透过还未完全散尽的硝烟,可以隐约看到戎衡的车队正在迅速恢复阵型,秩序井然,丝毫没有受到突袭的混乱。
“啧!如果不是这次人手太少……”他咬牙低声骂了一句,攥紧的拳头在皮革战术手套里发出绷紧的细响。
车内的其他人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谁都知道,这次任务没能达到预期,甚至可以说是失败了。戎衡将军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视,竟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队伍重组,还将战局彻底扭转,这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正在这时,车辆剧烈晃动了一下!伴随着轮胎急刹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叫,整个车厢都向一侧猛烈倾斜。
聂峥身体猛地向前倾斜,靠着身体本能稳住脚步,手忙脚乱抓住护栏,厉声喝道:“他爹的!干什么——”
“有东西追上来了!后方右侧,距离不到百米!”
聂峥猛地转身,看向车侧后方,一扫过去,立刻捕捉到了目标。
一道深蓝色的疾影以惊人的速度从右后方逼近。摩托外壳线条流畅如刀锋,车尾喷射出的淡蓝光晕。轮胎飞速碾过地面的碎石沙砾,却无半点颤动,这辆车装备了稳定性极高的磁悬浮系统。
骑士一身紧身机车服,设计贴合身体曲线,勾勒出训练有素的体魄。他头戴全封闭战术头盔,镜面护目反射出聂峥愣住的表情。
真实面容隐藏在头盔之下,聂峥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从那高超的驾驶技术与追击时毫不动摇的稳定来看,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火箭筒!?”聂峥心底骤然一沉。只见骑士一手紧握摩托手柄,另一只手举起了一件沉重的火箭筒。
火箭筒口径明显经过特殊改造,比普通武器威力更胜一筹。即便是在颠簸不堪的荒地上,对方的动作依旧稳定如平地。很快,火箭筒瞄准了他们的车辆。
“加速,甩掉他!”聂峥果断命令。他知道如果再不行动,这辆车和车上的人很可能在下一秒变成碎片。
驾驶员猛踩油门,发动机在刺耳的轰鸣中爆发出最后的潜力,装甲车顿时加速,轮胎与地面的摩擦溅起大片砂石。
然而摩托的速度丝毫不逊于这辆越野车,在复杂地形中灵活穿梭,轮胎划过沙地卷起漫天尘土,与聂峥车队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像是被猎手盯上的猎物,不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高点火力压制,给我拦住他!B组调回从旁掩护,立刻!” 聂峥语速极快的命令道,几步窜到武器架旁,亲自将半自动突击步枪取下,调到点放模式,然后猛地扣动扳机!
然而骑士的动作比预想中更灵敏。他低伏身形,摩托几乎贴地,躲过了子弹。随即猛一拧手柄,摩托加速跃上一个沙坡,带起砂石四溅,淡蓝尾焰从排气管中喷涌而出,如同一道迅疾流星划破长空。
跃起的那一瞬间,遮住太阳,周围的光线像被吞噬般暗淡下来,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骑手一手稳定住火箭筒,手臂与肩膀的肌肉线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感,每一个动作流畅无比。就连风声与摩托引擎轰鸣都被这片刻凝滞的杀意所覆盖。
炮口对准了聂峥所在的车辆。
“左满舵!快——”他瞳孔猛缩,条件反射地朝驾驶员吼道,“侧方支援!击落他!”
第63章 第 63 章 信念
夜幕降临, 一轮弯月悬挂于天空,映衬着这片荒凉的土地,冷冽的月色透出几分肃杀。
戎衡的队伍选择了一处背风的地势扎营修整。装甲车灯光投射在地面上, 形成了一片活动的光圈, 士兵们正紧锣密鼓地搭建临时营地,分发物资。
沈琅坐在装甲车的金属阶梯上,单膝屈起, 另一只脚自然垂下,鞋尖点在松散的沙砾里。
他手里端着一碗刚热好的罐头汤, 腾腾热气升起。他低头感受碗里的蒸汽,垂头小口小口抿着热汤, 唇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一瞬。朴素的汤的热气在寒冷夜风中却格外能够安抚人心。
额前散落的黑发随着动作垂下,遮住了些许眉眼。黑眸望向前方刚刚升起的篝火,如同黑曜石上覆了一层暖色的流光。
旁边来回忙碌的士兵和军官们或匆匆从他身旁经过, 或扛着物资搬运到指定的地点,不少人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迅速移开后又忍不住偷偷回头,也有人经过他时刻意慢了下来, 像是想要多在他身边停留一会儿。
那些炽热又克制的目光, 是对强者由衷的敬畏与钦佩, 夹杂着些许好奇。
这支队伍里的大多数人原本以为, 这个男人不过是个靠脸和身体迷惑戎衡将军的花瓶罢了, 但白天他在突袭中一系列的惊艳行动,尤其是当他单枪匹马追击敌人、精准击垮敌方队伍的那一刻,所有质疑和偏见都瞬间扭转。
这些士兵再看向他时,依然是完全另一番神情。
沈琅对这些目光置若罔闻,他专注于品鉴这不算美味的玉米罐头汤。轻轻吹了口气, 碗沿靠近唇边,这次喝了一口,却被烫得眉心一蹙,张开嘴伸出艳红的舌尖吸了吸气,又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
他这细微的动作落入附近几个士兵的眼中,让那些早已默默注意他的人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火光在他脸庞与身侧跃动,半明半暗间,那张原本略显冷峻的脸更多了一分慵懒随性。
一个年轻士兵手里抱着武器经过,看到这一幕时不知为何心跳骤然加速,差点踏错步绊倒在地。他赶快移开视线,又忍不住转头又望了沈琅一眼,接着立刻别开视线,生怕自己多余的注目会显得失礼。
这时,一阵军靴踩踏沙砾的声音传来,戎衡从指挥帐篷方向走了过来。他身披黑色军大衣,衣领翻起挡住寒风,大衣内部露出整洁笔挺的军装。修长挺拔的身形在篝火光中越发显得冷峻威严。
戎衡径直走向沈琅,站在阶梯下停住脚步:“看来你已经习惯这里了。”
沈琅闻言,抬起眼来,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眨了一下眼,手捧着热汤,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在试图缓解刚才那烫到舌尖的感觉:“将军大人亲自过问,还能不习惯?”
戎衡听见这句“将军大人”,素来稳重的表情忽然像被针刺了一般,眉宇之间闪过些许僵硬,却没有发作。他难得地犹豫了一下,半晌,终于试探着开口,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笨拙的关切:“……伤口还好吧?别逞强。”
沈琅挑眉看了他一眼,像是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没有表示,吹了吹热气,咽下一口汤后,不紧不慢道:“有热汤喝,有地方休息,总比露宿荒野要好。”
戎衡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正在这时,戴眼镜的军官快步走了过来,向戎衡敬了个礼:“报告将军,俘虏的审讯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
戎衡听后,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离去。他甚至没有转头看那名军官,视线依旧锁定在沈琅身上,沉默片刻后,他忽然问道:“你要参与吗?”
沈琅略显意外:“将军这是邀请我,参与你们的机密?”
“嗯。”戎衡应了一声,目光沉沉地看着沈琅,“既然要合作,我自然会拿出相应的诚意。”
沈琅没答话,只是端起汤碗,悠然自得地喝掉最后一口。罐头汤虽然简单,他却连汤底都没有浪费一滴。
一旁的军官本能地想催促,看到戎衡的脸色,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戎衡并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回应。
“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辞了。”沈琅站起身,随手将敞开的机车服拉链拉上,显露的锁骨线条与那结实分明的胸肌一并被隐藏在皮外套之下,即便如此,那宽肩窄腰的身材更加一览无余。
戎衡并未催促,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沈琅,表面依旧是那副严肃冷酷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的心绪是如何暗潮汹涌。
月光从厚重的云层间透出一缕清辉,撒在沙砾地面上。两人步行至关押聂峥等人的地方,这个临时落脚的营地并没有费力给这些俘虏搭建专门的帐篷,他们被绑在一处,由数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分散成圈看守。
聂峥跪坐在中央,双手反绑在身后,身上残留着战后的痕迹。血迹已经干涸,伤口只是简单处理并未仔细包扎。尽管被俘,他的姿态却依旧端正,脊背挺得笔直,头略低垂,面容掩在夜色的阴影下。
脚下的碎石被军靴碾过,发出一声细碎的响动,惊动了闭目养神的聂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锐利的瞳孔犹如猛兽般快速扫过戎衡,却不屑一顾般并未多做停留,反倒是直勾勾地盯住站在戎衡身侧的沈琅。
“……你很好。”出乎意料,聂峥主动开了口,声音带着些许嘶哑。他深深地盯着沈琅,目光中透出敬佩与欣赏之意。
沈琅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双手自然地插进机车服的口袋里,语气随意地回道:“你一般。”
听到这话,聂峥原本因伤痛而有些沉滞的表情居然缓和了一些。他勾了勾嘴角,竟是笑了,目光更加炙热。沾满血污的膝盖撑了撑身体,让自己的姿态更加笔直,声音放低沙哑说道:“你有实力,可惜站错了队。” 他勾了勾嘴角,竟是笑了,目光更加炙热。
戎衡上前一步,高大身形顿时挡住了聂峥紧盯着沈琅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眸子中寒意尽显,俨然像是在宣布主权一般。
“把其他人带下去,依照规章审讯。”戎衡语气冷静得令人胆寒。士兵们立刻架起其余俘虏拖走,聂峥被单独留了下来。
很快,聂峥听到不远处同伴在严刑拷打下的惨叫声,原本隐忍平静的神情终于产生了动摇。他咬紧牙关,嘴角因用力而抽搐了一下,目光从刚才的桀骜不羁转为凶狠犀利。他不甘地盯住戎衡:“你卑鄙!”
戎衡嘴角浮现一抹淡薄的笑意,没有回答,缓步上前,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卑鄙?”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锋利的寒意,“这是战场,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你们主动袭击,就应该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火光跳跃,聂峥的狼狈衬得更加清晰。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军装破损布满污渍,尤其是右腿上渗出的血污已经结成暗红色的痂。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脊背挺直,用一种桀骜的态度回应戎衡的冷然。
“说吧,”戎衡再一次打破僵局,他走到离聂峥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你的目的是什么,背后是谁指示。”
聂峥闻言冷笑一声,不屑地偏过脸:“问这种废话有意义么?别装得像你不知道一样。”
戎衡往前踏了一步,目光冷然:“你已经输了,聂峥。我看不到你还有什么资本嘴硬。”
“输了?”聂峥抬起头,如试图撕咬敌人的困兽一般,“哈!戎将军,我们的目的本就是拖延时间,不需要胜利,而你和你的队伍却在这里耗费宝贵时间跟我说这些废话。”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戎衡并未被这句话激怒,只是以无喜无悲的目光俯视他:“从战略层面来看,你确实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不过,你引以为傲的成功,根本改变不了局势的大方向,更别说,还赔上了你们所有人。”
“这样的行动,除了徒增笑柄,还有什么价值?”
“价值?”聂峥冷笑一声,咬紧牙关。他转过头,看着周围士兵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内心涌动的愤怒,又像是为自己争取片刻思考的余地。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直视戎衡,双眸里透出一种激烈的执念。
“你觉得失败了吗?那是因为你根本看不懂我们在做什么!这世道早已腐朽,这片大地苟延残喘。还想守住这个世界?可笑!人类文明需要变革,需要推翻一切的革/命!”
戎衡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像听着一个愤怒的孩童歇斯底里般无动于衷。他缓缓说道:“变革?你以为用血腥、混乱就能创造希望?这样的‘革/命’,不过是为你们的私心找个借口罢了。打着大义的旗号,却行着暴徒的事。牺牲无辜的性命,就为了证明你们那套自以为正义的理论么。”
“呵,”聂峥丝毫没有退缩,他的双手因为被束缚在身后而隐隐发抖,但目光始终紧盯戎衡,像是拒绝任何示弱,“牺牲是必要的!真正愚蠢的是你们这些守旧派,妄想靠所谓秩序维持现状。你知道什么是秩序吗,那不过是病灶罢了,将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拖得更久一点,让腐肉在烈日下慢慢发臭!”
戎衡闻言,嘴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冷峻的嘲讽意味。他缓缓俯下身,与聂峥的目光平视,语调愈发冰冷:“聂将军是位值得敬佩的人,看在他的份上,我没有杀你。”
“你的父亲选择了守护这个‘腐朽’的世界,用生命证明了他的信念,而不是以叛逃和暴力去扭曲所谓的大义。如果你认为自己的方式比他更正确,那就证明给我看,而不是在这里,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找借口为自己的失败辩护。”
聂峥的表情僵住了一瞬,他牙关紧咬,喉结上下滚动,但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他的手指深深嵌入地面的泥土,像是要用力撕裂这片大地。
他呼吸渐急,目光却越发凌厉:“我不会向你这种人解释我的信念。如果守旧派能解决问题,我父亲就不会死。”
这句话终于让戎衡沉默了一瞬。他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隐入火光与阴影之中。他垂下目光,像是在斟酌接下来该说的话。但很快,他抬起头,语气不变:“借口说再多,也掩盖不了事实。你充其量不过是让世界进一步沦丧泥潭的野蛮人罢了。聂峥,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一句扎入聂峥的自尊,令他的额上青筋暴起。就当他要张开反驳,一道从旁插入的声音打破了僵持——
“破坏是最简单的事情,”沈琅忽然开口,目光直视聂峥,言辞未带丝毫锋芒,却字字诛心,“真正的问题是——你有能力建立比过去更好的秩序吗?”
他静静站在一旁,双手插在机车服的口袋里,整个人被火光和夜影笼罩。篝火映在他的瞳孔中,跳跃出金色的光芒。
他先前并未插话,脸上看不出情绪起伏,但始终认真倾听二人的对话,心中分析局势。
从聂峥激烈的言辞中,沈琅逐渐拼凑出一些全貌——一个苟延残喘无力掌控局势的政/府,不同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
进入这个游戏以来,他第一次了解到关于这个“游戏”世界的权力争端背后的真相。
第64章 第 64 章 夜袭
聂峥猛然抬头, 凶狠的目光转向沈琅。他嗓音沙哑,却透出固执的不服气:“这个世界早就腐朽透顶!那些假惺惺喊着维护‘秩序’的人,又做了什么?他们除了坐享其成, 还会拯救谁?!既然如此, 与其继续苟延残喘,不如彻底毁掉,从灰烬中重建!”
“你说这个世界腐朽, 需要革命。”沈琅声音低沉稳重,没有直接反驳, 而是稍稍歪头,用那双深邃如夜色般黑亮的眼睛看向聂峥, “可单凭破坏,你打算拿什么来填补那些空缺?如果只是为了推翻现有的一切,让一切陷入混乱, 那么所谓变革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大屠杀。”
听到这里,聂峥再也绷不住,他猛地挺直身体,即使跪坐在地上, 也显得异常倔强与骄傲。他冷笑了一声, 嗓音沙哑却充满讥讽:“呵, 说得倒轻巧!你以为我们没想过这些?可是如果现存秩序连伸张正义、保护人民都做不到, 又有什么资格存在下去?难道要永远忍受这种苟延残喘, 只因为害怕改变会带来代价?”
沈琅没有被激怒,他只是略微挑了挑眉,有些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帘,看似随意,但话语依旧直指核心:“所以呢?你的‘代价’是什么?牺牲多少无辜的人才能换来你口中的所谓新世界?”他的声音越发冷酷, “当无辜者的尸体堆积成山的时候,你又如何保证新秩序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这一番话让聂峥彻底沉默下来。他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露无遗。片刻后,他终于开口,但语调明显压低了几分:“我不是神,不可能保证任何事。我唯一知道的是,现在这样活着,比死亡还痛苦。如果不试图改变,一切就真的没有希望。”
“希望?”沈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那笑容藏着复杂情绪,让人难以读懂,“希望从来不是靠摧毁别人得到的。如果你真想变革,就该比他们更聪明、更有耐心,而不是用同样的方法去成为另一个压迫者。”
“我……”聂峥的声音低沉下来,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他牙关紧咬,像是被迫面对了从未深思过的问题。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反击道,“身处这样的废土之中,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哪怕失败,也比一成不变地腐朽更好!”
“你对现状的不满无可厚非,”沈琅的目光从营地一侧扫回,最终停留在聂峥身上。他的身影在火光照映下投下一片模糊的暗影,语气平静,却带着极强的渗透力,“但是一场变革真正需要的,远不止毁灭——你需要明确目标,掌控资源,协调人心。而不是只用武器与暴力,换来另一场腥风血雨。”
聂峥沉默了片刻,低垂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情绪。而当他再度抬起头时,那份尖锐的愤怒似乎被压制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但坚定的态度。
“或许你说的没错,‘导师’会带领我们重建秩序。” 他的声音低哑,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信念和执拗。
戎衡听到后神色微变,他上前一步沉声质问:“‘曙光’的领导者,你们口中的‘导师’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聂峥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戎衡,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琅:“你是位强者,我能看出来。那么,你为什么选择站在守旧派这边?”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缓了下来,不再如先前般剑拔弩张:“你看起来不像那些死守腐朽规则的人,更不像一个甘愿被束缚的人。”
“我不站在任何一方。我只是个局外人罢了。” 篝火噼啪作响,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其光影映照在沈琅平静至极的脸庞上,“不过,对于我来说——秩序比混乱,更容易接受罢了。”
聂峥嘴巴抿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在他的认知中,大多数人都习惯站队,并以此为信念。
他试图从对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发现无论是言辞还是表情,这个男人都没有丝毫破绽可循。他不像戎衡那样贬低他的信念,也不是自认为中立的惺惺作态指点江山。
“秩序……”他低喃了一句,嘴角扬起一个略显讽刺的弧度,“我父亲曾经是这个所谓‘秩序’的忠实拥护者,最后呢?换来了背叛和子弹。他们所谓的‘秩序’,只不过是另一场杀戮。”
“难道你就甘心活在这种秩序之下?任由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掌控一切?”
“我没有选择,”沈琅语气平淡,“就像你也没有选择。我们都是这乱世之中的棋子,身不由己。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下好这盘棋。”
“你的意思是,妥协?”聂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不,”沈琅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找到最优解。你的方法太激进,只会带来更大的破坏。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推翻了旧秩序,又该如何建立新秩序?你有能力保证,你的‘新世界’会比现在更好?”
聂峥沉默了。他看着沈琅,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一直以来都专注于反抗,专注于破坏,却从未认真思考过,如果真的成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值得维系的东西吗?”
沈琅闻言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偏头看向远处荒凉的大地。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已经完全退去,只剩下一片苍茫灰暗,与废弃城镇残垣断壁交织成一道凄凉景象。他收回目光,再次落在聂峥身上,说道:“或许吧。但如果连最基本的秩序都不存在,人性只会消失的更快。”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将会吞噬一切弱者,强者也未必能逃脱。这真的是你心目中的未来吗?”
聂峥沉默了。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沾满泥土和鲜血的手上。
他一直以来都坚信导师的话语,只有推翻旧秩序才能创造新世界,但他从未想过,新世界该如何建立,又该如何维系。
“我……”聂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
沈琅独自一人走在返回营帐的路上。夜风习习,带着一丝凉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与聂峥的对话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远比想象中复杂。
“沈佬!”一个略显兴奋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沈琅抬起头,看到郑辕正朝他跑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被放出来了?” 沈琅问道。
“是啊,”郑辕走到他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多亏了你!要不我们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沈琅点了点头,简洁地问道:“其他人呢?”
“我们都被放出来了,”郑辕兴奋地说道,“不过陈哥和瞿大神的被看管着。他们说这两人太危险,得再观察观察。”他挠了挠头,“对了,还有之前我们遇到的NPC王怀秋……不知道被关到哪里去了,一直没再看到他。”
“我知道了。”沈琅平静道,“去休息吧。”
郑辕挠了挠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沈佬,那个……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沈琅回答,“但不要放松警惕。”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还有……不要叫我‘沈佬’。”
郑辕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是表示对大佬的尊敬的意思啊。”
沈琅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这会让我想起我爷爷。” 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郑辕却感觉眼前的男人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哦……”郑辕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他一直都觉得沈琅很神秘,很强大,而现在,他又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与郑辕简单告别后,沈琅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帐篷。
帐篷内空间不大,只放了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和折叠椅。他脱下机车服外套,随手扔在折叠椅上,然后走到简易床边坐下。
健壮的胸肌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肌肉线条分明,如同雕刻般棱角清晰。他低头看了一眼腰侧的伤口,先前包扎好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皱了皱眉,将背心下摆卷起咬在口中,腾出双手开始拆卸绷带。
他动作娴熟地解开旧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那道伤口从左腰斜向上延伸,几乎贯穿半个背部,虽然已经止血,但仍然触目惊心。先前战斗太过激烈,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此刻黏连在伤口上,撕扯下来时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沈琅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确认没有感染迹象后,他从背包里取出新的绷带和酒精,熟练地给自己处理伤口。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在棱角分明的下颌处汇聚成一颗晶莹的液滴,然后滴落到胸膛的顶峰上。
纵使动作轻柔,但消毒药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用干净的绷带将伤口仔细包扎好。
躺下后,他将枪放在床头伸手可及的位置,闭上双眼。一天的疲惫席卷而来,不到片刻,他的呼吸便趋于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营地彻底安静下来。帐篷外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死寂。就在这份寂静中,一抹影子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沈琅的帐篷。
黑影极小幅度掀开帐篷帘布,快速钻入其中。外面的夜风窜了进来,带着些许凉意,帐篷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一点。然而沈琅平缓的呼吸没有变化,像是已经完全陷入梦乡。
然而,当那只手慢慢向折叠床上的沈琅伸去时,床上原本安静的身影猛得动了起来。沈琅的手如闪电般攫住那只手腕,力道之大,让来者倒吸一口凉气。
“是我……!”
借着昏暗的灯光,沈琅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是王怀秋。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你来干什么?”沈琅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刚睡醒后的迷糊。
王怀秋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不定:“我…我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逃跑……”
第65章 第 65 章 夜谈
沈琅坐起身, 薄毯从他身上滑落,堆积到腰际,赤/裸的上半身显露无遗, 因先前的战斗, 胸膛上多了一些淤痕与擦伤。夜风透过帐篷缝隙钻入,掠过他锁骨,一滴未干的汗珠沿着凸起的胸肌缓缓滑落, 最终隐没于人鱼线下。
他松开了王怀秋,语气低沉而平静:“为什么要跑?”
王怀秋站在床边, 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他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沈琅的眼睛, 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我感觉这里不太安全,”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戎衡……他不是好人。”
沈琅没有回话, 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王怀秋揉了揉手腕,露出复纠结的表情。他偷偷瞥了一眼沈琅的侧脸,又迅速移开目光, “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小声说道, “只要留在这里, 我迟早会死。”
沈琅垂眸看了一眼身上新换上的绷带透出点滴血迹, 然后抬起头看向对方。他靠在简陋折叠床的一角, 单腿曲起形成一个放松却警觉的姿态:“所以,你打算拉上我一起?”
这一句话让王怀秋瞬间紧张起来,他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他们那些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沈琅的表情, 这才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根本不会有好结果。不管是戎衡还是其他势力,他们只会利用我们……然后丢掉。”
“你能跑到哪里去?外面可比这里更危险。你确定自己能活下来?”
王怀秋目光闪烁,看起来像是在权衡什么:“我、我可以带你找到一条出路,离开这里,我们可以找到一个避风港——”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沈琅顿了顿,那双锐利冷静目光扫过对方全身,“如果你有值得冒险离开的理由,不妨告诉我,否则,别浪费彼此时间。”
王怀没有立刻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凑近几步,几乎是贴着沈琅的脸庞,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一个安全地方,一个没人会找到我们的地方。”
“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沈琅的反应。
沈琅并未立刻回答,他视野中的任务提示再度浮现。【护送目标至安全地点】从原本蓝色字体变成了显得有几分紧迫感的橙红色,就仿佛催促他下决定一般。
沈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站在他面前神情紧张的王怀秋。
起初他以为只需要将王怀秋护送到一个相对安全、能够生存下去的地方即可。但现在看来,“安全地点”这几个字似乎有更明确具体的指向,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完成任务。
沈琅眼神微沉,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几乎一直被推着走。废弃工厂里的发现的“熔炉计划”、路上偶遇的戎衡好巧不巧是知情者之一、还有先前的审讯……每一步看似随机,却隐约透出一种连贯性和设计感,让他循序渐进深入了解并融入这个世界。
“安全地点……”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锐利,“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虽然是询问,但语气中却多了一份笃定,就像他已经认定王怀秋确实知晓些什么。
王怀秋闻言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补充道:“当然!我是说……我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里。我知道怎么进去,也知道怎么避开沿途所有潜在威胁!”
“那个地方……不是普通人能找到的,但我可以带你过去。我保证,只要到了那里,你——我们都会很安全。”
“为什么现在才说?”沈琅缓缓开口,他语气平静,却让人感到无形压迫,“早些告诉我们,不是更方便?”
王怀秋怔了一瞬,然后垂下眼睛,有些心虚地说道:“因为……之前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信任你们。但今天,我看到你——”他抬起头,那双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直视沈琅,“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会保护我,对吗?”
沈琅没有立刻表态,未等他回应,营地的大型探照灯刺目的白光忽然投向沈琅的帐篷,贯穿帐篷的布料透过来,瞬间将原本昏暗的小空间映得一片通亮。
沈琅第一时间坐直了身体,他的视线快速扫过四周,耳边捕捉到不远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逐。
他低声对王怀秋说道:“藏起来。”
然而下一秒,王怀秋竟然慌不择路但却身手敏捷地迅速钻进了他的毯子里!
沈琅一愣,还来不及阻止,那人已经埋入了他的薄毯下,整个人几乎贴到了沈琅身上,将脑袋埋在他散发温热的小腹处,双臂环住了沈琅精壮结实的腰!由于肌肤相贴,沈琅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呼吸带来的微弱热气落在皮肤上的触感。
沈琅半坐起身后的下半身依旧被薄毯覆盖,但下方突兀的不自然曲线根本无法忽视,他只好拉高毯子的边缘稍作遮掩,弯曲起一条腿,让腿部空间宽裕一些。
“别乱动。” 沈琅低声呵斥了一句,让本就心虚又害怕暴露位置的王怀秋立刻僵住了动作,只能更加用力地将脸埋入沈琅腰腹,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这种姿态却让他更加贴近沈琅的胯/部。
来不及纠正他的姿势,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伴随着探照灯聚焦方向调整,帐篷门口出现一个人影,隔着帐篷问道:“先生,有人报告这里附近有异常活动,我奉命检查。”
这声音有些熟悉,沈琅认出是戎衡身边那个戴眼镜的军官。他迅速调整呼吸,将自己表面的情绪完全掩盖下来,以平稳镇定中略带倦意语气回答:“没有,一切正常。我正在休息。”
“为了安全起见,请允许我进来确认一下。”
沈琅无奈地抬起眼,深知此刻若是拒绝对方进入帐篷的行为会适得其反,引来更多怀疑。他微微侧身,将被子稍作调整,掩盖住王怀秋的轮廓,而后沉声说道:“请便。”
帐篷帘被掀开的一瞬间,一阵凉风随之涌入,吹散了原本因王怀秋藏身而稍显闷热的空气。
戴眼镜军官迈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整个空间,探照灯的光线足够清晰让他能将整个场景尽收眼底。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停留在床上的沈琅身上。军官原本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目光略微闪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映入他眼中的,是沈琅赤裸的上半身。从宽阔紧致的肩膀,到胸前平稳起伏饱满但不过于夸张的胸肌,再到紧实腹肌分明的小腹,人鱼线延伸至毯子下覆盖的位置……
他坐在床铺边缘,膝盖曲起撑着,被子的褶皱从腰部滑落覆盖住下半身。不仅如此,毯子下的一只手正在按在某处,覆盖着毯子下方凸/起的不规则轮廓,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动作,但这幅画面……多少令人浮想联翩。
“有什么事么?” 沈琅抬眸看向对方,那双深邃漆黑如同夜幕般的瞳孔没有任何涟漪,就像是平静湖面笼罩了层寒霜,令人捉摸不透。
“你……”军官顿了顿,似乎想开口却又难以继续。他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某些地方,于是立刻将视线移开,并试图用咳嗽掩饰尴尬,“抱歉打扰你休息,不过例行检查不能省。”
沈琅神色如常,没有多余举动或言语,只是点了点头:“没关系,请随意。”声音低沉平稳,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绪。
军官环顾一圈,帐篷空间有限,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藏人的地方。然而即便如此,他仍象征性地绕着营地走了一圈,用眼角余光再次打量了一下沈琅,这才缓缓站定。
“看来没有问题。”他说道,但并未立刻转身,而是停顿片刻后补上一句,“先前……我的言辞可能有所失礼,在此致以歉意。”
他诚恳道:“我承认,之前或许对你有所误解。但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
王怀秋藏在被子里,此时突然动了一下。大概因为长时间保持蜷缩姿势而感到不适,让他忍不住挪动调整身体位置,却无意间将手放到了沈琅紧绷的大腿根部。
这一动作让处于高度敏锐、精神集中的沈琅差点发出声音,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他换了一个姿势,死死按住毯子下逐渐越界的手,以防它继续乱动。
军官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或许是有些愧疚,他没有直视沈琅,垂头看着地面还在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向你道歉,先前对您的冒犯,还请不要介意。”
沈琅紧抿双唇,试图用冷漠态度结束这场交谈,快速简洁地回应了一句:“无所谓。”
然而,对方显然还有话要说:“希望接下来,我们能更好地合作。当然,如果有什么情况,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将军对您很是看中——”
沈琅打断他的话:“如果没事,请让我继续休息。”
戴眼镜的军官的话被堵了回去,他顿了一下,还是识趣地点头:“抱歉打扰,希望不会影响您的休息。”
就在他掀开帘幕准备迈出帐篷时,再次顿住脚步回过头,又深深看了沈琅一眼,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但最终,他还是选择沉默,把帘幕放回原位离开。
门帘放下后,沈琅舒了一口气,掀开薄毯,将还缩在里面装模作样抱住他腰的王怀秋拽出来。
然而王怀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越发用力地贴近沈琅。那双不算强壮的手臂此时像铁钳一样紧抱住他的腰。
“等等!”王怀秋急促的小声制止道,“他还没走远,会听到动静的!”
沈琅动作顿了顿,目光向帐篷外扫了一眼。从缝隙中,他能看到探照灯依旧在巡逻,不时有士兵的影子划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别乱动。”
时间仿佛无限拉长。帐篷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薄毯下的触感让沈琅眉头微皱,那种贴合肌肤的不适感令他极为排斥。但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耐心等待着,一直到刺目的探照灯终于移向别处,帐篷恢复昏暗。
确认再无异样后,沈琅猛地发力,将王怀秋连同薄毯一起甩到了地上,“出来。”他的声音低沉且压抑,没有怒意,却让人能清晰感受到压力。
“你——” 沈琅语气冷厉,却被王怀秋抢先一步打断。
“对不起,对不起!” 王怀秋匆忙跪坐着摆出一副诚恳又无辜的模样,“刚才情急之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琅深呼了一口气,将心中烦躁的情绪压下。这个NPC胆小怕事,又总是添麻烦,但终究没做出什么出格过分的事情,他也只能暂时按捺不悦。
他抬脚走向帐篷门口,将帘布再次细致仔细地放下,再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动静后,这才转头看向仍坐在地上的王怀秋,将话题转回正事:“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么急着跑?”
王怀秋讪笑了一声,没有立刻回答,神色略显尴尬。
但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间,某种异样之感攫住了沈琅的注意力。他皱眉再次打量起面前这个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变得奇怪了些。
初次见到王怀秋时,那张普通得毫无特点的脸,以至于看过之后就会忘记,但现在……
那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整体五官仍旧算不上惊艳,但莫名之间竟多了一份英俊与锐利,那双原本暗沉无光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深邃生动。五官之间也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更具辨识度。
这种变化极其协调,不会让人感到突兀,不仔细辨认几乎无法察觉。
虽然沈琅已经忘记王怀秋最初的模样,但反而是那张平平无奇让人不经意间就会忽略的脸,让沈琅产生了不和谐感。
沈琅冷不丁开口,语调中带着几分审视和警惕:“你的脸……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王怀秋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啊?怎么会呢?我一直都是这样啊!可能是你累坏了吧,看错了吧?”
这答案未免过于敷衍,但沈琅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表象,最终,他垂下视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第66章 第 66 章 信念
清晨的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空洒在废土之上, 队伍再次启程。装甲车缓慢沉稳地前进,履带碾压破碎的石块与干燥裂开的泥地,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声音。
沈琅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 他靠着窗户, 一手撑着脸,好似随意地望向外面千篇一律的风景。但实际上,他视线中的焦点并不是窗外的景象, 而是浮现在他视野左上角的小型地图UI。那是一张简洁又有高度信息性的电子地图,它随着车辆移动而动态更新, 描绘出周围环境与行进方向。
蓝色区域标明了安全区的位置,而红圈则显示着不断缩小的边界线。一旦离开安全区, 就意味着彻底淘汰。这样的规则不断驱动玩家向中心区域前进。
然而不仅仅是玩家,就连本土的NPC势力的目标似乎也是同样的位置。戎衡、聂峥等NPC不受游戏规则约束,却也和玩家一样向安全区中心推进。
对于玩家来说或许只是生存规则所迫, 但对这些人来说,却更像是一场命运洪流,将不同势力卷入其中。
从地图上看,密集的建筑群占据了安全区的中心位置, 那些错落交叠的灰色块状构成了这个废土世界中人类文明最后残存的堡垒。
是什么驱使他们前往同一个地点?是资源争夺?还是其他更深层次的目的?
目光从地图移开, 他转而注视窗外快速退去的大地。荒凉依旧, 无尽的废土之上, 枯草摇曳如灰白色火焰般闪烁。一些散落破败的小屋偶尔出现在视野边缘, 那些曾经承载人类文明痕迹的建筑如今只剩空壳,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伫立在那里。
车内气氛相对沉静,陈景言专注地驾车,让吉普车保持在队伍正中,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而专注, 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乱他的节奏。而后排座位上的瞿云廷则显得更加随性,他靠在椅背上,二郎腿占了后座大半的位置,眉宇间仍带着几分未消散的不满情绪。
“我们就这么跟着他们?你觉得他们值得信任?”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满和质疑。
郑辕插话道:“能跟他们一起也挺好啊,起码现在自由了,而且有吃有喝,还有人保护,不比单打独斗强多了。”
“我们跟戎衡合作,也算是种保险。”沈琅回应道,并将过去几天他们几人被关押时发生的一切简单明了地复述了一遍,总结道,“至少目前看来,我们目标一致。”
“所以,”陈景言一边稳稳地操控方向盘,一边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道,“我们现在等于被扯进了一场废土世界里的权力斗争?守旧派想维持现状,激进派要彻底推翻革新,而我们就是莫名其妙被卷入中心旋涡的小鱼?”
“差不多。”沈琅叹了一口气,一条修长结实的腿随意地伸展,另一条膝盖则微屈。他靠向椅背闭上双眼,“事已至此,就暂时跟着他们走吧。这支军队资源充足,而且目标明确,他们也是往中央区域去。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总会接近真相。”
“我怎么感觉……无论哪方赢了都没我们的好果子吃啊。”郑辕挠头道,终于感到一丝紧张的气氛,“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这些路人只求保命就行。”
“路人?”瞿云廷终于开口,他嗓音低沉而带有压迫感,“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只是个路人,还能活到现在?”
郑辕被他的话怼得脸色僵硬,但终究没敢回嘴,只是悻悻然挪了挪身子,将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降低。
沈琅注意到气氛瞬间变得凝滞,便适时开口化解:“安全区越来越小,无论谁站在哪一边,都无法避免进入最后的战场。而我们——”他的语气顿了顿,然后继续道,“需要确保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再做选择。”
“既然已经被卷入漩涡,就别想着随便抽身而退。与其成为棋子,不如抓住机会做点什么……”瞿云廷声音低沉,仿佛是对自己低声呢喃。
自从今早被释放后,他就显得有些紧绷,时不时看向窗外,像是等待什么一般。
但正如他所言,玩家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昨晚王怀秋提出逃跑计划时,沈琅曾短暂考虑过这个提议。对于普通人而言,如果真能远离当前这些纷争与危险,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作为玩家,这个选择根本不成立——安全区正在逐渐压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一路前行直至决战。
因此他最后还是拒绝了对方立即逃走的提议,但也表示,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护送他到他想去的安全的地方。
他还记得王怀秋临走前露出的复杂又难以捉摸的一眼,似乎在压抑某种冲动。但最后,他没有再多费口舌劝说沈琅,安静离开了。
今早,当队伍整装待发时,沈琅注意到王怀秋被士兵押送进了一辆装甲车中。他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一副不起眼、带着些怯懦的小人物姿态。但正是这种普通得毫无存在感的表现,让沈琅愈发觉得不对劲。
昨晚王怀秋竟能避开层层重重把守潜入他的帐篷,再悄无声息地回到监控之下,而无人察觉。这不是一个普通研究员该有的能力——
黄昏时分,车队抵达了前往中央区前,最后的落脚点,一座废弃的小镇。戎衡的队伍行军速度很快,已经隐约可见远处中央区那高楼大厦壮阔的轮廓,如同一座孤立于废土中的文明灯塔。
这个小镇或许曾经是中央区的重要卫星城,但如今满目疮痍,破败不堪。道路两旁的建筑残垣断壁,房屋墙面布满裂缝和弹孔,零散的野草从地砖间顽强地生长出来,诉说着这片土地被遗弃已久。
军/队以惊人的效率展开了扎营修整的工作。从车辆停靠到哨卫布置,仅仅用了不到半小时。一声声简洁高效口令从指挥车传出,各个小组迅速分散开来。士兵们动作利落,有条不紊地将装甲车和运输车排列成防御阵列,将整个驻扎区域围成一个封闭的环形。
士兵们整顿营地,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动作干脆利落。一部分士兵架设了探照灯,将空旷的小广场完全笼罩在刺眼的白光之中;一部分卸下补给物资,包括武器弹药、医疗箱以及食物储备;另一部分则负责清理周围建筑内可能隐藏的危险,他们以三人一组分头行动,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全面排查。
戎衡站在临时搭建起的一张地图桌前,与几名高级军官商讨下一步的行军路线。他穿着笔挺的大衣,低沉稳健的话语透过寒风传来:“这里很可能会遇上阻击……绕道这里,但是必须确保速度。”
沈琅站在稍高的位置上,身上的机车服带着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的痕迹,但他的站姿笔直让人无法忽视,看不出丝毫疲惫。
他的目光扫过小镇残破的街道。这些断壁残垣似乎还留着过去繁荣的痕迹,但更多的是战争留下的创伤——被烧毁的墙面、锈蚀掉落的路牌,以及散乱满地的人造垃圾。
远处中央区模糊可见的大厦轮廓,那里的灯光零星点缀,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却始终隔着一层遥不可及的距离。
“今晚恐怕不会太平。”熟悉低沉又带着几分温和气息的声音从旁传来。沈琅偏头,就见陈景言逆着篝火昏黄跳跃的光走近他身边。他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递到沈琅面前,“越是靠近中央区,就越有可能遇到其他势力或……玩家。”他说话时目光扫向远方那些逐渐隐没于暮色中的高楼,那些看似静默的大厦轮廓如同巨兽般潜伏在天际线尽头。
沈琅闻言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他接过茶,却没有喝。垂眸思索了片刻,然后轻声叮嘱道:“留意一下瞿云廷,他今天表现得有些反常。”
“我知道。”陈景言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已经不在的眼镜,这是工作时,每次沈琅交代他任务,他的惯性动作,即使那副金丝眼镜早已遗失。他应道:“您放心,交给我吧。”然后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走几步,两人突然听见前方传来骚动之声。沈琅皱眉,与陈景言对视了一眼后,一同朝声音来源方向走去。
只见一队士兵正将几个人从废弃建筑中押出来,这些人衣衫褴褛,看似狼狈但并没有外伤,他们面对众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却格外冷静,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挣扎,而是异常配合地接受检查。
为首的是一个五官端正,但眉宇之间透出凶狠的男人。他机警地扫视周围环境。当看到沈琅和陈景言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他很快收回视线,恢复成面无表情。
“怎么回事?”戎衡披着黑色军大衣,闻讯后大步流星地赶来,他一如既往的沉稳,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不由自主退让的威严气场,周围的士兵自觉退后,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报告!搜查时发现这些人在这里躲藏。”领头的士兵立正敬礼,高声汇报。“他们自称只是路过,但没有通行证,也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三人中那名女子抬起头,示弱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找地方休息,没有恶意……请不要伤害我们。”
这三人似乎有所准备,在被发现后虽然尽量保持冷静。然而当戎衡冷冽目光扫过他们时,三人不禁浑身僵硬,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一般。
询问负责搜查工作的军官具体情况后,戎衡点了点头,下令将几人分开单独关押,由专门士兵看守待进一步处理。
戎衡一向很忙。商讨行程与营地安排后,天色已经彻底暗沉,这才终于有了片刻空闲时间。但他没有休息,目光扫过整个营地,最终落在沈琅的身上。
沈琅正独自坐在一辆装甲车的平台上,低头摆弄着匕首。刀刃在手指间翻转,反射着火焰的光泽,如同流动的水银般迷人而危险。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匕首在五指之间快速旋转了一圈后利落收回刀鞘,他抬起头:“有什么事吗?”
戎衡略微顿了一下,看似冷静无波澜的表情下藏着些许犹豫。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今日因事务繁忙错过了和沈琅接触的机会,现在终于找到时间,便忍不住想来见他。
然而,这份冲动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陌生且不可理喻的。因此,在面对沈琅时,他一时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是来看你,”最终戎衡还是直言,没有任何铺垫,这是他惯常行事方式,“今天……还顺利吗?”
这句话听起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关怀,但从戎衡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别扭感。他擅长的是发号施令,而不是这种近乎私人化的问题。但此刻,他竟然努力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沈琅挑眉看了他一眼,那双深邃黑瞳映着跳动火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情绪:“还行。”他说完后,又补充道,“就是你的士兵有点太警惕了,我连喘口气都觉得有人盯着。”
戎衡闻言微微皱眉,下意识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士兵对沈琅这个陌生人抱有戒备,可与此同时,他更清楚,这份戒备不仅仅来源于命令,更因为这个男人本身就具备足以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与能力。
沈琅目光落向远方的中央区。从这里看过去,一片高楼大厦的轮廓若隐若现,在黄昏余晖下显得模糊而神秘。那是人类文明最后的遗存,也是所有人汇聚的终点。
他犹豫了一瞬,转头看向戎衡,思考许久的问题,最终还是问了出口:“中央区……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这次行军,是为了什么?”
戎衡原本双手负于身后,闻言,目光稍作停顿。那双深邃如寒星的眸子隐隐透露出几分探寻,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的目光顺着沈琅的视线投向远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还未完全沦陷的地方。”
中央区,本地人称它为“白银巢都”,遥遥矗立在废土之上。它的建筑群层叠交错,从低矮破败的外围逐步升高到中心最雄伟的塔楼,每一寸外墙都都反射出银灰色光泽,如一座巨大的钢铁王座般,缄默而庄严。
从这里的看过去,原本蔚蓝的天空已被荒原上的风沙搅得昏黄,高耸的废弃摩天大楼轮廓隐约可见,像断裂的骨骼撑破地表。四周风声呼啸而过,卷起零星的尘埃,尽管看不到火光,却能感觉到这里过去曾经燃烧过。
“它曾经是这片土地上,人类文明最辉煌的象征,”戎衡开口说道,他目光冷峻,但语气中透出些许复杂情绪,“但现在,它也已经摇摇欲坠。”
沈琅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含义,追问道:“摇摇欲坠?”
戎衡没有直视沈琅,而是转身看向地平线上逐渐被夜色吞没的巢都的轮廓。他双手背在身后,指节微微收:“名存实亡罢了,”他说得漫不经心,但其中却透出无法压抑的情绪,“最高执政官如今已成为傀儡,被所谓的‘顾问委员会’架空掌控。而那些自称为人类守护者的人,不过是用权力压榨残存资源的一群吸血鬼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琅垂下目光思索片刻,追问道:“既然这里曾经如此强大,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这一问题让戎衡脸上的冷峻更添几分深沉,他抿紧薄唇,好半晌,才淡声回应:“内乱、资源枯竭,还有……腐朽得无法支撑自身体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某种决意,“当权者只懂争权夺利,无力解决真正的问题,这才导致所有人最终走向毁灭。”
沈琅捕捉到了这话里的复杂情绪,他稍稍侧头打量了一眼戎衡,对方依旧是一副冰冷克制的模样,但从紧绷的下颌和略显急促的呼吸里,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内心深处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所以,你们此行,是为了什么?”沈琅问得很直接,没有绕弯子。
“那里是灾难也是希望……即使曾经的辉煌已经崩塌,但我们仍然需要保住它——那里,是秩序与文明最后的存续。”
沈琅闻言沉默片刻,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冰冷金属筑成的城市。从地图上的提示以及一路见闻来看,他能猜到这个世界正在面临某种巨变。但对于戎衡,以及他所代表的守旧派来说,他们保卫的是过去,而不是未来。
沉默片刻,沈琅再次开口:“即使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如果根基已经腐朽,总有一天终会崩塌。”
戎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收回视线,看向沈琅。他薄唇微抿,一瞬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声道:“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妄加评论。”
这句话虽带有警告意味,但却并未激怒沈琅。他目光诚恳:“我确实不了解,所以才要问。”
一阵风吹过,戎衡肩上的军大衣轻轻扬起,为这沉重的话题增添了一丝肃杀之气,他最后还是回答:“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只剩下一片废土了。”
沈琅能感受到戎衡话语中那份压抑却坚定的决心,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戎衡所坚守的信念有多么绝望。
如果说聂峥所代表的的激进派还有希望的火苗,他们有明确的目标,试图推到现有秩序,创立新的秩序,并为此为之奋斗。
那戎衡……则是行走在已经能看到尽头的死路上。
他明知前路无望,却依旧选择背负这一切。
沈琅轻叹一声:“你想维持现状,为一个已经注定毁灭的秩序而战。”
“维持现状……”戎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随即摇了摇头,“我从不认为现状值得维持。但混乱只会让更多人死去,而秩序,无论多么脆弱,总比毫无章法来得好。这是唯一能给活下来的人一点喘息空间的方法。”
至此,沈琅已经彻底理解,这个男人所追求的不是什么胜利或者未来,而仅仅是绝症患者苟延残喘的最后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戎衡披在肩上的军大衣,上面的徽章倒映着火光,这件象征权威与责任的大衣,此刻显得格外厚重:“你明知这条路行不通,为何还要坚持。”
“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戎衡抿紧薄唇,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因为篝火跳跃显得更加刚毅,“甚至可以说,我并不关心结果。我唯一能做的是,在我活着的时候,将那些即将崩塌的一切尽我所能托举起来,不让它彻底坍塌。”
他的话中透着一种近乎悲壮却又极其坚定的不屈。这并非源于热血,而是由积累起来岁月磨砺出的执念,不允许自己倒下,即使前方早已看不到希望,也不会放弃。
这种深沉且孤独的信念,近乎理想主义者般纯粹而决绝,让沈琅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敬意。
“可惜即使翻遍整个世界,没几个像你这样固执的人。” 沈琅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不需要很多人,” 戎衡回答得毫不犹豫,“只需要足够的人,就够了。”
篝火微光跳跃在周围的废弃建筑与地面上,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影子。片刻的沉默后,戎衡又再次开口。
“你呢?”他忽然问道,目光沉静,带着一丝探究,“作为局外人,你怎么看待这一切——我们的挣扎、我们的坚持,又是否值得?”
沈琅刚要回答,但突然意识到戎衡话语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局外人”。
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局外人”。每个人都在这片大地的残酷环境与无穷争斗中苦苦挣扎,最终被无可抵抗的漩涡吞噬。
沈琅抬眼,看向戎衡那冷峻深邃的面孔,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找出更多信息,然而,戎衡依然是那个绝不会轻易暴露任何情绪的人。
他知道,继续装作不知已无意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戎衡嘴角轻轻扬起,但弧度极浅,仅仅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他低沉却笃定地说道:“比你想象得更早。在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遇见过和你一样‘奇怪’的人。”
第67章 第 67 章 口嗨
戎衡站得笔直, 军大衣顺着他宽阔挺拔的肩膀垂落,即便是在火光摇曳之间,他整个人仍显得庄重肃穆。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 将它攥在掌心, 然后缓缓开口:“普通人不会那么干净。”
这短短一句话,让沈琅眉宇间拧起了一瞬的不解。
“你的气息,”戎衡继续解释道, 语气依然不急不缓,“太规矩, 也太完美。真正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无论是谁, 全都沾染着泥土和血腥味道。而你们这些‘局外人’,哪怕伪装得再好,总会流露出某些不同——比如, 他们缺少一种疲惫感,一种深入骨髓、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疲惫。”
“在此之前,我已经见过一些与你类似的人。”戎衡语调依旧低沉而稳重,但多出了一份罕见的坦率, “他们看起来跟我们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 与这里格格不入, 就像……”他稍作停顿, 用一种近乎审慎的目光凝视着沈琅, “就像一个失去了根基的人,站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戎衡缓缓移开视线,转而望向远处那片废土般荒凉的大地,以及天际尽头银灰色轮廓隐现的白银巢都。
“那些人,”他说道, “他们大多缺乏真正经历过战乱的人该有的警惕。即使拿起武器,也无法隐藏他们某些行为习惯——比如,在危机四伏的时候,还会下意识整理衣服;或者,在听到枪声时,本能第一反应竟然是寻找掩体,而不是还击。”
他的语气坦然,更多的像是一种观察者般冷静分析后的结论:“刚才发现的那三人,也是如此。” 戎衡回忆起士兵报告时提到的小细节,“其中一个人在被搜查时,试图藏走一把匕首,却因为紧张动作太笨拙,被当场发现。这种水平,不可能是真正来自这个世界上的幸存者。”
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并且,他们手掌没有老茧,没有任何使用重型工具或武器留下来的痕迹。更像是,来自一个资源充裕和平的世界,从未做过重活的人。”
沈琅听到这里,没有否认。他扬起一侧眉梢,语调平和:“所以,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戎衡坦然承认,这样的回答反倒显得更加真实可信。他微微侧头,注视着远方中央区银灰色的大厦轮廓,在夜幕中如同巨兽伫立,“但我知道,你们不像那些挣扎求存的人类。普通人生活在废土上,每一天都是苟延残喘,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而你们——”他的声音略停顿了一下,“却像是游戏一般轻松。”
这番话让沈琅陷入短暂思索。他明白戎衡所说的是事实:作为玩家,他们与这个世界原住民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心理状态。大多数玩家仍保留现代都市人的习惯和思想方式,比如保持镇定、逻辑分析、甚至某种程度上的优越感。这种潜意识上的差别,是难以掩盖的。
沈琅闻言,表情依旧平静,但指节却稍稍收紧。他脑海中迅速翻阅自己进入副本后的每一步行动,是否也曾无意间暴露出类似“不属于这里”的痕迹?
“老实说,我也没有兴趣去弄清楚。”戎衡的语气中没有好奇心,有的是冰冷理性的实际考量。
“重要的是,你们是否危险,是否会造成威胁。”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如果是,那么……” 戎衡稍稍前倾,那双眼睛仿佛刀锋般直视沈琅,无形中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威胁必须——排除。”
片刻间,只剩附近士兵整理装备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以及远方不知何处的战场余波未散尽的一点残音。然而,即便外表看来如此冷酷无情,当戎衡直接问及沈琅时,那些层层防护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丝裂隙,一种夹杂着警戒漠视与些许信任的情绪。
“但现在,我还站在这里。”沈琅淡然回应,他的话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味,但却仿佛是在试探那条隐形界限。
“因为你曾说过一句话,”戎衡低声说道,同时缓缓移开视线,又回到了燃烧的篝火上。这一次,他语调稍显柔和,但仍难掩理性压制下隐藏的情感起伏,“比起混乱,你选择秩序。这也是为什么……暂时,我愿意相信你。”
沈琅怔了半秒,这句话他确实说过,不过当时并没有多加思考。而如今,从戎衡口中听来,却多了一层不同寻常的重量。
即使彼此身份不同、立场不同,也无法否认他们都追求某种形式上的和平。而这样的理念,在废土世界里尤为珍贵,且难以企及——
夜幕笼罩了整个营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土的味道。营地在忙碌的整修后逐渐归于安静,士兵们依照轮班各自返回帐篷休息或巡逻,为明天即将抵达的白银巢都做最后的养精蓄锐。夜风拂过帐篷之间,将火光摇曳得忽明忽暗,营地被笼罩在一种备战前的沉默之中。
沈琅没有随大流。他站在自己的帐篷前,抬头看了眼暗淡无星的天空,然后转身朝关押三个被捕玩家关押的地方走去。他刻意放轻脚步,靴底在砂砾地面上碾压出细微声响,相比起与远处士兵巡逻时传来的声音微不可察。
戎衡许可了他的行动,或者说,他也想知道沈琅会从这场交谈中得到怎样的结果。
关押玩家的区域设在小镇一处废弃建筑里。房间简陋,但门窗都相对完好。两名士兵守在门口,看到沈琅走近,他们迅速立正敬礼。
“我奉将军之命来协助问话。”沈琅平静地说道,那双黑眸沉稳如深潭,不起丝毫波澜。两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没有阻拦,让开了道路。
进入楼内,一股陈旧与潮湿混杂的气味扑鼻而来。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狭窄的空间,空气厚重得让人感到压抑。三名玩家分别被单独关押在不同房间,但并未受到严刑折磨,只是简单限制了自由。
沈琅径直走向最靠里的房间,他推开门,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双臂被反绑在背后,却显得不以为意。他抬头看到沈琅时,并没有露出惊慌,而是嘴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就是他们说的人吧?”男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意味,“那个跟守旧派NPC混得不错的玩家。”
沈琅没有立刻回答,站定在距离对方两米远的位置,用淡然且略显审视的目光注视他。他垂下眼睑稍作回忆,确认自己没有见过对方后回眸直视对方,平静地说道:“看来你很清楚我的身份。”
男人嗤笑了一声,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将脸上的嘲讽放大几分:“知道一些,我也好奇——弹幕里吹捧得天花乱坠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话锋一转,轻佻夹杂着恶意的目光上下打量沈琅,扫过沈琅精瘦结实的身材,以及那张冷峻淡漠的脸庞后:“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男人的唇枪舌剑并未对沈琅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无需多言,仅凭这极具压迫感的一举一动,就让男人神色微变。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沈琅开口了,语气同样不急不缓,没有透露任何情绪波动。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他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空旷的房间内回响:“有意思,”他说道,但笑容逐渐敛去,只剩下一种难以捉摸的不屑,“不过,你这种类型,我见过不少——装得再冷酷,也不过是为了取悦观众罢了。”
“哦?” 沈琅略显兴趣地扬了扬眉毛,“那么,你又是在演给谁看?”
这一句简单反问犹如直戳痛处,对方脸上短暂闪过一丝阴郁,但很快恢复成自视甚高的不羁模样。
“我是贺屿川。”他突然开口,自报姓名,语气轻佻又带点挑衅。抬起眼皮直视沈琅,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一瞬间仿佛火花四溅。
同时,贺屿州眼前闪过一连串不断刷新的弹幕——
【啊啊啊!镜头再转一点,我要看清沈琅!!】
【沈总好帅,这个角度完全暴击了!】
【这不是沈总直播间,但能从别人那里看到他也够了!】
【啊啊啊!老公终于出现啦!!!】
【快给镜头拉近点!我要看正脸!!】
【为什么他的直播间一直信号中断,可恶!只能从别的主播视角看我老婆!】
这些飞快滚动的弹幕充斥他的视野,让贺屿川心情更加烦躁。这明明是他自己的直播间,而观众关注点却完全偏离,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是来看他的,自己不过是成了别人的背景板罢了!
实际上,今天白天贺屿川三人奉命提前潜入这个废弃的小镇,为接近戎衡的队伍做准备时,他就已经注意到大量观众涌入他的直播间引发的弹幕热潮。
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精心策划潜伏行动吸引了关注。然而当开始浏览弹幕后,却发现情况完全不是这样——所有讨论、赞赏甚至疯狂刷礼物都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为了那个名为沈琅的玩家。
当戎衡的部队进入小镇后,贺屿川等人刻意制造了一些细微动静,引起士兵搜查并发现他们,再顺理成章地被抓住,让士兵将他们关押起来。然而这一系列操作并没有引起观众的丝毫在意。当那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外围时,弹幕量达到了顶峰。
【有人看到我老公了吗?听说他跟这支队伍在一起!】
【啊啊啊!快给我镜头切过去,他来了!!】
【主播快靠近点,让我们看看沈总!】
【求求多切一点镜头,对准他的脸好吗?】
贺屿川嗤笑一声,微微歪着头打量沈琅。将视线从沈琅的脸上下移到他的肩膀、胸膛,再到腰腹处,目光毫不遮掩地流连片刻,又慢悠悠地收回。
“你倒是让人印象深刻。”贺屿川开口了,他语调轻佻,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不加掩饰的不满和嘲讽,“不过,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靠这幅皮囊勾引人,让观众给你刷礼物?”
“我查了你的战绩,”贺屿川继续说道,他语调中藏着嘲弄,“也没有多厉害。要击杀数没击杀数,要积分也不是特别亮眼,但弹幕里的人啊……”他顿了顿,把身体稍稍往前倾,近乎挑衅的目光直视沈琅,“他们倒是挺乐此不疲地舔你这个‘顶级玩家’。”
沈琅眉头未动,只是用那双黑眸静静注视他,让人无法探测其中情绪。
“我说错了吗?”贺屿川挑衅般扬了扬眉,话语继续刺向对方,“观众们喜欢你,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好看。而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或者说……”他的声音变得更轻,却更加恶毒,“他们只是享受看你用那张漂亮脸蛋去讨好别人。”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像是在观察沈琅是否会露出恼怒或窘迫之色。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沈琅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于是他索性再进一步:“说实话,我对你并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弹幕里吵得要命,非让我过来看看这位见到个男人就勾搭的交际花。”
“哦,对了,”贺屿川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无意地低声说道,“我直播间里的观众可是很热情呢,他们还在催促我……” 他故作停顿,刻意拖长尾音说道,“把你、办、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房间内一时间只有微弱灯丝发出的嗡鸣声,以及两人之间锋利的对峙气氛,或者说,是贺屿川单方面的针对。
贺屿川自认为占据主动,不急不缓地继续补充道:“别误会,我可是直男,对你没性/趣。不过嘛,如果这样能涨粉…倒也不亏。”
他故作夸张地扫视了一眼沈琅,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就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最后停留在饱满的胸肌和精瘦的腰线徘徊:“啧,你这样的尤物,大概早就习惯出卖身体换取资源了吧?”
【卧槽,这家伙疯了吗?!居然敢这么挑衅沈总?!】
【妈耶,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我喜欢!多说点!】
【???这是人说的话吗?莫名其妙的恶臭】
【主播你可要说到做到!!我一定给你投火箭!不!投航母!!】
第68章 第 68 章 脱队
令他失望的是, 沈琅对这些侮辱性言辞依旧没有任何明显情绪波动,只是那双深邃如寒潭般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
贺屿川自以为占据上风,此刻却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他拷在背后的手掌收紧, 同时尽量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不让自己的异样被对方察觉。刻意将身体闲散地靠回椅背上,一副满不在乎、肆无忌惮的模样。
最终,在短暂而漫长的一阵沉默之后, 沈琅终于开口:“所以,你想证明什么?”
贺屿川怔了一瞬, 这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话足够刺痛对方,引来一些情绪化反应, 可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没有被激怒,还将问题抛回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份冷静自若, 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一丝隐约的不安,而这正是他最讨厌面对的感觉。
“我……”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茬。而站在面前的男人则稍稍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压迫性十足, 让整个空间都笼罩上一层重压。
“如果只有这些废话, ”沈琅平静说道, 那双锐利如刀锋般的眼睛直逼过来, 让人避无可避, “就省省力气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哟,还挺会装清高。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c——”贺屿川话未说完,上扬的嘴角忽然僵硬。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像是受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袭击。他整个人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身体弓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双手紧攥成拳,无意识用力到关节发白。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无论是咒骂还是叫喊仿佛都被压制在喉咙深处。
沈琅退后半步,目光微沉。对方的状态就像是遭受电击一样,全身抽搐得厉害。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身体表面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电流痕迹,也没有火花四溅或者设备损坏之类的迹象。
他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屿川异常的状态,同时迅速扫视周围,以确保并没有其他突发危险靠近。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而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外界干扰因素可解释贺屿川的异样。
只有贺屿川知道,他视野里原本满屏滚动的弹幕全都消失了,眼前骤然浮现出一行刺眼的红色文字,霸占了他的全部视野,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砸进他的大脑——
【警告:玩家违规行为检测触发——语言不当、试图引导不健康内容;给予即时惩罚以示警戒】
这一行红色字体如同灼烧他的视网膜一般,无论怎么移开视线,都无法摆脱。他心中翻涌起滔天怒意和恐慌,却只能被迫生生忍下,因为此时他连说话都做不到,只能僵硬地维持着那副狼狈姿态。
靠!为什么会这样?! 贺屿川内心疯狂咆哮,但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他想挣扎却发现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那种难以名状的痛楚侵占全身。明明只是口嗨几句,这种直播中的挑衅戏码也不过是为了增加观众粘性罢了,可现在竟招致如此严重的处罚?
他产生的更多是难以言喻的不甘和委屈:凭什么?!明明有那么多玩家在直播间里为了吸引观众关注,不择手段做出各种暴力、杀戮甚至色/情戏码,而那些人不仅没事,还因为迎合观众喜好赚得盆满钵满!
为什么偏偏轮到他,仅仅因为几句口嗨就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弹幕里的观众不是喜欢看这些吗?!他们不是一直煽风点火,要求更多刺激、更猎奇、更低俗的内容吗?
这破系统是不是针对我?!
“cao……”如果不是牙关紧咬无法开口,他早就把这句脏话喷了出来。但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掐住喉咙,将他所有愤怒都堵死在胸膛里,让他只能忍受这种近乎羞辱性的折磨。
他的颤抖持续了几十秒,然后戛然而止,就像突然断掉电源一样,整个过程既迅速又悄然,没有留下丝毫实质性的伤痕。当惩罚结束后,贺屿川猛地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着。他额头上布满冷汗,背后的衣服也早已湿透。
那行红色的大字已经消失,但它们仿佛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里,让他再也不会忘记刚才的惩罚。
等到意识逐渐恢复清明时,他抬起头,却发现沈琅早已不见踪影。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和空气中隐约飘散的尘土气味。他咬紧牙关,用力攥紧拳头,却发觉连动动手指都要耗尽全身仅存的力气——
与此同时,沈琅已经大步走出了关押这几个玩家的废楼。寒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只见原本整齐有序的营地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乱。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焦灼的气息,士兵们在指挥官的大声喊叫下匆忙集结,但深夜的敌袭显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寂静的小镇此刻变成了战场,子弹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啸声,有些建筑已经被爆炸震得摇摇欲坠。
探照灯胡乱晃动,光线投射到不同方向,一时间整个营地像是陷入了一片明暗交错的混沌之中。远处,一辆装甲车被掀翻在地,周围散落着弹壳与爆破痕迹。而另一边,机枪手趴伏在沙袋后方,试图用密集火力压制敌人。
他迅速靠近最近的一群士兵,其中一名负责指挥的小队长正焦急地喊着:“西侧防线失守!立即派增援!”但还未等命令完全执行,又有人跑来报告,“东南角遭到偷袭!敌人数量未知!”
“优先集合主力部队,否则会被逐个击破!”沈琅大声提醒,然而他的声音在这片混乱之中显得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火光从营地外围升腾而起,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一声爆炸。碎片夹杂着浓烟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染成橙红色,而距离较近的一些建筑甚至直接倒塌下来。沈琅偏头躲过飞溅而来的金属碎片,同时敏锐捕捉到爆炸发生的位置是装甲车的停放区。
‘他们想摧毁重型装备。’沈琅意识到这次袭击明显不同于之前那次聂峥带领的小队进行的突袭骚扰,而是一场经过充分准备且目标明确的大规模攻击。
如果说聂峥那次只是试探性的接触,那么今晚这些袭击者所展现出来的精准配合和强悍的火力压制,证明他们绝不是简单的乌合之众,而是某个大型势力的精英小队。
沈琅没有继续呆在原地,迅速朝中央指挥帐篷方向移动。在路过另一片区域时,他看到两名受伤倒地的士兵正被同伴拖离危险范围,他们脸上的痛苦表情和鲜血勾勒出的痕迹让整个场景愈发触目惊心。然而即便如此,这些士兵仍咬牙坚持,没有发出任何多余声音。
一颗信号弹飞上天空,在漆黑夜幕中炸开耀眼红光,将整片战场映得通明。借助这一刹那亮光,沈琅清楚地捕捉到袭击者的位置。
他们身穿迷彩服,与普通士兵无异,但行动极其利落。而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们使用的是与戎衡部队如出一辙的新式武器!
“内鬼?”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沈琅没有时间深究。他加快速度绕过几座帐篷,终于来到目的地附近。
只见戎衡从指挥车旁大步走出,脸色冷峻,他身边跟随着几名副官,其中戴眼镜的人正快速汇报当前情况:“西侧防线已经被突破,我们需要立刻调动支援!”
戎衡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抬手示意士兵继续执行命令。他转头看向沈琅,两人的视线短暂相接的一瞬间,那双深邃的黑瞳中仿佛有无数情绪翻涌,却被压抑得滴水不漏。
“我可以相信你么。”他的声音低沉冷静,如同战场上的指挥官面对未知局势时最后一丝试探。
沈琅没有犹豫,没有多余的废话:“要我做什么?”
戎衡微微侧身,让开一个方向,用手示意沈琅跟上,同时快步进入指挥帐篷内。在地图前停下时,他转身看向沈琅,脸上的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敌人劫走了一样东西,”他说话间眉宇紧锁,在地图上划出一个路线,“那东西装在一个特殊的盒子里,你看到就会明白。”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似乎权衡着是否该说得更详细,但最终只是补充道,“无论如何,把它追回来。”
“明白。”沈琅简单点头,没有浪费时间问更多细节。他转身准备行动,但就在这时,一只冰凉有力的机械手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沈琅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戎衡。
“你会平安归队,对吗?”戎衡低声说道,这是一个疑问句,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他向来镇定的眼神此刻微微动摇,眼神深处似乎藏着几分压抑太久、难以言喻的情感波动。
沈琅无法答应或做出保证,只是简洁道:“我会把东西夺回来。”说罢,他抽回手腕,身影很快淹没在夜色和硝烟之中。
第69章 第 69 章 又见故人
不久前。
陈景言站在营地的阴影中, 身影融入夜色,尽心竭力完成沈琅嘱咐他的事情。他向来以绝对的高效完成任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远处瞿云廷正靠在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旁, 与几个士兵交谈, 看似随意放松。他的手指若无其事地在手臂上一点一点,嘴角挂着一抹桀骜的弧度,但那笑容并未传达到他的眼中。
陈景言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没有急于接近。忽然间,瞿云廷稍稍侧过头,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朝陈景言所在方向扫了一眼,但很快就移开视线, 继续与士兵交流。
几分钟后,那些士兵散去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只剩下瞿云廷独自站在那里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在寒冷空气中缓缓扩散,将他的面庞模糊了一瞬。借着吞吐间若隐若现的火星,他低头拉开吉普车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型通讯设备。
即使隔着一定距离, 陈景言依旧能够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判断那台设备非同一般。它比普通军用电台精密小巧;而且根据连接线路看, 很可能被改装过。
只见瞿云廷对着通讯设备低声说了些什, 声音压得极低, 即使以陈景言敏锐的听力也无法捕捉。虽然不知道对话内容, 但他注意到对方语速很快,态度上透露些许急迫。
随后,瞿云廷将通讯设备重新藏回车内,四下环顾一番,确认无人关注后, 才转身离开。
等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时,陈景言无声无息地靠近那辆车。动作娴熟地撬开车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蹲下在座椅下摸索,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小型通讯设备,一边检查,一边思索瞿云廷刚才鬼鬼祟祟行为背后的意图。
然而,他很快发现这东西竟然毫无电流显示,也没有讯号波动,根本不具有通讯的功能!
‘被耍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只见小盒子上亮起急促闪烁的红点。陈景言脸色骤变,用尽全力将装置甩向空旷区域,并以最快速度翻身躲避。
“轰!”巨大的爆炸声撕裂夜幕,火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席卷整片区域。炽热气浪卷起沙尘碎屑冲击到附近建筑物上,制造出猛烈的震荡。爆炸冲击力使得空气都扭曲起来,那股灼热感穿透层层衣物灼伤皮肤!
一时间,整个驻扎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爆炸彻底惊醒,到处传来士兵奔跑喝令和警报声,朝着事发地聚拢。
几乎同时,爆炸的余波尚未完全消散,营地的另一个方向也传来枪响,尖锐刺耳的哨音划破夜空——敌袭!
陈景言半蹲在掩体后面,抬起头快速扫视四周,借着火光,他看到黑影从不同方向冒出,他们借助夜色和爆炸制造的混乱趁机发动攻击。
士兵们被打的措手不及,被迫仓促迎战。火焰吞噬车辆残骸,人群呐喊夹杂枪声,此起彼伏。
陈景言站在爆炸的余波中,冷风将他额前的发丝掀起,露出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眸。他的手紧握成拳,心中腾升起难以抑制的愤怒与挫败感——被瞿云廷耍了。不仅没能完成沈琅交代给他的任务,还间接成为引发这场袭击的导火索。
枪声、喊叫,以及士兵们痛苦的哀嚎都已化作背景噪音,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清晰目标:找到、终结瞿云廷,弥补自己的失误。
“砰!”陈景言猛地翻滚到左侧,就地卧倒。子弹以极快速度穿透空气,毫厘之差擦过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将后方的一堵水泥墙直接打穿!
他转向枪声来源,只见瞿云廷嚣张地站在装甲车顶端,没有任何遮掩,大喇喇地暴露自己的位置。他手里握着狙击枪,神色冷漠专注得令人胆寒,完全没有在沈琅面前伪装出的潇洒与风度,只剩下纯粹的浓烈杀机与对人命的漠视。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无需语言交流却就已传达的敌意与厌恶。
瞿云廷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瞄准、扣动扳机!
陈景言本能翻身跃向侧旁,在地面滚动几圈后稳住身体。他迅速调整呼吸,将所有杂念屏蔽出去,整个人进入绝对专注状态。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狙击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于他这位曾名列通缉榜第一的杀手来说,对方不过是另一个需要击杀的目标罢了。
陈景言借助地形与车辆残骸作为掩护快速移动,以极快速度拉近两人之间距离。
瞿云廷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能够如此迅速调整状态,在短短几秒钟内反应过来并进入狙击死角。他眉头微皱,狙击镜再次对准快速逼近的人影。然而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时,视野中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居然是陈景言扔出的一具尸体!干扰了视线还遮蔽了他的射界。
“砰!” 一声闷响,子弹仅仅打穿了空中的尸体,并未命中目标。而就在这一瞬间,陈景言借助机会,以极快速度闪入下一个掩体。
瞿云廷冷笑一声,从腰间取出另一种特殊子弹填装进狙击枪内: “别以为你能一直躲着。”
陈景言屏息凝神地贴伏在掩体后,他注意到对方短暂的动作停顿,以为获得喘息之机。然而一枚子弹急速破空而来!并未笔直前进,竟然在空中诡异地拐了一个弯,绕过掩体精准地冲向他的位置而来!
他本能感受到危机下意识翻滚避开,堪堪躲掉。肩头传来的灼热痛感,身后厚重的金属板被击穿出一个焦黑圆洞,热能残留在空气中,如同火焰燃烧后的余温还未散尽。
“欢迎来到真正的大逃杀游戏,新人。”瞿云廷居高临下,戏谑地嘲讽。
就在他说话间隙,又一道黑影闪现。这一次陈景言利用身旁废弃车辆引擎盖反射出的模糊倒影,以极其巧妙角度朝装甲车移动!
察觉到这点后,瞿云廷眉头轻皱,他抬手连发三枪,每一发都试图封堵陈景言可能突进路径。然而对方仿佛预见未来般灵活躲闪,每一次都是堪堪从死角逃脱。
终于,当两人之间距离缩至不足十米时,瞿云廷握紧狙击枪柄,用力压下肩部支撑位,同时快速转身跳下车顶意图拉开距离。但就在落地瞬间,一把寒光闪烁匕首突然迎面袭来,直指瞿云廷咽喉!
他反应迅速,侧身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匕首贴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背叛了他。”陈景言一边攻击一边冷声道,那副温和助理面具丢弃后,彻底暴露出冰冷又危险的一面。
“啧、你以为这样就能在沈琅面前表现自己?”陈景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以为他会喜欢你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陈景言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至少我对他忠诚。不像你,只会耍手段,把他当成一件物品!”
“物品?” 瞿云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你懂什么?我对他的感情,远比你这种只会摇尾乞怜的狗更深刻!”
“狗也好,助理也好,还是处理脏东西的清道夫也罢,”陈景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间,战斗迅速升级,匕首碰撞的金属声在耳边回荡。
“你根本配不上他。只有我,才配站在他身边。” 瞿云廷轻蔑地笑了笑,“我从小就认识他,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你什么都不知道,” 陈景言冷笑道,“你只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你根本不了解他真正的想法。”
“你只知道用你的权势和金钱去控制他,把他当成你的禁脔,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难道不是一样?你对他那些肮脏的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
两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衫,但他们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想将对方置于死地,每一次攻击都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夜色如墨,沉重地压在广袤的荒原上。远处,白银巢都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宛若一头沉睡的巨兽,匍匐在这片废土之上。它的外墙高耸入云,由银灰色的金属构成,泛着冰冷的光泽。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直插云霄,给人难以言喻的庄严与压迫感。整座城市寂静无声,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着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
沈琅将机车熄火,悄无声息地滑下车,身体紧贴着沙丘的弧度,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他半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宽阔的后背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机车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肩宽腰窄的轮廓。
视线穿过黑暗,锁定前方那辆突兀的汽车。几个人影从车上下来,看不清具体模样。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姿态谨慎戒备。
戎衡所说的盒子,在这些人手中吗?还是说,他们只是诱饵,真正的目标还在后面?
等待中,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形状奇特的装置,从上面不断闪烁出的绿色光芒来看,应该是一个扫描设备。
“已经安排妥当,应该没人跟踪。”有人说道。
为首的一人谨慎地没有立刻回应,他继续操作扫描设备,对周围又进行了一次扫描。就在这时,沈琅上衣口袋里的通讯器似乎被触发,突然发生极亮的响声,在这寂静的荒原上格外突兀。
沈琅迅速伸手去关闭通讯器,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人显然训练有素,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齐刷刷地将视线转向沈琅藏身的方向。
他迅速评估周围环境。他隐蔽的沙丘是附近唯一的掩体,而敌人离他并不远。敌人的人数和装备都占据优势,正面冲突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声音已经暴露了他的存在,继续隐藏已经没有意义。他必须在敌人发现他之前,先发制人。
这四人动作敏捷且配合无间,似乎是经过无数次实战训练的精英部队。他们握着武器呈扇形散开,逐步缩小包围圈。
沈琅率先开火,一枪精准命中其中一人的胸膛。然而,那人身体猛地向后一退,但奇迹般地没有倒下。
只见他的防护服表面迸发出一道微弱的荧光,如同能量盾一般将子弹的冲击力完全吸收。
对方根据这一枪发现沈琅的位置,其中一人扬起手中的投掷装置,一个滚动的小型设备飞向他的方向。沈琅目光一凛,当机立断翻滚避开,就在他离开的瞬间,一道强烈的电弧从那设备上爆发出来,将周围沙地灼烧得焦黑。
他躲在另一处掩体后喘了口气,但随即又听到了脚步声逐渐逼近。
“包围他的左侧!”一个低沉的声音下达指令,其余三人迅速展开行动。
‘果然不好对付。’沈琅眉头紧皱,冷静地调整自己的战术策略。他侧身滚动到另一个角度,用沙丘作为掩体再次开火,同时快速判断这些人的行动模式。然而,这几人反应速度远超寻常,每当他露出一点破绽,便会遭遇密集而精准的火力压制。
“别给他喘息机会!”领头的人冷声命令,同时其他两名成员配合展开火力压制,迫使沈琅无法长时间暴露位置;另一人则从侧翼迂回企图绕到他背后。与此同时,第四个人继续使用扫描设备,不断锁定沈琅的位置,无论他如何移动,都难以彻底摆脱追踪。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金属燃烧的气味,每一次子弹擦过耳边,都带来炙热的疼痛感。沈琅屏住呼吸,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上。他双腿肌肉紧绷,如猎豹般伏低身体,以最快速度切换掩体,同时借助昏暗环境与沙丘地形试图干扰敌人的视线。
然而,就在他拉开距离准备反击时,为首的一名敌人突然取出一种圆盘状装置,片刻之后,居然生成了附近地形的沙盘投影辅助作战!
‘麻烦了……’
这些人协作能力极强,显然受过严格训练,绝不是随意拼凑的队伍。并且他们装备领先太多,让原本就对沈琅不利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就在此时,对方展开了更为猛烈的攻势。一枚震撼弹飞速朝他的方向抛来,在落地瞬间爆裂出刺眼白光和剧烈音波。
强烈的冲击让沈琅眼前一片白茫茫,他迅速闭上双眼并捂住耳朵,但还是受到相当程度影响。短暂失去视觉和平衡感让情况雪上加霜,对方显然想趁机解决掉他。
就在局势岌岌可危时,漆黑的大地忽然多了一片扭曲的不规则阴影。
下一秒,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直接穿透了其中一名敌人的头盔!那个训练有素、不容小觑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轰然倒地。
其他三人大惊失色,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又接连遭遇致命打击——第二道、第三道光束接踵而至,每一次袭击都精准到极点,无视他们先进防护服上的能量盾牌。这四个人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便全部当场击毙!
沈琅瞳孔骤缩,他迅速转头寻找攻击来源。只见夜色之中,一艘覆盖着光学迷彩的飞行器逐渐显现出来,表面不断变化颜色,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飞行器缓慢降落,舱门打开,一位身姿挺拔、气质摄人的男人自舱门迈出。
“阿琅,”熟悉却又意料之外的嗓音传来,他摘下面部护甲,露出了英俊深邃五官,“你还好吗?”
第70章 第 70 章 玩家组织
敌人被瞬间消灭,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沈琅还未来得及完全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保持警戒。
他半跪在沙丘背后, 单手撑地, 努力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紧握枪械,并未完全收起防备,但身体的迟钝感却让他无法迅速恢复状态。
震荡产生的耳鸣持续冲击着他的感官, 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血雾,耳边“嗡嗡”声不绝于耳, 让他一阵阵眩晕。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试图聚焦视线, 但依旧徒劳。
飞行器无声地悬停在半空,舱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中走出, 逐渐清晰。
沈琅眯起眼睛,试图透过被震撼弹影响后模糊的视野看清来人。
“阿琅,好久不见。”瞿云泽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荒原上响起,没有掩饰话语中的怀念。他的目光落在沈琅身上, 眼神深邃难辨。
但他的声音沈琅听在耳中却像是隔了一层膜, 嗡嗡作响, 难以分辨。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向他走来, 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他本能地想要躲避, 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
“阿琅——”这次瞿云泽似乎终于意识到沈琅的状态不妙,他迅速弯下腰扶住对方摇晃欲倒的身体。强劲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沈琅后腰,人体的温度通过手掌传递过来,让昏眩中的沈琅短暂找回了平衡感。
“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但沈琅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掌温热而有力。
瞿云泽见沈琅没有反应,眉头微蹙。他伸手探了探沈琅的额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认没有明显的伤势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扶着沈琅站起身,准备带他离开这里。
“等等……”沈琅条件反射般挣扎了一瞬,瞿云泽立刻停顿下来,没有强硬动作,只是稍稍收回力道,“我……还有……”
瞿云泽低下头,凑近沈琅的耳边:“你说什么?”
沈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东西……戎……”
瞿云泽察觉到沈琅的抗拒。他松开沈琅,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琅,看着我。现在很危险,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他顿了顿,语调多了几分柔和:“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以后再说。”说罢,他当机立断将沈琅打横抱起,走向飞行器。
沈琅没有再挣扎。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接近极限。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硬撑,什么时候必须妥协,而此刻不是不合时宜强行逞能的时候。震撼弹的威力远超他的预期,他还是低估了这个看似荒芜的废土世界的科技水准。
爆炸后的余波依然回荡在他的胸腔里,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挤压着肿胀的肺部。
鲜血从鼻腔内缓缓流下,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沾染了血迹,更显病态。他眼中遍布触目惊心的红血丝,如裂纹般扩散开来,不由地担心音爆和强光冲击会对视网膜造成永久损伤,那双平日里清亮锐利的黑眸罕见地充满脆弱和疲惫。
耳边充斥着尖锐得近乎刺痛的轰鸣,耳膜大概率破裂了。肌肉因高频共振而酸痛,四肢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
沈琅靠在瞿云泽怀中,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交织成斑驳的光点。他并非完全昏迷,但此刻陷入近乎于半梦半醒之间。
“阿琅,坚持住。” 瞿云泽低声说道,他一手稳稳托住沈琅的膝弯,另一只手环绕着背部,以极其稳固又充满保护性的姿势将人轻放在柔软的座椅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让他能够最大程度舒展身体。
飞行器内适合人体的温度比外界冰凉刺骨的夜风舒适多了,但沈琅却无法放松下来。他能够感觉到每一次心跳都格外迟缓沉重,就像是身体内部机能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摧毁了一部分。
沈琅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头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凌乱的黑色短发贴在额头上,遮住了他紧皱的眉头。高挺的鼻梁下,殷红的鼻血顺着人中滑落,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角泛着红晕。胸膛起伏不定,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舱内清晰可闻。机车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他精壮的胸肌和结实的腹肌。
沈琅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座椅的扶手,骨节泛白,显示着他此刻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感觉怎么样?”瞿云泽半跪在沈琅身旁,声音低沉温柔。他拿着湿巾轻轻擦拭沈琅脸上的血污,又用另一块干净的湿擦掉他额头的汗珠,动作轻柔而细致,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瞿云泽微微低着头,眼神专注,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沈琅缓缓睁开眼睛,眼球上布满红血丝,视线依旧模糊。他看着近在咫尺瞿云泽模糊的脸,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别说话,”瞿云泽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轻声说道,“好好休息。”然后从旁边的急救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喷雾,对着沈琅的鼻子喷了几下。
清凉的药剂顺着鼻腔进入,缓解了呼吸的困难,也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瞿云泽……”沈琅低声唤出这个人的名字。
当初瞿云廷提到自己大哥也参与了这个游戏时,他就猜到会有再见之日,但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狼狈、混乱且突兀的情况下。
他开口,短短几个字因喉咙干涩显得沙哑破碎:“你怎么会在这里?”
“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瞿云泽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语气中带着自责。他收回手,起身走向驾驶座,“先回我的基地,那里安全一些。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谈。”
飞行器平稳地飞行着,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沈琅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临走前戎衡紧握住他手腕时说出的那句话。
他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基地的会议室设在一个地下掩体内,墙壁由厚重的金属构成,闪烁着冰冷的银灰色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那是瞿云泽常抽的雪茄留下的。
他将昏迷的沈琅安置在基地的医疗室后,便步履匆匆地赶往会议室。一路上,不断有穿着各式各样服装装备的玩家向他点头致敬,他只是微微颔首作为回应,面色冷峻,眉头微蹙,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正中央的会议桌上,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沙盘清晰地展示着白银巢都的城市结构,以及周边势力的分布。沙盘上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点,红、蓝、绿、黄……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一个势力,它们犬牙交错,互相牵制,构成了一幅错综复杂的局势图。
瞿云泽大步走进会议室,原本嘈杂的讨论声瞬间安静下来。他径直走到会议桌首位坐下,坐姿随意而放松,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情况如何?”瞿云泽面容沉静,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闪烁的屏幕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暗。
“……目前可以确定,白银巢都的防御系统已经瘫痪了大半,原政府控制的军队节节败退,被压缩在内城区域。”一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沉声说道,指着全息地图上闪烁的光点说道,“除了从各地赶来的原政府守旧派军队,和激进派的曙光,还有至少三股势力正在向那里集结。最高执政官目前被软禁,那位的处境很危险。”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女人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一些零散的武装势力,以及不少浑水摸鱼的玩家小队……都想趁这个机会分一杯羹。”
瞿云泽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冷峻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光线映照下显得格外深沉。他微微颔首,示意手下继续。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守旧派和激进派都想控制执政官,从而掌握白银巢都的主导权。而其余的武装势力,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趁火打劫、争夺资源和地盘。至于玩家……”手下声音略微低沉,“情况比较复杂,有些是独行侠,有些则加入了不同的阵营,还有一些人像我们一样,选择暂时观望,等待机会。”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在场的这些玩家都是游戏中的顶尖玩家,以瞿云泽为首,组成了不逊于本土势力的组织。
“戎衡的部队呢?”瞿云泽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他们昨夜在城外遭遇了袭击,损失了一些人员和装备,但整体实力还算完整。”迷彩服的女人回答道,“今早他们已经朝向白银巢都启程,看样子是想去救援执政官。”
瞿云泽点头,眼中闪过一缕冷芒:“不要与他们起正面冲突,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名正言顺的保皇党,比曙光那伙疯子名声好得多。”
“不过,浑水才好摸鱼,”瞿云泽的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我们的人继续按计划行事,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搅浑这滩水,让他们互相猜疑,自相残杀。另外,多留意曙光的那位‘导师’的动向。”
“是,” 另一名手下应答,"我们已经安排了几个行动小组,分别监视这几个重点。”
“很好。” 瞿云泽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趁乱取得最大的利益和积分,这个世界的未来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过客。”
瞿云泽的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补充道,“还有,盯紧那些玩家团队,看清他们的动向以及目的。如果对我们有利,可以考虑吸纳或利用;如果构成威胁,就提前解决掉。”
“明白。”
“对了,派几个身手好的去外围接应一下贺屿川他们几个,找到他们以后,让他们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
“好了,散会。”瞿云泽干脆利落地结束会议,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第一个起身离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步伐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