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沈琅照常驱车前往公司,一路驶来,街道比往日更加冷清。
不远处路边又发生了车祸。这一次是一辆轿车翻倒在中央隔离带, 破碎的玻璃和汽车残骸散落一地, 旁边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拉起警戒线。
或许是最近事故频发的缘故,街道上行人稀少,比平日安静了许多。往日里熙熙攘攘的早高峰, 如今倒是一番通畅。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旧照常营业,但鲜有人光顾。平常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城市, 像被抽走了活力,笼罩在古怪的沉寂之中。
当他步入公司的时候, 沈琅很快注意到办公楼也比平时显得格外安静。各个部门的灯并没有全部亮起,显示器安静地立在那里,少了平时键盘敲击和讨论声的喧闹, 许多员工的位置空空如也。
难道是季节性感冒导致的大规模请假?不过并未听见有什么集体通知。
尽管心底浮现了一丝疑惑,但沈琅没有过多耽搁。走进办公室,他顺手挂好外套,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文件夹摞得比平常更高, 今天显然会比昨天更加忙碌。他迅速整理思绪, 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文件与数据上, 整个人专注到了绝对的冷静状态。
陈景言按时推门而入, 手里捧着一叠新的文件。一如既往地汇报当天的工作进度, 并确认下午的行程安排。
“下午两点的项目评审会议资料已经准备好——”陈景言熟练地汇报着细节,语速不急不缓。然而当沈琅疑惑地提起,“会议?今天下午已经安排好了出差。”陈景言的脸上浮现一丝疑惑:“出差?”
沈琅的手停住了。他记得自己昨天特意确认过,今天下午需要前往临市视察合作项目,而陈景言向来以稳妥细心出名, 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错。他抬起头,直视对方:“昨天早上,我交代过你让小李提前准备。”
陈景言的明显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翻看着平板上的行程表,动作一丝不苟:“我这边没有记载任何与临市有关的行程,沈总。是不是之前您自行安排了,没告诉我?”
“还有……小李,您是说秘书长李明静吗,还是市场部的李总监?”他继续道,语气谨慎。
“我说的是司机小李,今天早上不还是他载我来的?”沈琅眉头已皱成一团,话音未落,他忽然一顿。
不对,今早是他自己开车来公司的。
陈景言神情复杂,“沈总,我一直负责您所有的日常安排。自从我接手以来,司机中确实没有姓李的。”
无法言喻的古怪感涌上心头,沈琅清楚地记得那个名叫小李的司机,已经在公司做了四五年了。每次参加会议、项目出差,基本都是小李负责开车。
办公室里,白炽灯的冷光投射在屏幕上的反光让人视线模糊,墙上悬挂的钟表嘀嗒作响,声响沉闷而规律,是这个空旷静谧的环境中唯一的声音。
“……再确认那边的项目的进展,我等下去安排别的会议。你可以回去处理你的工作了。”他淡淡地回了陈景言一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语气平稳。
陈景言简短地应声:“好的,沈总。”没有立刻离开,他眉宇间透出关切。稍稍前倾一步,身影在办公桌前留下一片阴影。
“沈总,您还好吗?”
沈琅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容冷峻,目光从文件堆里抬起来,没有在陈景言脸上多停留一秒,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别过于担心。
陈景言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甚少对沈琅的工作方式多嘴,但今天却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沈总,最近事情确实多,但休息也是很重要。如果您需要调整一下,我可以帮您先处理手头的部分事务,您去后面休息室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沈琅没有停顿地回道:“不用在意,我心里有数。”
陈景言心知他不会真的就此停下工作,没有再多说什么,识趣地退出办公室。片刻之后,他再次回到了办公室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散发着清淡香气的花茶,走到沈琅的桌前,将茶盏稳稳地放下。
“这是我特地调配的花茶,能凝神静气,放松精神。您试试。”
沈琅点了点头:“谢谢。”端起茶杯,一抹沁人的清香传入鼻间,独特的草药清香一瞬间带来了久违的清凉感。抿了一口,苦涩伴着淡淡的甘甜滑入喉咙,的确能缓解那缠绕不去的疲惫感。
大约半小时后,沈琅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最后几份重要的合同,手指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试图集中注意力,可是视线却在文件行间模糊不清,字迹渐渐交错成黑影。他下意识抬手扶住额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晕眩。他撑住桌面,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向前倾倒,手指刚触及桌面的最后一页文件,整个人便重重地趴在桌上,沉入黑暗。
陈景言适时推门而入,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看到沈琅已经倒在桌上,嘴角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到桌前,他缓缓俯下身,手指在沈琅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滑过,指腹摩挲着那略显冰凉的肌肤,神情专注而痴迷。
“真是的……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他低声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昏迷中的沈琅听,“好歹也稍微依靠一下别人。”
手指沿着沈琅的脸颊一路下滑,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双眸泛起一丝隐秘的炙热。这个总是站在高处、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此刻终于放下了那副不可接近的防御。陈景言低头凝视着沈琅,向来完美掩饰的复杂感情,在此刻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指尖移到他的脖颈处,感受着脉搏的跳动。陈景言深吸一口气,声音几近呢喃:“放心,有我在呢……”——
爆炸声与子弹呼啸的风声交织,黄沙滚滚如烟尘般遮蔽了视线,干燥的风刺得皮肤隐隐作痛。沈琅在剧烈的颠簸中猛然睁眼,视野中的光线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意识尚未清醒,但身体的战斗本能已经苏醒,来不及多想,沈琅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危险,汗毛竖立,他本能地一压肩,身子猛地下沉。
“砰——”
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掀起了一缕焦糊的味道。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奔跑,身体的战斗本能快过思考,他来不及细想,手肘快速反身扣住对方的脖颈,一个旋转,他已将那人重重压在地上。动作流畅得不像平日的自己。
就在他的膝盖快要压住对方胸口的时候就要将对方彻底制服,沙砾中挣扎的这个人哑着嗓子急促地喊了一句:“沈总,是我!”
陈景言喉咙被沈琅的手死死扣住,声音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他的手没有松开沈琅的大腿,甚至是全程都牢牢抓住他,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沈琅愣了愣,抓住陈景言的手顿时松了几分力道。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头。
“我们在哪里?”沈琅低声问道,迅速从对方身上起身,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沙肆虐的战场。四面八方的火光和枪声交织着灼人的风,不断向沈琅扑来。他们正在一片残破不堪的废墟之间,远处火光冲天,兵荒马乱。各类废弃车辆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中央,轮胎燃烧发出噼啪作响。黑色烟雾笼罩了整片天空,阳光难以穿透。
陈景言喘了口气,揉了揉脖颈,调整呼吸:“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然后看到您昏迷,没办法,只能把您背起来逃命。”
话语间,地面震动了一下,爆炸声几乎在瞬间将二人的交流吞没。沈琅眸子一缩,一把将陈景言按下,带着他迅速翻滚躲到更厚实的掩体后。
沈琅半蹲起身,借着滚滚的烟尘环顾周遭,只见前方约百米外,一处破败的沙漠要塞显露在风沙后。那座要塞残缺不全,其外墙上遍布炮弹痕迹与斑驳血迹。尸体在要塞门口堆叠成堆,如同倒下的布偶,被风吹起的血土覆盖。
额角隐隐作痛,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在办公室里阅览项目资料。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然而下一刻却出现在陌生战场。
烈日高悬,周遭枪声不断,狂躁的风沙将爆炸声切割得零碎不全,时近时远。
“这里不安全,得赶快离开这片区域。” 沈琅双半蹲压低身形。他们躲在一块厚实的石墙后面,墙体上满是弹孔和裂缝,不远处几具在爆炸中焦黑的尸体块七零八落。
二人趁着短暂的爆炸间歇,在掩体后缓慢谨慎地前行,“准备好,听我的指令,一起冲。”沈琅手掌按在地面上,指尖按入干燥而炙热的沙土中,确认好起步的角度。他的目光聚焦于前方不远处一块堆满断壁残垣的天然掩体。
子弹横空飞过,打在他们头顶的岩石上,“砰!”地溅起火星与碎石。沈琅没有动容,只是冷冷盯着前方,“三,二,一,跑!”
四周呼啸的风沙与火光的弧线如影随形,沈琅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土墩。他的动作极其利落,紧贴地面,将身体的线条压低到极限,迅速翻越了障碍,贴近了那块土墩背后。
“你没事吧?”他侧头看向陈景言。
陈景言几乎是紧随其后,甚至比沈琅看起来更加镇定如常,“沈总,我没事。”
尽管沙尘滚滚遮住了部分视线,但枪声的频率和方向暴露了敌人的大概位置。陈景言忽然拽住沈琅的一只脚腕,将他猛然按倒,推向安全的一角。两人一前一后,蜷缩在一堵残破不堪的墙壁后面,暂时脱离了敌方的视线。
结实有力的身躯覆盖了沈琅的视野,陈景言迅速将他护在怀里,全身紧绷着,把重心都压在了沈琅身上。几乎在那刹那间一颗子弹擦与他擦肩而过过,打在了身后的石墙上,迸出细碎的石屑。
“沈总,我会保护您。”陈景言低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但此刻显得格外真切。言语间,他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沈琅重新按回掩体后,身体紧密贴合着。
第42章 第 42 章 逃生Day1
枪声逐渐远去, 四周暂时没有更多危险,陈景言却没有丝毫放松,胸口紧贴着沈琅的后背, 全程护在沈琅身上。
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环绕住沈琅肩头, 把他按在掩体下,手指不经意垂落在胸口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落在沈琅腰际。这样的接触过于紧密, 但陈景言表现得极为自然,镜片后锐利的眸子专注着扫视周遭, 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被他纳入掌控之中。
沈琅身体因陈景言过于越界的动作骤然绷紧,他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敏|感, 陈景言压在他身上的触碰,即使是隔着数层厚实的西装布料都让他觉得不自在。温热的呼吸扑到他的颈间,引发一阵颤栗。
然而他现在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视野左上角和右上角, 像是游戏界面一样半透明悬浮着两个小数字。
无论是移动视线还是身体,这两个半透明数字都保持在视野边缘。右上角的数字是0,而左上角原先是6,但随着刚才陈景言将他按倒的动作, 这个数字快速增长到25。
感受到身下沈琅的细微动作, 陈景言的手从侧面探过来环住腰身, 更加紧密地紧贴, 语气却温和地安抚道:“沈总稍安勿躁……一会儿我们找机会离开这里, 先安全撤退再说。”
他压的更低紧紧保护沈琅,呼吸近在耳边,霕踄紧贴籯邬,隔着厚重的布料都能感受到?芏。他下意识动了动,试图推开一点距离, 然而对方却更用力地压上来,似乎生怕沈琅抬头就会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
“趁现在,我们换个掩体,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风险越高。”沈琅低声命令,在这紧张的局势中无暇顾及细枝末节。
陈景言稍凝滞了几秒,留恋着这短暂的接触。纵使百般不舍,但也明白轻重缓急,他顺从的站了起来,顺便伸出手将沈琅一把拉起。
不远处的堡垒陷入死寂,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零散的枪响。二人两人目标明确,朝向附近的一辆废弃吉普车移动。
车体显然历经多次战斗的洗礼,坑坑洼洼,几片车窗碎掉,不过好歹是这片战场上少有的还算完整的车辆。
迅速靠近到吉普车的后方,沈琅探头观察,只见车里有个人影,驾驶座上的男人显得格外焦躁,双手不停颤抖着,反复转动钥匙启动引擎。发动机发出断断续续地嗡鸣,但始终没有成功点火。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陈景言低声道,侧耳倾听。
车里的男人声音逐渐急促起来:“该死,快动啊!”
“我来。” 陈景言打了个手势,不等沈琅说什么,他已经迅速靠近车门,五指猛地穿过车窗的缺口,直取对方的喉咙。那男人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迅猛的掐住了咽喉,惊恐地睁大双眼。
驾驶室里发出一声闷响,车门随后被反手打开,男人失去了抵抗能力,被拖出车外。
“不要杀我!我把积分都给你们!”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断重复求饶。陈景言松了些手,依然保持着让他难以反抗的力道。
瑟瑟发抖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肤色是常年宅家的苍白、身体略显瘦削,像是尚未经社会毒打的单纯大学生。若非他穿着一身迷彩装,腰上还别着匕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片战场上的样子。
他身上的匕首几乎崭新,没有使用的痕迹,显然他也并不太会用。他没反抗,膝盖抖得根本站不住,眼中的惊慌失措不像是作假。面对陈景言的突袭,直接举手投降了。
陈景言手上的力度加大,质问道:“什么积分?”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你,你们是新人?”他这才意识到。
“新人?”沈琅和陈景言对视一眼。
他瞥了一眼二人身上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西装和皮鞋,恐惧减缓了几分,眉宇之间的紧张稍稍松弛下来,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绝望,反而带上了一丝强行支撑起的勇气:“你、你们连积分都不知道?难道是刚被送进来的……”
陈景言手指愈发用力,就在那年轻人脸色发白快要窒息时,沈琅做了个停手的手势。陈景言配合地略微松手:“你知道什么,统统说清楚。”他的气势压迫感十足,不容置疑。
“吃、吃鸡游戏,知道吗?”年轻人急促地喘着气,额头冷汗直流,他意识到即使这二人只是新人,也不是他能糊弄的对象,“就是……绝地○○、大|逃|杀,总该听说过吧?”
沈琅皱起眉头,他平时根本没有接触游戏的时间,并不了解这些流行词语。年轻男子颤抖着补充道:“总之就像游戏一样!你可以当做这里是模拟战场,大家互相杀戮,赚取积分换活命的资源!”
话音刚落,逐渐接近的引擎声引起了沈琅的警觉。没时间继续耽搁,必须尽快离开。
“上车。”他长腿一跨坐上驾驶座,熟练地挂挡,踩下离合、换挡,一气呵成。
陈景言闻声立刻行动,抓住年轻人的领子,像拎起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般将他塞进后座。
年轻人大口吸气,揉了揉被掐痛的脖子,努力表现地镇定:“我…我有地图,可以给你们指路。”
陈景言没着急回应,半转过头,冷冷瞥了一眼年轻人。接着他从对方腰间抽出那柄崭新的匕首,刀刃锋利、光洁无痕,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他手指在刀锋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他嗤笑一声,镜片背后不掩凶意的双眸让年轻人胆战心惊。
年轻人脸色发白,但也认清了形势,拼命展现自己有用,以免被这两个看起来压根不是新手的男人半路抛下。
“左、左下方,那里、有个禁区,很多玩家会朝那边去。但只要我们绕过去就可以到补给站……”年轻人的眼神凝视空气,像是面前有一块其他人看不到透明屏幕,一边结巴说着,一边手指胡乱指向,“这边,然后右边再向上转转个弯,那里有个废弃工厂,可能找到武器或是车辆……”
陈景言面色平静,但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他的职业病犯了,不由地对沈琅道:“沈总,他说的应该是西南方向和东北方向。”那淡漠的语气好像早已习惯处理繁琐又无效的信息。
沈琅应了一声,没指望这个年轻人能提供更多信息,对方恐怕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在地图上找不到。
太阳正挂在西边,缓慢向地平线坠去,弥漫着黄昏的余晖沙地染上一片金色。沈琅判断方位后,朝着年轻人口中的废弃工厂驶去。
年轻人看着陈景言从容把玩匕首的姿态咽了口唾沫,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方向感差,连忙找补道:“我的地图绝对准确!只不过可能、呃,不太标准,但周边的基本布局还是知道的!”
没人回应,车内陷入沉默,他坐立不安,又忍不住开口:“那个……我叫郑辕,你们可以叫我小郑 ……二位呢?”
陈景言报了二人的名字,并未多做介绍。郑辕显然是个坐不住的,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一拍大腿,激动道:“诶!我刚刚听到你叫他‘沈总’,是吧?难不成是那个琼华的沈总?”
沈琅通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应了一声。郑辕没有因此噤声,反而更加兴奋:“还真是!我也是琼市的!琼华集团可大名鼎鼎啊,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见到真人。”
“我以前还给贵公司投过实习简历呢,虽然没通过。现在倒好,这么直接见到您了,嘿嘿……”他说着,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关于这个大逃杀,你还知道什么?”沈琅专注地注视前路,开口问道。
郑辕明显放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遇到了“熟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呃,简单来说,就是拼尽全力活到最后、赚取积分。那个积分可以用来换东西,像是武器啊,补给品之类的,不过我听说‘商店’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才开放,有时间限制。至于如何获得积分,就是通过击杀怪物、敌对阵营,以及……玩家。”
“我刚进来没几天,积分只有两位数!”他连忙补充道,像是生怕二人动了歪心思, “哦对了,完成任务也能获得积分!比如击杀特定目标,保护指定NPC、或者摧毁敌方的设施,完成这些能得到大量积分。不过据说这些任务只有接近目标时才会触发,很看脸。”
他一口一个听说、据说,显然都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陈景言斜睨了一眼仍在兀自滔滔不绝的郑辕,不禁感叹道:“能活到现在,你的运气还真不错。”
郑辕表情放松,全然不见先前的恐慌,话也越来越顺溜,甚至因为跟二人熟络了几分,冒出了几句调侃的话:“嘿,我运气好,刚进来时碰见的老玩家是我的熟人,幸好有他帮忙,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凉了。可惜先前在那块儿战场我们走散了……”
眼看他说着说着又跑题,沈琅将话题拉回来:“视野中的两个数字代表什么?”
郑辕似乎很高兴自己能派上用场,连忙解释道:“左上角的是直播的观看人数,右上角的是积分。”
“直播?”沈琅眉头紧皱。这个信息出乎预料。直播,人们的生死,竟然变成了一场供人观赏的娱乐?
第43章 第 43 章 想不出提要了
【系统提示:新参赛者登场——编号X87, 已进入交战区域。】
【喔喔喔!来看新人喽!】
【新人的进入方式都这么有特色?这位帅哥怎么还在睡觉?】
【主播颜值绝了,只要别死的太快,老爷就打赏, 打赏!】
【长得帅有什么用, 赌一包辣条,又是花瓶一个,过不了几个回合肯定跪】
【前面的先别下定论啊, 说不定有惊喜呢,还记得前几个赛季的冷门黑马吗?】
【看脸也值了, 啧啧,这脸, 这身材】
【颜值玩家罢了,马上淘汰】
【哎哟主播的反应挺快的嘛,这一脚踢得真狠!有两下子!】
【真是新人吗?也太稳了, 不会是哪位大神捏的小号吧】
【等等,这姿势有点——】
【先磕为敬,快来看帅哥贴贴!】
【啧,原来是麦麸剧本, 告辞】
【垂直入坑, 这CP给我锁死!】
【什么情况?麦麸也看时机好吗, 就算是救人有必要这么亲密吗?】
【以我视力5.0保证, 戴眼镜的那个绝对hard了!】
【腐眼看人基, 一点肢体接触你们就磕?我准确率99%钙达告诉我,主播绝对是直男】
【走位意识意外的强,这帅哥有点东西】
【主播真的是新人吗?微操比老手都强,爱了爱了】——
车内安静了下来,郑辕不知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气氛突然变得古怪。特别是沈琅,他面色沉了下来,不知在思索什么。即使是郑辕都知道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机。
吉普车一路奔驰,路旁偶尔能见到破旧老化的路标,被战火和风沙磨损得难以辨认。庆幸地是他们没有走错路,不远处的废弃工厂逐渐进入视野,厂房周遭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动静。
沈琅握着方向盘,谨慎地没有贸然接近,将车停树林边缘。
“下车,先把车藏好。”
陈景言不等他吩咐就开始行动,从后备箱找到迷彩布覆盖车辆,再铺上一层落叶。郑辕跟在后面,尽管他摸不着头脑,但在沈琅冷静的气场压迫下,他还是闭嘴安静配合。
“差不多了。”沈琅扫视了一圈,确认车辆已很好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从后面进去,保持安静,不要惊动他人。”
三人避开没有遮挡的空地,绕了一圈从窗户较少的工厂背面接近。郑辕没有什么紧张感,像个好奇宝宝般不住张望着四周。
整个工厂寂静无声,场地开阔,没有敌人的踪迹。就算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立刻发觉,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谨慎。
“沈佬……”郑辕压低声音,做出夸张的口型,“我们为什么这么小心?这里挺安静的,不像是有人啊?”
沈琅抬了抬下巴,示意郑辕看向地面。他睁大眼睛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地面有些斑驳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是随处可见的黄土和碎石。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啊……”他咕哝道,声音比刚才更小了些,再次抬头看向沈琅。
后者指了指阴影处的角落:“你再看那儿。”
郑辕瞅了半天才发现门框阴影处的一抹血色,那暗淡的血迹几乎与铁门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不仅如此,地上零星几枚被踩入土里的弹壳被风沙掩埋,与黄土融为一体;斑驳的痕迹隐约能看出拖拽的方向,像是有什么重物被人拖走。
陈景言默契地替沈琅解释:“这里发生过一场较为激烈的战斗,并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对方显然在战斗结束后有意识地打扫过战场,伪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若是敌人已经撤离,根本不需要清理得这么干净。既然伪装得这么好,说明他们……”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可能就在附近,守株待兔,等猎物掉入陷阱。”
听到这番话,郑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发冷:“那、那我们还进去吗?”
“进。既然这里发生过战斗,说明这地方的资源值得两方人马抢夺。”沈琅目光凛冽,几缕散乱的黑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他刀刻般锋利的眉骨,不带分毫犹豫道,“就算里面什么都没剩下,也会有人主动把装备送上门。”
陈景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如常,不管沈琅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无条件赞同沈琅的判断。他拍了拍郑辕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郑辕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心渗出汗水,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琅和陈景言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恐惧。
借助建筑物和树木在夕阳下逐渐拉长的阴影,三人快速转移,一路寻找掩护,戒备可能存在的狙击点。他们靠近一侧破旧的铁丝网,沈琅示意陈景言和郑辕停下。
他半蹲下来,手指抚过土中的弹壳和浅浅的脚印,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
“从脚印的深浅和数量来看,这里至少有五个人,”沈琅气息沉稳,压低声音平静地分析道,“他们携带了重型武器,离开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小时。”
“沈佬……”郑辕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喘着气,即使尽全力放轻动作也无法避免发出脚步声,远没有沈琅和陈景言那般老练。
他无意识地抓了抓裤子,不时扭头张望四周,总觉得有双无形的眼睛暗中盯着自己:“要、要不,你们进去吧,我、我在外面放哨。”
此话一出,陈景言嘴角挑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他神色不变,略微侧目瞥了一眼这个怯场的年轻人:“你要是害怕,现在离开也行,我们不需要累赘。”
郑辕顿时窘迫起来,脸色泛红,手足无措,吞咽了一口干涩的口水。他勉强挤出笑容,小声说道:“那个,我只是觉得、觉得我在这里望风更安全……”他的话越说越心虚,连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沈琅站起身,正要拍打手上的尘土,陈景言就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认真地为他擦拭手指。
他没有理会陈景言的动作,转过头对郑辕道:“你留在这里,不代表安全,只会暴露自己的踪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听到这话,郑辕的神色更加难看。他清楚留在外面的风险,愣了一秒后,牙一咬,点点头跟上了二人的脚步,生怕被丢下。
沈琅扫视一遍工厂周边,选择了一处未被电网覆盖的生锈铁栅栏作为进入点。他后退几步,然后猛地加速,双腿发力,轻盈地跃起攀上足有三米高的栅栏。
双手抓住了栅栏上方,臂力让身体稳短暂地悬空,西装外套被风鼓起,如一只动作矫捷流畅的黑豹,落地无声,动作一气呵成。
沉稳地落地后,目光短暂扫视了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新的威胁。
紧随其后的陈景言动作同样迅速,翻越栅栏时也毫不含糊。
而跟在后面的郑辕,则笨拙得多。初见三米高的栅栏时他便皱起了眉头,额头上渗出汗珠。虽说他尝试模仿二人的动作,但显然没那么顺利。胡乱地攀住铁栏杆,借助双手和膝盖的力量艰难地往上爬,动静不小,脚步在碰到铁网时甚至还发出几声“哐啷”脆响。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双手努力抓紧那冰凉的金属网。当他终于爬到上方,尝试翻过去时,由于动作不稳,一条腿还勾在栅栏上,险些摔了下来。幸好他及时调整,不至于跌落,但整个过程中发出的响动让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等他好不容易翻过栅栏时,已是满头大汗。郑辕气喘吁吁地站稳脚跟,用手抹了一把额头,抱怨地嘟囔了一句:“我玩《绝地○○》的时候可没这么难!”
他瞅了一眼面不改色气息稳定的二人,“不,不带这么比的吧……”他小声咕哝,“这年头总裁也要文武双全了吗?”
沈琅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词,稍微理了理衣领,便朝着破旧工厂的深处前行。陈景言不紧不慢地跟上,两人的默契配合,一个眼神就能传递足够的信息。
他们来到工厂后门的一处破损的窗户前,沈琅示意二人停下。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轻轻推开窗户,率先翻了进去。陈景言紧随其后,动作轻盈无声。
这里乍一看像是个废弃许久的炼钢厂,内部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钢铁传输带歪斜着停在半空,几根粗大的钢管从头顶垂下,暴露的电线垂吊在半空。四周的墙壁上隐约还能看到红色油漆刷的安全标语,如今早已褪色。远处堆放着已经完全报废的大型钢板卷曲成团,角落里的冷却池内积水凝成了粘稠的淤泥。机台上传来阵阵金属的吱嘎声,像是被风推动发出的异响,每一声都被回声大了几十倍,极具压迫感。
然而沈琅注意到,部分设备和机器却不像是炼钢厂应有的,反而像是应该出现在实验室的精密设备。
巨大的吊车下方是一个简易的操作室,玻璃大部分都碎裂了,只有几扇窗户残留着些破碎的玻璃边框。门锁已经被破坏,斜挂在铰链上,随时可能掉落。
沈琅走在最前方,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板,走进昏暗的小屋里。里面充斥着陈旧的金属味和久未散去的霉气。铁锈沿着墙壁蔓延,像干涸的血迹爬满了整个房间。最显眼的是墙角倒卧的一具尸体。尸体早已干枯,肌肉萎缩,皮肤紧贴着骨骼,双手还死死握住操作台的控制杆,像是要拼尽最后一口气试图重启机器。
郑辕看了一眼尸体,吓得连退数步,他喃喃道:“这地方真的不对劲,我们不该来的……”
第44章 第 44 章 金属
【没想到咱新老公居然是大总裁啊啊啊!】
【我老公简直是小说走出来的霸总天花板!晚上做梦有素材了, 嘿嘿】
【慕了慕了,能和沈总一起逃亡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
【淦!!!沈总的视线杀我了,我可以——!!!】
【助理X总裁我先磕为敬, 护主的样子好有安全感】
【主播绝对是攻好伐?别磕逆了】
【沈总好像有点精神不济, 昨晚被压榨得这么惨吗?是战斗还是床咳咳】
【这小子可真会舔,跟我老公同处一车便宜你了】
【刚才陈助扶了一下沈总的腰!啊啊啊CP粉们赶快截下来!】
【一套流畅动作真赏心悦目啊,又美又强!】
【好man啊!太A了!这就是所谓的西装暴徒吗】
【老婆的腰好劲, prprprpr】
【这宽肩窄腰的比例是真的存在吗(口水)】
【←前面的答应我别泥如此alpha中的alpha的男人好么!】
【这助理怎么回事,一直贴着沈总?卖腐biss】——
沈琅俯下身, 仔细检查尸体。由于气候和环境的关系,尸体保存得比预料的还要完整, 没有腐烂腐化。尸体的皮肤像是经过风干的羊皮纸,紧紧贴在骨骼上,呈现出奇异的褐色, 像是血肉和水分完全蒸发了。表面的干皮如同脆弱的纸片,稍稍一碰就有碎屑散落下来。
这具尸体不像是自然脱水,按理说,暴露在外的皮肤由于阳光或环境影响, 应该会干枯得更加严重。然而尸体无论是被衣物覆盖的地方还是暴露在外的部分, 干枯程度都基本一致。
身体中的水分在短时间内被蒸发殆尽, 只有瞬间高温或者能量攻击的手段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陈景言也蹲下来检查, 补充道:“没有发现外伤, 也没有物理打击痕迹,死前没有遭遇常规意义上的战斗。杀死他的方式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除非存在我们不知道的武器。
他观察了一下尸体握住控制台的双手,有明显死前拼死挣扎的痕迹,但最终却没能将手中的控制杆拉下。他转过头, 看向沈琅,“这个人在死前想做什么,或许与这里的设备有关。”
“难道是触电?”郑辕躲在二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尸体,又立刻缩了回去,“会不会是机器漏电,把他电死了?”
“不太可能,”沈琅摇了摇头,指着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如果是触电身亡,电流经过的部位应该会有严重的灼伤痕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控制台上。控制台的金属面板上布满了各种按钮和指示灯。他没有冒然去碰控制杆,俯下身接着最后一点阳光,细致地检查操作台上的每一个按钮和标识,尝试理解这个控制台的用途和操作流程。
最后一缕夕阳余晖掠过控制台,沈琅余光捕捉到一闪而逝的银色闪光。他低头仔细查看,只见控制杆移动的凹槽内,一块银灰色的金属卡在拉杆底部的缝隙中。那块金属切面光滑如镜,看起来像是经过高精度切割的装置部件,折射微弱寒光,与周围锈迹斑斑的机器显得格格不入。
陈景言敏锐地捕捉到沈琅的意图,不等他发话,便从旁边散落的铁丝中挑了一段还算完好的,三两下扭成简易的镊子模样,递到沈琅手中。
当沈琅和陈景言全神贯注的操作时,郑辕站在门口与二人保持了一段距离,离尸体尽可能远。工厂里弥漫着的腐臭味和那具干枯的尸体让他几欲作呕。他嘴唇忍不住抖动,目光游离不定地扫过房间的一切,就是不敢再朝那具干尸看上一眼。
虽然已经在游戏中挣扎求生了数日,但他的运气一直不错,几乎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即使是之前的枪林弹雨,也是慌忙逃窜,几乎没有直面死亡。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尸体,诡异的死状更是让他头皮发麻,光是这视觉刺激,便足够让他反胃。
他靠着门板偷瞄了一眼沈琅和陈景言,这两个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总裁,一个是精明干练的特助,应当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可却比他这个经验丰富(打游戏打的)的老玩家(自称)还要镇定自若。即使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依然专心致志地摆弄那台机器。
如果不是二人还穿着西装皮鞋,他简直要怀疑他们是哪儿来的大神故意扮猪吃老虎。
不,也许正是要扮猪吃老虎,所以才要装得像新人……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沈总……再深一点,那里、夹的…太紧……”陈景言认真地看沈琅试图将金属片夹起来,呼吸间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琅的耳廓上。
沈琅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精巧地发力,然而那银灰色的金属片却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一般,怎么都夹不起来,“太滑了……”
“您慢点,对,顶到那个点就……”陈景言站在沈琅身后,微微俯身,几乎贴在了沈琅的背上,声音极其温柔地引导着,“再往里一点,对,就是那里……再用点力……”
他一只手撑在控制台上,另一只手虚虚地覆在沈琅的手背上,引导着他的动作:“快、快出来了……就要到了……唔!”
卡住操纵杆的金属片比想象中还要光滑,再加上这简易镊子的限制,他手稍微一抖,就以失败告终,铁丝也报废。
“再来一次吧……这次在用力一点也没关系。”陈景言将几根铁丝赶在一起让其更加结实,鼓励道,“别急,沈总,这东西卡得很紧,得慢慢来……您再往上一点,对,就那里,用力……”
“您放松一点,太紧张了可不行……”
【卧槽,他们在干什么?我直接斯哈斯哈】
【救命,我老公怎么可以被别的男人这样那样!】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信吧?这妥妥的剧本啊,卖腐罢了】
【沈总这腰好细啊,肯定很有劲儿(流口水)】
【这助理好会啊,我也想顶沈总】
【只有我一个人关注剧情么,工厂的氛围好恐怖,这尸体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啊啊啊啊,kswl,我要录屏(姨母笑)】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赌一个火箭筒,这俩人下播就doi】
【这年头还有人看不出来是演的吗?这就是为了吸引腐女观众的】
【烦死了,这特助赶紧滚开,别碰我老婆!】
【沈总看看我!我可以!我什么姿势都可以!】
【前面的别发癫了,这可是直播,不是你家卧室】
【离谱,大老爷们搞什么男同,能不能搞点阳间的剧情】
【别乱磕cp,沈总已经有老婆了,他老婆孩子热炕头】
【没错,我证明!他老婆就是我!】
相比起沈琅那边的聚精会神,此时郑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再度涌上心头。每次有危险临近时,他都会生出这样一种莫名的直觉,也多亏了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让他躲过多次危机。
郑辕低声自言自语:“不对劲,这地方肯定有埋伏……”他眼珠滴溜溜地打转,警戒四周视线范围外的死角,就在他看向左上角时,郑辕一愣。
不知何时,观看人数居然暴增到两千多!“这是什么情况?!”他心中警铃大作,自己人气巅峰时也不过百,平时更是可怜的只有个位数,怎么忽然多观众突然涌进直播间?!
凭他的经验来看,观众最喜欢看惊险刺激的情景,每当出现重大危机或激烈战斗时观众人数都会飙升。现在一下子创下新高,这说明什么?肯定是这工厂里藏着什么要命的东西,比他之前遇到过任何一次危机都要危险!
“你们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郑辕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满是忐忑,“观众突然多了这么多,肯定有什么危险靠近了!之前我遇到这种情况都是……”
话还没说完,沈琅终于将卡住的金属片夹了出来。那金属片入手冰凉,银灰色的表面光滑如镜,入手的触感十分特殊,明明质地极为坚硬,摸起来却感受到奇怪的柔软弹性,像是触碰到了活物一般的异样感觉。
金属片取出来后,卡住的拉杆失去了支撑,随着重力滑了下来。紧接着,面前的操作台随之启动。
操作台上的指示灯和按钮大部分已经坏掉,但寥寥几个还闪烁的指示灯证明它依旧通着电。与此同时,工厂深处响起了轰然的响声,像是金属摩擦和老旧的机械开始运作。
陈景言立即上前,将拉杆搬回原位,并用铁丝堵住凹槽确保拉杆不会再次松动。然而似乎为时已晚,轰鸣声不停,甚至越来越响。
沈琅当机立断:“先撤退,寻找伏击点。”
他率先离开操作室,刚迈出半条长腿,陈景言忽然急促低声道:“等等!”他大力按住了沈琅的胸口,猛地把他拉回房间内。沈琅反应极快,瞬间调整姿势蹲下,躲在操作台后。
郑辕跟在最后,没反应过来就撞上了陈景言的背,他连喊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反应过来的沈琅一把抓住拉下躲到了掩体后方。
咚、咚、咚。
脚步声被工厂深处机器运作的轰鸣声掩盖住,仔细聆听才会发现。沈琅可以确认,靠近的家伙穿着厚底军靴,脚步沉重稳健,对方应该是训练有素、很可能装备齐全的武装人员。
第45章 第 45 章 伏击
工厂主控室里, 几个早已老化的屏幕还在运作,虽然画面有些失真,但基本能够监控到工厂内的大部分区域。
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正在翻阅桌上的文件和电脑中残存的数据, 偶尔彼此交换简短的信息。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 他的双目紧盯屏幕,手指有节奏地在一把匕首的刀柄上敲打。
工厂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像是机器的引擎突然被启动。为首者眉头一皱, 目光迅速投向监控屏幕,四周的监控画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看不出有人进来。” 操作监控屏幕的人扫视着几组视频, 在面板上划过切换角度。密密麻麻的画面交错出整个工厂的内部构造,但所有的通道都没有丝毫动静, 连尘埃不没见得动弹一下。
为首者站得笔直,一身黑色战术装备衬托着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体格。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冽如鹰的锐利双眸。他双手背在身后,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没什么奇怪的,从监控死角进入也很正常。”
“分成两队,查明情况,”他简洁有力的命令, 只是看了屏幕一眼, 便示意手下迅速采取行动, “A组往东, B组探西南方向。发现敌人, 你们知道怎么处理。”
控制台上的键盘发出了几声机械的脆响,他的手下们已经各自拿起武器,快速的用手势交流了一番,随即两组人分散行动。
主控室里只剩下为首者一个人。他凝视着屏幕,没有离开的意思。几幅画面切换间, 他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帧,吊车的角落里闪过细微的动静。他的目光一沉,透过通讯系统,低声命令道:“去车间勘察,注意死角区域。”声音穿过沉寂的电流,发出了隐隐的震动。
“收到。”——
两名士兵一前一后慢慢地穿过通往东侧的走廊,二人穿着厚重的防弹装备,脚上踩着厚底军靴,发出的声响沉稳而规律。他们各自手握自动步枪,头上戴着夜视仪。随着夜幕降临,工厂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夜视仪成了他们唯一依赖的工具。
其中一个高大壮硕的士兵随意地用枪身撞了一下身旁的铁栏杆,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他毫不在意,转头对身旁的同伴说道:“喂,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老大变得不对劲了,自从上个赛季之后。”
同行的另一个士兵紧紧跟着他的脚步,听到这话也不由停顿了一下,叹息道:“嗯,我也感觉到了。他那时候好像见到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反正从那次之后,就感觉他一直很紧绷,话也变少了。”
士兵扫了扫面前昏暗的地面,阴影与废弃物随处可见,原本机器运作的声音逐渐减弱。
第一个开口的士兵又道,手紧了紧枪,脚步放得更慢。他转头往另一个人身上瞄了一眼,“你说,上次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我听见些风声,说是老大在‘那个地方’遇到了什么见鬼的东西……总之最后没人活下来,就他一个人回来了。”
前方传来“砰”的一声,二人顿时噤声。走在前方的士兵本能地抬脚,打算上前查看,然而身旁的同伴抬手制止了他,低声说道:“等等,可能是调虎离山。”
他站在原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他们周遭可能藏人的地方,夜视仪扫了一圈,但并未发现异常。
另一个士兵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大惊小怪,你电影看多了吧。” 不以为然地朝着发出动静的方向迈步走去。
在厚重的夜视仪之下,周围的一切被染上一片淡淡的绿色,地上随处可见各种生锈的零件和铁链。这条走道畅通无阻,并未有能藏人的障碍物。
“什么也没有,”他转过头道,“估计是老化设备零件掉了……”
“……人呢?”
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的夜视仪未能捕捉到任何异常,屏幕上呈现出来的景象也只是空无一人的废弃走道,然而本应该站在原地的同伴却无影无踪。
他迅速按住耳麦低语道:“老大,东侧走廊有点问题。”
“刚才他就在我旁边。”
“好,收到。”
他缓缓地移动脚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夜视仪下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前方几米的距离。
他退回原来的位置,正好看见柱子后面露出一只脚。快步靠近,枪口已经做好了准备瞄准,而出现在视线里的,却只有昏倒的同伴。
“怎么回事……”他蹲下去,用手指探向对方脖子的颈动脉,“还活着……”
然而话音未落,背后有细微的风声划过,一击狠狠落在后颈。他整个人眼前一黑,双手握枪的动作还未反应过来,就直直倒在了同伴的身旁-
沈琅捏了捏指关节,几声清脆的“咔咔”作响。他利落地站起身,望着倒在地上的两名士兵,刚才的伏击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就连他自己有些惊讶于出手时的快准狠。四肢的协调性和爆发力像是经过无数次训练,动作流畅得近乎肌肉记忆的战斗反应。
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间。沈琅利落地解下其中一个士兵的武器装备,将有用的装备套在自己身上。夜视仪、战术头盔、还有坚实的防弹背心都坚固精良,还有最有价值的武器、匕首等。
他脱掉一天奔波下来沾满了灰尘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皱皱巴巴的白衬衫。布料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隐隐透着下方健康的肤色,勾勒出肌肉的的轮廓。
沈琅抬手将防弹背心套上,腰部的锁扣系紧,勒出结实的腰线。他伸出手调整了一下战术手套的魔术贴,指节分明,青筋鼓起,腕部的骨骼轮廓也因为用力而突显。接着又将备用弹夹插在背心口袋中,带上夜视仪,昏暗的视野迅速变得清晰。
正当他穿戴好,头盔内的内置耳麦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032,报告情况。”
瞥了瞥地上两个昏迷的人,沈琅没有回应。
耳麦另一边的声音并不急躁,短暂的沉默后,对方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语调更加冷冽:“很好……小老鼠,我会找到你的。”低沉如同贴在他耳边低语。
沈琅面不改色,将耳麦和头盔摘下来扔在地上重重踩碎。不确定其他装备上是否有安装定位追踪装置,沈琅干脆将手表、护臂这些看起来带有电子设备的东西一并扔到了远处。
接着,他干脆利落地取下对方腰间的几颗手雷,将能带走的资源全部拿走,但对于两把自动步|枪他犹豫了一下。
自己没有办法携带这么多武器,但留下又可能会再度落入敌人的手中。他略一犹豫,正在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摧毁武器时,一道黑影忽然从空中“飘”了下来,悄无声息——居然是一个军用背包,准确无误地落在他面前。
他分明听到了风声,可背包落地却没发出半点声响。好像是从天而降,也像是虚空中突然生成。
【操作帅炸了!!反手一招漂亮得不得了!】
【我人已经弯了,沈总这是去杀人还是去走秀】
【老公的胸肌都要把衣服崩开了吧!】
【嘶,平时穿西装完全看不出来吧,这肌肉,完美不夸张】
【老婆快点打开包啊!我给你送了爱心物资快点用吧!ywwy老婆让我埋胸】
【好绝的胸肌和腹肌,男人的腰,夺命的刀】
【好耶,这片我给满分,就为了沈总的大乃!!】
沈琅谨慎地靠近背包,拉开拉链翻看了一遍内容物。背包内整齐放着医疗包、备用弹匣,甚至还有两瓶能量饮料。物资非常丰富,但沈琅依旧谨慎,他在拿东西前抬头迅速扫视周围,确保没有任何潜在的陷阱或暗处埋伏。
确认安全后,他将无法携带的东西塞入背包,甚至连那将近一米长的自动步枪都能放入,仿佛这背包并没有底。
然而当他试图将最后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放进去时,却发现小巧的军刀却无论如何也放不进去。不禁想起童年时玩的射击游戏,游戏中的背包有固定的格子,不管物品是大是小都占用一个格子,而当格子满了,再小的东西也放不进去。
【新人很有潜力啊,才多久观看人数已经破三万了】
【主播怎么不道谢?没看到观众打赏了么,总裁就这么没礼貌?】
【别尬黑好么,我们沈总是新手,好多功能还没开放,看不到弹幕】
【新人能有这身手?我不信】
他才将背包重新整理好并迅速背上,就像游戏一般,无论装了多少东西,背包背起来的重量始终没有变化。
这一切未免显得太游戏化了。求生、积分、直播、奖励规则,让人不由得想要去相信这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虚拟现实的游戏。
可这是游戏么?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清晰地感受到指尖接触冷硬枪支的触感。
擦过发梢的子弹、爆炸引发的热浪、干燥的风沙、痛感和危机感竟如此真实,至少在他所生活的世界中,并没有如此发达的科技。
他内心没有半分侥幸,若是当真失败了,下场就是死亡。
如果这是游戏,那为什么一切如此真实?反之,如果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又是什么人在操控这一切?又是谁能够将他们的生死搏杀呈现在观众面前,任由不知多少双冷漠或好奇的眼睛评判他们的命运?
如果就连观众也将这一切当作虚拟现实的游戏,那他们绝不会对玩家抱有任何同情和怜悯。
他们只是在娱乐,观看一场娱乐刺激的真人秀取悦自己,不会去关心台上的每一位“演员”究竟如何痛苦挣扎。
第46章 第 46 章 故人
月光透过残破的天花板洒进昏暗的长廊, 地面被划分出参差不齐的银色碎片,映照出地上的灰尘和脚印。长廊里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更加清晰孤寂。
郑辕则小心翼翼地跟在陈景言身后, 时不时探头探脑, 小声喃喃自语,几次试图打破这份让他感觉压抑的沉默.尽管他几次想要搭话,陈景言像没有听到一般, 连回头的动作也没有。
“陈哥,这里这么黑, 你有没有觉得……”
没有回应。陈景言自从跟沈琅分开后,几乎不曾看他一眼, 也不曾回应他的絮絮叨叨。
这种冷淡让郑辕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再怎么说也是一起行动的伙伴,不至于全程不理人吧?他偷偷抬起头,看向走在前方的陈景言。对方目视前路, 背脊挺得笔直,肩膀纹丝不动,步伐稳健。
突然,陈景言停住了脚步。郑辕差点撞上他的背, 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面前是一条分叉的通道, 右侧是月光照不到的深处, 彻底淹没在黑暗之中, 而左侧的长廊则仍有些许模糊的影子晃动。
“这里有岔路,我们分头行动。”陈景言简单地说,语气冷淡,并未看郑辕一眼,“你选一条吧。”像是在公司会议中发布命令的语气, 不容置疑。
郑辕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满是抗拒:“别别别!分什么啊陈哥,我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他连忙央求,声音带着几分慌乱,“这里太危险了,万一有埋伏呢?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吧!”
“要是我走丢了怎么办!真遇到什么敌人,我肯定就交代了啊……”话音未落,他感受到陈景言冷冽的目光投射过来,那双冰冷的眸子在昏暗的月光下如利刃。仅仅是一个简短的目光,就让郑辕浑身发寒,脚下顿时站不住脚,咽下了所有将要出口的话语。
“听不懂我的话吗?你现在选,还是我帮你选?”陈景言语气平静,并无威胁之意。然而郑辕望着他,全身发毛,一股冰冷的寒意直钻心底。
全然不同于和沈琅交谈时的恭敬和温顺。此时的陈景言面无表情,那是对生命全然不放在心上的冷漠。
郑辕头皮发麻,几乎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他敢打赌,若是自己再磨叽下去,陈景言真的可能会动手。他印象中那个温和有礼的总裁助理,在这廖无人烟的废弃工厂内,显得比任何敌人都更为危险。
郑辕只能硬着头皮往左边略微还有些月光照亮的通道指了指:“那、那,我走这边……”
“很好。”陈景言的嘴角稍稍弯了弯,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不再理会郑辕,径自迈步走向另一头被黑暗吞噬的通道,步伐稳重,好像完全不担心这条岔路上有什么埋伏一般。
郑辕不敢再多停留,硬着头皮缓慢挪向左侧的通道,脚步声逐渐远去。
长廊中,陈景言停下了脚步。
他收敛了往日温和得体的笑容,脸上浮现的是令人心悸的冷酷表情,带着丝丝阴郁的锋芒,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捕食者。他平日展现的所有温和只是面具,而此时,面具落下,显露出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寒冰。
他本可以无视郑辕这个拖后腿的家伙,但因为沈琅的命令,他才暂时压下了心中的不耐。
随着郑辕的脚步渐渐远去,他也没再急着动身,而是以极为熟练的手法翻身躲入旁边一块残破的铁板后,潜伏起来。
漆黑长廊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被风吹动的金属发出“叮当”的撞击声。陈景言俯身贴近地面,仔细听着。他很快听见一阵接近的脚步声,沉稳、有力,脚步间透着特有的沉重感,明显是穿着厚底军靴,甚至可能还背着武器。从脚步声的节奏和音量判断,对方应该是经过训练的士兵,或者,佣兵。
“一个人……”他在脑中飞快分析,默默数着步伐,“七、八……”
脚步声逐渐变大,陈景言估算出目标的距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正是他最喜欢的猎物到手的时刻。
就在那名全副武装的巡查者经过障碍物边缘时,陈景言的动作如鬼魅般迅捷,毫无迟疑。他左臂前伸迅速勒住佣兵的脖颈,肘部用力一扣,紧紧勒住对方喉管。佣兵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脖子一痛,一股极大的压迫力让他整个人往后倒去。
陈景言另一只手扣住对方持枪的右臂,压制了敌方动用枪支的可能。他整个身体随着对方的力道压制住对方,动作干脆利落。
那个佣兵的膝盖猛然抬起,意图攻击陈景言的腿让他失衡,但他的动作已经被陈景言预判。陈景言脚下一挪,迅速避开了这一下突击,而锁喉的力道陡然加重,对方喉中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呜咽,头盔下的脸瞬间涨红,呼吸急促起来。
但这并不足够,面对一个全副武装的敌人,简单的偷袭远远不够致命。他随手从敌人腰侧抽出一把匕首,精准无比地切入了头盔护目镜旁边的缝隙。锋利的刀刃透过护目镜插入对方侧脸,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冷光。紧接着,他猛然将手中的匕首拔出,顺带着甩出一片热血。对方在一瞬间的静止后,身体失去力道无声地瘫倒。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动作极为利落,一场袭击迅速宣告结束,没有给对方发出警告的机会。他瞟了一眼倒下的佣兵尸体,接着恢复站姿,不慌不忙地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熟练地将它插入自己的口袋。
“嗯,许久没动手了,”他舒展了一下肩膀,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还不错,看来没退步。”
陈景言俯下身搜刮那人的装备,解下腰间的枪支,顺带把对讲机和剩余子弹之类方便携带的装进口袋:“这些东西沈总会用得上。”
他摘下对方的耳麦,将通讯设备调至静音模式,但没有扔掉。他没有直接切断连接,依旧让耳麦维持与对方指挥系统的沟通——对方可能很快会有所怀疑,但在此之前,他还有时间利用对方的情报网络获取更多有利的资讯。
完成这一切后,陈景言没有丝毫耽搁,跃上旁边的一排栏杆,高度差不多有三米,障碍物横亘在半空中,他的动作却依旧流畅,几步便跨了过去,连呼吸声都不曾加重——
与此同时,郑辕那边显然没这么从容。他沿着昏暗的通道瑟缩着缓步前行,不时瞟一眼左上角的直播观众数量。当他发现观众人数骤然下滑,内心悬着的那根弦也稍稍松了些,这意味着暂时没有什么危机,观众都失去了兴趣。
他心里念叨着,腿上的劲儿也稍稍松懈下来,步子渐渐慢了些。理智一回归,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路太过卑躬屈膝。凭什么对沈琅和陈景言二人言听计从?他们不过也是自己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没有非要一起行动的理由。
确实,如果没有沈琅和陈景言,他根本不会一时冲动闯入工厂。说不定现在他已经能跟其他同伴汇合了。
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脱身?郑辕闪过这个念头,双脚本能地向来时的路转去,想到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忽然有些心动。
毕竟与他们非亲非故,现在摆明了也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同伴。越想越觉得不安,他思索着,趁他们两个还在前面行动,自己只需要悄悄绕回车边,把那辆车直接开走,反正对方也追不上来……
突然,脚步声从背后响起,郑辕全身僵住,心脏疯狂地跳动。慌乱中他结巴道:“我没想逃跑!”
但当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时,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陈景言,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全副武装的佣兵,手中正握着黑漆漆的自动步枪。
那男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迷彩装,黑色的作战靴敲打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郑辕瞪大了眼,汗毛瞬间倒竖。他慌忙朝后退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跳声如擂鼓一般,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
士兵面无表情地站定了几秒,目光冷冷地扫过郑辕浑身上下,一言不发,慢慢向前逼近。郑辕感觉背后都是冷汗,他吞咽了一下,努力压制住颤抖的声音,“别、别开枪,我不是敌人……”
话还没说完,那士兵已经抬起了枪口,枪口黑洞洞的瞄准了他的方向。郑辕呼吸一滞,慌忙想从兜里掏出什么证明自己“无害”的东西,但手脚早就不听使唤。
正当他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长廊尽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陌生男人本能地警觉转头,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黑影猛然窜出,动作如闪电般迅猛,精准地踢向士兵持枪的手腕。巨大的冲击力让枪口瞬间抬高,“砰!”子弹擦着天花板射出。随即,一条迅捷的黑影迅速贴近士兵,悄无声息地绕在对方身后。
郑辕怔住,随后才看清那黑影,正是陈景言。
佣兵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刻举起另一只手发起防御,但他的动作还没完全到位,便被陈景言死死扼住了咽喉,劲道狠辣地往后一拽。
“呃——”敌方士兵喉咙发出压抑的闷响,试图挣脱,但脖子被陈景言的力道锁住,呼吸越来越急促。士兵挥起手肘企图反击,陈景言身体向后闪避,金丝边眼镜在一阵金属撞击声中滑落碎裂。
“可惜了。” 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动作没有丝毫停滞,顺势将对方压在了地上,反手用力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使其反关节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陌生男人的右臂瞬间被陈景言强行扭成了一个反人体的角度,剧痛令他发出短促的一声闷哼,但来不及呼喊更多,他整个人已被陈景言制服在地。
尽管对方拼命挣扎,试图用左手去拔腰间的匕首,但此时的陈景言已经完全掌控局面。他将膝盖牢牢顶在对方的背部,迫使其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然后利落地从对方腰间将匕首拔出,干脆利落地架在敌人的脖子上,呼吸依旧平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
“你的同伴在哪?”陈景言语调冷淡,像是在讨论天气般平静无波。然而压在男人后背的力道分毫未减,带着毋庸置疑的强硬与压迫。
敌人咬牙低吼着,不肯透露半分。陈景言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没有丝毫迟疑地用匕首在对方脖颈处划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我可没多少时间浪费在你身上。”陈景言依然语调平静,可言语中的威胁如同毒蛇般盘旋在对方耳边。男人的呼吸加重了几分,最终还是忍不住气力涣散地松了口:“东…东面……在…东面的主控室……”话音未落,就被陈景言一击封喉,身体瘫软了下去。
郑辕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切,只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没有了那副金丝框的遮掩,陈景言露出了原本锐利得让人心寒的双眼。那双眸子如冰刃瞥了一眼郑辕,让他浑身发凉。
他意识到,刚才那些逃跑的念头,全都是错误中的错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抱上他们的大腿,活下去。
郑辕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陈景言,支支吾吾地说道:“谢、谢谢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陈景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只是摆弄着步枪,好像在确认这把武器的性能。
郑辕长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总算逃过一劫,身后传来陈景言平静的声音。
“你应该感谢沈总,如果不是他的吩咐……”
他站在背光处,面上看不清表情,但郑辕的危机感告诉他,对方的目光紧盯着他。
郑辕吓得浑身一僵,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他转过身,战战兢兢地看着对方,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虽然月光昏暗,长廊寂静,但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我、我……” 郑辕哆嗦着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在那冷冽的目光下,任何多余的语言都像是强行拼凑出来的狡辩。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陈景言这时朝前迈了一步,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双手搭在长枪上,淡然自若地迈开步子,动作优雅,但每一步却都踩在郑辕的神经上。片刻后,他终于站定,声音幽幽地接了下去:“你要知道,我可以让人不留痕迹的消失。”
“我不会再提醒你第二次。”
郑辕只觉喉咙发干,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泼下。他脚下有些踉跄,努力挺直了背脊,却连视线都不敢对上陈景言的目光,只能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明白……”
他心中明白得很,就凭刚刚展露的身手,陈景言如果真要他死,他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郑辕苦中作乐地想着,自己至少还活着,无论如何,都得抱紧这大腿。
再小的卒子,也渴望活下去。
想到这儿,郑辕的胆子不由大了一些。他跟在陈景言身后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问出自己长久压在心底的疑问:“陈,陈哥,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身手也太好了吧,根本不像什么助理……”
这一问出口,郑辕心里又有点后悔,生怕引起陈景言的不满。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陈景言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声音依旧淡然无波:“我不过是个特助罢了。”
说到这里,陈景言顿了顿,目光温和了几分:“身为助理,为沈总扫清障碍,只留下有价值的东西,这不正是我的职责吗?”——
主控室内是整个工厂唯一有亮光的地方。佣兵首领懒散地靠着椅背,双腿翘着搭在桌上,带着几分不耐和漫不经心,一手把玩着桌上的□□,另一只手散漫地搭在扶手上。
战术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那双瞳孔深处泛红,整个人散发着懒散而危险的气息。他静静听着耳麦里传来的消息,两组派出去的人竟然全都失联,这一连串的意外让他眉头皱了皱,但却没有因此产生半分担忧:“真是废物。”
虽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消耗品,死了也没什么影响,但行动如此不顺,让他难免产生了事情脱离掌控的不悦感。
房间里回荡着老旧电脑运作的低沉嗡鸣,直到一声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报告。”外面有人低声道。
首领听到声音,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枪,手指若无其事地在枪托上敲击,“进来吧。”
走进来的人身穿着熟悉的装备,带着护目镜和战术面具,看不清面孔。
那人的步伐太过从容,不带半点急促或狼狈。首领依然保持着慵懒姿态,双腿还搭在桌上,语调带着一丝玩味:“你倒是有胆子,这般靠近我。”
电光火石之间,手中把玩的枪口忽然转向来人的心脏,对着那个靠近的身影就是一枪!
“砰!”
突如其来的攻击如雷霆般迅速,但来人反应丝毫不弱。就在子弹射出的瞬间,沈琅向旁边一闪,子弹几乎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打在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钝响。
沈琅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迅速逼近。首领见一击未中,狠戾冷笑一声,立即从椅子上跃起,举枪瞄准沈琅再度射击。沈琅借助狭窄的空间飞速闪身,凌厉的子弹接连几次擦过他周身,却始终没能命中。
“哼,看起来有些本事。”首领低哼道。他不再依赖枪械,以同样迅猛的速度冲了上来。
沈琅脚下一转闪开一击,但对方的攻势毫不停顿,每一次出手都直取要害。沈琅及时躲闪,身体像是在本能地应对着每一次攻击,抬臂、格挡、回拳、反击。力量虽稍显逊色,但每一次打击都命中要害,不留一丝多余的动作。
首领侧身挡下沈琅的一记直拳,然而沈琅趁机一个肘击反打,重重地击中了对方的侧肋,逼得他不得不退后一步。
“嘭!”碰撞带来一阵闷响,首领眉头一皱,可他没有退让,反手用枪托向沈琅的下颚挥去。
枪托与沈琅的下巴擦肩而过,带着凶猛的风声。沈琅迅速扬头,躲避对方一击,同时一个扫堂腿挥向首领的双腿。首领被逼得再次后退半步,但他没有给沈琅喘息的机会,立即调整了姿势,将枪口迅速对准沈琅的腹部。
按下扳机的一瞬,却未曾料到沈琅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枪口高高扬起,子弹射向天花板。弹壳清脆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响,随着吊灯晃动,整个房间更加昏暗。
两人靠得极近,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冷汗混合着硝烟的气息。首领不得不承认,他终于遇到了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
“你是谁?”首领忽然开口,语调中不再是单纯的冷厉嗜血,而是对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产生了一丝好奇。他的一记低扫踢却被沈琅迅速挡下,发出沉闷的骨肉撞击声。
沈琅淡淡回应,没再刻意压低的声音因激烈运动带上一丝喘气:“也许你该先介绍自己。”
首领眸子一颤,这声音莫名的熟悉,但战场上犹豫就是致命的,他顾不得多想。下一瞬,沈琅已经出拳。风声在破空中刺耳呼啸,拳风压迫而至。
首领当即一个侧身闪过,右腿旋转带动军靴鞋尖的刀片,带着锋利的轨迹从下至上划向沈琅的胸口!
沈琅虽反应迅捷避开关键要害,但仍未能完全避过这一击,肩膀被锋芒划破了一道大口子,涌出的鲜血迅速扩散渗透入衣料中,半个肩膀衣物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剧痛在瞬间袭来,沈琅却只是眉头一皱,低头迅速后退半步调整站位。即使已经落入下风,他的冷静依然没有一丝减退。
首领的反应速度也一点都不慢,趁着沈琅后撤之际,他脚下转动,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冲了过来。匕首此时如同毒蛇般攀上沈琅的脖颈,刀尖带着冷冽的寒意划向他的喉咙。
“够快。”首领低声赞叹一句,这样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实在难得,他有些兴奋得想看看对方还能撑多久。
千钧一发之际,沈琅猛地后退半步,匕首堪堪擦着左耳,刀刃并未命中,刀风却割裂他的耳朵,战术面具的耳带猝然断裂。
刚好在他准备调整站姿时,对方抓住这个短暂的破绽,甩出一记重拳打在他面侧。伴随着“咔嚓”一声,沈琅的面具彻底掉了下来,旋转着飞向地面,发出清脆的落地声,暴露出沈琅的整张脸。
黑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前,凌厉的眉骨在昏暗的光线中投下阴影,冷峻的五官透出极度危险的气息。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的痛意微不可察,那双深邃如墨的黑眸,冷冷地盯着对面的敌人。
首领的目光瞬间锁死在那张熟悉的脸庞上,瞳孔骤然缩紧。
“是你?”
“原来是你……”他声音带着丝丝颤抖,那是极力压抑住情绪后喷薄出的狂热。“真的是你。”
沈琅保持着高度警惕,他的双拳略微收紧,肩膀和耳朵被划开的伤口隐隐作痛,热流自伤口慢慢滑落。
首领的动作停滞,漆黑的枪口也放下,瞳孔深处透出一抹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怀念?或许还有些说不出口的遗憾。
他沉默了片刻,抬手摘下自己的战术面具,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第47章 第 47 章 对峙
向往、不甘、复杂的怀念, 还有些许的怯懦,像是潜藏已久的潮水,在看到沈琅的面容后, 猝然泛滥。
瞿云廷想过会在怎样的场景重逢。灯红酒绿的酒会, 觥筹交错间,他漫不经心地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 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又或许,是在某个高档餐厅, 他坐在角落的位子,看着沈琅与人商谈合作, 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他移不开视线。他还想过,会在某个清晨,他开车路过沈琅常去的咖啡馆, 透过车窗,看到沈琅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岁月静好。
他无数次幻想与沈琅重逢, 却唯独没有想过, 会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在这个残酷的生存游戏里, 刀刃相见。
多少个深夜, 他独自一人坐在卧室里,手中握着私家侦探送来的沈琅最新的照片和资料。印象中那些青涩岁月已经逐渐被时间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照片中的沈琅,一个由内而外都愈发无坚不摧的男人。照片里,他有时候出席商业峰会, 举止之间无可挑剔;有时出现在社交晚宴上,与各界名流从容应酬。他变得越来越沉稳、游刃有余,一举一动皆是卓越风姿。
瞿云廷会将这些照片打印出来,细细摩挲。指尖划过照片上沈琅的轮廓,感受着那无法触及的距离。照片上的沈琅依旧是那般耀眼夺目,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而稳重。他将琼华集团经营得风生水起,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成为琼市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他会在深夜里反复观看沈琅的视频,一边手打奶泡。
那些公开场合的采访、演讲,甚至是娱乐节目中的片段。他贪婪地捕捉着沈琅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试图从那些细微之处寻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他还知道,沈琅经常加班到深夜,偶尔会去一家24小时营业的健身房锻炼。他还了解,沈琅的公寓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沈琅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买一杯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他知道沈琅的一切,却始终不曾出现在他面前。
他有很多方式可以见到沈琅。一场商业酒会,一次慈善晚宴,甚至只是一通电话。琼市就这么大,黑白通吃的瞿家与琼华集团有项目往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他想,总能制造“偶遇”。
只是,他不敢。
沈琅会恨他吗?恨他当年没有伸出援手?恨他当年对沈家落井下石?他害怕看到沈琅眼中的冷漠,更害怕听到沈琅的拒绝。他自认没有资格出现在沈琅面前。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分看到沈琅,可沈琅的眼神,却让他惊醒。
不,沈琅不会恨他,瞿云廷心想。他了解沈琅,他骨子里骄傲,不会将软弱示人。即使恨,也不会表现出来。
“好久不见……”瞿云廷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两个人认识?!信息量有点大啊】
【这新来的帅哥是谁啊?怎么跟瞿神认识?】
【哇这个新人有点东西啊,居然能跟大佬打得不相上下】
【瞿神这是手下留情了吧?不然这新人怎么可能撑得住?】
【瞿神以前好像没这么温柔过啊,这眼神宠溺得都快溢出屏幕了。】
【只有我注意到老大的手在抖吗?他不会是怂了吧?】
【前面的你怕是想笑死我继承我的蜜蜂花呗吧?老大会怂?你怕是没见过他一挑九的时候吧?】
【嘶,难道是前任?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
【新的CP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沈琅的确有些意外。他对面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沉默片刻后,才终于将一个久违的名字从脑海深处挖掘出来:“瞿云廷?”
如果不是因为他哥哥瞿云泽的某些私人关系,他可能要花费更久时间才会想起来。
过去的瞿二少爷何等意气风发,作风奢靡。他的身边总少不了昂贵的跑车、光鲜亮丽的衣饰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双桃花眼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世不恭,挥金如土,游戏人间。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无不透露出上流社会那股自然而然的优越感,那是一种源于出生的、被环境养出来的不可一世。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瞿云廷,早已褪去了那层贵气的皮囊,换上了一副沾满了风沙与血腥味的外壳。西装革履已被迷彩作战服和厚重的战术背心取代,那双曾经懒散地打量着世间的眸子,如今也只剩下狠厉与冷酷。
“居然是你。”沈琅眉头微皱,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故人,未免太巧了。
“……是我。”瞿云廷的声线低沉,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沈琅身上,准确地说是沈琅肩头的伤口上,那道被匕首划出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让我帮你包扎。”
瞿云廷本能地想要上前,却被沈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不用,我自己来。”他接过瞿云廷递过来的绷带,撕开伤口处的衣料,动作熟练地开始包扎伤口。
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看不清神色。尽管肩头还在流血,但他的动作利索,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瞿云廷望着他,喉结滚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默默后退了一步,目光依旧追随着沈琅的每一个动作,显然依旧对刚才自己的出手懊悔不已。
就在这时,主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景言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小跑才能跟上的郑辕。
陈景言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了沈琅身上,那镇定的面容迅速阴沉下去。当看到地上散落的弹壳、损坏的桌椅,再加上沈琅明显受伤的肩膀,陈景言没有多问,手指直接伸向腰间的枪套——但在即将拔枪的瞬间,被沈琅一声沉冷的“停下”阻止。
陈景言眉头紧皱,抬起的手掌在半空中顿了顿,紧接着不甘心地收了回去。克制住自己想将瞿云廷生吞活剥的冲动,只得咬牙作罢,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对面的瞿云廷。那张脸不再是以往的温和谦逊,而是犹如暴露獠牙的凶兽般锋利:“你伤了他。”
瞿云廷苦笑一声,没有过多辩解,目光始终停留在沈琅身上:“阿琅,真的很抱歉,我……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沈琅语气平淡:“一点小伤,不必在意。”
郑辕愣了好一会儿,慢半拍地意识到气氛的异常。他目光在瞿云廷和沈琅、陈景言之间扫过,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认识?”
沈琅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反而是看向了瞿云廷,随即转移了话题,冷静问道:“你在这场游戏里多久了?”
“说不上来。” 瞿云廷已经恢复了平静,先前的失态像是错觉,他眉宇间闪过几分沉思,“如果按照游戏里的时间来算,这是第三个赛季。”
“每个赛季都有新的规则,每隔一段时间,这个游戏会‘重置’。也就是说,不论玩家获得了多少积分或是多高的排名,当新赛季来临时,一切都归零。”
郑辕一听到“赛季”这个词愣了一下,他倒是知道不少游戏常见的概念,比如赛季、段位之类的,不过真正亲身置身其中,和自己的生命直接挂钩,这却让他越想越头皮发麻。
他顿了顿,揣摩着话头,试探性地问道:“那意思是,一场游戏结束,我们还是没法离开这里?”
瞿云廷没有回应郑辕,直到沈琅看向他,才开口:“只要活到最后,成为最终赢家,你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听到这番话,郑辕脸上露出了哭丧的表情,嘴里哀嚎着:“我一个青铜哪有本事?我只是想回家,我想爸妈了……”——
夜深人静,废弃工厂再次归于沉寂,只有偶尔从破旧墙体间传来夜风的呼啸声在空旷的工厂内回响。
夜幕低垂,月光透过破碎的天花板倾斜着洒入,犹如分割世界的银线。在这片寂静中,沈琅独自坐在制高点的栏杆上,背脊靠着金属横档。手中匕首在冰冷的铁栏上来回摩擦,发出细碎刺耳的声音。
他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唯有瞳孔中偶尔反射的月光的光辉。乌黑的发丝在这光影中透出夜幕的光泽,额前几缕发丝被风吹得略显凌乱,月光在他脸上镀上了银白的冷调,让他本就冷峻的轮廓更加分明。
手中的匕首打磨得越发锋利,映衬出他的专注,像是忘却了周遭的一切。此时此刻,他是月光下的影,冷冽、锋锐。
突兀的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寂静。
沈琅抬起头,那双墨色的眸子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平静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步伐匀称而沉稳。最终,陈景言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在月光下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失去了那副金丝框眼镜的遮挡,他的气质以往更显锋利,没有了平日里那副温和、克制的样子。如今的他目光如刀,隐含着些许阴霾。尽管如此,他刻意低垂着头,几缕刘海散乱地垂下,将眉目部分遮掩住,乍一看显得比往常温顺,然那隐约流露的气场却锋芒毕露。
“怎么?不去休息?”沈琅淡淡地问道,声音冷清,依然保持着惯常冷静沉稳的姿态。
陈景言闻声止步,抬起了那双藏在阴影下的锐利双眸,注视着沈琅。心中却泛起涟漪。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下,他依然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魅力令人难以抗拒。月光在他的侧脸上游走,将其棱角分明的面容雕琢得更为深邃出众。
“沈总,您累了一天,”陈景言嗓音低沉而冷静,语气维持着以往的温柔。“守夜这种事情,交给我吧。”
沈琅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磨刀,“时间未到,醒着更好。”
一阵夜风吹过,破旧天花板上的瓦砾随着气流发出沙沙声。
陈景言安静地站在一旁。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月光顺着他们的侧影延展,工厂内的寂静被映衬得愈发诡谲而神秘。直到那阵风停下,陈景言才迈步上前。
他站在栏杆的边缘,双手放在身后,没有打扰沈琅手中的动作。若隐若现的暗影里,他显得比平日更加锋芒毕露,那张俊朗的脸庞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润笑容,而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自压抑的情感。
“你有什么话想说?”沈琅冷淡地问,语气一如往常的不疾不徐。
“沈总,”陈景言终于出声,他缓缓抬眸,声音压得很低,“我认为若是让瞿云廷加入队伍,会产生更多不可控的风险。”
沈琅的眉梢几不可见地动挑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静,对于陈景言的担忧不置可否。
“他来自瞿家,大名鼎鼎的瞿家。”陈景言进一步劝说,走近了一些,但不急于靠得太近,他敏锐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您最清楚瞿家意味着什么,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义和规矩。”
沈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终于从刀刃上移向陈景言。他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反问,“你想说什么?”
“只是提醒您,即使曾经有再多的交情,他在这场游戏的心态必然早已改变。作为首领,他连手下都能随意抛弃,这样的人……”他点到为止,言外之意不用多说。
沈琅听完后,不紧不慢地收起了匕首。他抬头看向陈景言,淡淡地笑了一下,“变了的又何止是他?这世界上,没有人永远不变。”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像一块投进湖中的石子,荡起层层涟漪。陈景言的呼吸略显急促,眉头紧锁。“沈总……”他张了张嘴,心中隐隐预感到什么事将要发生。
“我明白。”沈琅将匕首插进腰间,他的姿势依然放松,目光却锐利如刀,“我并不信任他。倒是你……”
“陈景言,”月光下他的脸颊被阴影切割出锋利的线条,像是出鞘的刀刃,冷静得近乎残酷,“难道你就值得相信么?”
陈景言的脸上露出一瞬的不自然,但只是一瞬间。他嘴角那抹笑意稍稍凝住,紧接着迅速恢复过来。
沈琅从栏杆上跃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站在陈景言面前,双眸锐利如刀锋,直视对方。
“你是跟我时间最久的助理。你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陈景言沉默着,他没有再回避沈琅的视线,而是直视着沈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指尖微微颤抖。
“有些事情我不说透,不代表我不知道。”沈琅语气几近淡漠,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破,“‘猎影’,通缉榜排行首位的杀手。”
被最不想让其知晓的人提到已经与他的过去一同埋葬的代号,陈景言被阴影笼罩的面庞看不出情绪,心底压抑的暗潮却愈加翻涌,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肩背挺直,双手垂在身侧,依然保持那看似顺从的姿态。半晌,他笑了笑,从容镇定如面具一般挂在脸上:“沈总,我一直尽心竭力为您办事,您和公司都是我最优先考虑的对象。”
“我不在意你是谁,‘猎影’也好,陈景言也罢,只要你能为公司做出贡献。” 沈琅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但——安眠药,你下得倒是很顺手。”
第48章 第 48 章 摊牌
陈景言的面容没有太大变化, 唯独那双目光在短暂的交锋后,迅速暗了下来。
“沈总,”他垂下眼, 没有直视沈琅的目光, “安眠药只是出于您身体考虑。”他声音不急不躁,“您最近压力太大,失眠状况严重。在当时的情况下, 您需要休息,否则精力不够, 这会危及您的决策,损害公司的利益。”
“而我身为您的助理, 这正是我的职责所在。”他看起来依然是一副诚恳谦逊的模样,带着几分职业化的解释,像是在会议上阐述工作安排。
“看来你觉得你做得没错, 是么?”
“我相信那是对您最好的选择。”陈景言语气是那般贴心恭谨,仿佛在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任何事情,都会以您为最优先。我从从未想要伤害您, 只是想让您休息一下。”
“只是想让我休息一下?”沈琅沉默听着他的解释, 人无语时真的会笑出声, “好一个‘体贴’的助理。”
陈景言始终保持低声调和稳重的语气, 努力让自己的措辞尽量符合一个恭顺无害的助理形象, “这是基于风险评估的最佳决定。沈总,身为您的特助,我有责任为您扫清一切障碍——无论是公司外部的业务,还是内部的一切威胁。”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热切, “所以,不管怎样,保护您的利益,是我的使命。”
“我该相信吗?陈景言,你做的每件事,究竟是为了我的利益,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沈琅直视陈景言的双眼,淡漠而锋锐的话语穿透心脏,连片刻喘息的余地也不留,“你想看我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甚至彻底将我掌控在你手中。”
陈景言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翻滚的暗潮。沈琅的质问刺破了他一直以来精心构筑的伪装,将心底的欲望彻底揭露。
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他感到一股热流从腹部升腾而起。沈琅离他那样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间温热的鼻息,甚至能嗅到那混合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淡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这味道让他有些眩晕。
阴影之下,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让沈琅失去控制……将他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一般,在他脑海中熊熊燃烧,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灼热。
他想象着沈琅被他骑在身下的模样,想象着那双总是冷淡疏离的眼睛,会带着迷离的湿润,望向他时充满依赖和渴望……
想象着那张总是紧抿的唇,在他身下发出破碎的呻吟,乞求他的怜悯和给予……
那总是挺直的脊背,会在他身下弓起,露出脆弱的脖颈,任由他肆意抚摸,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沈总……”陈景言喉结滚动,艰难地发出声音。他想解释,想辩解,然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沈琅察觉到了陈景言的异样,他皱起眉头,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在想什么?”
陈景言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平静,内心的躁动,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一瞬间的错觉。调整呼吸,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抱歉,沈总,我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让您相信我对您、对公司的忠诚。”
“不需要解释。你现在站在这里,还能和我说话,是因为你的工作至今不曾出现差错。”沈琅冷声道,“陈景言,你的工作的确很出色,但你越界了。”
陈景言沉默片刻,他知道自己无法解释,沈琅不会相信他的说辞。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建立在雇佣与被雇佣之上,他做的过火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指关节隐隐泛白。尽管内心深处的欲望疯狂滋长,他却极力压抑住所有流露的情绪:“沈总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还愿意留我在您身边,那么说明我的能力对您来说仍然有价值。”陈景言维持住表面的冷静,诚恳地说,“我一心效忠于您,这一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从未动摇过,也绝不会背叛您。”
沈琅没有立刻回应。他垂眸看了陈景言一会儿,平静道:“你怎么让我相信,以后你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这一次是安眠药,下一次又又会是什么手段?”
沉默如同夜色般厚重。他不为所动的神情告诉陈景言,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获得他的信任。沈琅始终都是如此,从未被情绪所左右,而这恰恰是让陈景言既迷恋,又感到无力的地方。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如隔了一层无形的玻璃。
“沈总……”陈景言低下头,刘海遮住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妥协,“我知道,或许我现在做出的辩解,您不会再听得进去。”他的目光落在沈琅握着匕首的手上,那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此刻正握住刀柄,微微用力,青筋若隐若现。
“但请您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沈琅,然而对方却像是有所察觉般,侧身避开他的触碰。
沈琅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陈景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他内心不堪的欲望。
“回到公司后,我会递交辞呈。”陈景言深吸一口气,抬头与沈琅对视,目光锋利暗含决心,“但在此之前,请允许我留下来,保护您,直到这场游戏结束。”
“我会用行动证明给您看,”他的语气低沉而坚定,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我会成为您最锋利的刀,为您扫清一切障碍,直到……”
直到您再也离不开我。
【卧槽,这两人之间有故事啊!】
【那个助理的眼神好可怕,感觉像是变态!】
【呜呜呜,我可怜的老婆,被这个变态给盯上了】
【感觉沈总有点可怜,被这么多人盯着】
【陈助表白那一段太心动了,感觉是那种爱而不得的苦情男二人设】
【我已经脑补了一部百万字的狗血虐恋了】
【我还是站瞿大佬!】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主播像是渣男吗?】
【前面的你闭嘴!不许说我老公坏话!】——
深夜总伴随无数片断的拼凑成数不清的画面——回忆与现在——彼此杂糅在一个空间里。
控制室内的空气沉闷而潮湿,混合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瞿云廷静静靠在冰冷的铁板上,听着外界传来呼啸的风声。身旁无人,却让他的思绪翻腾。
他忍不住去想,沈琅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感受到了这夜色的凉意?他会想起曾经的那些过往吗?
他原本提出与沈琅一起守夜,借机独处,但却被沈琅果断拒绝。这份疏远感让瞿云廷心里有些堵。他本以为能趁这个机会稍稍拉近两人的距离,但沈琅的态度让他感到失落。
他索性坐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这该死的游戏里,连一根烟都成了奢侈品。
瞿云廷总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知道沈琅现在在做什么。出于一丝无奈与好奇,调出了平时从不开启的弹幕功能。
他平时对于这种观众实时互动功能是嗤之以鼻的,他讨厌被像猴子一样被人观看、议论。那些观众的言语大多充满恶意,无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期待着他们这些玩家自相残杀,消耗生命,渴望血腥场面。
但现在,或许,有人能告诉他,沈琅在做什么……
弹幕界面瞬间铺满他的视线,无数条半透明弹幕在眼前飘过,他努力在那些无意义的调侃和谩骂中寻找着与沈琅有关的信息——
【老大,你被绿了!大嫂跟别人跑了!】
【哈哈哈哈居然敢给瞿神戴帽子,胆子真肥!】
【快去看看吧,你男人现在正在跟其他野男人卿卿我我呢!】
【狗男人趁你不在,偷偷摸摸地去爬你老婆的床了!】
……
瞿云廷猛地翻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握双拳,骨节泛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沈琅……”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化作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枪,快步走出房间。
索性,并没有发生弹幕说的事情。
瞿云廷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到沈琅和陈景言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原本在看到弹幕上那些调侃的话语时,他还以为沈琅真的被陈景言蛊惑,此刻看来,那些不过都是唯恐不乱观众的戏言罢了。
只见沈琅站在月光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幽深。陈景言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垂着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让人无法读出他的情绪。
两人并无肢体接触,反而透出凝重的气息。
虽然两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从他的角度看去,总有觉得有些过于接近了。陈景言低着头说着什么,他仔细听,却没能听全,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一句句像是低声誓言的话。
他们在交谈些什么?是危险吗?是关于未来的计划?或是,他们之间有着其他瞿云廷并不知道的事?
就在这时,沈琅突然侧头,黑眸冷冷扫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瞿云廷所在的位置。
暴露了。
瞿云廷本想假装并非有意靠近,既然被发现,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他目光紧盯着沈琅的侧影,没来得及细品,哪知陈景言抢先一步,不掩排斥之意:“瞿二少,这么晚了,怎么?也不睡?”
瞿云廷冷哼一声,眉梢一挑,唇角挂上一抹玩味的笑容:“怎么,助理的工作需要你连晚上也要陪在身边?”
第49章 第 49 章 第六人
瞿云廷穿过黑暗,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走到月光笼罩的区域:“你们在聊什么?”
“瞿二少还真是关心沈总,大半夜的不睡觉, 特意跑上来查岗?”沈琅还未开口, 陈景言便主动接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瞿云廷不屑于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尤其是在沈琅面前。但陈景言的冷嘲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陈助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和沈琅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他大步走向沈琅, 无视了陈景言的存在,仿佛对方不过是一只碍眼的苍蝇。
“阿琅,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语气柔和下来,带着几分关切,与刚才的强硬判若两人。
“沈总需要休息, 就不劳烦瞿二少费心了。”陈景言挡在沈琅身前,寸步不让,言语间充满了敌意,目光直视瞿云廷, 气势丝毫不弱。
眼见二人争执起来, 沈琅修长的手指在眉骨间按压, 声音带着些许不耐:“既然都不打算休息, 那就做正事吧。”说罢, 他转身便向主控室走去。
陈景言和瞿云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不服输的意味,但也只能暂时作罢,默契地跟上沈琅。
进入主控室后,沈琅打开主控台的老旧电脑, 电流激活,屏幕闪烁了几下后,操作界面缓缓加载出来。这台计算机看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被使用过,但尚且还能运行。
陈景言与瞿云廷也紧随其后走进来。沈琅将一份皱巴巴的文件递给陈景言,“看看还能不能复原。”文件因先前的打斗被子弹撕裂,墨水被血迹晕染开来,许多地方字迹模糊。
陈景言接过,下意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手指伸到半空中时却顿了一下,这才想起眼镜已经摔坏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文件摊开在桌面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内容,像平日里处理琐碎事务时一样一丝不苟。
站在一旁的瞿云廷看着二人的互动,双臂交叉在胸前,见沈琅正在认真翻查主控室中的其他资料,瞿云廷终究沉默不下去了,冷静说道:“这些资料不会有太大用处。”
沈琅闻声转过头看他,眉梢挑了挑。“你知道什么?”
瞿云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伸手拂了一下桌上的灰尘,一张工厂设计图映入视野。他抬头看向沈琅,语气低沉:“之前我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前进行了一些调查。这座炼钢厂并不只是生产金属而已,里面的实验设备和监控资料不像是重工业厂应有的。很可能,这里曾经进行过某种实验。”
“实验?”陈景言头都没抬的道,“这可是炼钢厂,又不是什么精密实验室。能有什么实验?难不成是点钢成金?”
瞿云廷没有理会他的呛声,只专心对沈琅道:“我们找到了一些资料,虽然大部分都被损毁了——那些资料显示,这里曾经进行过一项名为‘熔炉计划’的实验。”
沈琅将“熔炉”二字输入进系统进行搜索。搜索结果并不多,大部分文件都是加密状态无法打开,只有一份报告可以访问,内容简单,似乎无关紧要,因此没有被加密。
他点了进去,报告是工厂内一名员工向上级汇报工厂内有蛇出没,并询问应当如何处理。而上级的回复只有一句话:将蛇加入“熔炉”。
陈景言随即走上前来,俯下身打量着电脑屏幕,伸手撑在桌子边:“我可以尝试解锁这些加密文件,但需要一些时间。”
“交给你了。”沈琅点点头,将位子让给了陈景言。
“恐怕,我们没有时间了。”瞿云廷声音平稳。沈琅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带着探询。瞿云廷没沉声道:“根据游戏规则,赛季的前七天是新人入场期,环境相对安全,给玩家探索的余地。但明天,就是第八天,地图会开始缩小,安全区也会大幅度收缩,我们无法在这里久留。”
主控室内一时陷入沉默,沈琅的目光在电脑屏幕上停留几秒,最终还是说道:“先把能解开的内容处理掉,我们没有太多选择。”
陈景言指迅速跳动在键盘上,一边解锁,一边说:“时间紧迫,我会尽量快些。”
沈琅颔首,将视线移向桌上的纸质文件。瞿云廷也凑上前来,二人一同翻阅,企图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这些纸张大多已经因岁月失修或打斗中受损,纸张发黄。他翻了几页,只见文件上写的都是炼钢厂的进出口账单和生产数量报表,看上去不过是工厂日常运营的记录,并无与实验相关的信息。
沈琅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语气冷静而果决:“我去搜索一下这座工厂。”他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动作娴熟利落。
瞿云廷站起身,走到沈琅身边,低声说:“我跟你一起去。”
“分头行动,我去东区,你去西区。”他看了陈景言一眼,语调平静,“你留在这里,继续破解文件。”——
钢铁厂深处,夜色愈发浓重,月光从破碎的屋顶倾泻而下,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沈琅独自一人穿过空旷的厂房,皮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他环顾四周,那些庞大而冰冷的机器如同沉睡的巨兽,散发着金属与铁锈的气息。
按照平面图上的标示,这座工厂本身并不大,地表上的结构和一个普通的炼钢厂无异,没有标注特殊的实验室或者地下结构的空间。唯一的可能,沈琅想着,应该藏在那些图纸之外的隐秘地点。
联想到那具干尸临死前仍然紧紧握着控制杆,显然是想启动什么东西。没有多作耽搁,沈琅再次回到那个简易的操作室。
之前他拿出卡住控制杆的金属,曾无意启动了不知哪里的装置,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不过那深处传来的沉闷轰鸣很快便戛然而止,不知究竟启动了什么设备。
沈琅再次试图启动拉动控制杆,然而这一次,操作台像是断电了一般,什么都没有发生。
目光在控制台上细细扫过,每一处按钮都仔细端详。他俯身,从侧面用匕首小心拨动着按钮下隐藏的灰尘,查看是否有隐藏的按钮。金属与金属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正当他专心检查着这个失去功能的操作台时,突然间,他指尖一顿,整个人全身瞬间紧绷起来。
脚步声——这脚步声十分有节奏,不急不缓,铁质地板在每一次沉重的落脚声下都发出细微的震动。
不是瞿云廷那样随性的脚步声,也不是陈景言一贯的无声无息的移动方式。更不可能是郑辕,郑辕的脚步声明显更慌乱,不会这么稳定。
他的双腿关节自然地缓慢屈伸,调整姿态。肩膀的伤隐约传来疼痛感,但并没有影响他的戒备。他的手握住腰间的枪柄,拉动枪栓,发出“咔哒”的一声上膛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却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那脚步声随即停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
紧接着,脚步声再度传来,朝着控制室的方向靠近。
沈琅将身体稍稍向后靠近控制台,枪口随时对准门口。
对方的行动不急不缓,极为从容。已经来到控制室外围,但却并不急着冲进来。
静谧中,沈琅呼吸平稳,耳畔只剩下血液的流动声。时间像被拉长了一般,只有那不断逼近的脚步显得愈发清晰。
门口出现了模糊的轮廓,对方距离不超过几米的地方,像猎人慢慢逼近他的猎物。
沈琅单膝跪地,压低身体让操作台挡住自己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不久前曾出现过。
——之前,控制杆触发了工厂深处的装置启动后,紧接着便是脚步声传来。陈景言立刻警觉,将他拉入一旁掩体下。那个时候瞿云廷的确派出手下进行搜查,但问题在于,从主控室到此处,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赶来。
后来他与陈景言和郑辕分头行动,分别遇到了两个瞿云廷的手下,合计瞿云廷自己,一共五人。
那么,先前听到的脚步声到底是谁的?
第六人,究竟是谁?
“砰。”
那脚步声猝然停在门外,他从暗影处望出去,只能看到门缝里一点朦胧的光晕。
就在那人推门进入的一瞬,沈琅果断扣动了扳机——“嘭!”枪声震耳,霎那间火花在漆黑的空间中绽放出刺目的亮光。可对方异常敏捷,千钧一发之际迅速侧身躲避!
沈琅目光一凝,枪口转动顺势追击,可还没来得及再次扣动扳机,对方已近身扑上!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整个人向后一缩,同时左手握住匕首破空而出,直取对方下盘。然而,那道黑影像是预判了他的攻击一般,脚步轻盈地向后一撤,轻松躲过了这一击。
黑暗之中,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对方动作流畅,反应极快,显然是个身经百战的高手。
然而——沈琅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两个身影瞬间分离,足尖在灰尘覆盖的地板上无声转动。一连串凌厉快速的攻防交替展开。沈琅每一个杀招都被提前预判,如同面对镜中倒影般被逐一化解。每一次近距离对决,都感到惊人的一致性,甚至让人怀疑,对方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
这并非单纯的模仿,这完全是同步。
沈琅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既视感,不论是动作的流畅性、出招的连贯性,还是战斗中的临场反应,这个人——
就像是和自己对打。
猛地出腿扫踢的瞬间,沈琅意识到对方早已看透了他这一招,对方迅速跃步闪避,竟然也做出了同样的扫踢动作,两人动作如同镜像般同步。膝盖撞击在空中,冲击力令沈琅膝盖一震,他立刻侧身,握紧的匕首在他手中瞬间翻转,再次逼向对方的咽喉。
几乎是同步的,对方的动作毫不落后,宛若预知一般,手腕翻转,同样的匕首在对方手中以一样的角度刺出。
两道刀光犹如闪电般在狭窄的空间内一掠而过,耳边传来刀刃的破风声。
两把匕首同时在对方脖颈前停住,彼此抵住了对方的喉结。
二人默契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顿时陷入僵局。
狭小的空间里,铁锈味和汗水的气息混杂着呼吸的喘息。
月光终于穿透云层的缝隙,洒入狭窄的控制室。当那月光照映在对方脸上时,沈琅瞳孔骤然一缩。
冰冷月光下,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如镜像般正对着彼此。
第50章 第 50 章 对镜
黑暗包裹着沈琅, 像是一层柔软的丝绒,将他与外界隔绝。
立于无垠虚无之中,唯一的光源, 来自面前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镜子。没有边框, 没有支撑,它静静漂浮在那里,像是从虚空生长出来, 黑暗中亮起属于他自己的倒影。
沈琅站在镜前,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熟悉到令人陌生的脸, 幽深如渊的黑眸静静注视着自己;低垂的睫毛在朦胧的光辉下颤动,像压在蝶翼上的露珠;冷峻英气的五官如精心雕琢的雕像;身上交织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 那些疤痕有如永远未愈合的裂隙,将岁月的磨难和硝烟刻入血肉之中。
沈琅慢慢眨了眨眼,镜中的“自己”也紧随其后。他稍稍歪了下头, 镜中的倒影同样以几近精确的角度回应。两人之间隔着什么,然而又像是没有距离。
他试着上前一步,黑暗吞噬着脚下的每一寸距离,而镜中的自己如影随形的地跟随着, 近到只隔一层薄如蝉翼的镜面。他伸出手, 动作缓慢而小心翼翼, 如同靠近一只濒临破碎的蝴蝶。
镜中的倒影也缓缓抬起手, 与他指尖对接。
他触到了“自己”的指腹。
如电流窜入灵魂的悸动从接触点蔓延, 由指间触蔓延到全身。他向前倾,呼吸低沉,鼻尖几乎贴近那张熟悉得不可思议的面容。
手心与手心紧紧贴合,无缝无间,毫无突兀。触感却异样得不可思议, 没有料想中的冰冷玻璃,也不像人类肌肤的温度。
两具躯|体被未知吸引着逐渐靠近,他们的脸渐渐拉近到仅有几寸之隔。沈琅甚至能看到自己细腻到夸张的睫毛阴影,以及那双黑瞳深处隐藏的模糊涟漪。他的肌|肤与对方紧贴,传递过来的却不仅仅是触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连接,就像他们本该是一个人,却因为这触碰而瞬间撕裂、交|缠。
皮肤接触间犹如流水融汇,他感受到那只来自“镜中”的手从指尖游走到腕间,停顿。
沈琅想后退,而镜像有意笼罩住了他的动作,握紧他的手,柔韧却克制得恰到好处,如挽留,也如束缚。
胸|膛抵近之时,他感受到对方比人类身|体略低的体温,两具身|躯宛如一面抚平静湖的双生镜像,相辅相映,难分彼此。
他感到对方的呼吸浅浅地拂过自己的下颌,那温热的气息带着一种本能的安抚。倒映者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拂过沈琅的肩膀。那是熟悉的、细腻又坚定的触碰——宛如他自己在摸索,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传达出暧昧又混乱的信号。
他感到对方无言地依附,指尖在肌肉与骨架间滑移,抚过每一道纹理,每一道他战斗而留下的痕迹。那双手明明是他的,却如异物一般缠绕,从脖颈沿着锁骨的弧线向下,停留在胸|膛,最近接心脏跳动的地方。
胸腔里压抑着的情绪在每一次触碰间发酵,热度迅速升。他能感觉到对方每一个细小的力道传递过来的同时,心中那些隐秘而深藏的情感也被撩|拨着剥离。
沈琅没有抵抗。他的肩膀放松,所有戒备散去,如溺水一般被吸入那双黑色深渊里。
这是梦,是不会有危险的领域。
双方的呼吸逐渐重叠,彼此的气息吐息间相交而过。他再未顾及什么控制权或自主,只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与对方贴|合,温暖,粘|稠,却没有任何抵触的意味。
镜中的自己缓缓滑下手掌,沈琅僵直的背脊竟不可抑制地弓了起来,细密的汗珠爬上胸|膛。奇异的触感直达肌|理,而同时又是炙|热的,心脏被压迫的窒息感奇异地伴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从心口下移,那一双手不再是单纯的触碰,而是描摹。他的每一次划过,连带着沈琅肌肉的细微颤动,像要细腻的临摹专研。沈琅没退却,只是怔怔望着,那双深邃如无星夜空般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反而像被溺水的人般失去了呼吸。
梦境赋予了他一种特殊的释然,他没有拒绝,没有阻拦,任由镜中的自己越过心口,那指尖沿着轮廓线条下移。温热与冰凉在肌|肤上交织,他竟发现自己渴|求更多,渴|求更深|入的探索,而这种想法让他的灵魂和身|体都更加模糊地纠|缠起来。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碰上了沈琅的额前,却又如羽毛般停留。沈琅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像是铁锈,又像是冷寂的虚无。
触感和感官交织成网,在这片诡秘而混沌的黑暗中织成一种催|眠般的沉溺。沈琅听见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动作。他并不害怕,这不是恐惧——他能肯定。他甚至感受到一丝平和,如同久违的解脱般被包裹在这种奇异的亲密之中。
“他”的动作温柔,缓缓低头,靠得近了些,双唇停在沈琅耳侧时,留下温热气息勾勒出的晕染。而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大海般拥抱了他们,将他们封锁在无人打扰的独立时空里。
触感如流水般划过他的肌肤,唤醒一阵又一阵未曾体会过的悸|动。镜中的自己渐渐低/伏,轮廓隐匿于光影深处,如沉入深海,却留下那一抹灼/热,蜿/蜒滑至沈琅的下/腹/处。温暖的气息与湿/润的触感骤然贴近,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却未抽身。
因为对方吐/息而不自觉地绷紧,皮肤被唇间的热度点燃出一条无形的细线。像一片柔软的风掠过海面,又如春雨细密落在干涸的土壤之上。每一次贴近,都拉长了那看不见的弦,将他的感官引入一种缠/绵/悱/恻的酥。麻/感。
他闭上双眸,深陷在柔软而包容的黑暗之中。对方的手指随动作滑动着,在紧收与舒适之间徘徊,而又总是恰到好处地越过那个临界点。每一次接触,像暗潮涌动般激荡在全身,未曾言语,未曾抗拒,他只是沉默,静静体会这连理智也无从拒绝的连结。
舔/舐的动作犹如涟漪在湖心一圈圈荡开,带动他的思绪与身体交织成令人迷离的旋律。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触/觉,不是刺痛,更像是细小的电流流过肌肤——那熟悉而陌生的自己正缓缓侵入意识深处,像悄悄攀上的蔓藤,盘绕在他的骨肉之内。
气息间交/织着熟稔与默契,每一瞬间都带着颤动与亲/密,那唇/停驻时带来的炽/烈,反而更添深/入骨髓的快。触觉仿若暴/露于无垠之中,时间虚化,形体漂泊,他不知这触碰是感受亦或更深重的印记。
低/伏的动作逐渐绵长,光滑的线条沿着一个看不见的弧线展开。指尖蜷缩,但无处落下。他是被动而主动的,甘愿陷入这由暗影构筑的深渊之中。无声的波浪自心间扩散,将理智冲散成一片模糊的余光。
脊|背无意识绷|紧,像是一根被悄然调动的弦,受不可见的旋律支配。他以为自己会挣扎,却发现对方的每一举动、每一处碰触,都像是植入了灵魂深处,直至让他放弃了每一次抵抗的想法。
被包|裹的热度带来一种被吞没的窒|息感,如深渊涌起的潮汐,层层叠叠、循序渐进地缠绕着他器|具,从理智边缘滑入欲.的深渊。“他”如同漫步庭院的游人,又如手工艺人修复一件珍贵器物,像是在燃烧又像是在疗愈。
对方抬头,目光穿过虚无看向沈琅,这一刻,“他”的面容一度模糊却像被什么撕扯般渐次清晰——那是沈琅自己,又不似自己。一模一样的眉宇,一模一样的深色瞳孔,但带着一种他本身所不具备的温柔,几近怜爱的神色。
沈琅低垂的睫毛颤动,如拂翅羽翼沾着月光。
彼此的节奏犹如一场毫无预警却步步递进的演奏,每一个动作都像埋藏已久却破土而出的本能。梦中的沈琅没有问“为何”,亦无需要问。
——就如星辰早已沉沦,他在无尽的虚与实之间融化——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房间,温暖又刺眼,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但梦境的余韵却犹如潮水般未曾退去。
他缓缓睁开双眼,感到身体某处传来的异样触|感,那种温|热而湿|润的包|裹感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仍然置身梦境。
他垂下头,只见陈景言跪在地上,整个人埋首在沈琅的.之间,低垂眉眼,神情专注,以一种近乎痴|迷的姿态沉浸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不知是晨露还是汗水混合出的微妙气息,与阳光交错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氛围。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而后迅速燃烧起来。沈琅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却没有立刻推开对方。这是一种介于现实与残梦之间的模糊状态,让他几乎无法分辨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陈景言察觉到上方投下来的阴影,他缓缓抬起头,与沈琅四目相对。他那双平日隐藏于镜片后的锐利眼眸此刻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又充满占有|欲|的神色。他嘴角还沾染着.,却毫无避讳地舔去了那些痕迹。
“你……”沈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嗓音沙哑低沉,与其说是在质问,更像是一种压抑至极后溢出的喘|息,刚出口的话语便戛然而止。
“您醒了。”陈景言声音低哑,却平稳,不带一丝波澜。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继续维持着原本的位置,就连动作也没有暂停过半分,好像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