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一章——真相
奚墨听了,顿时浑身悚然。
藏在这些短信背后的那个人,语气里带着的那种一层一层的恶意引诱,就像是在玩弄戏耍掌中的猎物。
明明知道阮夜笙已经情绪溃垮,却还是要一点一点地将她引向更深的地狱,自己则在暗处享受这种观看猎物崩溃的快意。
这已经不能算个人了。
“那个人当时一定在垃圾场的某个地方看着我,我环视四周,周围却什么人也没有,我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哪里盯着我的,我只能……只能按照短信里的说,去挖开红色桶子底下的垃圾堆。最后……我看到底下出现了……出现了……”
阮夜笙的声音像是破碎了,停下来深呼吸了几下,一时无法再说下去。
“……先到这里。”奚墨也难受得不行,连忙抱着阮夜笙,手掌贴着她摩挲,轻声安抚:“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去洗脸好吗?”
阮夜笙满脸都是泪痕,缓缓点了点头。
等阮夜笙缓和过来,两人起了身,洗了个澡。已经到晚饭时分,阮夜笙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下厨做了晚饭,奚墨就在她旁边帮忙,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吃完饭还把碗洗了。
之后阮夜笙将奚墨领到书房,当着奚墨的面,打开了书房里的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里放着几个文件盒,阮夜笙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放在书桌上。
奚墨仔细端详着那几个文件盒,大概猜到了那都是些和什么相关的内容,也明白阮夜笙即将要对自己说什么,不由屏了下呼吸。
阮夜笙继续了之前未曾说完的话,她低着眼睛,说:“小灰岭垃圾场当天,我向警方报了案,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需要借助外力。负责这个案子的警方保护了我,将我的信息都藏起来了,他们一直在调查,可是却几乎没什么进展。发短信那个人的号码一直在变,什么线索都追溯不到,但是毫无疑问……那个人一定和我爸爸的死有关,对方很可能是杀人凶手,也可能是帮凶,目睹了整个过程,才会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说到这,阮夜笙的手指攥紧,手背上青筋都浮起来了,那一瞬间,浑身仿佛笼罩着某种永不放弃的坚定。
那里面有悲,有恨,更有执着。
阮夜笙说:“当时我想,我一定要查到我爸爸的死因,还要找到我妈妈的下落。爸爸死前受了很多折磨,妈妈肯定也是凶多吉少,可是这些调查就像是一片空白,根本无从查起,我不得不去花费更多的时间,想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有突破口。我开始推掉来找我的一些拍摄,适当放缓工作脚步,只是当时媒体经常喜欢蹲我的行踪,我很难在这种被长期窥视的情况下,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这一切。”
“……所以,你决定退出娱乐圈?”奚墨心中一痛。
“……是。”阮夜笙说:“那时候我的片约也越来越多,如果接了戏,就要长时间待在剧组,我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很差,心里都是恨,很难好好工作。渐渐的我知道,我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了。于是我选择放弃那条扬名之路,让自己慢慢回到不被大众媒体关注的轨道上来,这样我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做我自己要做的事。”
她说着,看了奚墨一眼:“而且在这个调查中,我能感觉到背后的那种危险。如果我还是和之前那样,总是去找你,可能也会被背后的人认为我和你有比较深的联系,我很怕会因此牵连到你。我想着以后我退圈了,和你的距离必然也会越来越远,就带着信去奚家庄园找你,和你做一个最后的道别。不过那一天,你并不在。”
奚墨眉目黯然,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那封信,还是一直都没找到,或许早已经因为某些原因,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她错过了礼物,错过了信。
更不知道当时的阮夜笙,竟然还遭受了那样沉痛的打击。
“我走上了我选择的那条路。”阮夜笙的手搭在文件盒上,轻轻点了点,苦涩道:“这都是我这些年来找到的相关线索,哪怕只有一点关联,我都收集在文件盒里头。现在回头看看,这么多年,却也只换来这么几个文件盒的容量。”
“你很了不起。”奚墨眼中酸涩,轻轻说道:“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这些资料已经很多了,你一定是花费了很多时间,付出了很多努力,走了很远的路,才有了这些。”
阮夜笙含泪看着她,又打开了其中一个文件盒,从里面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奚墨。
奚墨接过来,低头翻看起来。
阮夜笙说:“我爸爸妈妈是生物学教授,从事的工作主要以科研为主,也会出差去参加一些科考项目,他们很少和我说工作相关的内容,有一些东西是属于保密的范畴。他们失踪之前,曾和我说要去贵州一个地方出差,而且都在同一个科考队伍。平常他们都不怎么在家,所以当时我以为又是以前那样的工作,也就没有多问。”
奚墨从资料里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六个人的合影,其中两个分别是阮溪涧和燕别春。
“这张照片是去贵州的那个科考队伍的合影,除了我父母,另外四个人我都不认识,后面我去找一些人问了问,里面有三个人是来自其他地方的生物学家,曾经和我父母是同窗。其中一个贵州的是队长,也是她牵头找我父母去的,这一趟不知道他们要去调查什么东西,但应该非常重要,也非常复杂。最后一个人查了很久,都不知道是谁,应该不是科研相关人员,否则根据关系网也可以查出来。”
阮夜笙说到这,又道:“听欢说,这人可能是向导。在这些年的调查中,我认识了听欢,有一些资料是我们共同获取的。当时我们发现科考队要去的地方是贵州的一座深山里,那种深山道路难行,需要一个本地向导。不过……也可能这人有别的身份。”
“那这四个人呢?”奚墨低声问:“也失踪了吗?”
阮夜笙目光发冷,点了点头:“当时都是一起失踪了。我每一个人都去问了,其他两个至今都没找到,不过贵州的那个队长尸体被发现了,时间比我爸爸的遗体……要早大概一周左右。”
“是谁第一时间发现的?”奚墨一边问,一边看资料。
“是那个队长的姐姐。”阮夜笙说:“她也收到了类似的短信指引,最后找到了支离破碎的遗体,大受打击,整个人都抑郁了,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奚墨往下看,看到后面有几页资料,上面总结了一些另外三位科研成员的相关内容,包括家庭信息。
“做这些事的人,非常……恶劣。”奚墨眉头紧皱:“不……是变态。这人在折磨你们这些家属,收到短信指引的人,原本一定是在焦急寻找失踪之人,于是故意挑选时机引诱你们发现那血淋淋的一幕。”
“我当时也是这么推测的。”阮夜笙面色复杂:“他们可能是同时接触到了什么恐怖的人,那人在故意报复,以此为乐。”
“你说其他两个至今没找到,有一个遗体被发现。”奚墨琢磨了下,说:“这里面有点问题,那还有一个人呢?不是一共有六个人去贵州了吗?”
“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查不到是谁的疑似向导。”阮夜笙声音有些幽幽的:“被我和听欢找到了,当时他没有任何意识,但是有微弱的呼吸,我们把他送到了医院。”
奚墨心里一跳:“那个人现在呢?有打听出什么来吗?”
“他一直都没有醒过,成了植物人,只能长期靠仪器和药物维持生命体征。”阮夜笙叹了口气,说:“几个月前,他去世了,就在我们要去横店进组,拍摄绥廷之前。”
奚墨惋惜着,又说:“那你们有没有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线索?比如随身衣物里有没有东西?”
“他口袋里有一张照片,我放在资料盒里了。”阮夜笙说:“而且医生当时找我们过去说话,说那人身上被刻了一组奇怪的编号,内容是:XFH25081459。”
第212章 编号
第两百一十二章——编号
“XFH2508……”奚墨喃喃着这些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组合,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这个编号是直接刻在皮*肉上的。”阮夜笙面色有些苍白:“当时看到的时候,已经皮开肉绽,结了血痂。而且我不知道是用什么工具刻上去的,不像是那种刀具,而是某种极其尖利的东西,皮肉边缘都带卷了。”
接下来,她更是说出了一个更可怖的事实,颤抖道:“而且……我爸爸的遗体上,当时也被用同样的方式刻了编号,只是他的有一些不同,是XFH25086789。”
奚墨越发难受,面色也沉了沉:“可是我看到的那些资料里面,并没有这个记录。”
“你从你爸爸那里拿到的那些资料,应该不是百分百全面,但他肯定没有故意隐瞒你什么。”阮夜笙说:“他也需要动用一些特殊途径才能获得这些东西,可是这个案子警方藏得很严实,他获取的有所遗漏,也是正常的。比如你应该也没有看到那只手的照片吧?否则你会和我说起这个,但是你没有。”
奚墨道:“我是没有看到。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你在垃圾场里看到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拍下了某个人的手,可是你觉得那不太像是人的手,难道说……”
她大约猜到了什么。
阮夜笙强忍着内心的痛苦,继续与她分析:“……是的。那张照片就是我去小灰岭垃圾场那天,从我爸爸……遗体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后面我决定报警以后,知道这张照片会成为线索被保存在警方那里,所以我自己留下了一份复刻版,这张照片现在也在资料盒里。”
奚墨低头在阮夜笙指向的那个资料盒里找了找,很快找到了照片。
那是叠放在一起的三张染血照片。
奚墨拿起三张照片看了看,却发现这三张照片一模一样,画面竟然全都是阮夜笙描述的那只手,光影,拍摄角度等等,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材质细节不一样,这应该是复刻不同导致的。
“……这是?”奚墨不解,看向阮夜笙。
她觉得这应该不是阮夜笙同时复刻的三份,而应该是阮夜笙通过三个不同途径,获取了这三张相同的照片。
可是如此一来,就更诡异了。
“这三张手的照片,一张是从我爸爸遗体上找到的,还有一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疑似向导的口袋里找到的,另外还有一张,则是从贵州那个队长身上找到的,也是属于复刻版,是她的姐姐交给我的,原始版本在警方那里留档。”
奚墨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三张照片上的血迹分布不一样了。
因为无论是燕别春,还是那个疑似向导,又或是那个队长,在被发现的时候,都处于浑身是血的状态,照片必然都沾了血。而复刻的时候,那些血迹是去不掉的。
阮夜笙的眼神暗了下去,说:“那个队长身上,也被残忍地刻了一组字母数字,她的是XFH25083707。”
奚墨立即拿过来一张白纸,在书桌上将那三个编号写了下来,说:“XFH25081459,XFH25086789,XFH25083707,前面的XFH2508是一致的,只有最后四位数在变化。一般如果用上编号,要么是对货品,资料,软件版本等等进行区分,要么就是……实验编号。三个人都和当初去贵州的科考队有关系,那最可能的还是试验编号。”
阮夜笙缓缓点头:“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也许在贵州那次科考过程中,用到了这种实验编号。”
她话锋转了转,又道:“可是后面我还是觉得非常不对劲,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首先那只手看上去虽然像是属于人的,可是它有点扭曲,它的主人究竟是谁呢?其次就是放置照片的方式。”
阮夜笙的话语越来越凉:“背后的人不但以那种引诱的方式,故意让苦苦找寻的家属们发现惨不忍睹的遗体,而且口袋里都放着这只手的照片,这些照片像是以一种毫无顾忌,嚣张至极的方式出现了,根本不怕这只手会变成追查的线索。如果只有其中一张照片,或许是被害者拼尽全力想留下什么指认证据,可是这是三张照片同时出现……”
奚墨低声说:“你觉得这只手是属于凶手的,凶手故意在各自的口袋里放置了照片,这是一种挑衅。”
“……对。”阮夜笙说:“如果这个方向成立,那三个血淋淋的编号,也很有可能同样属于挑衅,就是凶手故意刻上去的。那么这个编号的线索指向可信度,就没有那么高了。”
她说到这,用手指向奚墨写下的那三个编号,说:“尤其这三个编号的后四位数,如果说1459看着还算正常,3707也说得过去,那么这个6789又是个什么东西?”
奚墨脸色越发沉了沉。
“它们……真的是真实存在的编号吗?”阮夜笙嘴唇动了动,却又突然说:“XFH25084608,XFH25081998。”
奚墨盯着阮夜笙,仔细地看。
阮夜笙低声道:“你看我又说了两个编号,乍一看是这个格式,可是……这两个就是我自己刚才胡诌的,我随便捏造了四个尾数,这样看,是不是有点像那个尾数6789的风格。我好歹用了个1998,可是那个6789,它甚至都不愿意有半点掩饰,里面全是肆意玩弄的感觉。”
奚墨没有说话,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努力回想,想让记忆变得更清晰起来。
也许是想到了燕别春的惨死,阮夜笙心中的恨意弥漫,微微咬牙道:“我觉得……刻这些编号的凶手,根本就没有将死者当人来看待,而像是在看什么物体,不……像是在看实验对象,这些编号,仿佛也是某种故意的报复。而后来随着调查的推进,我发现了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让我对这个想法越来越确定。”
“什么人?”奚墨忙问。
阮夜笙说:“是一个手臂有纹身的人,而且这个人纹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类似的编号。这个编号是XFH25081637。”
奚墨沉吟:“这是一个新的编号,那么现在已经有四组了。”
阮夜笙点头道:“这个编号却是纹上去的。纹身很多都是主观选择,出于自己意愿,而那些遗体上被刻下编号,却纯粹是恶意的折磨,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把这个1637的编号当成纹身,但是肯定对这人有某种意义,和遗体上的编号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的感觉。我和听欢都觉得这人有问题,听欢就委托了一些关系进行调查,看是否有人再见过这个人。”
阮夜笙说到后面,语气有些藏不住的颤抖,说:“终于,我们得到了一些线索。之前我在绥廷剧组的时候,曾经请过一次假,回来后我们还一起吃了酱肘子。那一次,其实我就是去和听欢见面,听欢让崔嘉树带了一个戴鸭舌帽的人回来,那个鸭舌帽说曾经在长沙的医院,见过手臂纹了1637编号的人。”
她仔细描述着当天发生的一切,其中包括崔嘉树的一些情况。奚墨听完后,发现颜听欢的门路的确是挺广的,或许崔嘉鱼都不知道,颜听欢和崔嘉树这么熟悉。
“更重要的是,那个手臂纹编号的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阮夜笙的手搭在书桌上,也微抖起来,她说:“那个人,可能是我妈妈。”
“你妈妈?”这下奚墨更觉得匪夷所思:“如果是你妈妈,为什么不来找你?”
“……我也不知道。”阮夜笙眼睛隐约泛了红,说:“这些年听欢一直让她的关系网去帮我寻找妈妈的线索,所以那个鸭舌帽见过我妈妈的照片,当时他在医院看到的时候,说对方很像我妈妈的模样,而且他说对方手上有疤痕,我妈妈手上的确是留了一道疤的。”
“难怪……那天你回来后,情绪那么低落。”奚墨明白了这一切,越发黯然。
阮夜笙低下头去:“我觉得是我妈妈有什么苦衷,所以不来找我,又或者她身体出现了什么异样,已经忘记了家人的存在,这也是有可能的。听欢认为这里面还是有疑点,我知道她是怕我陷得太深,太执着了。”
“无论什么时候,心中抱有希望,我不觉得是一件坏事。”奚墨说:“不过那个手臂纹编号的人,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可能和幕后凶手有关,又或者这人就是凶手呢?否则为什么其他人都在编号上被残忍对待戏耍了,只有这人偏偏只是一个纹身?”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发现这个纹身人的踪迹,就好像从世上消失了一样。”阮夜笙可惜道。
书房安静了下来,奚墨的目光再度落到写了编号的白纸上,她沉吟半晌,蓦地抬起头来。
“我想起来了。”奚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小舅舅。”
“什么?”阮夜笙有些迷惘。
“我在我小舅舅那里,曾经见过这种类似的编号,我非常确定,前面的那部分是一样的,只是后面的尾数不知道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阮夜笙立刻紧张起来,浑身发冷。
奚墨忙道:“好几年的事情了,当时也是过年,我跟着简茴姐去看望我小舅舅。我以前和你说过,小舅舅叫简荪,他是我妈妈的亲弟弟,性格有些孤僻,可是简家的产业都控制在他手上,大家对他又敬又怕,过年的时候送完礼就都跑了,只有简茴姐和我会留在那里吃饭。简茴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她一向对我们特别好。”
她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当时简茴姐做好了饭,让我去叫小舅舅吃饭,我就去小舅舅的书房叫他。书房门半开着,里面立着一块白板,我知道小舅舅一直在调查什么,那块白板是他用来分析的,当时我去的时候,看到白板上就写了一条这样类似的编号,他站在边上,盯着白板上的编号琢磨。”
“而当我敲了门,小舅舅就把那个编号擦掉了。”奚墨接着说。
第213章 迷雾
第两百一十三章——迷雾
阮夜笙像在黑暗中又找到了些许珍贵线索,忙道:“你小舅舅一直以来在调查什么?”
其实她心里多少也有了猜测,低声说:“难道是你妈妈……”
奚墨缓缓点头:“我也是这样猜测的。不过他从没有主动透露什么,我不能百分百确认。小舅舅平常很忙,我们不怎么经常见面,而每次见面,他都会给我一大笔钱,过年的时候给的更多。他说,这是妈妈给我的,必须收下,否则妈妈会伤心。”
以奚墨的身家和收入,连她都说这是“一大笔钱”,阮夜笙大概能猜到那是一个怎样的数目。
“如果他真的在调查你妈妈去世的真相,那为什么会查到这个类似格式的编号呢?”阮夜笙琢磨:“你妈妈是在你五岁的时候去世的,那就是距今二十多年了,而我父母出事的时候,是几年前我大学期间,这两者时间间隔有十几年之久,究竟有什么联系?”
“我想找小舅舅直接问一问。”奚墨说:“初三和初四是我拜访长辈们的时间,我已经约好初三去小舅舅家吃饭了。”
“这的确是一个机会。只是你小舅舅会说吗?”找到了新的突破点,阮夜笙心中复杂,激动与紧张,担忧都混作一团。
“这个说不说,最终还是取决于小舅舅本人。不过我们先尽可能做好准备,把目前已知的资料都汇总复刻好,到时候一起见机行事。”奚墨说。
阮夜笙愣住:“我们……一起?”
“我想让你和我一块去,可以吗?”奚墨神色诚恳地问她:“我知道编号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也许你希望第一时间了解,而且如果你在场,还可以补充一些细节。”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阮夜笙感动道。她的确是希望能更快,更进一步地靠近迷雾背后隐藏的真相。
奚墨知道阮夜笙擅长应对人际关系,倒是不担心她会怯场,不过她还是主动和阮夜笙说了些信息,以便阮夜笙参考:“到时候除了我们,简茴姐也会在。简茴姐开朗大方,和简家几乎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而我小舅舅简荪比较寡言,基本上只信任简茴姐,也会请教她问题,所以简茴姐很有可能会知道小舅舅调查的一些事。你可以和简茴姐多说说话,说不定可以探听到什么重要消息。”
“简茴姐也是做古玩的吗?”阮夜笙熟悉奚墨身边许多人,那些人也都很喜欢阮夜笙,但她对简茴基本上一无所知。
“简茴姐是考古的,已经是副教授了。”奚墨意有所指地说:“她常年在外面,不怎么回来,所以你没办法背着我和她打成一片,这也正常。”
阮夜笙:“……”
“你在点我呢?”阮夜笙一手托腮,瞥了奚墨一眼。
奚墨说:“……算是?”
“我即将和她打成一片。”阮夜笙说。
奚墨:“……”
接下来奚墨又和阮夜笙说了些简荪和简茴的事情,等阮夜笙了解得差不多了,奚墨又道:“你说之前那个鸭舌帽在长沙医院见过和你妈妈很像的人,还有那个有编号纹身的,之后你们有没有去那个医院调查确认?”
“我拜托听欢去过了。”阮夜笙有些黯然:“但是那天门诊记录里并没有阮溪涧这个名字,我们觉得也可能当天是出院遇到的,就拿着我妈妈的照片去问了住院部。有个护士说是见过一个病人和照片上的有些相像,曾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可惜信息还是对不上,那不是我妈妈的名字,年龄也不同。”
“而且那个病人还染了栗色的头发,可我妈妈以前从不染发。”阮夜笙补充说。
“是因为什么原因住院的?”奚墨问。
“说是中毒。”阮夜笙面露忧色:“还好住院后恢复了,没出什么问题。”
“那个纹身人是自称什么身份,有向护士问到吗?”
阮夜笙说:“那个纹身人是个女人,她自称是和我妈妈相像的那个病人的妹妹。从头到尾,她都寸步不离的,护士还说她特别会照顾人。”
“寸步不离才奇怪。”奚墨却说:“很多家属都做不到。这可能不是照顾,而是……监视,她可能怕病人跑了。”
“我就是担心这个。”阮夜笙语气又有些着急起来:“只是两个人不知所踪,调查就这么断掉了,后面怎么都没有进展。”
奚墨的手搭在阮夜笙肩上,轻轻拍了拍,安抚说:“我们再继续调查,当务之急是先问到编号的事情,万一小舅舅真知道什么,说不定你妈妈又有线索了。”
阮夜笙点点头。奚墨又向她问了不少以前的事情,阮夜笙一一如实交代,奚墨知道了更多阮夜笙联合颜听欢一起演戏骗她的事情,自己当时简直被这两人唱双簧似的,耍得团团转。
随着“交待”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浮出来,奚墨脸色有点沉,阮夜笙察言观色,立即抓准时机向她求饶。
不过这个晚上交谈的很多内容都比较沉重,阮夜笙情绪有些低落,奚墨也不忍说她,否则换成平常,奚墨这次高低要向她“讨债”。
第二天初二,两人先去看冯唐唐,中午在冯唐唐家吃午饭。
冯唐唐从来没有想过奚姐有朝一日还会到自己家做客,一大早就紧张地开始准备,她妈妈听说除了阮阮,冯唐唐的老板也来吃饭,更是忙里忙外地用心张罗。
中途冯唐唐找个时机和阮夜笙悄悄说话,果然如奚墨所料,告诉了她奚墨曾在除夕夜向她打听过阮夜笙父母名字。
冯唐唐又说:“阮阮,奚姐这样问,可能是出于什么考虑,她对你这么好,肯定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我还是觉得得告诉你一声,你要方便,就和她谈一谈,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糖糖你特别好。”阮夜笙说。
无论发生什么事,冯唐唐第一时间都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阮夜笙安慰冯唐唐,说这件事她已经和奚墨说过了,让她别担心,冯唐唐这才算松了口气。
下午,两人去了沈轻别家。
沈轻别比冯唐唐还激动。阮夜笙早就去过她家多次了,但这是奚墨第一次到沈轻别家里,而且奚墨还带来了新年礼物,沈轻别兴奋地领着奚墨和阮夜笙到处看,最后还是阮夜笙悄悄发短信提醒她注意点,她才努力矜持了些许。
沈轻别向奚墨介绍自己收藏的很多限量款玩意,堪称稀奇古怪大赏,里面还有套娃。
最外面的一个套娃十分巨大,沈轻别特地给奚墨演示,一层一层揭开,看得眼花缭乱的,数不清里头有多少层。
沈轻别跟摇尾巴的小狗似的,恨不得旋风陀螺旋转。
“你觉得怎么样?”沈轻别殷切地看向奚墨。
“挺好。”奚墨说。
“送你了!”沈轻别慷慨极了。
奚墨:“……”
……谢谢,不用。
又看了几个玩意,沈轻别说:“这个也不错吧?”
“不错。”奚墨说。
“送你了!”
奚墨:“……”
真是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参观过后,沈轻别又指着一个问:“这个呢?”
“也行。”奚墨说:“但是谢谢。”
沈轻别:“……”
旋风旋转小狗沈轻别不再旋转了。
奚墨看她耷拉着脑袋,只好勉为其难收下几个。
沈轻别的姨妈和姨父热情地留两人吃晚饭,去厨房忙活起来。沈轻别是由她妈妈带大的,妈妈去世后,一直由姨妈一家照顾,后来沈轻别成名了,姨妈家的表姐出国求学,很少回来,沈轻别怕他们在家里冷清,每年过年都会把姨妈一家接过来,一起过年。
在沈轻别家吃过晚饭,沈轻别依依不舍地留她们又说了许多话,最后还是沈轻别的姨妈出来不好意思地说:“阮阮,奚墨,外面天气冷,早点回去休息哈,这是老家朋友送我们的一些土特产,都是自己做的,特别干净,你们不要客气,带回去吃。”
“谢谢阿姨。”阮夜笙和奚墨同时应声,接过沈轻别姨妈递过来的大袋小箱。
“要不除了土特产,再带点我那些限量版……”沈轻别低声商量:“都是限量版啊。”
“……谢谢。”阮夜笙和奚墨同时说。
沈轻别:“……”
两人从沈轻别的别墅开车出去,只是开出去没多远,就见路边上停着一辆车。阮夜笙感觉那车有点眼熟,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郁安的车。
郁安坐在车里,也没下去,而是低头怔怔地看着手机。
“要停下来打招呼吗?”驾驶席上的奚墨放缓速度,轻声问。
“郁安看上去有事,先别打扰吧。”阮夜笙说:“后面我再给她发给消息,说我们看见她了。”
奚墨点点头,开车经过郁安,郁安一直没有抬头,压根没有注意到两人。
“她来找沈轻别的。”奚墨不知道沈轻别和郁安发生了什么,只是潜意识察觉到不对劲,说:“怎么不进去?”
“可能在忙工作,待会就进去了。”阮夜笙答应了沈轻别要保密,哪怕是面对奚墨,也不好说出来,除非沈轻别同意了。
不过她心里知道,以沈轻别和郁安现在的情况,郁安很可能就只是在外头看看沈轻别。
初三上午,奚墨带着阮夜笙来到小舅舅简荪家,阮夜笙专门为简荪和简茴准备了礼物,两人敲响了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窈窕身影出现在门口,阮夜笙第一时间看到那女人脸上的笑,像冬天寒意里看到了阳光。
“奚墨。”那女人伸手过来抱奚墨:“都快一年没见你了,姐怪想你的,你有没有怪想姐的?”
“……我也怪想你。”奚墨点点头:“简茴姐。”
“是阮夜笙小姐吧?”简茴马上又看向阮夜笙,伸出手来,笑道:“奚墨说今天会带朋友来,可给我高兴坏了,我们奚墨以前从来就没有带朋友回来,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交不到朋友,你这是头一……”
奚墨咳嗽了下。
简茴立刻改口:“反正我是高兴坏了。我能不能叫你阮阮啊?奚墨和我介绍说,你朋友都这么叫你。”
“当然可以啦。”阮夜笙笑道:“简茴姐。”
简茴将两人领进屋,简荪家空旷简洁,客厅极大,装修风格空空荡荡到冷寂的地步。
“阮阮,你喜欢喝什么呀?”简茴道:“奚墨,你自己拿。”
“喝茶就可以,谢谢。”阮夜笙忙说。
简茴泡了茶,与阮夜笙在沙发边上聊天,期间都不见简荪出现,奚墨问简茴:“小舅舅呢?”
“他在书房。”简茴说:“你不用管他,待会吃午饭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说罢,简茴又看着看向阮夜笙,倒也不掩饰,如实说:“阮阮你别在意,简荪这人知道有客人来,就故意待在书房装着在忙活,他不认识你,不知道和你说些什么,怕彼此尴尬,索性就不出来了。”
阮夜笙笑道:“明白了。”
“简荪他就是这样,脾气有点怪,但是他对奚墨很好,你是奚墨的好朋友,他肯定也对你好的,不要有什么压力。待会吃午饭的时候,你也不用主动和他说什么,咱们吃咱们的,如果他和你说话,你就正常回答他。”简茴继续向阮夜笙介绍,免得到时候吃饭氛围尴尬。
简茴十分健谈,也喜欢健谈的人,与阮夜笙很有话题聊。
渐渐的,阮夜笙了解到了简茴的不少事情,简茴问了阮夜笙拍戏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的,又向她聊起自己的考古工作。
阮夜笙感觉到简茴对考古的热情,主动向她问询考古相关,果然简茴很开心,说:“我们很多发掘是保密的,不方便和阮阮你说,不过有些工作内容是已经结束了,还制作成探索类的电视节目播出过,这种就没什么避讳。”
“我有看到过类似这种节目。”阮夜笙笑道:“我很喜欢看。”
“有品味。”简茴满意说:“那些节目里的内容都是能播的,至于不能播的,更多。墓里经常容易出事,有很多超自然的现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可是考古本身是一门人文科学,怎么能牵涉不科学呢,但是架不住有些东西太神秘,不断刷新我们的认知。以前我上学的时候,身边同学主要分成了两派,一派始终信奉科学,出现任何奇怪的现象,都必须要用科学解释,而另一派,就是多少也会信点玄学。”
“简茴姐你是哪一派?”阮夜笙知道答案,但还是很有兴趣地问她。
“我当然是多少信点玄学了。”简茴悄悄说:“我出发参加发掘工作之前,会烧香拜一拜,这也没坏处。我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她是考古学教授,她就是彻底的科学派,很不认可我烧香的行为,我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是躲着她烧。”
“那在墓里你有遇到过什么吓人的现象吗?”阮夜笙问道:“比如说,你觉得这个世上有没有什么不是人的东西,但是它看起来像个人。”
她始终惦记着那只手的照片,总觉得它不属于人类。
而是……“非人”的范畴。
“你是不是想问,这个世上有没有‘非人’的存在啊?”简茴看穿了阮夜笙的心思。
阮夜笙点点头。
“当然有。”简茴面色十分认真,她说:“这个世界过于浩瀚,庞大,我们这些人,也不过只是其中一粒微小的尘埃。有比我们低维度的生物,当然也有比我们高维度的‘非人。’”
“我曾经就见到过。”简茴的声音轻下来:“如果你相信的话。”
第214章 简茴
第两百一十四章——简茴
“我当然相信。”阮夜笙看着简茴,说。
奚墨坐在一旁,目光落在阮夜笙身上。她和阮夜笙都经历过换魂这种离奇的事了,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更高维度的某些存在,她当然能接受这样的认知。
只是她下意识有些焦虑。如果真的面对了这样的存在,且对方不怀好意,又该怎么自救呢。
还是说一旦碰上了,就只能深陷痛苦的深渊。
简茴被阮夜笙回答时的那份真诚感染,越发觉得自己多了一个能聊得来的人,说:“我曾经在参加发掘工作的时候,见过棺材里的古尸动了,胸口也在起伏,像是正在呼吸一样。”
阮夜笙和奚墨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变,她们没有吭声,继续听着简茴的讲述。
“这种古尸重新出现活动迹象的事情,在那些科学派看来,也可以用合理的原因来解释。”简茴娓娓道来:“比如有些古尸随着漫长时间的流逝,会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被某些生物所寄生,看着是尸体在动,其实是尸体里面潜藏的那些生物在控制尸体行动。这种情况,科学派称之为‘寄生’,认为生物寄生可以导致某些尸变的发生。”
阮夜笙下意识点了点头。她的父母都是生物学教授,哪怕她本身对生物学了解并没有多深,却也很能理解那些科学派的解释。
简茴接着说:“能让尸体活动的生物有多种,可以是一些奇怪的虫子,或者某些类似虫子的存在,听说苗疆等地就有蛊虫的说法。蛊虫并不只是指代某些虫类生物,也可能是一些别的,只要经过了蛊的炼化过程,就统称为蛊,如果其中有些特殊的蛊进入了尸体,就可以操控尸体活动。”
阮夜笙感觉短暂进入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全新世界,她听得入神,手里端着茶,一时忘了喝。
“除了这些,还可以是别的,比如说某些真菌。”简茴很有耐心,举例说:“古尸的存放环境千差万别,就会出现真菌寄生在古尸里的情况。而一些比较复杂的真菌,可以控制尸体进行简单的活动,看起来就像是诈尸了似的。不过大部分真菌只是依靠尸体提供养料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棺材里会长出蘑菇,我们吃的蘑菇本质上就是真菌。有些古尸甚至会长出一簇又一簇巨大层叠的灵芝,灵芝也是真菌,某些灵芝在一些严苛的条件下,甚至还会自然玉化,成为一种灵芝玉。”
“灵芝玉?”奚墨琢磨着。
“是啊,这可就到了你小舅舅的老本行了。”简茴说:“灵芝玉非常难形成,养灵芝玉的尸体本身的体质,下葬时的情况,埋葬地的空气,水分等环境条件缺一不可。这里面说的环境条件,如果用另一种玄学上的思维来理解,也就是我们说的风水。总之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才能形成灵芝玉。正因为它这样珍惜,所以在古玩市场能卖到天价,哪怕是身价再高昂的古玩商人,只要听说了灵芝玉出现,也会用尽门路试图收到,就算收不到,只是看看也好。”
奚墨问道:“简茴姐,那你见过灵芝玉吗?”
简茴脸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说:“我没有亲眼见过灵芝玉,不过我……见过照片。如果那真的算灵芝玉的话。”
“什么叫真的算?”奚墨有些不解。
简茴之前在她们面前侃侃而谈,并没有什么避讳,反倒很有兴趣地与她们详细讲解,不过她这时候只是简单说了下:“就是存在以为是灵芝玉,其实可能不是的情况。因为灵芝玉有不同的色泽,形状等,加上过于稀有,也有造假的可能。”
奚墨低眉想了想,暂时没再问了。
简茴很快也恢复了面色,说:“所以你们看,很多东西,的确是可以用科学来理解。但是除此以外,也出现了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情况,就像是古尸里没有生物寄生,可它还是动起来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起尸的,有些懂行的人会把这种类型的尸体,称之为‘粽子’,这是黑话。”
阮夜笙倒是听过这种说法,于是并没有在这里提出什么疑问,毕竟这种事颜听欢没少说。
简茴说:“除了这种起尸无法用科学解释,还有一些我们认知中很难去相信的生物,不……那不能用生物来简单定义,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某种东西,或者说……怪物。虽然我没见过,但是我有一个同事看到了。”
阮夜笙和奚墨屏住呼吸,阮夜笙忙问:“……*是什么怪物?”
简茴说:“我同事曾经参与过一次海底古沉船的发掘工作。那艘船在海底沉了那么多年,却没有腐烂,船体被厚重的海渍和珊瑚等爬满,我同事在船内潜水搜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对方长着巨大的鱼尾。”
“……美人鱼?”阮夜笙看过很多这种相关的作品,影视也很多,不由脱口而出。
“不能算美人鱼。同事说那东西长得十分恐怖,满嘴獠牙,浑身漆黑,她当时吓坏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逃跑。”简茴说:“而且之后参加沉船发掘的那个团队陆续有人失踪了,后面找到了尸体,都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像是被什么长着利齿的海底生物撕咬过,我同事怀疑就是被那个长着鱼尾的东西吃掉的。”
阮夜笙想象了下,浑身打了个冷战。
还好那东西是在海里的,不会到岸上来。
简茴面色有些沉重起来:“这是我同事讲给我的一段经历,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段经历的真实性。那个长着鱼尾的东西,我觉得就属于高维度的存在,我们人类在这种存在面前,太过弱小了。古书上说,这种东西被称为鲛人,听说鲛人也有好几种,有的性情残忍,相貌凶恶,喜欢用歌声制造幻觉引诱人类过去再吃掉,也有的鲛人不怎么擅长战斗,但是身上的脂膏可以制作长明灯,就有一些帝王组织专门的军队或者能人异士前去杀死,将尸体炼制成灯油,点在帝王寝陵里,可保千年不灭。”
说罢,她叹了口气:“诚然我们在大部分‘非人’的面前十分孱弱,但是如果遇到的‘非人’没有任何攻击性,自保能力很差,人类也会依靠工具和庞大的人力物力对其进行绞杀。古往今来,都是弱肉强食的法则,强者碾压弱者,甚至有些时候那种碾压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
“就像是有的人路上看到蚂蚁,没有什么原因,突然就一脚踩死,是吗?”阮夜笙试探说。
简茴似乎很能明白阮夜笙的意思,顺着她的意思,说:“是。所以当然也会有强大的‘非人’,看到我们仿佛看到了蚂蚁,于是在某一天,没有任何原因,也会一脚踩死我们,或者以玩弄渺小的我们为乐。”
阮夜笙在这一刻感到了彻骨的冷意。
“那有没有可能,有的‘非人’的存在,性情没有这么可怕呢?”不过她还是抱着一丝幻想,问出了口。
“这应该也是有的。”简茴说:“我相信有。就像是刚才我们说的鲛人,有的族类吃人,有的族类因为没有多少战斗能力,被人类猎杀拿去炼油,却也听说还有一种鲛人,本身战斗力非常强大,而且普遍性格和善,甚至很愿意帮助人类。尤其这种鲛人长相极为貌美,或许所谓的‘美人鱼’传说,就是从这种存在那里流传开来的吧。”
阮夜笙眼中有亮光,说:“那我也相信。”
或许,人总要相信一些美好的存在,否则怎么喘得过气来。
这些年她接触的一些调查,总是那么诡异到让她窒息,久而久之,有些时候她真的感觉到疲累和绝望。哪怕她从未见过如简茴所说的那样美好的‘非人’存在,却也愿意在心中抱着那么一些温暖的希冀。
简茴越看阮夜笙,就越欣赏,也愿意与阮夜笙说一些平常不会对别人说的东西。和别人说了,别人可能会觉得简茴胡说八道,但阮夜笙会相信她,还会向她表达相信,这无疑是一种鼓励。
而阮夜笙也因为认识了简茴,感到开心。不只是从她渊博的知识中获益匪浅,更重要的是简茴的认知开放性,给她带来了很不一样的感受。
简茴很包容。她是信一些玄学的,却也很愿意用科学来解释起尸的现象,毕竟有些时候的确如此。而当科学无法解释的时候,她也会去思考,相信可能是一些更离奇玄妙的原因,导致了所见的那些古怪。
阮夜笙听她一席话,在认知上仿佛也更为开阔了。
简茴看了奚墨一眼,故意说:“阮阮,你知不知道奚墨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和她说过一些这种东西,奚墨可不信我。她从小就是逻辑怪,而且只认她看到的。”
奚墨面上一热,忙说:“那是以前,我现在是相信的。我早就相信了。”
阮夜笙看她那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简茴成功逗了奚墨一回,也笑了,看来以前也没少逗。
“我和奚墨一样,很久以前,其实我也不信。”阮夜笙如实说:“后来就信了。”
有些事情的发生,让她不得不信。
“这倒也是。”简茴轻松笑道:“我那个科学派的朋友,以前也是打死不信的。只是去年下半年的时候,不知道刮了什么风,和我聊天的时候,突然主动和我讨论一些以前她嗤之以鼻的所谓‘不科学’现象,还开始琢磨起很多志怪的古书。你们看,人是会变的,从不信,到信,总有一个变化过程。”
“那你刚才……还说我。”奚墨低声道:“我也会变的。”
也许是简茴是她的长辈,她和简茴关系又好,在简茴面前说这话,总有种微妙的嘀咕感。
简茴摸了摸奚墨的脑袋,说:“好玩啊。你着急了就是好玩。”
奚墨:“……”
阮夜笙深有体会,挑着眼角看向奚墨:“我也觉得,好玩。”
奚墨:“……”
奚墨低头整理了下头发,简茴又和她们聊了不少此类的见闻,说:“不过工作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情况虽然很多,但是更多的其实都可以用科学解释,或者说,上面的人希望用科学解释。久而久之,在发掘过程中,会出现生物学家,古生物学家等等领域的科学家们,和我们这些考古的一起,联合展开科研调查的情况。”
阮夜笙心底咯噔了一下,看了奚墨一眼。
奚墨向她使个眼色,暗示她再多和简茴问问相关的情况。
“我爸爸妈妈也是生物学家。”阮夜笙就假装好奇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参与过这种情况下的科研。”
“是吗?”简茴听了,似乎有了一个仔细端详她,然后陷入思索的细微表情变化。
跟着,简茴问她道:“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前也和一些科学家合作过,说不定就见过,或者听说过呢。”
“我爸爸叫燕别春,妈妈叫阮溪涧。”阮夜笙努力保持着呼吸的表面平稳,看向简茴:“你听过吗?”
简茴愣了下,沉默下来,没有再接话。
阮夜笙心跳骤然加快,呼吸也无法再稳住:“你难道听过?”
第215章 货物
第两百一十五章——货物
简茴没有说听过,也没有回答没听过。她看了看阮夜笙,又将目光偏开了些。
阮夜笙顿时确定了。
简茴听过。
简茴为人坦荡疏朗,这个反应看上去倒也不是局促或者故意掩饰,而是在烦恼和思考。她估计是正在心里权衡,到底应不应该说。
阮夜笙看出她不想骗自己。
“我是听过这两位的名字。”简茴的目光也变得哀凉许多,她看阮夜笙的时候,眼睛里带了些同情,她:“但是我没想到,你是他们的女儿。”
阮夜笙攥住了手臂,身子前倾,很想立刻接二连三问出自己的诸多疑问。这些年的痛苦和疑惑早已压得她这副身体快要喘不过气来,几乎就要在此刻迸发,不过她很快就忍住了,转而调整身形,坐得端正了些。
为了不让简茴感觉到压力过大,她只能尽量放缓自己的节奏。
奚墨闻言,也不由自主地敛了呼吸,果然简茴是知道内情的。
目前简荪和阮夜笙父母之间的连接点,只要是靠那个格式类似的编号联系在一起。简荪一直在调查什么,调查的过程中想必沿着线索查到了一些阮夜笙父母的相关,而简茴深受简荪信赖,又博学,简荪很大可能曾向简茴请教过一些东西。
但是从简茴的回答来看,她应该了解得并算不全面。
“简茴姐,我能不能向你问一些问题,关于我父母的。”阮夜笙勉力控制着声音里的轻抖,低声说:“他们几年前出事了。”
“……阮阮。”简茴叹了口气,说:“奚墨今天带你过来,是为了这个吗?”
她的声音很和气,并没有因为这个目的而有半点责怪,更多的是无奈。
哪怕阮夜笙今天才和简茴相识,却也感受到简茴是个真诚的人,也喜欢真诚的人,阮夜笙不忍心在她面前做戏,认真道:“是的。我们发现了一些我父母当年的线索,和简荪先生有关,就想趁着拜年的机会来问问他。听说简荪先生很信赖你,也许你也会知道些什么,所以我想和你多说说话,讨你开心,希望可以在你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的目光那样诚挚,水光在里头轻晃,说:“我拜访的目的并不纯粹,但是我可以保证,今天和你的这些交谈,绝对没有半点虚假。我是真的很喜欢和你聊天,你的那些见解,我更是受益匪浅。”
“……这点我能感受到。”简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没有装。”
奚墨见状,也忙说:“简茴姐,带夜笙过来这件事,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她为了寻找她父母的真相,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如果你真的知道她父母的一些情况,可不可以帮帮她,问到的一切我们都会保密的,绝不会影响到你和小舅舅的安排。”
“我很想帮你们。”简茴说:“只是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我需要和简荪商量一下,问问他的看法。”
她说着,站起身来:“如果简荪不愿意,那我……恐怕爱莫能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阮夜笙和奚墨连忙也站起了身,阮夜笙感激道:“谢谢简茴姐,你愿意去问,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她心想,如果简荪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她就再想别的办法。
简茴拍了拍阮夜笙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你们在这等我。”
“好的。”两人同时点头,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简茴看着她们这同步的举动:“可以坐啊,没让你们罚站,又没做错什么。”
“……好的。”两人同时挨着沙发坐了下来。
简茴歪着头看了她们片刻,之后一人摸了一下脑袋,这才往简荪的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外,简茴敲了门,门很快打开了,一个高个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衣着简单,一副瘦削清俊的模样,只是目光远比同龄人要阴鸷,里面瞧着像是藏着一层看不分明的冷暗。简荪的年纪比他姐姐简芫要小上很多,当年简芫去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学生。
简荪看到简茴站在门外,问道:“茴姐,是要吃饭了吗?”
简茴说:“吃个头。”
简荪:“……”
他见简茴脸色和平常不一样,语气平静地说:“……那我去煮饭。你帮我问一下,那两个小的想吃什么。”
“我看这饭一时半会是吃不上了。”简茴道:“我有事和你说。”
简荪转过脸,看向客厅的方向,转而点了点头。他没说话,简茴和他一起走进书房,门被关上了。
“别紧张。”奚墨坐在阮夜笙身边,握住她的手:“我们再等一等,无论结果是什么,简茴姐都会告诉我们。如果小舅舅拒绝了,我就再去求他,如果还是不行,我就……”
“你就什么?”阮夜笙总觉得今天的奚墨在许多时候都显出了焦虑,她知道,这是因为奚墨怕问不到答案,怕自己陷入巨大的失落。
苦苦追寻了这么久,奚墨希望她能在这条艰辛的调查道路上,往前再迈出几步。
“……我就和他说一些我妈妈的事情。小舅舅是很在乎妈妈的。”奚墨说到这,低下头来,惭愧道:“我明白,我不应该搬出妈妈,但这可能是唯一能提高成功概率的办法了。”
阮夜笙紧紧回握住她:“……你刚才让我别紧张,其实你比我还紧张。”
奚墨:“……”
“你已经为了我做了太多。”阮夜笙说:“哪怕今天没有任何收获,也不要自责。我们还有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一起走下去,我也希望你能调查清楚你妈妈当年遇到了什么。”
她其实很想在此刻拥抱奚墨,但她不知道简荪家里是否在隐蔽地方安装了摄像头,因为奚墨告诉过她,简荪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理智让她时刻警醒自己,暂时不要在别人面前做出看上去超越“朋友”的举动。
奚墨看着她,点了点头,掌心感受着阮夜笙的温度。
过了一段时间,简茴从书房里出来,来到两人面前。
两人抬起头,看向简茴,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简荪答应了。”简茴说:“你们跟我过来。”
两人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奚墨忙去拿带过来的资料,简茴瞥了两人一眼,说:“慢点,待会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你会在边上吗?”奚墨低声问。
“当然会了。”简茴回答。
奚墨暗自松了口气。两人跟随简茴走进简荪的书房,简荪正在一张长桌旁坐着,桌上放了些文件,不远处立着几个白板,上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见两人走进来,简荪瞥了她们一眼,先对阮夜笙说:“阮小姐,坐。”
之前阮夜笙听奚墨说起是奚季提供了小灰岭垃圾场的那些资料,两人当时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当初在花房见到奚季的时候,其实奚季早就知道阮夜笙了。但奚季深藏不露,表现得就像是头一回和阮夜笙打交道,十分自然。
有了这一层前提,这回阮夜笙就特地观察了下简荪的眼神,也正因为多留心了,她能看出简荪目光里暗藏的一些东西。
简荪其实也在观察她。
阮夜笙越发确定,简荪以前就知道自己。今天她过来的时候,简茴明显是第一次见她,但是简荪不同,这说明简荪可能早就调查过自己的底细。
但是简荪在和简茴沟通请教的时候,并没有将她详细的情况告诉简茴,而是主要侧重在了她父母的身上,这就导致简茴在听到阮夜笙的名字,甚至见到阮夜笙本人的时候,都暂时并没有往燕别春和阮溪涧那边去想。
“谢谢简先生。”阮夜笙小心翼翼地回答,走到桌旁,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了。她不确定要怎么称呼简荪,只能十分客气,毕竟简荪脾气古怪,远远不如简茴好打交道。
奚墨跟到阮夜笙身边,也坐了下来。
简荪之后又扫了一眼奚墨放在桌上的文件袋,语气端着:“奚墨,这些资料都是要给我看的?你拿过来。”
简茴坐在阮夜笙身边,对简荪说:“在她们面前少装点,她们又不是你手底下那些跑货的伙计,需要你镇场子,更不是在开会。既然你答应了,咱们就直接开始说。”
简荪:“……”
阮夜笙:“……”
奚墨:“……”
简荪转而低头喝了一口茶,先后看了奚墨和阮夜笙一眼,说:“你们谁先问?”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奚墨向阮夜笙点点头,阮夜笙深呼吸了一下,说:“简先生,奚墨说曾经在你书房的白板上看到过一个编号,那个编号应该是XFH2508开头的,后面可能是四位数,我可否问一下这个编号具体是什么呢?因为我也曾经见过类似的编号。如果你方便,我可否和你交换一下编号信息?”
“方便。”简荪起身,在书桌边上的白板上写下了一行编号。
那行编号是XFH25083344。
阮夜笙脸色沉了沉,又是这种荒诞的编号风格,像是玩一样。3344……
“你是在哪里查到这个编号的呢?”阮夜笙将自己调查的编号都写在纸上,递到简荪面前的桌上,又问道。
“贵州的一个村子里。”简荪回答。
阮夜笙心底越发往下沉:“可不可以麻烦你详细说一下这个经过?”
简荪没有犹豫,说:“我在那个村子附近的山里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木屋子,在屋子里找到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拍了一个这样的编号,是刻在人的皮肤上的。屋子里有许多血迹,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过没有发现尸体,地上有拖行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屋外,也许是屋子里曾经存在过一个死者,又被附近的野兽叼走吃掉了。我在附近调查了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现别的。”
阮夜笙听了,下意识更加坐直了身体。当时她父母的那张科考队照片上,一共六个人,一个贵州的队长,燕别春,阮溪涧,一个向导,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生物学家。
贵州那个队长和燕别春都已经死去,身上被残忍地刻下了编号。
向导被阮夜笙和颜听欢找到时,已经成了植物人,在医院里靠着器材和药物苟延残喘了几年,到去年暑假的时候,才断了气。而向导的身上,同样也有一个类似编号。
而阮溪涧失踪了,至少没有发现尸体。
简荪发现的那张皮肤上刻编号的照片,最可能是科考队里阮夜笙一直没有查到下落那两人之一。
“可以从照片的皮肤判断一些信息吗,比如死者是男是女?”阮夜笙忙问。
“看不出来,已经血肉模糊了。”简荪说:“你已经了解当年去贵州的那个科考队的成员情况,我的回答是,猜测和你一样,但是无法确定究竟是剩下两个人中的哪个。”
阮夜笙彻底确认了,简荪也查到了科考队的事情。
“我能否问一下,为什么你会去调查这个科考队的事情?”阮夜笙诚恳问道:“我父母曾经参加了这个科考队,你对我的父母……又有多少了解呢,可不可以告诉我?”
简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悲戚,说:“是因为我的姐姐。我一直在调查我姐姐简芫的死因,至于那个科考队,也是在这个过程中顺藤摸瓜查到的。”
奚墨心中一痛,手也骤然捏紧了,她盯着简荪看了看,之后再度看向阮夜笙。
阮夜笙目光软了下来。
缓了片刻,奚墨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怔怔地望着。难道说,一切的根源,都要从她妈妈简芫那里问起?
奚墨将那张照片推到简荪面前的桌上,低声说:“小舅舅,这是我从妈妈的遗物里找到的。”
那是简芫当初留下的一封信。
简芫在信上写着:“我感觉到不太对劲,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似的。下个月我会去一趟长沙,我们老地方见,我把那件货带过来,它变得越来越奇怪,你帮我看看。”
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和地址,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封废信,简芫又另外写了一封寄出了,还是说这封信就没有再机会寄出去过。
简荪拿起那张照片看了一眼,面色更冷了。
奚墨看出来,简荪早就知道这件事。
“妈妈在这封信上说的那件货物,到底是什么?”奚墨几乎是屏息问道:“她又是在和长沙的哪位联系呢?从语气看,这个人应该是妈妈信任的人。”
简荪看着那张照片上的字迹发愣,一时半会没有回答。
这时候简茴叹了口气,说:“奚墨,那件货物非常贵重,是你妈妈当初收的灵芝玉。”
“……灵芝玉。”奚墨喃喃着。
难怪之前聊天的时候,自己问简茴有没有见过灵芝玉,简茴说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见过照片。
如果简芫当初的确收了一件灵芝玉,像这样一件天价珍宝,必然有出入货的存档资料记载。
简芫死后,她的古玩产业是由简荪接手经营的,简荪能轻松调用曾经的出入货档案,那么简茴所谓的看到灵芝玉的照片,最有可能就是在简荪拿着出入货档案里的照片之后,前来请教她,这才了解到相关的情况。
当时奚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打算找简荪问询出入货的存档资料,不过她担心简荪不愿意告诉她,又很少能见到简荪,于是本来就打算在拜年聚会的这一天,找个机会向简荪提起这件事。
“可是灵芝玉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奇怪?”奚墨忙又问道。
简茴说:“我们当时也不知道,简荪就去找信上提到的这个长沙的人打听情况,看能不能查到芫姐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
不等奚墨继续开口,简茴说:“那个人叫杨世荣,住在长沙,是一个很擅长鉴别古玩的高手。”
第216章 简芫
第两百一十六章——简芫
奚墨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紧张问道:“那从这位杨世荣身上,问到什么了吗?妈妈当年……究竟怎么了?”
简茴说:“问到了。”
说话间,她看向简荪,简荪面色有些沉重,向她点头示意。
于是简茴又继续开口:“芫姐当年在古玩界很有威望,人缘也非常好,当时简荪还在上学,对那些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只是不深。后来简荪接管了产业,对那些走货关系也很快熟悉起来,一开始接手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看在芫姐的面子上,才愿意和他谈生意。过了些年,等简荪拿到灵芝玉的出入货档案以后,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一来二去就查到了杨世荣那里。古玩行业里很多人都是相互走货的,芫姐当初帮过杨世荣,杨世荣也给她当过帮手,杨世荣看货的眼光准,人品端正,芫姐很信任他。”
“而杨世荣一直是给长沙的师家做事,师家的古玩产业很大,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芫姐还在的时候,简家和师家之间的生意往来,有很多是通过杨世荣来出面的。后来简荪前去拜访杨世荣,向他问询芫姐当年和他沟通灵芝玉的那件事,杨世荣曾答应过芫姐保密,当时表现得有些为难,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也许是为了让奚墨了解得更清晰,简茴尽可能详细讲述。
“那最终又是怎么问到的?”奚墨聚精会神听着。
简茴回答:“简荪跪下来,苦苦哀求他。简荪对杨世荣说,他姐姐绝不是因为车祸去世的,而是被害死的,只要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才能继续将真相查下去,否则线索就断了。”
阮夜笙闻言,久久沉默。
她对这种追寻至亲真相的艰难过程,深有体会。
有的时候一个线索就相当于一道曙光,一旦线索断了,很可能之前的很多调查会付诸东流,或者在接下来的很久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再有任何进展。
简茴又说:“再加上我和师家里面的一个人是好朋友,我们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当时那个朋友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师家当家了,杨世荣很听她的话,她就也帮我去和杨世荣说了几句。最终,杨世荣告诉了我们芫姐遇到的事情。”
奚墨的心顿时绷紧了。
接下来,她也终于知道了她妈妈简芫当年的那段尘封经历。
奚墨五岁那年,简芫收到了一件好货,也就是上品灵芝玉。
灵芝玉是由古尸身上长出来的灵芝,经过自然玉化形成的,这种概率极其的低,也就造就了灵芝玉在古玩市场那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高昂价格。只要有灵芝玉出现在拍卖场上,总会引发波澜。
简芫很看重这件货物,准备在之后的拍卖会上安排竞拍。灵芝玉有不同的形态和颜色,大小也不一,这和形成的过程还有所在环境有很大关系,有的就是灵芝常见的扇形,有的像是虬结在一起的树根,有的则十分漂亮,犹如莲花。
可是这块灵芝玉,却浑身血红,玉本身有许多长短不一的凸起,像是聚集在一起的无数鹿角一样,整体看上去犹如一株绽放的血珊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块灵芝玉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简芫被它吸引,总是忍不住端详它,欣赏它。这样重要的货物,通常都被放在专门的收藏之处,简芫在忙工作的时候,想起了它,就会前往灵芝玉的保管位置,将灵芝玉取出来,仔细观察,研究它的种种细节。
可等简芫回过神来,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就这么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到了灵芝玉身边。
而在那段时间,简芫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那种窥视的目光仿佛如影随形,简芫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又让身边的人去查了查,却并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灵芝玉的形状发生了变化。那些长短不一的凸起,好像和当初的长度不太一样了,角度也发生了一部分的扭曲。
又过了几天,那种变化又出现了,只是十分微小。如果不是简芫经常去研究这块灵芝玉,这种变化可能都无从发觉。
但是理论上来说,灵芝玉化以后,早已和玉器一样稳定,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简芫觉得很奇怪,更意识到这件货物的独特之处,她打算找一个看货厉害的帮手,帮她再看一看,杨世荣就成了这个最适合的人选。
因为那段时间,简芫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哪怕她以为是幻觉,在一些日常行为上却也有了一些潜意识的改变。而这个改变之一,就是一些她觉得非常重要的事情上,她更愿意通过书信联系。
那个年代虽然远远不似如今发达,对于简芫这样身家的生意人来说,电话却还是方便的。可是在找杨世荣沟通的过程中,简芫还是选择了写信。
她觉得写信不会似打电话那样发出声音,或许就不会被偷听到。从这里开始,她的精神状态其实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可是她当时意识不到,而且她的记忆力也开始受到影响,会忘记一些东西。
这就导致她写了一封信后,忘记寄出去,第二天又写了一封,还是没有寄出。等到她终于努力记住要找杨世荣的时候,她竟然已经写了三封意思相同的信了。这也就导致另外两封没有寄出的信,成为了简芫的遗物,其中一封被简荪拿走,另一封则一直隐在奚家庄园的大量遗物里,最终被奚墨发现。
简芫将其中一封信成功寄出后,与杨世荣取得了联系,她收到了杨世荣的回信,两人约定好下个月的见面时间。
说是下个月,其实信寄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当月月底,所以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其实很快,大概在收到回信以后没几天,简芫就带着货物前往了长沙。
杨世荣看出简芫状态不太好,与简芫沟通了许久,得知了她最近的那些情况,同时仔细研究了那块灵芝玉,也发现灵芝玉又有了变化。
当时杨世荣赶紧对简芫说,这件货物不能再留了,它好像是活的,正在生长。
简芫当时有些恍惚,听到不能再留,似乎有点犹豫。杨世荣察觉不对,大声和她说话,告诉她一定要销毁这件货物,如果无法销毁,就一定要埋起来。
简芫被杨世荣大声提醒,那一瞬间凭借自己的意志回过神来,她马上做了一个举动,那就是拿起杨世荣古玩清理室里的一把刀,果断地刺向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对杨世荣说,她应该是被货物影响了精神,已经不是她在看货,而是货物在看她。
那些幻觉,被人窥视的错乱感,健忘等等,全都是货物造成的。
当时奚季因为工作,暂时不在家,可是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简芫本来潜意识想要告诉奚季这件事,可是受到货物的影响,她每次都忘记自己要和奚季提起货物的奇怪之处。
现在货物不希望被她销毁,正在试图控制她脑海里的决定,如果她再表现出犹豫,或者自己无法再清醒,就让杨世荣再用刀刺伤她,帮她争取清醒的时间。
只可惜货物无法被烧毁,经过简芫和杨世荣的努力,两人终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件货物被深深地埋了起来。
随着货物被处理,简芫的精神状态也有所好转。只是她当时感觉鼻子有些痒,又开始流鼻血,伴随鼻血而出的是一些类似棉絮一样的红色细丝,简芫立即和杨世荣前往医院,最终医生帮她清理了鼻腔,将那些*红色细丝都清理了出来。
医生不知道这些红色细丝到底是什么,认为是吸入了不干净的空气,和鼻腔里的血渍混在一起,凝结导致的,叮嘱简芫不要去那种环境污浊的地方,免得呼吸道受到感染。
可是简芫知道,她从没有去过,她身边的空气都很洁净。
简芫和杨世荣回去后,心有余悸,杨世荣告诉她,灵芝玉是古尸身上长出来的灵芝形成的,属于真菌,本身就算一种生物,只是这种生物已经属于“死物”,玉化后,是没有生命力的。
而这件货物,很可能不是灵芝玉,只是被人错认了。或者说这件货物在干扰人的判断,让人觉得它是灵芝玉。
其实,它是别的。
而且,它还是活的。
奚墨听到这里,面色已经有些灰白,阮夜笙也听得浑身发冷。
“如果货物不是灵芝玉,那到底是什么?”奚墨低声问道。
简茴沉声说:“杨世荣认为,这东西可能是……一种太岁。”
“……太岁。”奚墨喃喃着:“难道有很多种太岁?”
简茴点头道:“太岁是有很多种,比如其中一种,会被人们称为肉灵芝。这种肉灵芝,和灵芝有些相似,有一部分是真菌,一部分却又不是,可以从一些特殊的古尸身上长出来,同样可以玉化,形成灵芝玉,只是更为罕见。”
“所以妈妈收的那件货物,是这种肉灵芝太岁?”奚墨忙问。
简茴目光也更冷了,她说:“杨世荣告诉我们,那东西不是肉灵芝太岁,而是某种别的极其危险的太岁。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只能凭借简芫当时感染的那些细丝来推测,那些细丝应该是那种太岁的菌丝,感染后可以改变简芫的精神状态,甚至控制她的一些行为。”
第217章 妈妈
第二百一十七章——妈妈
奚墨的心绷得紧紧的,即便简芫已经去世很多年,现在她听到妈妈当年的经历,依然是发自本能地担忧着简芫的安危。
阮夜笙看着奚墨,也是提心吊胆。
“妈妈之后怎么样了?”奚墨着急问:“如果她被菌丝感染,医生帮她清理掉那些细丝以后,还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虽然她对生物学并不太了解,但是生活中基本的常识她还是知道的,大部分感染尤其是真菌类感染十分顽固,哪怕是坚持治疗,在短时间内依然很难彻底治愈。何况那个不知种类的太岁早已经超越了寻常生物的范畴,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东西了,它所造成的感染更不应该那么简单就会得到清除才对。
简荪闻言,眼神更加阴沉,简茴的面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奚墨的心越发悬空了起来,她也立刻确认了,这件事并没有真正得到结束,甚至,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简芫那时的经历,在简荪和简茴两人交替的讲述中,得以继续。
当时简芫和杨世荣从医院回去后,对那件货物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简芫总觉得这东西太危险了,哪怕是那件货物已经被埋了起来,鼻腔里的细丝也被医生取出,自己的状况更是得到了改善,可她依然没有掉以轻心。
她让自己进入了一个观察期,观察自己的身体是否还有什么异常的变化,在这个期间,她会尽量减少和别人的接触。她很担心自己被感染以后,可能会再通过什么方式的传播,感染其他人。
杨世荣帮了她很大的忙,她也不希望杨世荣被连累,于是她很快就和杨世荣告别了,两人避免再见面,主要通过书信和电话来沟通后续事宜。
而回到奚家庄园以后,简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当时年幼的奚墨送走。
她让丁儒的妹妹,也就是后来一直照顾奚墨生活的兰姨,接奚墨到丁家暂住一段时间。五岁的奚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简芫无法和她解释,她听不懂,更不可能告诉她自己遭遇了什么,当时的简芫甚至不敢靠近她,她戴着口罩遮挡住自己的口鼻,站在离奚墨好一段距离的位置。
简芫去世太早,奚墨还那么小,对很多事情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对简芫的一些记忆也有些模糊。
不过她有一种记忆是深入骨髓的,妈妈肯定很爱她。
而且简芫送走奚墨的那天,奚墨总是记得。
奚墨问简芫:“妈妈,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简芫说:“妈妈感冒了,怕传染你。你到兰姨家住一段时间,等妈妈感冒好了,就接你回家。”
“传染是什么?”小小的奚墨问她。
简芫回答:“传染就是如果妈妈生病了,你也会跟着生病的。妈妈不希望你因为我而生病。”
奚墨不想离开简芫,她说:“没关系,我可以生病。以前我生病了,吃了药,总会好的,你也会很快好的,我们再一起好起来。”
简芫哄她:“可是如果你因为妈妈而生病了,妈妈会特别内疚,特别伤心,晚上要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这可怎么办?”
“真的吗?”五岁的奚墨已经开始感觉到有点伤心了。
因为妈妈伤心,她也会伤心。
“真的。”简芫温柔地看向她的女儿。
奚墨依依不舍,最终还是同意了:“那我去兰姨家住。不过你要很快来接我,可以吗?这说明你的病很快就好了。”
“当然可以。等妈妈病好了,马上就来接你。”
“好。”奚墨期盼地看着站得有些远的简芫:“妈妈,你要来看我哦。”
“当然。”
“几天来看我一次呢?可以每天都来吗?”
“可以每天都来,但是妈妈只能在你睡着以后,再来看你,这样你就不容易被传染。妈妈感冒了,不能走到你的床边,就站在门口看看你,而每次来的时候,妈妈就给你留下一个纸条,你看到纸条,就知道妈妈来看过你了。”
“好。”奚墨很听简芫的话:“只要妈妈来看过我,我就很开心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一定,妈妈会快点好的。”
可是,简芫不可能每天去看她,甚至哪怕心里再想念,也要尽可能避免去看奚墨。
简芫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口罩,兰姨虽然很担心,不过却不可能往什么菌丝感染,货物异常那种诡异的方向推想,只是以为简芫的确是重感冒了,出于对女儿的保护,才不得不自我隔离一段时间。
为了让奚墨能安心留在兰姨家里住下,简芫给兰姨留下了很多自己写的纸条,每个纸条都是不一样的,然后纸条上的时间落款按照顺序往下,提前储备了很多天的纸条数量。简芫对兰姨说,自己确实感冒比较严重,奚墨年纪太小,一旦被传染上,会很吃苦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拜托兰姨好好照顾奚墨,等自己感冒好了,会立刻将奚墨接回去。
至于那些纸条,可以用来哄奚墨,奚墨认得简芫写的字迹。除此以外,简芫还准备了许多不同的礼物,交给兰姨保管,让她根据礼物的分类,搭配纸条上的文字使用。
准备好这一切,简芫才离开了。
接下来的每天早上,奚墨都会看到兰姨给她拿出的纸条。奚墨每次拿到一张写着不同内容的纸条,都很高兴。
妈妈昨天晚上,的确来看她了。
简芫在提前写好的第一张纸条上说:“奚墨,妈妈今天过来了。兰姨说,你很乖的哦。”
这些说辞都没有什么确切的描述,字也不多,用在不同的时间都可以成立。而且简芫不用看就知道,奚墨很乖,因为她总是很乖的。
第二天早上,奚墨又拿到了简芫的纸条。
简芫写道:“奚墨,妈妈今天也来了。不过妈妈今天有点忙,来得就晚了点。”
第三天早上的纸条是:“奚墨,妈妈今天给你带了礼物过来,是小海豚。”
于是,除了纸条,奚墨还从兰姨手上拿到了柔软的小海豚玩偶。
第四天早上的纸条写着:“奚墨,妈妈今天来看你了。你看,妈妈是不是遵守了约定,每天都来了呢。所以妈妈相信奚墨也会遵守约定,等妈妈感冒好了再来接你。”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奚墨,今天妈妈的感冒好一些了。妈妈吃了一种感冒药,是草莓味的。你记不记得,以前你感冒了,喝的感冒药也是草莓味的。”
“奚墨,妈妈今天给你带的礼物是……”
“奚墨,妈妈今天也来看你了。妈妈很想奚墨。”
“妈妈今天也很想奚墨。”
……
这个时候简芫已经在教奚墨认字了,可是即便这样,年幼的奚墨也不可能把这些纸条都看懂,一些字还不认识,尤其是那种笔画复杂的。不过兰姨会念给她听,哪怕字认不全,听却是没问题的,加上那都是简芫的字迹,奚墨深信不疑。
妈妈怎么会骗她呢。
妈妈必然每天都来了。
小小的奚墨盼望着简芫有一天能真正的出现,而不再是等她睡着了才来看她,她要跟着妈妈回家去。
而实际上当天简芫从兰姨家回去后,很快发现自己鼻腔里又有些不舒服,她虽然看不见具体的情况,却也感觉到应该是那种菌丝又重新出现了。如她担心的那样,她的确并没有摆脱感染。她立刻通过电话联系了杨世荣,将这件事告诉了对方。
杨世荣连夜赶到埋那件货物的地方,挖开以后,发现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货物……消失了。
杨世荣骇然,他意识到这件货物,这整个事件,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能认知的程度。他赶紧联系了简芫,将自己的所见告诉简芫,简芫和他通电话的时候,还在流鼻血,她听完杨世荣的那些话,低头看着餐巾纸上的血迹,浑身犹如深陷冰冷的地狱。
她内心深处能隐隐感觉到,那件货物还会再来找她的。
菌丝存在她的体内,她和货物的某种连接似乎并未消失,也许货物很快就会找到她的所在。
趁着奚墨不在的这些日子,简芫开始了争分夺秒的自我拯救。而且这种拯救不能被她的家人知道,否则如果他们知道了,必然会来到她的身边,以那种菌丝的可怕程度,简芫不敢想象如果他们也被感染了,又该怎么是好。
于是她告诉杨世荣帮自己保密,接下来再尽可能细致地安排一切。她打电话给奚季和简荪等人,告诉对方自己感冒了,为了避免传染,奚墨已经被送到兰姨那里照顾,让他们不要担心,安心学习和工作。
奚季和简荪等人听了自然担心,简荪要请假来看她,而奚季也打算提前结束自己的工作,飞回来照顾她。
简芫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又说只是感冒而已,她一个大人能够照顾自己。而且她现在正在对接一批非常重要的货物,依然还是要工作的,如果错过了这批货物,损失将会十分巨大。奚季和简荪深知她的性格,听她言下之意,也明白她不愿意在这时候耽误事业,于是暂时也没有强求,叮嘱她按时吃药,劳逸结合。
从这时候起,简芫开始追踪那件货物的来处,货物是她收来的,哪怕过程再曲折,总有一个源头在。为了打消奚季的疑虑,简芫在这种调查过程中,依然每天坚持和奚季打电话。
可是她的身体依然在不断发生变化。
她经常会产生幻觉和幻听,记忆力也受到影响,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这些反应也越来越强烈,比当初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到那件货物的影响,还要严重很多。
在这种躯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中,简芫依然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和执行力,查到了货物的源头。
那件货物是从贵州一个村子里被一个村民收来的,经过多番转手,最终到了她手中。简芫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动身前往了贵州。
她在贵州那个村子租了一个房子,始终坚持着自己调查的脚步,与此同时,通过电话和杨世荣同步自己的发现。
可是简芫的记忆力退化得越来越严重,她不得不为自己准备了一个本子,在上面记录上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和调查的情况,与此同时还要提醒自己,明天即将要准备做的事情。
浑浑噩噩中,她感觉到意识深处中产生了另一个十分可怕的意识,那种意识想要让她忘记她调查的东西,或者想要改变她的一些决定,可是每一次,简芫都靠着本子上记录的那些警醒自己的文字,坚持了自己正确的那个方向。
她在本子上必写的是这几句话。
“今天要给奚季打电话。每天都要给奚季打电话,不要让他回来。”
“周日简荪学校放假,要给简荪打电话。明天周日。”
“今天要给阿兰打电话,问奚墨的情况。每天要和奚墨通话,安慰她。非常重要。”
“今天要给简有海打电话,交待工作,不要让拍卖行的人以为我消失了,引起怀疑。”
简芫在这种反抗和自我拯救中苦苦挣扎,直到有一天,她翻开了自己用来提醒的本子,看到了一行文字。
这行文字依然还是她自己的字迹,这说明是她自己亲手写下的,只是似乎因为写字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颤抖和抵触的情况,字体有些抖。
简芫的心脏几乎在看到文字的那一瞬间,要跳出来。
这行文字是:“你很爱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女儿,真是令我感动。你的女儿很可爱,我很好奇,她能顺利长大么?好想看看。”
简芫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本子甩了出去。
第218章 死志
第二百一十八章——死志
这行文字实在太过可怖,当时的简芫浑身僵冷,好一段时间才慢慢缓和下来。
她强打精神,重新看向这些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这一次,她看得十分仔细,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并且明白菌丝和她之间的连接显然已经越来越紧密了,她受到菌丝的各种影响也变得越来越深。
那件货物应该已经找到了她的所在,此时此刻,就在这个村子附近了。
而这行字必然是那件货物在她意识相对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控制她写下来的,通过这种方式与她对话。
之前简芫虽然也受到各种影响,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程度的控制。她怀疑那件货物不止距离她很近,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当初发现货物异常的时候,那件货物看上去就像是正在生长,也许现在已经生长到另一个全新阶段了。
本来简芫就似站在深渊旁边,眼下这种种的一切加在一起,仿佛凝成了一只手,就只剩下最后的轻轻一推,简芫就会坠落下去。
最可怕的是,不止她自己会坠落,她的家人,她的女儿奚墨,全都无法幸免。从她对那件货物的现有了解来看,她知道那件货物真的会对奚墨下手,甚至还可能以此为乐。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简芫在她的脑海里做出了一个方向上的彻底改变。
简芫的想法从“希望自我拯救”,变成了“她要把这件货物杀死,无论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是对于未知的非人存在,仅凭她这样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才能杀得死呢。可是简芫有了决定,就会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她在村子里住下的这段时间,都在不断调查,这里是那件货物的源头所在,她在这里的确发现了一些线索,她认为这件货物并不是没有弱点,她要把这个弱点找出来。
只是她不确定那件货物会不会再度控制她,更担心对方会控制她与家人朋友对话,说一些欺骗的内容。如果她处于意志力比较薄弱的时候,很可能会被趁虚而入而不自知,于是她调整了每天的电话时间,尽可能缩短对话内容,这样可以有效降低风险。
简芫对杨世荣没有隐瞒,她向杨世荣告知了自己的这些情况,并且提醒杨世荣,因为有了货物的介入,以后她在电话里说的话,也可能不是她的本意,让杨世荣注意甄别。如果意识到她哪里不对劲,就要立刻切断电话。
对于奚季,简荪,简有海等人,简芫说她的工作越来越忙,通话的时间比较有限,先提前打好预防针,再有计划地减少每次的电话交谈内容。
在这段时间里,简芫还特地和奚季聊到简叶。这时候简叶被简芫带回来还不久,简芫请了保姆在外面照顾简叶,并没有带回家去,也是担心奚墨年纪还小,不适应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只是如今简芫没多少时间了,她就旁敲侧击地问奚季,如果以后时机合适,是否愿意将简叶接回去住一段时间,看奚墨会不会和简叶一起玩。
奚季一向尊重简芫的想法,回答说以后可以找个机会接回来,再看看奚墨的反应。
简芫这才放下心来。
她相信如果自己遭遇不测以后,奚季肯定会将简叶接回家去,简叶不至于再流离失所,于是她又适当地和奚季聊了些简叶的情况,比如简叶的生日,血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奚季虽然听的时候没多少话,但简芫知道他记下了。
除此以外,简芫也会给照顾简叶的保姆打电话,让她将简叶叫过来说话,既是安慰,也是为简叶以后铺路。
而对于和奚墨的电话时间,并没有减少得那么明显,而是循序渐进。奚墨太想她了,简芫不忍奚墨伤心,而那些通话的时间也仿佛变成了对简芫来说最珍贵的鼓励。
简芫很怕,以后可能就听不到奚墨的声音了。
就这样,简芫在那段堪称地狱的日子里,坚持完成了她能想到的几乎所有准备。
简芫认为万物相生相克,哪怕是大自然里再可怕的野兽,它的附近也有天敌。所以她觉得既然这件货物来源于这个村子附近,也许能杀死它的办法也存在于此,于是她根据查到的那些记录,经常进山寻找。
最终,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那件货物的弱点。
简芫却没有声张,甚至在脑海里努力压制这个想法,连她自己都在对自己保密,生怕会被那件货物感知到。后来杨世荣复盘这一切,意识到了这点以后,震惊的杨世荣始终无法理解,简芫当初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简芫当时对杨世荣说,这段时间她都不会打电话过来了,她要去更深的山里,无法像之前调查时那样能及时出来。菌丝在她身体里,她担心那件货物知道杨世荣和她的对话,没有告诉杨世荣更多关键的东西,杨世荣猜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多问。
但杨世荣感觉到,简芫可能找到了某种办法,想要和那件货物同归于尽。杨世荣心中悲痛,却知道无法阻止她赴死的决心,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帮助的同时替她保密,避免祸及她的家人。
简芫和她记挂的人们通了电话,说自己这几天特别忙,去的地方信号也不好,没办法和之前那样保持通话,过几天她会再联系的。
交待好以后,简芫进山了。
她要在那里的某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山巍峨,她的身躯对比是那样渺小,小到像蚂蚁似的,一瞬间就会被庞然的所在吞没。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妈妈。”奚墨听到这里,巨大的痛苦和震撼早已席卷全身,弯下腰来,几乎无法正常呼吸。泪如雨下的她用手捂住嘴,断断续续的哭腔被她堵住。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孤独又痛苦的时间里,妈妈已为她做了这么多,甚至远超人类能承受的范围。
阮夜笙在旁揽着她,眼中也满是泪水。
简荪眼圈通红,简茴目光湿润,说:“奚墨,你可以先不用说话,我知道你肯定有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芫姐进山了,后面却是被撞死的。”
奚墨的确说不出话来,低着脑袋点了点。
简茴说:“其实我们也都不知道。在山里发生的事情,杨世荣不知情,不过后面他接到了芫姐的电话,芫姐和他说,自己做到了,把那件货物成功杀了。只是芫姐当时说话很虚弱,她对杨世荣说,她已经离开了贵州,有个好心的村民将她送上了车,她想在车上睡一觉。等到了上海,会再给他打电话,告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杨世荣很着急,不过感觉她实在没力气开口了,就等着她回上海以后再联系。”
“妈妈是不是受伤了?”奚墨忙哽咽说道:“我记得那天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的声音就像是受伤了,有气无力的,她和我说她生病了还没好,不过她答应我,那天她会到兰姨家接我,让我等她。”
“她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简茴说:“可是她太牵挂你了,都不肯在贵州多养伤几天,想早点回上海接你回去。”
当时奚墨听到简芫要接她回家的消息,十分激动,可是那天她并没有等到。
简芫在抵达上海后,出了车祸。
“妈妈一直担心我被感染,她说要来接我,那就说明那件货物真的被她解决了,否则她怎么会放心回来呢?”奚墨含着泪说:“她那么谨慎,一定是确认了那件货物的死亡,可是为什么回来接我的那天,她就被车撞了?”
简荪脸色更是惨白,说:“那件货物肯定是用什么办法,欺骗了姐姐,让姐姐以为它死了。”
奚墨浑身发抖。
简茴笃定说:“芫姐找到的能杀死货物的办法,一定是存在的。杨世荣说,他那天一直在等芫姐的电话,可是一直没等到,他觉得很不安,就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芫姐出车祸了。杨世荣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去贵州芫姐住过的那个村子,根据芫姐以前给他同步的那些消息找到了当初的房子,他在里面找到了芫姐用来提醒自己的本子。”
她的眼底也像是发了冷,说:“那个本子上,有一些页数被撕掉了,杨世荣认为,那些页数上必然记录了什么对那件货物不利的内容,比如说杀死它的办法,所以那件货物或许是趁着芫姐虚弱的时候,控制她的意识,让她将其中的页数毁去了。而芫姐忘记带回这个本子,也恰恰说明,她依然没有摆脱那件货物。”
“妈妈的那个本子呢……”奚墨喃喃出声。
“我们从杨世荣那里拿回来了,简荪复刻了几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了你爸爸,一份在我这里。”
“……我能不能拿一份回去,这是妈妈的遗物,我想留一份。”奚墨恳求道。
简茴点了点头:“简荪早就给你准备了的。”
奚墨看向简荪,简荪面色阴沉极了,说:“无论那天发生了什么,一定是那个太岁杀了姐姐。我要杀了它。”
简茴叹了口气,说:“从杨世荣那里拿回本子以后,简荪就发誓,要把那个太岁找出来。可是我们始终不知道那是哪一种太岁,于是简荪一听到哪怕一丁点和太岁有关的消息,就会去调查,无论那是什么太岁。直到十一年前,简荪查到在云南西双版纳的雨林里,有一种瘿太岁的消息传出来,他就决定去西双版纳一趟,并且在此之前,做了很多准备。”
“这个瘿太岁非常古怪,简荪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瘿太岁的身躯藏在地底下,很难被找到。”简茴接着说:“不过瘿太岁会被一些特定风水里埋着的童棺吸引,这种童棺里的古尸很危险,有尸变的可能,可简荪还是到处去收这种童棺。”
从这里可以看出来,简荪已经疯狂了。
“符合条件的童棺古尸太少了,简荪只收到四个,但是简荪觉得应该多备一些,因为瘿太岁的根系纵横庞杂,在不同方位埋的棺越多,吸引的根系就越多,更容易定位瘿太岁。直到有一天,他听到消息,有一个叫黄梁的人手上有童棺要出,简荪连忙联系对方去问。黄梁和他身边那些人都是下地的,那具童棺是他们从长沙一个叫落雁山的地方带出来的,那个地方有一座大墓,简荪就去查了那边的地气风水,发现符合要求,于是高价从黄梁手中买下了那具童棺。只是那具童棺无法打开,简荪无法亲眼确认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古尸,只能通过摇晃来判断,里面的确像是躺了一个矮小的尸体。”
奚墨越听越心惊,简茴说:“就这样,简荪带着这些准备,集合了队伍前往了西双版纳的雨林。他在那个雨林不同方位都埋了箱子,埋得很深,再把小棺材分别放到那些箱子里,放上机关陷阱,等待着瘿太岁的根系前来吸食,等到时机到了,让带过去的人把那些箱子里的根系砍断,这样,瘿太岁的根系末端断了,会缩回去,可是地底下会留下根系缩回去的洞穴痕迹,他就再沿着这些痕迹去挖。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什么意外?”奚墨紧张道。
简茴说:“简荪手底下几个人准备将长沙落雁山那个童棺埋在箱子里,去引瘿太岁,结果童棺出事了。当时简荪不在,之后发现那几个人都在地上躺着,童棺打开了,里面的尸体不翼而飞,地上都是破碎了的衣物。等那几个人醒来后,他们说当时听到棺材里有响声,像是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有些心有余悸:“还好带去的棺材足够,这件事没有影响定位瘿太岁的根系位置。”
“那最终怎么样?”奚墨低声问。
“我失败了。”简荪眼神里流露出懊悔和不甘:“我又找错了方向,瘿太岁并不是我要找的那种太岁。”
那些年,他为了各种太岁的传闻,已经找了太多错误的方向,屡试屡败,可是始终没有放弃。
简荪回忆说:“当时雨林里还有别的队伍在找瘿太岁,他们是长沙雨家的,和我们有过生意往来。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和我是一个目标,都是为了瘿太岁,后面我才发现并非如此。”
这次经历似乎给简荪留下了阴影,说:“他们只是为了通过找到瘿太岁,来寻找某种背后更深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但那个过程非常恐怖,雨家那些队伍几乎都死光了,就剩下几个大人和三个中学生,其中一个还是雨家的小姐,而我的队伍也死伤惨重,我差点死在那里。等我最终确认了这是一条错误的不归路,再找下去也没有意义,和害死姐姐的那个太岁无关,我就立刻离开了那座雨林,回来重新开始找线索。”
第219章 村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村子
奚墨除了对简荪讲述的这些真相的震惊,更沉浸在对简芫的悲痛之中,她缓了一会都没缓过来,颓然问道:“那之后找到别的线索了吗?”
“从西双版纳回去,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什么进展。”简荪低了低头,说:“当初从杨世荣那里拿到本子以后,我也去贵州那个村子看过,在姐姐租的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可是没有什么特别发现。也问过村里人,他们说姐姐会向他们打听一些村子和附近山里的情况,比如有没有什么古老的传闻,老物件,问一些进山的路,更多的他们就不清楚了。我还组织了队伍去山里找,仍然一无所获。”
简茴的工作有时候需要进山挖掘,自然也很明白这些,说:“那边的山太高太广了,尤其是更深的地方,人进去就相当于被大山吃掉了一样。加上过去了那些年,山里早就有了变化,疯长的植物会遮挡很多当年芫姐的踪迹。不过简荪还是不死心,后面又去了好几次贵州那个村子。”
阮夜笙听到这里,心里一颤:“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知道我爸爸妈妈和科考队的事情……”
“是的。”简茴眼中含着哀伤,看向阮夜笙:“简荪就这样坚持调查,时间慢慢流逝,一直到了奚墨大学的时候。有一天,简荪听到贵州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山里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有一组科考队进山调查了,而那座大山恰巧就在芫姐当初住的那个村子附近。简荪本着只要那附近有发现,不管有没有联系都要去看看的想法,又一次前往了贵州。”
“山里究竟发现什么东西?”科考队的消息犹如尖刀扎过来,阮夜笙在这一刻几乎有了心脏疼痛的幻觉。
简茴摇头:“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照片传出来。科考队很多资料本来就是保密的,简荪在那附近找到了一个临时实验基地,可以看出那支科考队曾将发现的东西带到了这个试验点,并且对其进行了一些调查研究。可惜简荪到达的时候,现场早已受到了故意破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哪怕一丁点的资料都没留下吗?”阮夜笙怀着明知不可能的希望,还是问出了口:“也许……也许什么角落里可能会掉一两张实验记录,没有被拿走呢?”
简茴说:“现场被人故意抹去了一切,不会有什么东西遗落,除非是对方故意想让你知道的,才会留下来。简荪当初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只能推断出科考队在那里做过研究。”
故意的……才会留下来。
阮夜笙又想起科考队那几个人身上,尤其是她爸爸燕别春口袋里的手部照片。那些照片明显就是故意留下来的,像是一种恶意的嘲弄,否则它们不可能会那么巧,全都留在了那些遗体的口袋里。
……那个试验点被抹去痕迹,会是照片里那只手的主人做的吗?
简茴接着道:“简荪又在贵州待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在附近发现了他之前说的那个废弃木屋,从地上拖行的血迹来看,屋子里曾有过遗体,应该是被林子里的野兽拖走了。他就是在那里找到了刻着一组编号的皮肤照片,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回去后,也会经常琢磨,想看看能不能找出里面的秘密。”
奚墨终于明白了,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有机会看到简荪在白板上写下那组奇怪的编号。
“之后简先生你顺着这个方向,调查了进山的那支科考队,是吗?”阮夜笙颤声又问。
简荪点头。
阮夜笙既痛苦又着急,走上前去恳求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调查,你可不可以将和科考队有关的那些内容告诉我,我怕我有的没有查到,错过了重要线索,如果简先生你方便,我们可以做一个信息交换。比如我查到的那几个编号,你那边就是没有的,或许我这边还有一些你觉得有价值的线索。”
奚墨也立刻走到阮夜笙身边,看着简荪:“……小舅舅。拜托你帮帮夜笙。”
简荪的目光缓缓扫向她们,半晌,简荪说:“可以交换。”
“……谢谢。”阮夜笙泪盈于睫。
四个人在书房里待了一段时间,午饭早已被抛在九霄云外。阮夜笙从简荪那里获得了一些和科考队有关的调查结果,奚墨也拿到了简芫那册本子的复刻版,这时候时间早已过去很久了,可两人丝毫都没有感觉到饥饿,也不觉得疲惫。
简荪沉声说:“虽然没有确切的线索进行佐证,不过我怀疑当年姐姐遇到的那种太岁,和几年前科考队在贵州山里带出来研究过的那种东西,很可能是同一种。”
阮夜笙和奚墨同时变了脸色。
她们当然也是这样猜测的。
“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突破口。疗养院的张东阳是导致姐姐车祸的肇事者,我们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别的有用的信息,但是也没进展。”简荪用的是“我们”这个词,他话语间对张东阳充满了恨,理智上他明白张东阳并非真正的凶手,可简芫的确死在了张东阳的卡车之下。
“爸爸是不是对这些全都清楚,你说过还把妈妈的本子也给了他一份,那张东阳卡车副驾驶上那个人你也知道了?”奚墨问简荪。
“副驾驶上还有另一个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奚季对这些全都知情,我们协作调查,查到的内容都会相互告知。”简荪说着,目光瞥向阮夜笙。
奚墨想起她发现简芫那封信以后,就把那封信交给了奚季。当时奚季的脸色有了明显变化,奚墨以为他是对那封信感到惊讶,现在回想起来,奚季早就知道了那封信的内容,简荪必然告诉过他,那么奚季面色沉下去,原来是在惊讶于奚墨竟然找到了这一封信。他掩饰得很好,回答说他会去调查,也只是希望奚墨不要卷进这个危险的漩涡。
“简茴姐,小舅舅,我想……”奚墨摩挲着简芫留下的那个本子,嗫嚅道。
阮夜笙没说话,下意识攥紧了奚墨的手臂。她当然明白奚墨要做什么,她自己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能去到贵州的那个村子看一看,是否会有新的发现?
还没等奚墨说完,简荪十分严厉地瞪向她:“不行。别说要去那个村子了,你这种想法都不能有。”
简茴也担心不已,忙道:“你们谁都不能去。”
简荪阴沉的目光瞥向阮夜笙,说:“阮小姐,我在调查科考队的时候,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和奚季都明白,这些年你确实为了你的父母付出了很多,我能理解这种心情,也敬佩你,所以这次你上门查到这了,我没有继续隐瞒你。但我告诉你这些,也是有条件的,不要去那个村子,那不是你们两能去的地方。”
阮夜笙眼圈微微泛红,没有言语。
简荪又对奚墨说:“姐姐当初选择独自承受这些,就是不希望你被殃及。你平平安安长大,就是她最大的心愿,我和奚季以前没有和你提这些事,也是不希望你被牵扯进来。如今你自己查到这个地步,我们拦不住,可是如果你去了那个村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姐姐怎么办?她所有的坚持和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
这些话语如同利箭,瞬间给了奚墨极大的杀伤力。
奚墨心如刀绞,说:“对不起……我……”
“奚墨,我接下来的话,会难听。”简荪目光冰冷:“我们在那种存在面前,什么都不是,你是像那些电影里演的那样,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和对方抗衡,还是说你能打架?别说那种东西了,如果没有保镖,就算对面冲过来一个有力气的普通人,你都没有还手之力。”
奚墨垂下头去。
简荪确实说得难听,却是不可反驳的事实。
“好了,你别说了。”简茴忙走到奚墨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简荪:“奚墨知道了,不会再去的。阮阮也不会去的。”
阮夜笙下意识往简茴和奚墨那边靠了靠。
“你去煮饭,把食材准备好,我待会出来炒菜。”简茴嘱咐简荪:“早过了饭点。”
简荪点了点头,打开书房的门,出去了。
“没事,没事啊。”简茴留在原地,安慰两人道:“今天这些对你们冲击很大,待会吃完饭,回去好好休息,慢慢就能想通。”
她说着搂过两个人,肩膀上一边趴了一个脑袋:“就把这些交给时间。平安最重要,出了事,伤心的只会是珍爱你们的人。”
两人轻轻回应了一声,话语都哽在喉中。
在简荪家吃了迟来的午饭,这个拜年在沉重中走向尾声。临走的时候,简荪给奚墨拿了一张卡,又递给阮夜笙一份礼物,简茴也给两人准备了新年礼物带走,两人拎着礼物在门口站着,与简荪和简茴告别。
“那我们走了。”奚墨低声说。
简荪只是点头,简茴分别抱了两个人一下,说:“路上注意安全,有事记得找姐聊聊,没事也找姐聊聊。”
她是生怕两人这次接收的信息量过于震撼,回头钻牛角尖了。
两人道了谢,站在门口说了些话,之后满腹心事地去取车。
上了车,奚墨和阮夜笙商量:“今天晚上我们在奚家庄园住吧?”
“好。”阮夜笙点了点头。
“后面几天回我家住好吗?”奚墨看着阮夜笙低垂的眼睛:“当然,白天的时候还是可以回去的,万一……”
……万一你妈妈回来了呢?
奚墨心里这样期盼,却说不出口。她怕阮夜笙难过。
“你这样安排挺好的。”阮夜笙知道她要说什么,攥紧了从简荪那里拿回来的那些资料。除夕夜楼下看到的那个人,她也是心有余悸,最近住在奚墨家是最安全的选择。
两人在车里相互看着,阮夜笙苦笑了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说:“开车吧。”
回到奚家庄园,两人去书房和奚季打招呼,奚季走过来端详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小阮,随时欢迎来做客,不用客气。”奚季看着阮夜笙,说:“我让人把奚墨旁边的房间收拾好了,以后过来你就住在那里,有什么需要,直接和奚墨说就行,让她给你添置。”
奚季对阮夜笙总是有种不一样的和气,哪怕是当初在花房里头一次和有着阮夜笙外貌的奚墨说话,也是这样。
那时候奚墨还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她从奚季看阮夜笙的目光里,仿佛看到了那么些微的同情。
阮夜笙追寻父亲被害,母亲失踪的那条轨迹,与奚季和简荪在追寻简芫身死的真相时,所走过的那些路如此相似,这其中的痛苦和艰辛,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谢谢奚叔叔。”阮夜笙感激道。
奚墨抱着简芫的本子,有些忐忑:“爸爸,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可以。”奚季说。
阮夜笙凑到奚墨边上,轻声说:“我先出去了。”
奚墨点点头,阮夜笙转身离开,奚墨的目光一直落在阮夜笙身上,直到她走出书房,才收回来。
“简荪给我打过电话了。”奚季低声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去那个村子。”
奚墨听了,明白这次的交谈可以到开诚布公的程度。
夜色降临,奚墨将简芫的本子摩挲了几遍,最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这个晚上,她已经将这个本子每一页都反复翻过了,她看到了上面简芫当初为了提醒而不得不写下的那些记录。简芫孤身一人所承受的那些苦难,似乎都凝聚在这个本子的每一页,以一种跨越时间的记忆方式,向奚墨蜂拥而来。
尤其看到简芫总是在提醒要给年幼的自己打电话,不禁悲从中来,又怕将本子打湿了,只能合上本子放在一旁,趴在桌子上痛哭了一场。
奚墨洗漱后躺在床上,心间似被压着一座巨大的山,那座山仿佛是当年简芫去过的那座深山,奚墨深陷其中,怎么都走不出来似的。
门外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同时阮夜笙的声音传来:“奚墨。”
“进来。”奚墨坐直了身子,忙说。
阮夜笙拧开了门,将门关上,奚墨赶紧嘱咐:“反锁一下。”
阮夜笙将门反锁好,奚墨把身边的被子掀开了,阮夜笙上了床,顺势躺了进去,挨着奚墨坐在床头。
“我待会就走了,干嘛要我反锁?”阮夜笙问她。
“待会就走?”奚墨皱眉。
“是啊。”阮夜笙将脑袋靠在奚墨的肩上:“我怕你伤心得直哭呢,过来安慰你,安慰好了我就走。”
“……我没哭。”奚墨说。
“你眼睛都肿了。”
奚墨:“……”
“哭就哭了,不哭才不正常。”阮夜笙依偎着她:“我也哭了。”
奚墨的身子立刻动了动,想要去看阮夜笙的眼睛,阮夜笙却说:“看不到,我都处理好了才过来见你的。”
奚墨只好重新坐直了。
“你是不是还想去那个村子?”阮夜笙低声问她。
奚墨沉默了。
过了片刻,奚墨问道:“你呢?”
“……我也想。”阮夜笙叹了口气:“可是我知道,不能去。如果在电影里,咱们这样的情况,就像是那种看到草丛里有东西的人,明知道草丛里那东西在动,如果过去了,肯定会死的。”
奚墨说:“在电影里,主角脸探草丛暂时是不会死的。因为要演到结局,否则电影怎么继续,要死也不会死在脸探草丛的时候,而是大结局。”
阮夜笙愣了下:“你可真敢,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脸探草丛的一个路人。”
奚墨说:“我拍电影都是演主角。”
阮夜笙被她逗笑了,攥住了她的手,笑中含了些许似有似无的泪花,说:“看到你还能这么幽默,我好像没那么担心了,本来我真怕你陷进去。”
“……我很担心你。”奚墨却说。
第220章 假期
第二百二十章——假期
“……我知道。”阮夜笙攥她的手动了动,换成与她十指交握,低声说:“所以我来见你了。让你看看我。”
“我也知道你会来,在等你。”奚墨回握住她。
“难怪你没锁门。”阮夜笙见她对自己的到来这么笃定,故意说:“那万一你等得都睡着了,我还没来呢,这下就不止哭着睡觉了,得是睡梦中都伤心得直哭吧。”
奚墨:“……”
她被噎了下,依然还是笃定:“我就算睡着了,你也会来,在我边上躺下,和我一起睡。”
阮夜笙说:“我刚才都说了,待会就走,还一起睡呢。”
“你只是这么说了,你又没做。”
阮夜笙瞥了她一眼,立刻松开她的手,拧身就要下床去:“我这下做了。”
奚墨愣了愣。
阮夜笙一边下去,一边憋着笑:“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觉得我一定会留下来。奚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百分百的确定。”
奚墨直接凑过去,抱住她的腰,脸颊贴在她背上:“别演了。”
阮夜笙被她像大猫一样黏住,低头认栽,不再动了,任由她抱着自己。
“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如果哪天我不能这样仗着,就说明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了。”奚墨低声问:“夜笙,你能……让我这样一直仗着吗?”
你能一直那样喜欢我吗?
那样浓烈的,从青葱岁月开始,非她不可的爱意。她如今尝到了,怎么舍得放开哪怕半点,她更后悔为什么如今才真正尝到,是以前的自己不识好歹,如果能回到大学时期,她二话不说先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
别人可能会曲解奚墨的意思,可阮夜笙怎么可能不懂她。
“你每次的情话怎么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阮夜笙摩挲着她从后面抱过来的手。
“你能明白就行。”奚墨说:“我知道你明白。”
阮夜笙低低笑起来。
奚墨挨着她,又认真说:“你也要仗着我喜欢你,我们相互仗着。”
阮夜笙转过脸去,看向她:“所以我们相互仗着,彼此十分嚣张?”
“……唔。”奚墨蹭了一下她的背。
两人重新躺回被子里,挨着说了会话,奚墨将床边的灯关了,说:“睡吧。”
“你还没和我说晚安呢。”阮夜笙却说。
奚墨忙说:“晚安。”
“这个程序还要升级一下。”阮夜笙说:“你还没给我晚安吻。”
奚墨脑袋贴近她,在黑暗中,吻在她的唇上。
感觉到唇上的热度,阮夜笙紧紧抱住奚墨,回应着那唇齿间的温柔。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奚墨低声说:“你不要怕,你妈妈会找到的。既然背后可能是同一种东西,那么贵州那个村子可能还有你妈妈留下的线索没有被发现,我还是想过去那个村子看看,但是我们不能贸然行事,得等待合适的时机。而且我们要和小舅舅他们商量,最终想办法得到他们的允许和队伍支持,还要找帮手。”
“帮手的话,你是想找听欢吗?”阮夜笙认同奚墨这些考量,又问。
颜听欢会养蝉,这本身就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加上这些年和阮夜笙一起调查,在她们认识的人里面,颜听欢的确是最适合的选择。
“是的。”奚墨说:“等她回来,我们问问她的意思。”
“可能听欢要过比较久才会回来。我收到了她的邮件,她在婺源那边有重要事情要解决,会拖住她好一阵。”
“那我们耐心等她。”
“好。”阮夜笙点点头。
两人相拥睡去,冬夜寒冷,她们是此时此刻彼此的温暖寄托。
第二天早上,阮夜笙怕奚家庄园里的人看到自己是从奚墨房间里出来的,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想早点回去。奚墨听到她的响动,也醒来了,抱着她舍不得她走:“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吗?”
“被你家里人看到怎么办。”阮夜笙摸了摸她的脸。
奚墨心里一紧,又不舍,试探地猜测:“你说我们会不会有点心虚了,其实别人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睡在一起挺正常?”
阮夜笙忍不住低笑出声:“真的吗?”
“……真的吧?”奚墨也是半信半疑。
“别人我不知道会怎么想。”阮夜笙小心翼翼说:“可是你爸爸看人的时候,眼神挺让人紧张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尤其他很多事都知道,却不说。”
奚墨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说:“那你……你先走。我们早点回家,在家里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阮夜笙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穿衣下了床,奚墨一直看着她走出房间。
上午,两人回到奚墨的别墅,终于放松了下来。现在是新年假期,不过别墅里还是留了一部分安保和帮佣值班,因为这段时期工资会开三倍,加上奚墨平常对照料别墅的那些人都很好,所以不少人选择留下来守着。反正里头一些人回老家过年也是面临着亲戚催婚,问东问西之类的麻烦,众人觉得不如留在这住大别墅。
奚墨每年这个时候按照惯例,会把大家约在一起吃个新年饭,再额外给每个人一个大红包。本来这是照料别墅的特殊福利,结果冯唐唐人在家中坐,也从奚墨那里收到了一个同样金额的转账,给她吓了一跳,顾栖松同样也收到了。
初二的时候奚墨随阮夜笙去冯唐唐家做客,本来就带了礼物的,这次又给新年红包,冯唐唐心中感激涕零,心想下辈子还要给奚姐干活。
周文许每年都留下了,等众人都回去忙活了,他单独找到奚墨,将那个大红包递回给奚墨,说:“奚墨,今年这个红包,我不能收。”
“怎么了?”奚墨有点奇怪。以前每一年,周文许都收下了的,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
周文许惭愧道:“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我本来就认识顾栖松,他是我的朋友,他能在路清明那里应聘上保镖,是我做了担保的。我应该那时候就告诉你这件事,可是我当时担心你对顾栖松不熟,知道以后会以为他是走我后门进来的,不放心他的真正能力,就想等他工作一段时间,让你清楚他的实力以后,我再告诉你。”
奚墨一开始的确有些意外,不过她说:“我知道肯定有人给顾栖松做担保,当时找拍戏跟随的保镖,是经过路清明和我爸的手,他们不会放心外面不知根知底的人应聘进来,所以必然会经过内部担保,只是我没想到是你担保的。”
周文许低下头来,说:“顾栖松经济压力大,很需要这份工作,他家里有个妹妹一直在治病,我很怕他应聘不上。”
奚墨说:“你不用担心这个。其实由你举荐,我就更相信对方能力了,你不会任由没能力保护我的人在边上。红包你拿着,大家都有份,怎么能少了你,大学的时候你就在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周文许感动不已:“谢谢。”
阮夜笙在旁边看着,笑了笑。
她感觉到奚墨确实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换成以前,奚墨恐怕不会这样坦诚地和周文许说这些,如今她愿意和身边的那些人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更好地拉近了距离。
木头,本就是会带来暖意的存在。
新年假期结束,阮夜笙和奚墨又重新前往北京,继续“见字如晤”剧组的拍摄工作。
顾岑和厉思然就住在北京,只要团里没事,她就过来剧组探厉思然的班,叫上厉思然的同时,还要拉着阮夜笙和奚墨去各种她觉得好吃的地方吃饭。顾岑在剧组里没个坐相,经常直接坐厉思然大腿上刷手机,剧组都知道她和厉思然关系好,看在顾岑哥哥姐姐的份上,对厉思然都特别客气。
顾如总是精益求精,电影拍摄周期拉得长,渐渐的天气转暖,万物焕发无限生机,风也吹得人暖洋洋的,本是个惬意的好季节,结果顾如那边出事了,以至于剧组不得不放了个假。
更准确的是,是顾岑出事了,波及到了顾如。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网上出现了一个视频,里面是顾岑指着人大声痛骂的画面,从拍摄角度来看,顾岑当时骂的就是这个视频的拍摄者,顾岑一边说,那人就一边拍,顾岑简直气糊涂了,冲着那个拍摄者又是一通骂:“你个不要脸的老登,就知道吸血!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找过来,给我试试看!你还拍!手机放下来!你想干什么啊!”
后面又骂了不少话。
这个视频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网络上对明星的要求很高,哪怕是很多明星被拍了,也不能很明显地甩脸子,如果骂人甚至是抢手机或者推搡那更是不得了,不管真相是什么,必然会受到网络上的审判。在了解真相之前,网友们第一时间看到的是骂人的画面,这种画面带来的冲击力会直接让网友第一时间倒向拍摄方。
顾岑的粉丝和Eos8女团的团粉们都急死了,纷纷帮顾岑说话,说顾岑肯定是有原因的,大家先等真相出来。结果网友们哪里肯听,全部打成饭圈捂嘴,粉丝们面对这样强大的舆论压制,也是爱莫能助,有些脾气大的粉丝开骂以后,换来的是更激烈的争吵,其中更有不少Eos8团里其他成员的毒唯暗地里推波助澜,想要借此让顾岑翻不了身。
而接下来的发展更是偏离了轨道。知名大导顾如是顾岑的姐姐,影帝裴听泉是顾岑哥哥的事情,竟然被人在网络上公开了,一时又是一场更可怕的腥风血雨。
“原来背景这么硬啊,难怪脾气这么大。”
“这就是所谓的京圈格格吗?长见识了。”
网友们连带着对顾如和裴听泉进行了大规模的攻击,网络上有很多人仇富,仇对方家世好,这些人聚在一起,以这件事作为切入口,不管三七二十一,疯狂输出。
顾如对阮夜笙和奚墨说剧组先放一段时间假,她现在这个状态,没有办法全心全意拍摄电影,如果有什么别的工作,可以让她们先去忙。
“你是不是担心顾岑?”奚墨低声问。她很清楚顾如内心强大,那些谩骂其实影响不到顾如,更不可能因此就给剧组放假,如今顾如心乱如麻,估计是看着妹妹顾岑被骂成那样,心疼了。
“她就是个不省心的。”顾如叹口气,又说:“也怪我和听泉平常对她关心少了,她才混成了这个样子。听泉正好最近有空,也回来了,我准备和他一块陪顾岑一段时间,可别被骂抑郁了。”
阮夜笙和奚墨也很担心顾岑,决定在回上海之前,去看一下顾岑。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顾岑说她今天没在家,住在厉思然那里了,两人就和顾岑约了时间,第二天上午去厉思然家里看一下再走。
第二天两人来到厉思然家门外,顾岑立刻过来开了门,笑嘻嘻地请两人进去:“阮阮姐,奚姐。你们来看我,我可太高兴了,快进来。”
两人端详着顾岑,顾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得了的精气神,简直可谓心花怒放,看着完全不像是会抑郁的样子。
跟着顾岑走进厉思然家,厉思然不在,阮夜笙问:“厉思然呢?”
“她去楼顶晒被子床单了,洗了好多东西呢,还没下来。”顾岑笑着说:“我觉得放阳台上就行,她非说楼顶太阳好,可以杀菌什么的。”
厉思然进团之前家境很差,家里人压根就不管她,她从小就自己干活,现在租的这个房子其实也有点小,不过住厉思然一个人还是足够的。公司抽成比较黑,厉思然为了攒钱在北京买房,行事一直很节俭,亲力亲为,和大手大脚的顾岑是完全相反的两个风格。
厉思然爱收拾,家里虽小,却总是很整齐干净,还有很多巧思的布置。不过两人这次却发现屋子里有些乱,还有部分小摆设倒了再重新扶起来的痕迹,有的甚至就歪在那,没来得及整理。
顾岑给两人拿了水果和饮料,她不太会切,水果切得大小不一,阮夜笙想去帮她,顾岑忙说:“阮阮姐,你是客人,我来,你坐着等就行了。”
阮夜笙只好依她所言,又怕她切了手,还是在原地站了一会,万一有什么也能帮一下。
顾岑穿衣总是随心所欲,现在天气暖和了,她穿得也单薄,阮夜笙一转脸,瞥见顾岑颈侧好几个小红痕,顾岑心大,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有这种痕迹。
阮夜笙连忙收回了目光,不便再看,离开了厨房。结果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台面上有些摆放的东西没收进去,蓦地愣了下。
她和奚墨平常亲热的时候很注意消毒和干净程度,此刻她看了一眼,就知道那都是什么时候才会用到的,只是品牌不同而已。
如果厉思然在,肯定会收起来。看这个情形,应该是比较匆忙,没来得及收拾。
阮夜笙默默走回去,悄声对奚墨说:“待会你去厨房洗手。”
“为什么?洗手间坏了?”奚墨问她:“你怎么脸色怪怪的?”
“先别问了。”阮夜笙说:“回去告诉你。待会我们早点走,不要留下来吃饭。”
奚墨满腹狐疑,还是点了点头。
顾岑兴冲冲地端着水果出来,说:“我不太会,厉思然比我切得好多了,不过她下来还要一段时间,到时候看见我没招待你们,肯定要说我的。”
阮夜笙笑道:“和我们还客气什么。”
顾岑坐下来和她们聊天,说:“阮阮姐,奚姐,接下来要一段时间看不到你们了,我真舍不得。”
“你后面有没有空,要不要去上海玩几天?”阮夜笙和她闲聊:“严慕过两天在上海开演唱会,我和奚墨会过去,你和厉思然要去玩吗?”
顾岑眼睛顿时一亮,不过很快又耷拉下脑袋说:“我想去,但是不行,我姐和我哥非要拉着我去旅游,他们这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没办法拒绝的。尤其我姐对我突然特别好,特别关心,嘘寒问暖的,天哪还亲自下厨给我做饭吃,老实说我不习惯,她还不如骂我来得痛快呢。”
“你姐也是担心你。”阮夜笙说。
顾岑有点着急,忙解释说:“你们是不是也看到了我那个视频了?阮阮姐,奚姐,千万别误会,我姐虽然总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是我平常真不是视频里那样,我知道错了,不应该骂成那样,只是当时实在气不过了,结果被那个老登……啊我是说那个人,给发到网上了。”
“别担心,我们当然知道小岑你了。”阮夜笙安慰她,又问:“那个人是谁,怎么起这么大的冲突了?”
“他是厉思然的爸爸,一直以来都不管厉思然的。”顾岑气道:“谁知道厉思然进女团,人气有了起色后,他总是来找厉思然要钱,如果厉思然不给,他就威胁说在网上参加节目,爆料厉思然红了以后不赡养他,要厉思然身败名裂。厉思然怕自己的工作被影响到,已经给了好几次钱了,结果他得寸进尺,要求越来越高,这和敲诈有什么区别?”
阮夜笙目光冷了下来,奚墨也皱了眉。
“厉思然吃了很多苦,平常根本不舍得花钱,他以前从没尽到照顾的义务,现在怎么好意思和厉思然狮子大开口的?那我知道后气不过,就去找他解决问题,结果起了冲突,我没忍住,就骂了他。这个卑鄙小人,拍下以后就发网上了。”顾岑越说越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