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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放纵


    第两百零一章——放纵


    阮夜笙话音落下,车内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


    奚墨的面色似乎也有些凝了凝,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度盯着前面的路,说:“……好。”


    阮夜笙侧过脸,望向车窗外。外头的空气都似凝了很重的冰霜,整个世界仿佛沉甸甸的,她却觉得自己的内心反而更沉,心底的缝隙里都藏着莫名的慌。


    回去洗过澡,阮夜笙接到了颜听欢的电话,颜听欢一开口就问:“阮阮,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晚上到家。”阮夜笙笑着回答。


    颜听欢语气听着十分惋惜:“哎,我明天下午的票,咱们见不着面了。”


    “没事。”阮夜笙在床边坐了下来:“年后再见也一样,你到我家来吃饭吧,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颜听欢不悦地嘟囔着:“年后也不可能,我得寒食节以后才能回来。”


    寒食节是清明节的前一天,阮夜笙大概猜到了什么,说:“你这次要在老家待这么久吗?”


    “对啊。今年要办听蝉祭,阵仗还挺大的,我得留在老家训练,哪里也不能去。我家里说了,如果我胆敢在听蝉祭结束之前离开,就给我好果子吃,我可不想。”


    听蝉祭对颜听欢而言的确是不得了的大事,阮夜笙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宽慰她说:“那你好好训练,拔得头筹,回来我给你庆祝。”


    颜听欢嘴里经常胡扯,很多时候轻浮夸大,谁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我虽然作为我们家头号种子选手,全家的希望,但是吧我觉得这个头筹还是很难的,前五应该还行。”


    “不管名次多少,我都给你庆祝。”阮夜笙笑道。颜听欢家里世代养蝉,有很多古老的旧俗,这种名次的重要性和如今的考试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阮夜笙不懂,但是尊重。


    “还是我们家阮阮最好了。”颜听欢和她装模作样地撒了会娇,话语却转而又沉了下来,说:“我的训练大部分时间都是封闭的,没有信号,你很可能联系不上我,我……”


    阮夜笙立即心领神会,颜听欢这通电话真正是为了什么。


    颜听欢不放心她。


    “没事的,奚墨这边有保镖的,我和她待在一块,保镖也能顺道照看着。”阮夜笙低声道。


    “就你现在卷进来的这些事,一般的保镖顶什么用啊?得真正能打的。”颜听欢叹了口气:“你难道忘了丁其红是什么样的了?她……我觉得她不可能是寻常人,邪乎着呢。”


    阮夜笙脑海里骤然闪过当时在酒店里与丁其红有关的一幕幕,蓦地感觉后背寒气直冒,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这样吧,你平常尽量不要独处,待在剧组的时候,你就往人多的地方去,然后多注意观察不对劲的情况,觉得哪里有问题,你就给我发短信或者邮件,等我有信号了就能查看到。”颜听欢还在电话那头琢磨:“如果从你的那些近况中,分析出有什么特别不正常的,我就回来一趟。”


    “这哪行呢。”阮夜笙忙说。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吃几顿好果子,事急从权嘛。”颜听欢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心有余悸,看来以前也吃过所谓“好果子”的滋味。


    阮夜笙还沉默着,颜听欢催促她:“你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记得经常给我做汇报啊。”


    “……好的。”阮夜笙只好说:“你放心,训练的时候注意身体。”


    “也没什么好注意的,都习惯了。”颜听欢又交代道:“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时间,找人的事情就交给崔嘉树了。上次在长沙一家医院里有过线索,虽然后面没有进展,但崔嘉树一直在帮忙盯着的,不止长沙,好些个可能的城市他都有人在,一有消息他会立即通知你我。”


    阮夜笙眼中黯然了下去,缓缓道:“明白。”


    也许是想到自己后面就要失联了,颜听欢很不舍,在电话里与阮夜笙聊了好一段时间,这才挂断。


    阮夜笙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掀开被子睡下了。


    她做了梦,梦比冬夜还要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是剧组今年收工的日子,顾如并没有安排多少工作,中午全剧组还一块吃了顿饭。这顿饭十分热闹,阮夜笙,奚墨,厉思然和顾如等人在同一桌,桌上摆着铜炉羊肉锅,热气腾腾的。


    顾岑也来了,说是要等厉思然一块收工,有事找她说,气得顾如又数落起了顾岑。顾岑瞧上去不痛不痒的,嘿嘿直笑,最后顾如骂不动了,就支使顾岑和工作人员一块去分发剧组的新年礼物,顾岑开开心心去了,半点都没觉得自己在跑腿。


    厉思然看了一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走到顾如身边,小心翼翼道:“顾导,我能帮忙去发礼物吗?”


    她很怕自己会被觉得多管闲事,或者被认为表现自己故意讨好,献殷勤之类的,说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看顾如。


    “行。”顾如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厉思然下意识松了口气,立刻去了。


    一年的工作就这样在“明年见”的问候中画上了尾声。等阮夜笙和奚墨落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阮夜笙想让顾栖松早点送奚墨回去休息,结果奚墨非要随车一起先送阮夜笙回来,阮夜笙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到了楼下,顾栖松说:“可以上楼说话,我在楼下等。”


    奚墨:“……”


    我看上去就这么舍不得走吗!


    阮夜笙扫了一眼奚墨那副被噎了下的神情,低着头笑:“要上楼吗?”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万一电梯里有坏人呢。”奚墨绷着面色:“不过我就不进屋了。”


    “这要是有坏人,咱俩加一块能打得过吗?”阮夜笙逗她。


    奚墨:“……”


    她默默瞥了一眼顾栖松。


    顾栖松又说:“可以进屋说话,我在门外等。”


    奚墨:“……”


    最终还是顾栖松护送两人上楼,顾栖松站在门外,奚墨和阮夜笙进屋后把门关上,奚墨在亮堂的光下边扫视四周的家具,边说:“我还是帮你打扫一下吧?”


    “没事,就落了些灰,我待会一个人就收拾干净了。”阮夜笙说:“顾栖松还在外面等呢。”


    “你应该不习惯让他进家里来,我告诉他去车里等,车里暖和点。”


    “真不用。”阮夜笙走到她面前:“你回去睡觉,累一天了。”


    “不累。”奚墨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阮夜笙也盯着她,问。


    “什么?”


    阮夜笙抬了眼,目光与奚墨交汇,如果眼神能如丝,那这交汇在一瞬间仿佛有了种化不开的缠绕。


    她轻轻地说:“我在想,我要说个什么借口,把你留下来过夜。”


    奚墨怔了怔。旋即她的脚步上前两步,凑阮夜笙更近了,说:“……什么借口都行。”


    阮夜笙笑意在眼中浮动:“比如说,我肚子疼,我手疼,我随便哪儿都能疼,想找个人留下来帮把手。”


    “这些借口都不错,你找我。”奚墨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阮夜笙笑意更深了,伸手过去,抓住奚墨的手:“我是很想这样,却又有点怕自己会不会太任性,太放纵了。”


    奚墨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回攥住她,大概猜到了阮夜笙要说什么,立即道:“任性?放纵?我从来没有从你身上感觉到这些。”


    “是吗?”阮夜笙唇角微微翘了下。


    “如果有,那一定是你装的。”奚墨似看穿她所有:“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内心深处可能过于理智,比如说此刻。”


    被看穿了,阮夜笙也并没有觉得窘迫,反倒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奚墨说:“因为,你在试图用自己的理智,控制你自己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就是你内心想要的东西,可你在压制这种愿望。一个真正理智的人,并不是没有想要的,她的愿望可以很强烈,但关键在于她试图自我控制,压抑这些想法。而你把这些称之为放纵,也许就是为了避开它们,因为放纵对你而言可能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你迫使自己避之如洪水猛兽。”


    阮夜笙微笑起来,并没有否认。


    “对你而言,放纵真的不好吗?”奚墨问她。


    “那你呢?我觉得,你不喜欢放纵。”阮夜笙反问。


    “我不喜欢自己放纵,怕自己失去分寸,被人拿捏。”奚墨认真道:“但是,我喜欢你放纵一点。”


    “你双标。”阮夜笙含笑。


    “是,我双标。”奚墨应声:“也许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太过权衡和忍耐。忍耐是很好的品质,但它要付出的难受和痛苦也更多,如果一个人很能忍,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如今打量阮夜笙的时候,目光总是温柔包容的,道:“所以,你可以在我面前放纵。而我也可以……我是说,哪怕我有一天真的失去分寸,你也不会拿捏我。”


    阮夜笙凑过去,唇几乎近在咫尺:“你也可以,什么?”


    奚墨先是端正身子站着,垂眼看到阮夜笙颤动的眼睫,心似乎也被带着颤起来,唇朝阮夜笙近了些。


    两人之间,几乎只隔着温热的一层呼吸。


    “……放纵。”奚墨低低说。


    阮夜笙低笑起来。


    她说:“奚墨,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很贪心,而你我确认了关系,这更让我的这份贪心容易被满足。我知道,你如果能做到,你就不会拒绝我,这让我很开心,却又担心。”


    奚墨的呼吸时而轻,时而重的,盯着她看。


    阮夜笙接着说:“我怕我……现在舍不得你走,明天也会舍不得你走,时间就这样拖来延去了,而明天除夕,你有很多事情要办,我不希望你的时间太匆忙,也不希望你为难。我更怕我自己,控制不了我的贪心。”阮夜笙毫不掩饰,大大方方说。


    “我明白了。”半晌,奚墨道:“……好。”


    阮夜笙贴近了,在她唇上吻了下。


    奚墨嘴唇颤了颤,呼吸和唇同时往前,阮夜笙却又挪开了些,说:“回去小心。”


    奚墨哼了一声,凑近在阮夜笙嘴上颇为用力地亲了一下,这才说:“我走了。”


    阮夜笙这下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心想自己的担心是对的,她如果放纵自己的贪心,一定会陷入沉迷。她弯腰的时候,眼波往上一撩,奚墨的目光与她相接,忙又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啊。”阮夜笙笑着送她到门口。


    顾栖松走向电梯方向,奚墨回头看了阮夜笙一眼,转身离开。


    接下来阮夜笙打扫起了屋子,等洗完澡上床休息的时候,已经很晚,她试探地给奚墨发了条消息:“睡了没?”


    奚墨秒回消息:“没有。”


    阮夜笙这才放心地拨通了奚墨的电话,奚墨很快就接了起来,说:“忙完了?”


    “还没有,明天接着收拾。”


    “明天别一个人出门了。线上点了让超市配送过来,如果不放心品控,你列个采购单给我,我让人买了给你送到门口,等人走了你再开门带进去。”奚墨语气很自然,但话里话外都是阮夜笙独处的不放心。


    在这方面阮夜笙很听话,该谨慎还是要谨慎的,就说:“嗯,我线上点单就好。放心吧,我保证不出门,谁敲门我都不开。”


    说完还靠在床头,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惬意地哼起歌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奚墨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奚墨在电话里噗嗤一声,立刻又忍住了,清了清嗓子,在电话里道:“乱七八糟。”


    两人得闲聊着天,有什么就说什么,阮夜笙又说起颜听欢今天在电话里的那些话,奚墨的心情转而沉了些,问道:“颜听欢的老家在哪里?方便说吗?”


    “当然方便。”阮夜笙说:“她家是江西婺源的。”


    “婺源?哦,那离上海也没有特别远。”


    “你不会是在计算她赶回来所需要的最短时间吧?”


    “……没有。”


    “就是有。”


    “……有。”


    第202章 非人


    第两百零二章——非人


    奚墨又说:“婺源那里很漂亮,还有很多徽派建筑,青瓦白墙。”


    “你去过吗?”阮夜笙身心彻底放松,与她闲聊。


    “去过一次,电影取景的时候,不过时间比较匆忙,都在工作,也没有仔细逛逛。你呢?”


    “我也只去过一次,是听欢带我去的。但是我们也只是去旅游,住在酒店,她没有让我靠近她的宗族,我也从未见过她的家人。”


    “宗族?”奚墨似乎好奇起来。现在很多地方早已没有宗族这个概念了,不过有些还保留着这种传统。


    “嗯,听欢家里挺复杂的,什么宗族,祠堂,有很多规矩。她叮嘱过像我这样从外面来的人,最好不要过去,比较危险。她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得听从的,这不是玩笑话。”


    奚墨沉默了片刻,说:“如果你是影视里的主角,剧情都推进不下去。一般在影视里,就是不听劝非要去,然后遇到各种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放在国外就得是怪物鬼魅杀人狂,放在国内就得是幻觉,精神分裂,最后结局也没剩下几个活人了。”


    阮夜笙边听边笑,感觉奚墨冷不丁吐槽了一堆。


    等奚墨说完了,阮夜笙才道:“你……见过怪物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阮夜笙甚至恍惚能听到奚墨轻轻的呼吸声。


    “我也不知道。”过了一会,奚墨说:“我不确定,那算不算。”


    阮夜笙大概明白她想到了什么,向她确认:“你是指当初酒店起火的时候,从门缝底下看到的那个黑影,还是指……赵银楚医生救护车上那个银色箱子里的?”


    “都有。”奚墨声音有些凉下来:“我看不清门缝底下的,也没打开箱子看过,这种不确定性在干扰我的判断。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门缝底下的黑影不像是人会有的,人如果在门缝底部留下黑影,基本上就是鞋子的轮廓,那个面积会比当时的黑影要小很多。除非……当时那个黑影是一个人趴在地上,往我们这边窥视,可外面都起火了,只要是个人就在想办法求生,怎么还会有人趴下来看呢?”


    “所以你觉得那可能是……怪物?”阮夜笙在心底,也有着与她一样的怀疑。


    “对,既然连魂都可以交换,这个世界如果存在着我们认知不到的怪物,也不算是稀奇。”奚墨说:“银色箱子里的也是,它有时候还会动,可能是某种动物,或者什么东西,不管是哪一种,如果它不是我们常规理解的动物,也许就可以被称之为怪物。”


    “那后面紧随而来的那个脚步呢?这么久了,你有想清楚是什么了吗,速度比冲进来的东西还要快。”阮夜笙又问。


    “也许是人……也许‘非人’。”奚墨话语里带着警惕和琢磨:“我有时候也会想,我们生活中遇到的人,每个人都是‘人’吗?会不会是别的什么?”


    冷风不断撞击着窗户,仿佛整座大楼都要摇摇欲坠。幸而窗户十分扎实稳当,将那些冬夜里的刺骨喧嚣和冲撞都阻隔到了外面。


    房间里的灯光落在阮夜笙的身上,她略微蜷了下身子,面色被光照得似乎有些苍白。


    “奚墨,我……”阮夜笙欲言又止。


    “怎么了?”奚墨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变化,忙问:“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听你聊起‘非人’,我想起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阮夜笙定了定心神,让她不要担心。


    奚墨轻声问:“是什么照片?”


    阮夜笙目光黯然下去,眼中似乎掠过了某种很难压藏的痛苦,过了好一会,她才调整了语气,说:“那张照片的右上角很模糊,拍下了一只人的手,但是看上去……”


    “你觉得那不是人的手?只是看起来像人?”奚墨意识到什么,忙问。


    “乍一看是人的,还穿着衣服,有袖口遮着手腕。”阮夜笙说:“但是那只手总觉得有点扭曲,不像是人正常应该有的骨架透视,当时我看到的第一眼,以为是这个人的手本身就有点畸形,后面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也许那也不是人呢?只是看照片的先入为主了,以为是某个人。”


    “你从哪里看到这张照片的?和什么有关?”奚墨一头雾水,不知道阮夜笙为什么突然会告诉她这张照片的存在,但是她总觉得阮夜笙想告诉她更多别的,那些自己不曾了解过的内容。


    阮夜笙需要她。


    或者阮夜笙心底害怕了,想要找一个信赖的人倾诉这种恐惧。这种恐惧或许以前一直被阮夜笙压制着,今天随着她们的这种交谈,被打开了盖子,牵扯着阮夜笙那些尘封已久的骇然。


    越是这样,奚墨明白自己越是要与阮夜笙保持沟通,哪怕现在她无法在她身边,也希望能以另一种形式陪伴她。


    阮夜笙犹豫了片刻,说:“我在垃圾场看到的。”


    “垃圾场?”奚墨越发不明白了:“你去垃圾场干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哪个垃圾场?”


    “是我大学时候的事情。”阮夜笙似乎在努力忍住某种情绪,声音都有点颤抖:“我……”


    奚墨察觉到了阮夜笙的情绪,忙安抚她:“对不起,我可能问得有点多了,你一时之间难以全部回答。这样,你只要先告诉我那个垃圾场的名字,剩下的我们见面再说?”


    “……好。”阮夜笙答应了。


    然后她贴着手机,低声道:“叫小灰岭垃圾场。”


    奚墨从未听过这个垃圾场的任何信息,她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没再就这件事再问下去,而是对阮夜笙道:“已经凌晨了,到除夕了,你要不要先睡?”


    “你困了吗?”阮夜笙喃喃着,声音藏着些许依赖。


    “不困。”


    “我也不困。”阮夜笙躺了下来,侧过身子说。


    “那我再和你聊会天。也许你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奚墨的声音放柔了些。


    阮夜笙感叹道:“以前宿舍的同学谈恋爱,晚上总是打电话到很晚,怕打扰我们休息,还会去外面打,等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凌晨了,还被宿管老师抓到过,有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聊着聊着人睡着了。那时候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能够打这么久的电话呢,真的有这么多要聊的话题吗,现在明白了,真的有。”


    “我以前也那么想过。”奚墨说:“这有什么可聊的,一个电话要打几个小时,得从这个月早上吃什么说到下个月晚上吃什么,才能凑这么久的话题吧,或者从全球变暖说到河流污染,再到冰川融化,国家大事,一个城市的话都被这些电话给说完了,才能聊这么久。”


    阮夜笙被她逗笑了:“你心里其实特别爱嘀咕,嘀咕这个,嘀咕那个,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高岭之花的。”


    奚墨声音绷紧了些:“没有,我是一个表里合一的人。我想什么,就会说出来,我没说出来,说明我没想。”


    “真的啊?”


    “真的。”


    “表里合一?”


    “表里合一。”


    阮夜笙说:“我好喜欢你。”


    奚墨:“……”


    “你怎么不说话了?哦,你不喜欢我,因为你是一个表里合一的人,心里没想着,嘴上才不回应我。”阮夜笙攥紧被子,藏住自己几乎快压不住的嘴角,身子都在抖。


    奚墨:“……”


    很快奚墨转而道:“我心里想着,你在憋着坏,所以我想什么也不能嘴上说出来,否则就着了你的道了。我做到了,这也叫表里合一。”


    “你反应这么快,我都骗不到你了。”


    阮夜笙的情绪越发得到了缓和,哪怕无法相见,奚墨的声音也仿佛给了一个为她遮挡风雪的安全屋,她能蜷在这小小的一片温暖之中,短暂地忘却痛苦。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阮夜笙的声音逐渐因为困倦而变得有些迷糊起来,有时候还带着些许轻哼,奚墨以往见惯了她的撩人与精明,很少听见她这样,轻轻一笑:“睡吧?”


    “……不睡。”阮夜笙含含糊糊的。


    “好,睡。”奚墨忍不住逗她。


    “……我不要睡。”阮夜笙哼哼了几声,又说了几句话,逐渐安静了下来。


    “夜笙。”奚墨低声道:“夜笙?”


    阮夜笙困得睡过去了,没有回答。


    她的呼吸在手机里几乎是听不见的,却仿佛跨越了空间,放大在奚墨的耳边。


    奚墨贴着手机,轻轻呢喃:“我也……好喜欢你。”


    她说完,将手机拿下来,时间显示是两点二十九。本想挂断,奚墨又保持着通话的状态,翻看了些许之前和阮夜笙的消息聊天,这才挂了通话,关机入睡。


    阮夜笙到上午九点多才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许许多多的除夕节日祝福蜂拥而来,有一些是无差别模板发送,有些是专门为她而来,沈轻别倒是静悄悄的,也没找她,阮夜笙怀疑沈轻别还没起床。


    奚墨的消息被她置顶,她第一眼就能看到,奚墨八点多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除夕快乐,夜笙。”


    “除夕快乐。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阮夜笙坐在床边回复她。


    等了一阵,奚墨并没有回消息,阮夜笙就起身去洗漱。等收拾完再度拿起手机看了看,奚墨的回复来了:“凌晨两点二十九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阮夜笙好奇了。


    奚墨秒回:“这很简单,我刚好看了时间。”


    阮夜笙并不知道两点二十九分发生了什么,她说:“你待会准备做什么?”


    “我在奚家庄园,等一下要去看我妈妈。”


    除夕是团圆的节日,但奚墨的妈妈早已去世,除夕的很大一部分时间就变成了扫墓。阮夜笙心想这种时候自己也不能总发消息过去打扰奚墨,就回复道:“好的,我待会去打扫卫生,可能不太方便看手机了。”


    “好,今天不要出门。”奚墨叮嘱。


    “明白。”


    身在花房的奚墨收了手机,看向不远处的奚季。奚季正在弯腰采摘新鲜的花朵,准备搭配成花束,之后带去给过世的妻子简芫。


    “爸爸。”奚墨走到奚季身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听说过小灰岭垃圾场吗?”


    奚季的脸色似乎有点沉了沉,抬头看了她一眼,冷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奚墨小心翼翼地观察奚季的神色,明白他肯定是听说过的,说:“我一个朋友和我聊天,提到这个,我有点好奇。”


    “什么朋友?”


    “就是……一个好朋友,随便聊聊天。”


    “没事为什么聊这个?”


    奚墨大胆推测了一下,这个垃圾场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否则阮夜笙不会是那种反应,就试探道:“可能是因为发生过事情吧,但她没有往下详细说了,我比较好奇。”


    沉默了片刻,奚季道:“小灰岭垃圾场早已经不在了,当年那里挖出了一具尸体,还是一个女大学生报的案。案子太惨了,也太离奇了,被压下来了,至今都没有侦破。”


    ……女大学生?


    奚墨皱眉,想起了阮夜笙当时说的话。


    ——是我大学时候的事情。


    第203章 催魂


    第两百零三章——催魂


    “那你知道那个女大学生的情况吗?比如说……她的名字。”奚墨没能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她实在太想知道了。


    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正在急迫地催促她。


    奚季打量着奚墨,暂时并没有说什么,目光却透着一种难以看透的复杂。


    片刻后,奚季低声说:“我不知道。”


    奚墨几乎有些难掩失望,叹了口气。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奚季面前,她其实不适合表现得这么明显,连忙又收敛了些许神色。


    “你很想了解这个案子?”奚季问她。


    奚墨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奚季脸上没有多少起伏,他严肃的时候,总是自带压迫感,或许这也是奚墨以前比较害怕与他沟通的原因。


    “……好奇。”奚墨说谎了。


    比起某种此刻正在被无限放大的担心,或许所谓的好奇,根本微不足道。她在担心那个女大学生,担心她的安危,甚至担心她的所有——如果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猜测,能对得上的话。


    奚季看了看奚墨,没再问了,而是转过身去,继续采摘培植的花卉。花房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氛围莫名有些沉重,奚墨见状也暂时不便再打听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奚季已经搭配好了两束不同的花束,都是简芫生前钟爱的,奚季走到奚墨面前,说:“走吧,去看你妈妈。”


    奚墨眼中黯然下去,点了点头。


    阮夜笙在线上采买了一批过年的东西,就去忙活了,刚打扫没多久,接到了冯唐唐的电话。冯唐唐知道她每年都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总是孤零零的,只是冯唐唐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除夕的时候都是回妈妈的老房子里陪伴妈妈,也没办法与阮夜笙一块跨年,所以除夕的时候,她必定会打电话来。


    阮夜笙停下手中的活,与冯唐唐聊了一段时间的天,冯唐唐说:“我初一来看你。”


    “初二吧,糖糖。”阮夜笙想到奚墨初一会到家里来,说:“我去你家吃午饭。”


    “那好。”冯唐唐期待不已:“我们多准备几个你爱吃的菜。”


    与冯唐唐打过电话,阮夜笙又给颜听欢发了消息,颜听欢没有回复,估计又没信号。之后置办的年货陆续送到家门口,阮夜笙一一进行整理,明天奚墨就会过来了,她希望家里能布置得更有年味一些。


    中午的时候,沈轻别的视频电话也来了。


    “刚醒啊?”阮夜笙笑道。


    沈轻别顶着一头颇有些乱的长发,眼中还有些惺忪的意味,说:“差不多吧。不过你不是应该感动才对吗,我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视频来着,连饭都没吃。”


    “饭都没吃?”阮夜笙说:“确实是好大的牺牲,我很感动。”


    沈轻别揉了揉肚子,颇有些后悔地嘟囔:“我姨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回家都快吃撑了。”


    阮夜笙看她那么爱吃的一个人,为了身材管理,一年到头也没吃上几顿好的,安慰道:“过年吃点好的也没错,就是别暴饮暴食,回头把身体吃坏了。记得别忘了健身,否则过年后开工,有你后悔的时候,你还得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减回来。”


    “知道,知道。”沈轻别立刻眉开眼笑:“就喜欢听阮阮你管我的这些话,现在没人管我,你管我,我可高兴了,你再多说点。最好是在我没控制饮食的时候,狠狠地多骂我几顿。”


    “……你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阮夜笙无语了。


    “我没有啊。”


    阮夜笙本想问问郁安现在与沈轻别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今天除夕了,郁安有没有联系沈轻别,但一琢磨又觉得似乎不大适合,便没有开口。


    沈轻别太多话能聊了,说着说着,话匣子就关不住,阮夜笙只好道:“我得去打扫了,不然今天收拾不完。”


    “你去打扫,没事的。”沈轻别端了杯水过来喝:“你把手机架起来放在边上,我在视频里看会你直播打扫就行,咱们也不耽误聊天的。”


    阮夜笙:“……”


    “去拿手机支架呀。”沈轻别一脸认真。


    “……我上辈子应该是造孽了。”阮夜笙说着,拿了个支架过来支撑着手机,并且将镜头对着自己,一边擦拭桌上的摆件,一边说:“您看还行吗?大人。”


    “这个角度挺好的。”沈轻别点点头,又说:“你怎么不穿围裙呢?最好还能戴着帽子,电视上那种。哦,英式的打扮就不错。”


    “大人,我是在我家打扫,不是做cosplay的。”


    “你桌上那个花瓶挺漂亮的,你还没擦呢。”


    “我别的还没还没擦完呢,一样一样来。”


    “你买了春联吗?”


    “买了。”


    “那你挂了吗?”


    “还没挂。”


    “那你挂门上去,给我看看。”


    “我挂了。”


    “你刚不是说你没挂吗?”


    “我说我要挂电话了。”


    “不要啊,阮阮!别挂,别挂,再陪我说会话嘛!”


    阮夜笙嘴上那么说,最终还是没挂。期间“上海的相亲相爱姐妹们”也热闹起来,各自发来除夕祝福,林汀霜还发了一张自己和一只猫的合影,她坐在轮椅上,那只被包扎过的猫安静地窝在她的腿上,不用说是林汀雨给她拍的照片。


    阮夜笙忙活的时候点开消息看了看,正是之前林汀雨去北京和她们见面吃饭那一次,救下来的那只猫。


    林汀霜看上去非常开心,发消息说:“这是阿汀送给我的猫猫,我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阿汀’。阿汀不在的时候,‘阿汀’就可以在家陪我了。”


    林汀雨说:“嗯,好猫。”


    崔嘉鱼觉得无聊,回一嘴:“那你叫‘阿汀’的时候,猫能不能分得清是在叫她呢,还是叫林汀雨呢。”


    林汀霜说:“猫猫和阿汀都很聪明,当然都能分得清的,不过嘉嘉你可能会分不清在叫谁,什么时候到我们家里来玩,就能分清楚了。”


    林汀雨说:“嗯,阿霜也聪明。”


    崔嘉鱼回复的文字里都能看出她在翻白眼:“我干嘛要去你们家玩。”


    沈轻别和她们也聊起来了,不过有些心神不宁的,一会去着急看消息,看到以后又失望,接着又是一副不太想看的样子,如此反复。阮夜笙从视频里瞥见沈轻别的表情,知道她是在等郁安出现,但是郁安并没有出来说话。


    不只郁安,奚墨也没见到人影。


    “阮阮,奚墨呢?”沈轻别在画面里问道,不过那神色看上去倒也不只是在问奚墨,仿佛也在问自己别的。


    “她家里有事。”阮夜笙回答她,心想奚墨应该已经在看望简芫了。


    简芫的墓碑前,奚墨身着黑色大衣,上前为简芫送上鲜花。


    “妈妈,除夕快乐。”奚墨看着墓碑上简芫上的照片,轻声道。


    冬日凛冽的寒风吹着她的衣发,她的眼角被冻红了,红得像是刚刚哭过。


    奚季单膝跪地,将贡品点心还有水果等小心翼翼地摆在墓碑前,其中的部分食物还是刚做出来不久,又得到了很好的保温,依然还冒着热气。摆完贡品,奚季为简芫献花,从头到尾都沉默着。


    奚墨稍微走了几步,站在一旁。


    奚季抚着墓碑,低声说:“除夕快乐。又是新年了,阿芫,我……又浪费了一年,对不起,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做到。再等一等我。”


    虽然声音很低,但奚墨依然听见了,她并没有吭声。


    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视频里的沈轻别也累了,用手掩了个哈欠,对阮夜笙说:“阮阮,你还真会忙活,都不带休息的。我先去睡一会。”


    “好,待会我给你发个压岁钱。”


    沈轻别乐了:“还有压岁钱。”


    阮夜笙说:“是谢谢你的。有你在,我家挺热闹。”


    “你是不是变着法说我唠叨呢?”


    “怎么可能呢。”


    “那我也给你压岁钱,看你直播打扫屋子的打赏。”


    阮夜笙笑道:“谢谢您,大人。您受累。”


    随着视频电话的结束,沈轻别的声音消失在了阮夜笙的屋子,阮夜笙转了压岁钱过去,也收到了沈轻别的回礼,沈轻别困得没再回消息,“上海的相亲相爱姐妹们”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阮夜笙停下收拾,将手套摘下来,走到沙发边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这一刻,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像带着些许的叹息。


    汹涌热闹过后,她是退潮的寂静海滩。


    阮夜笙闭上了眼睛,直到她听到一个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立刻坐直了身体。


    “在做什么?”奚墨问她。


    阮夜笙有些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手机屏幕笑起来。


    退潮了,可海洋给她留下了宝贵的馈赠,陪伴着她。


    “没做什么,在休息。”阮夜笙回道:“你呢?”


    “我现在也没做什么,给你发消息。你晚上的年夜饭准备做什么?”


    并不是什么要紧的话,甚至有些清汤寡水的琐碎,但阮夜笙回得津津有味的,告诉她自己的安排。聊了一会,奚墨有事,就又告一段落。


    一直到夜里,奚墨在庄园吃过年夜饭,奚季突然让她一块去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叠资料,递给她。


    奚墨看着奚季手里那叠资料,怔在原地。她的思维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滞了,奚季都没说什么,但奚墨的直觉在告诉自己,那可能是什么方面的资料,一时竟然不敢去接。


    “你不是好奇么?”奚季说:“小灰岭垃圾场的案子。”


    奚墨努力控制住内心的翻涌,接过资料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


    时间流逝,她的面色越来越沉。


    “你为什么会去找这么详细的资料?”奚墨问的是为什么会去找,而不是为什么会有。


    在她看来,以奚季的能力和手段,能收集到这些资料并不难,奇怪的反而是奚季为什么会对这个案件感兴趣。奚季不是浪费时间的人,如果不是这个案子对他很重要,绝不会收集了这么全面的资料,还存放在那么安全的地方。


    “我也好奇。”奚季意味不明。


    奚墨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只能专心继续看。


    小灰岭垃圾场里挖出来的死者是个名叫燕别春的中年男人,他是一名生物学的副教授,上海人。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尸体早已经不成人样,身体的部分内脏和半截手臂还不见了,死状十分凄惨。里面还附了些许照片,每一张的画面都触目惊心,而能拿到这种保密照片,奚季想必是走了一些门路。


    “……燕别春。”奚墨喃喃自语,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一时半会却又印象模糊。


    看到后面,死者燕别春的家庭信息也查到了。


    燕别春的妻子,名叫阮溪涧。


    ……阮溪涧。


    奚墨内心深处猛地跳了一下,立刻去看燕别春和阮溪涧是否有子女。


    但是却没有任何相关资料。


    要么是他们的确没有子女,要么就是警方或者保存资料的人,在刻意抹去子女的信息,而这么做的最大可能,就是为了保护。


    奚墨的心越跳越快,她再度将资料翻过去一页,这一页记载了一些阮溪涧的详细资料。


    上面写着,阮溪涧也是一名生物学教授,而且在相关研究领域极有建树,只是已经失踪了。


    而她的失踪年份,与阮夜笙当初退出娱乐圈的年份是一致的。燕别春的尸体被发现,同样也是在这一年。


    阮夜笙从厨房洗完碗出来,打开了电视机,她也不看,就只是听个响,这样或许能让家里显得稍微有了些许的烟火气。跟着她走到书房,打开其中一个柜子的抽屉,从最底下取出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大部分画面都是暗色的,画质对焦很差,看上去是匆忙中偷拍的,右上角拍到了一个人的手,应该是拍照的人想要记录的某个主体人物,但是可能是拍摄者太慌乱了,画面出现了严重的偏移。


    可反倒是这样模糊的记录,更让那只手显得诡异起来,在周遭黑色的对比下,那只手白得甚至有些不太正常,手指关节恍惚还有些扭曲了一般的突出。


    咚。


    一只手敲响了门。


    阮夜笙猛地回过神,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来,像是在催魂一样。


    阮夜笙连忙收起照片,快步跑到玄关。敲门声安静了下来,阮夜笙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她走到可视监控画面那里看了看,门口的确站着一个人,他低着头,手里拎着几个袋子。


    “……哪位?”阮夜笙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说:“送餐的,您家定了年夜饭外送。”


    “我没有定。”阮夜笙说。


    那人听了,低头看了眼手机,道歉说:“对不起,是我看错了楼层,打扰了。”


    说完,那人走开了。


    第204章 麻烦


    第两百零四章——麻烦


    阮夜笙立即过去将耳朵贴着门,仔细听那人的脚步声,的确是在逐渐远去。


    她又回到玄关的监控屏幕旁边,画面里显示门口空荡荡的,也许是因为监控角度本身所带来的窥视感,那块被摄像头照到的区域莫名透着一股子阴冷的味道,甚至有种视觉上的扭曲。


    阮夜笙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却一直盯着那扇门看。


    她知道,今天夜里不能打开那扇门,更不能走出去。


    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无论那个外送年夜饭的人说的是真还是假,她都不能去确认。那道门和那把锁,是她最后的屏障,她必须守住。


    监控画面除了显示在玄关的小屏幕上,也同步到阮夜笙的手机,她在手机上翻看回放记录,观察着那个人进入监控视野的整个过程。


    阮夜笙反复看了许久,对方表现得非常自然,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举止,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说明对方真的是一个外卖员,且面容没有做遮挡。虽然阮夜笙之前看的时候,那人是低着头的,但在她还没有抵达门口之前,监控里有几个画面记录了那人抬起脸时的大概长相,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阮夜笙将那人的模样保存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她再度站起身,目光环视着家里的摆设。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春晚的某个小品,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响动。小品演员们脸上洋溢着春晚特有的喜气洋洋,底下观众的掌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阮夜笙在这背景音的欢声笑语中看着自己的家,看着看着,浑身有些发起冷来。


    是她多心了吗?


    是否因为压力过大,她产生了某些不应该的焦虑。


    也许那个外卖员并没有任何问题,的确是看错了楼层,这在生活中并不算什么稀奇事,是她自己多疑了。


    阮夜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脑海里那些犹疑的想法却起起伏伏的,她暂时没有办法让脑海里安静下来,只能在这个寒冷的除夕夜里,再度打扫起了屋子。她觉得也许这样,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等到累了的时候,她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奚家庄园里,奚墨将和小灰岭垃圾场案件有关的资料全部看完了,久久没有言语。


    她沉默着,看向面前的奚季。燕别春和阮溪涧这两个名字在她心底猛烈撞击着,她的面前甚至恍恍惚惚地浮现了阮夜笙的笑靥,还有阮夜笙曾说过的那些话。


    ——我爸妈就是搞科研的,如果不认识研究所的,那才奇怪呢。


    ——但是……我妈妈不再回家了,我就不想再改变厨房的格局,总觉得保持我妈妈在家的原状,会比较好。


    ——我的确在找我的妈妈,她是失踪很久了。


    ——我在垃圾场看到的。叫小灰岭垃圾场。


    奚墨甚至想起了她当时在和阮夜笙交换身体以后,第一次带阮夜笙去奚家庄园的情景。当时她们通过阮夜笙认识的那个叫喻声的人,拿到了一些比较珍贵的花种,喻声的父亲是植物学家,和阮夜笙做科研的父母相熟。


    而当奚墨以阮夜笙的身份,将那些花种送给奚季作为礼物的时候,一贯对外十分严肃冷淡的奚季,却表现出了难得的和气。


    如果奚季在着手调查小灰岭的案子,必然会去调查燕别春和阮溪涧的子女,且调查极有可能是有结果的,可资料里依然没有两者子女的资料。这可能是因为除了警方在保护其子女以外,奚季同样对此守口如瓶,哪怕他查到了,也没有将燕别春和阮溪涧的子女暴露出来。


    也许……奚季就是在保护对方的子女。


    哪怕在生活中见到了,也装作并不了解。但因为过于熟悉案件背后的悲惨,奚季偶尔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的怜悯,哪怕奚季不会承认。


    “这位燕别春,如今……还有家人在世吗?”奚墨看着奚季,压抑着内心的颤抖,低声问:“比如说,他有没有……女儿什么的?”


    “我不清楚。”奚季眼中没有什么变化。


    奚墨明白了,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奚季将资料收了起来,叮嘱道:“早点休息。”


    说完,离开了书房。


    奚墨在原地没有动,过了一阵,她拿出手机,给冯唐唐发了条消息:“冯唐唐,除夕快乐。我问你一件事。”


    冯唐唐看春晚的时候收到奚墨的消息,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回复:“奚姐,除夕快乐。你想问什么事啊?”


    阮夜笙在家里擦拭着窗台,屋子里温暖的空气在冰冷的玻璃上化为了一层蒙蒙的水雾,外面的夜色灯火朦胧又缥缈,像梦一样。她盯着雾气看了一会,停了来,手指贴着玻璃,在水雾中画了一个小木屋的简笔画,简单的屋顶,简单的四根直线,作为房子的支柱。


    她又寥寥几指,在房子里画了一个火柴小人。


    火柴小人孤零零的,就像是此刻的她一样。


    她喃喃自语:“又过年了,火柴小人又是一个人。但是没关系,火柴小人相信她的妈妈会回家的,她做了很多年夜饭,把小木屋打扫得很干净,等妈妈回来,就会夸奖她。终于有一天,火柴小人家里的门被敲响了,她打开一看,妈妈站在门口。”


    她说着,在屋子门口又画了一个大一点的火柴小人。


    阮夜笙在窗户水雾上画完了,拿手机把这个简笔画拍了下来,作为记录,又发了一会怔。随着时间流逝,雾气再度蒙上玻璃,之前的简笔画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阮夜笙想了想,在上面画了一个火柴小人。


    过了一会,她在火柴小人边上,又添了一个简笔画的人,脸上嘴巴的位置画了一个中间角向上的折线,表示这个人满脸不高兴。


    “火柴小人认识了一个木头小人。木头小人总是不高兴,可是火柴小人爱木头小人。”


    画完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简笔小人,又拍了一张。


    她这样看着看着,蓦地回过神来,手掌拍在自己脸上,懊悔道:“我在干什么,太无聊了。”


    阮夜笙擦去了玻璃雾气上的笔画,只是擦拭到木头小人的时候,她眼中含着笑,手指动作也更轻缓了起来,似摩挲一般。木头小人渐渐消失了,经过阮夜笙的擦拭,玻璃变得短暂地清晰起来,阮夜笙的目光下意识往楼下瞥了一眼,身子忽然凝住了。


    楼下偏僻位置的其中一条长椅上,坐着一个打伞的人。


    她凑近了仔细再看了看,那确实是一个人,只是因为身体被伞遮挡了,看不到那人的情况。


    今天是除夕夜,还留在外面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那些除夕跨年的人也并不会聚集在这附近,而是选择了那些繁华热闹的地方。


    阮夜笙看了许久,那人还是坐在那,没有改变过位置。外面如此寒冷,坐在冷风中打着把伞,也不回家,怎么看都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协调。阮夜笙想要移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盯着看。


    跟着,她看见那把伞缓缓往上抬了抬。


    这个动作瞬间让阮夜笙毛骨悚然。她几乎有了一种错觉,那个打伞的人在看她。


    她紧张地等待那把伞彻底抬起来,这样她也许就能看到那人的模样,哪怕看不清,一些大概的特征还是能窥到一二的。


    不过那把伞抬到半途,没再动了。


    阮夜笙心脏莫名狂跳起来,她将窗帘拉了起来,拿起了手机。内心深处强烈的紧张,驱使着她想要寻找一个倾诉之人,她第一时间点开了奚墨的头像,奚墨给她发的消息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


    “奚墨,你睡了吗?”阮夜笙输入完毕,看着聊天框,又立刻将这段文字删除了。


    消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不行。


    哪怕她此刻再需要奚墨,她的理智也在告诉她,告诉奚墨并不会解决眼前这个本质的问题,反而会让奚墨陷入担忧。如果并非是自己多疑,那个打伞的人真的有问题,如果这个除夕夜注定不太平,那告诉奚墨的最终结果,很可能是她和奚墨两个人都会被困在危险之中。


    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一个人被抓了,她的同伴来救她。


    然后两个人一起被抓了。


    虽然是个地狱笑话,但不幸的是,两个毫无武力值的寻常人,在危险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的,逞能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阮夜笙在焦虑不安中走来走去,大脑飞速运转。她必须要告诉一个靠得住,精神内核稳定,并且在能力上绝对可以保护得了她的人,而且这个人还要很聪明,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奚墨。那么首先得排除顾栖松,因为顾栖松知道了,奚墨必然会知道。


    如果颜听欢在就好了。


    之前那些年,她也遇到了不少问题,还好都有颜听欢保护她。可是颜听欢回老家了,没有信号也联系不上。


    阮夜笙想到了林汀雨。


    毫无疑问,林汀雨是此时此刻最适合的那个,但是林汀雨的家中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林汀霜,也许林汀霜需要她的照顾。


    自己也许可以报警,但如果是自己想多了,反而会招致麻烦。可是如果不告诉别人,她现在是独自一人在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任何线索都无法传递出去。


    阮夜笙几番考虑之下,给崔嘉鱼发了条消息:“嘉鱼,除夕快乐。你现在忙吗?”


    崔嘉鱼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发了段语音回复她:“抱歉啊阮阮,我被临时叫去出任务了,刚刚才看到你消息。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过个年都不让我们安生。我今天本来还以为我可以休假了呢。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你先告诉我哈,我应该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能收工了。”


    警察经常需要随时待命,阮夜笙不忍耽误崔嘉鱼执行任务,改口道:“……也没什么要紧事,明天找你也可以的。”


    “哦,那行。”崔嘉鱼说:“明天咱们再聊。”


    阮夜笙陷入两难,她再度坐下来,感觉自己开始有些混乱了。她的理智和不想耽误旁人的顾及,在脑海里不断拉扯。


    一个在说:太危险了,你必须让人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一个在说:别想太多了,大过年的,没有谁有义务放下自己的家人或者更重要的任务,为你排查这些可能并不存在的危险。


    正在阮夜笙恍惚的时候,电话响起了起来,她连忙拿起手机一看,是林汀雨打来的。


    “汀雨?”阮夜笙有些意外。


    林汀雨说:“嘉嘉刚才告诉我,你找她了。她感觉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是她有任务在身,没有办法及时处理,就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阮夜笙紧绷的那根弦仿佛在她的话语里,缓缓松开了些许。


    这一年里,她认识了一些很好的人。


    “谢谢你打电话给我。”阮夜笙低声道。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林汀雨非常聪明:“阿霜今天晚上情况很稳定,她已经睡着了,你不要担心她。有什么麻烦,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阮夜笙犹豫片刻,道:“汀雨,我感觉今天晚上,有人一直在看着我。我已经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精神衰弱了,还是确有其事。”


    第205章 除夕


    第两百零五章——除夕


    “相信你自己的直觉。”林汀雨的话语贴着手机传递过来。


    窗外的空气极其的冷,屋子里的暖气在窗户上凝结了一片白雾茫茫,阮夜笙听着她的声音,也恍惚似隔了一层温和轻柔的雾气。


    “结果无非是两种。”林汀雨说:“要么没事,要么有事。没事当然很好,一旦有事,你这份怀疑就有它的价值。”


    她紧接着又叮嘱道:“我现在马上过来。无论发生什么,看见什么,你都不要走出家门。”


    “……明白,谢谢。”阮夜笙内心感动不已,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诚恳说:“你能过来,我真的很开心。只是这么晚这么冷,又是除夕,我……我很惭愧,麻烦你了,对不起。”


    “我不会觉得麻烦。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回头请我吃个饭就行。”手机里能隐约听到林汀雨轻轻关门的声音,她想必此刻已经走出了家门,往阮夜笙这边赶过来。


    “好,你想去哪里吃饭,都没问题。”阮夜笙轻声道。


    “如果你紧张,电话可以不挂,我戴着耳机。”林汀雨条理清晰地说:“你有另外的手机,可以用不怎么常用的手机和我保持通话,万一有人找你,就不会占线。”


    阮夜笙正有这个意思,忙道:“我换个手机给你打过来。”


    她挂断以后,拿了另一个手机再度拨通了林汀雨的号码,刚才那个手机放在一旁。


    林汀雨道:“我把我的位置同步给你了,你看看消息,就知道我在哪。”


    阮夜笙也戴上耳机,低头点开另外一个手机的消息,林汀雨的位置正显示在她和林汀霜所在的小区。这个小区距离阮夜笙家里的驾驶距离不算很远,却也不近,哪怕是除夕夜道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也得好一段时间。


    林汀雨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边驾驶边说:“我开车出来了。你要不要喝点东西,看看春晚?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阮夜笙感觉到她的安慰,也知道她是怕自己无聊,说:“我现在开着春晚的。”


    “你觉得今年的春晚好看吗?”


    “我之前没怎么看,一直在打扫卫生。”阮夜笙在这种聊天中逐渐舒展了下来,她抱了个抱枕,找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沙发里。


    “阿霜说春晚不太好看。”林汀雨说:“不过我觉得哪怕不好看,也挺有意思的。”


    阮夜笙听了,感觉林汀雨对许多事情都似乎挺有意思的,看人,看东西,看景色,看小动物,都是饶有趣味的模样。哪怕是与别人吵架,起冲突,骨子里也有种云淡风轻的津津有味。


    这和喜欢看热闹不一样。


    阮夜笙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认识林汀雨以来,林汀雨给她的感觉都很舒适,只不过隐约隔着淡淡一层,但是这个晚上,她感觉那种淡淡的相隔消散了,有种更加走近的恍惚感。


    尤其是林汀雨这时候与她的那些聊天,是为了消解赶过来的那段难熬的时间,让她暂时忘却那些紧张不安。


    阮夜笙蜷缩着身子,与林汀雨远距离聊着天。


    林汀雨问她:“你一直是一个人过年么?”


    “……是。”


    “我和阿霜一直是两个人过年。阿霜的心愿是过年的时候能和我一起旅游,不过她身体不好,至今也没能实现。旅途太累了,我怕她发病。”


    两人聊着天,时间慢慢在冷夜里不经意流逝了。


    直到林汀雨说:“我到你家那栋楼的楼下了,的确有个打伞的人,不过不在椅子上,而是换了位置,换到了一棵树下。那个位置,你从楼上看不到。”


    阮夜笙浑身再度紧绷,道:“你能看到那个人的脸么?”


    “被伞挡着,看不到,我拍张照片给你。只是我不能距离太近,照片不会很清楚。”


    阮夜笙收到了照片,一个黑影打着一把伞,似阴魂不散的鬼影一般,远远地停驻在树下。从伞的角度看,林汀雨拍照的时候,那个人正面朝着林汀雨,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林汀雨。


    “那个人走了。”林汀雨很快在手机里说:“应该是知道我在看。”


    又一张照片发过来,那棵树变得空荡荡的。


    “能看到去哪了吗?大概往哪个方向走的。”阮夜笙心中发冷。


    那个人一定有问题。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都不走,在发现有人靠近的时候却立刻离开了,也许猜到是阮夜笙找来了人前来查看。


    “看方向应该是另一边的停车场。”林汀雨说:“继续保持联络,我跟过去看看。”


    “不要去!”阮夜笙从沙发上站起来,颤抖道:“……别去,汀雨!”


    “我倒也不怎么怕。”林汀雨说:“跟过去或许可以了解更多的线索,你不能总这样担惊受怕的。现在我们只有几张看不到脸的照片,没有很大的用处。”


    “……不要去。”阮夜笙生怕她继续往前走:“停车场人更少了,我知道你会功夫,并不怕和别人打架,但是对方可能……不是人,不要去冒险。”


    手机对面沉默了片刻。


    “你在说什么?”林汀雨的声音幽幽的:“什么叫……不是人?”


    “就是……非人,可能是什么东西,或者……怪物。”阮夜笙牙齿几乎控制不住地打起颤来:“这是我的一种猜测,或者想象,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证据,但是我就是觉得不是人。正常人不会在这么冷的情况下,在那里待那么久的,这种行为非常变态,已经超过人类的范畴了。”


    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在描述什么电影,总之你不要去……别出事。我不想我身边再有人出事。”


    林汀雨暂时没有说话。


    “请相信我……你是我叫过来的,我不能害了你。”阮夜笙几乎在祈求她:“今天晚上,我们只要确认的确是有人在盯着我,我没有产生幻觉,现在我们想要的结果已经有了。我会注意防范,剩下的事情等我们到时候见面了,再一起商量。”


    片刻过后,林汀雨道:“好,我相信你。我不跟过去,别怕。”


    阮夜笙松了一口气。


    刚刚在听到林汀雨说要独自跟过去的时候,她脊背的寒意蹿到了尾椎,甚至在那一瞬间害怕林汀雨会死去。


    “太冷了,你到我家来么?我给你做点热的东西暖暖身体,你想喝什么,热茶,牛奶,还是热可可?”阮夜笙既感激,又惭愧,她不能让林汀雨那么老远跑一趟,还在外头一直吹着冷风。


    “不了,谢谢。”林汀雨却说:“不要给别人开门。”


    “……可你不算是别人。”阮夜笙道:“你是我的朋友,何况你今天帮了我那么多。”


    林汀雨闻言,轻轻笑了。


    “谢谢。”林汀雨道:“今天是特殊的,毕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还是不要开门。你要养成这个习惯,才能安全。”


    阮夜笙犹豫了片刻,认同了她的观点:“……好,那你回去吧,不要再待在楼下,接下来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在附近再看看就走,不会很久,你放心。”林汀雨道:“不过我不会去那个停车场。”


    “那你暂时别挂电话可以么?直到你上车为止。”


    林汀雨笑道:“阮阮,你也挺有意思的。”


    两人保持通话了一段时间,阮夜笙确保林汀雨没有在附近逗留,平安上车以后,一颗心这才放下了些许。


    林汀雨最后叮嘱:“如果再遇到什么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不用觉得有什么压力。情况倘若不方便开口沟通,如果地址是在你家,就响一声挂断,如果你在剧组或者参加工作,就响两声,一般来说我们公司会知道你们的行程。我会来找你。”


    “这个挺不错的。”阮夜笙说。


    林汀雨最后道:“如果响三声,就表示你和奚墨在一块,且地址不在你们两的家中或者常去的地方,你们两都遇到麻烦了。别的情况可以再约定。”


    “好,我都记住了,你先回家吧。对了,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奚墨,我怕她担心。”


    “我知道。”


    电话挂断,林汀雨的声音消失在了手机里。阮夜笙看了看之前的定位记录,林汀雨并没有关掉,路线显示她在往家里开。


    阮夜笙彻底松了一口,与此同时一种压抑许久的幽冷和孤独漫上心头。她走到窗边再度看了看,楼下什么也没有了,她将窗帘合得紧紧的,回到沙发上躺了下来,用枕头盖在自己身上,仿佛铸成了一个暂时的躲避堡垒。


    孤独的感觉,会在有人的关心离开后,变得更为强烈。


    就如同热闹结束,人也会觉得莫名的空虚。


    尤其在确定了那个打伞的人的确有极大问题以后,又有持续的恐惧糅杂在里面。危险来了,又短暂地走了,接下来呢?


    阮夜笙心乱如麻,电视里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精神上的压力仿佛变为了一种虚无的疼痛,不断压迫着她的身体。她被迫蜷缩得更紧,闭上眼睛,希望这个长夜能快点过去。


    到了白天,她就可以和奚墨见面了。


    阮夜笙怀揣着惴惴不安与期盼,睡了过去,也许是经受了心绪上的折磨,又长时间忙活,她睡得很沉,似沉在了噩梦里,浑身直冒冷汗。


    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阮夜笙猛地睁开眼睛,这一刻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时间轮回,为什么又有人敲她的门。


    咚咚咚。


    在她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敲门声再度响起,急切,力道却又克制。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消息来了,阮夜笙从沙发上下来,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了许多个奚墨打过来的未接来电,未接语音,还有奚墨一长列的不同消息,分别停留在她睡着后的不同时间段。


    “我今天晚上去你家可以吗?你说我们初一见面,但是我还是想晚上过去,我会让顾栖松送我过来的,不会有事。”


    “夜笙,我刚才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有接。”


    “你睡着了吗?对不起,我联系你晚了,之前我有事。”


    “我今天晚上看到了一些东西。我有些想你。”


    “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今天晚上我们还没有怎么联系过,你一直没接电话,也没回复消息,我感觉这不太符合你的习惯,如果是以前,你会等我的。希望不是我想多了。”


    “我觉得不太正常,如果你一直没有联系我,我就过去看看你。”


    “我过来你家的路上了,你看到消息回我电话好吗?”


    消息在眼前快速扫过,敲门声停了下来,阮夜笙的脑海仿佛在这一刻要爆开来似的,她抓起手机跑向玄关。


    玄关的监视器画面里,奚墨正站在门口,手抬起想继续敲门,又好似怕敲门太频繁影响了别人休息,于是只得放下手,转而去再度尝试拨打电话


    这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阮夜笙呼吸发紧,她接听的同时,拧开反锁的门。


    奚墨站在门口,看到电话被接通,面上显然松了一口气,贴着手机低声道:“夜笙,我在门……”


    门开了,她看见了同样拿着手机贴着耳朵的阮夜笙。


    奚墨的话语断在门口。


    阮夜笙伸出手,一把将她扯住,拉进了屋子里,门在身后再度紧闭。


    奚墨带了进去,还没站稳当,忙说:“你怎么了?我联系不上你,心里很担心,就过来了。”


    阮夜笙喉咙里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手抓着奚墨的大衣,感觉上面似凝结了一层冰霜,浑身被寒风留下的痕迹裹着,摸上去都冻手。


    “对不起。我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本来答应你白天过来的。”奚墨见她不吭声,只是红了眼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忙解释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之前给你发了消息,打了电话,却一直没有回应,只好敲门,又不敢高声喊你的名字,我怕被邻居听到了。”


    阮夜笙定定地看着她。


    奚墨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什么事。”


    阮夜笙感觉今夜积蓄的紧张与孤独,骇然与疲惫都在这一刻凝聚,压缩成一个最小的点,最终随着她浑身的毛孔炸开来。


    一晚上过山车般的起起伏伏,她最终来到了终点,继续许久的所有感官与情绪仿佛也在这一刻喷发。


    她想,她什么都不要管了。


    阮夜笙伸出手,捧着奚墨的脸颊,用尽力气吻了上去。


    奚墨被吻了一个猝不及防,有些发愣,阮夜笙的舌尖舔开她的唇,她才后知后觉地张了嘴,迎了阮夜笙的舌。


    她以往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阮夜笙。


    过于热烈,不顾一切。


    阮夜笙的双臂环在奚墨后颈,唇短暂挪开了些许,压着呼吸道:“用力点亲我,好不好?”


    奚墨闻言,下意识紧紧抱住她,贴着她的唇,试探道:“……会不会太激烈了些,容易难受。”


    “你知道什么算是激烈?”阮夜笙眼里起了雾。


    奚墨欲言又止。


    阮夜笙喃喃道:“你跟着我。”


    奚墨呼吸几乎一紧,阮夜笙再度交缠了过来。


    从未有过的深吻和恣意。


    奚墨原本被冷风吹冻了的身体仿佛被阮夜笙的热意融化,她浑身发热,抱着阮夜笙抵到一旁的墙上,双手托着阮夜笙的身子,将她抬高了些,圈紧了她,让她深陷自己的怀抱。


    她跟着阮夜笙的节奏,加深了这个吻。


    第206章 回梦


    第两百零六章——回梦


    阮夜笙如同柔软的藤蔓,缠缚着奚墨。


    而奚墨的双臂圈着阮夜笙,在这一刻,哪里都舍不得让她去。


    世界突然之间变得非常之小,四周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奚墨感觉自己只能听到阮夜笙的呼吸声,还有她深吻的时候喉间的诱人声音。一切都被隔绝开了,那些声音似乎放大在奚墨的耳边,奚墨恨不能用尽自己所有,去回应她。


    奚墨一边吻,一边也感觉到现在的阮夜笙和以前很不一样。阮夜笙以前也喜欢缠她,但是此时此刻,奚墨在这种缠绕中,隐约感觉到了阮夜笙安全感的短暂缺失。


    仿佛经历了巨大的孤独和恐惧后,奚墨的出现像一束光,照在黑暗中的阮夜笙身上。于是,阮夜笙不顾一切地拥抱了这束光,理智和分寸被热烈压得彻底。


    也许阮夜笙刚才的确发生了什么。


    但是奚墨之前在门口仔细观察了她,她身上看上去没什么事,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难道是情绪上的难过么?


    奚墨有些担心,很想问一问阮夜笙,却问不出口。


    毕竟她的嘴被堵着了。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阮夜笙喘息说:“我腿这样站着有点累了。”


    嘴上说累,说完后,还是贴着奚墨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着,就是舍不得停,滴水的眼神和娇润的唇也都在暗示:“我想……”


    奚墨听她说累,立刻停下来,将唇挪开了些,轻声哄她说:“那你休息一下,是有点久了。”


    阮夜笙:“……”


    她差点气笑了,凑过去轻咬了一下奚墨的唇,一字一顿地解释给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听:“我的意思是说,我,被,你,亲,得,有,点,腿,软,了。我,想,躺,着,亲,你。”


    奚墨:“……”


    “……对不起。”她有些窘迫。


    阮夜笙这回是真笑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抱着她又亲了几下,才说:“……我们去沙发上好不好?”


    奚墨点了点头。


    她进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就被阮夜笙抱着亲了,不过为了能更近一步地贴近和抚摸阮夜笙,手套倒是已经在抱上的时候就取了下来,现在奚墨回过神来,看见手套掉在地上,她连忙弯腰捡起来放好,又将大衣和围巾脱掉,端正地挂在挂衣架上。


    “哎呀,我可都要睡着了。”阮夜笙逗她。


    “好了,现在好了。”


    奚墨被她说得脸有些红,马上应道,快步走到阮夜笙面前,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阮夜笙被她抱了个猝不及防,窝在她怀里,说*:“你家的那个健身房的确没白修。”


    奚墨将她抱得更稳了些,往沙发那边走。就这么短短一段路,阮夜笙还老撩她,时不时去亲她,奚墨被阮夜笙引得心神恍惚,每次都去低头回应亲吻,又要顾着看路。


    “你好忙啊。”阮夜笙勾上奚墨的脖颈,凑上身去,贴着她的耳朵故意说。


    “现在开始,不忙了。”沙发近在眼前,奚墨看了阮夜笙一眼,低头深深吻住了阮夜笙的唇,快走两步将她放在沙发上,身子压下来,在沙发上抱着阮夜笙。


    身下有了与沙发的柔软接触,身上又有奚墨,阮夜笙感觉被双层包裹着,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舒缓了筋骨,全身心放松地与奚墨接吻。


    奚墨将手放在阮夜笙的脸颊上,摸了摸,问她:“你觉得手还算暖和吗?”


    阮夜笙笑道:“当然暖和,你都热成什么样了。”


    奚墨这回也不吃亏,盯着她:“你也一样。和我没什么不同,还说我?”


    阮夜笙说:“我热,和我说不说你热,没有冲突。我也没藏着。”


    她陷在沙发里,本来就是个长发散乱,风情万种的模样,结果说完这句,偏生还要眼神勾着奚墨的双眸,又轻声说:“奚墨,我好热。”


    奚墨差点没能忍住:“……”


    阮夜笙低低笑出声来。


    奚墨看了她好几眼,暖和的手往下去,将阮夜笙身上的衣服掀起了些许,手搭在那里没再动了,而是问她:“我能在里面吗?”


    阮夜笙这才明白,奚墨这是想在衣服里摸她,又怕自己手会冷到她,还特地给她确认了一下温度的接受情况。


    “以后不用问我。”阮夜笙抓着奚墨的手:“当然能,哪怕你的手是冷的。”


    阮夜笙居家状态的时候,里头并没有束缚,反正也没有别的客人来,这样更为舒适,奚墨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手蓦地抖了一下,阮夜笙按在奚墨的手上,低声说:“……就这样。”


    奚墨没有再犹豫,继续了下去。


    渐渐的,这种缠绕已经不够了。


    “你洗澡了吗?”阮夜笙压着声音,问奚墨。


    奚墨回答:“洗过了。我本来想早点睡,明天一大早就去找你,只是你一直没有回我消息,打电话也不接,我心里担心,就出来了。”


    “我之前一直在打扫卫生来着,可能是太累,在沙发上睡着了。”阮夜笙一边吻,一边间歇低喃:“只是应该也不至于听不到,我设置了铃声,你还联系了我那么多次。”


    阮夜笙的手机就在茶几上,奚墨看了一眼,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拨打了阮夜笙的电话。


    铃声的确响起来了,但声音有些低低的。


    奚墨就说:“你铃声设置的声音比较小,以前你都能听到,但是这次你太累了,睡得很熟,没能注意到。”


    阮夜笙蓦地想笑:“我说这个事,也不是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去验证的。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知道。”奚墨低了眉。


    “在做什么?”阮夜笙故意想让她说出来。


    “……调情。”


    阮夜笙怔了下,跟着弯着眼睛笑得不行了。她本来最多期待这个木头如实说出来,比如说在亲她,毕竟木头是个逻辑怪,一向是实事求是描述的,没想到奚墨嘴里勉为其难地挤出这个引申的词。


    “我说错了?”奚墨小心翼翼问她。


    “没错。”阮夜笙笑道:“就是这样。”


    奚墨点了点头。


    阮夜笙越发想笑,怎么还点头呢,她享受了这种引导过程中能窥见奚墨更多一面的趣味,又说:“那我为什么问你,你洗澡了吗?”


    奚墨:“……”


    奚墨的面颊泛起些微的红,不过还是如实回应自己的推断:“你应该是想和我去房里。”


    “是……但还不止。”阮夜笙在奚墨耳边轻轻说话,呼吸起起伏伏的。


    奚墨的心猛地一跳。


    “在那个酒吧喝了梦酒以后,你知道我具体梦到了什么吗?”阮夜笙双手伸过去,攀着奚墨的背。


    “……什么?”奚墨内心的确很想知道。


    阮夜笙的话里似藏着一个又一个的钩子,声音妩媚撩人,语气更是惑得不像话:“我梦到我去你家了,你在沙发上压着我,像现在这样……抱我,亲我,疼我。”


    奚墨听得耳边似乎轰然一声,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喝梦酒的那一夜,她亲耳听到了阮夜笙醉后的呓语梦话。


    ——我希望我喜欢的那个人,她能够……抱我。


    ——还能够……亲我。


    ——还要她……好好地……疼我。


    奚墨深深地看向阮夜笙的眼睛,阮夜笙的眼眸已经是潋滟一片。


    “夜笙……”奚墨的声音微有些颤。


    阮夜笙紧紧抱住奚墨,她将脑袋埋在奚墨肩头:“然后,你在梦里抱着我,去了浴室。我们就在浴室里……”


    她没再往下说了。


    但那安静下来的后半句,已经在奚墨的心底掀起波浪。


    阮夜笙似梦呓一般,说:“奚墨,我还没有洗澡。”


    奚墨紧紧回抱住她。


    “我想你……也再洗一个。”阮夜笙诱她:“好不好?”


    “……当然好。”


    奚墨没有哪怕一刹那的犹豫,她低头又亲了阮夜笙一阵,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不过立刻双手抱起阮夜笙,一路往浴室里走去。阮夜笙依偎她在怀里,恍惚想起那夜喝下梦酒后,自己奢望的那个梦境,奚墨也是这样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浴室,只是中间走楼梯的时候,为了安全着想,奚墨曾放下她,不过之后马上又续上了那个稳当的怀抱。


    就如此刻。哪怕自己家里比起奚墨的家,的确是显得小了,远远不及那段距离,可被抱着的每一秒,阮夜笙都似能感觉到这个怀抱的珍惜。


    这不再是奢望,而是真真切切的。


    到了浴室,奚墨这才将阮夜笙放下来。


    “好喜欢你抱我。”阮夜笙笑着看她。


    奚墨似被她的笑意感染,唇边也有了笑,伸出手来,抚在阮夜笙的脸颊上。


    “我去做点准备。”阮夜笙的目光扫到她的手上,说:“你在这先将手洗了。”


    奚墨面上有些滚烫,含糊道:“……知道。”


    阮夜笙又亲了她一下,和她耳语:“我知道你是个洁癖,你一定会消好毒,洗得很干净……很干净的。”


    奚墨:“……”


    阮夜笙轻轻一笑:“只是也不能洗太久太久了。因为……我心里会着急,知道吗?”


    第207章 热恋


    第两百零七章——热恋


    “……知道。”奚墨看向阮夜笙的眼睛,转而却又说:“毕竟……我心里也会着急。”


    阮夜笙短暂地怔了下。


    她这回抱着奚墨亲了又亲,奚墨立即回应她的亲吻,两人难舍难分了一会,阮夜笙贴着她低语:“你这么说,我都暂时舍不得去做准备了。这种话,你留着待会再说。”


    “这应该算不上情话。”奚墨近来很好学,阮夜笙又经常缠了她,她对这方面也越来越明白,知道特殊的时候彼此说点情话,更添感觉。但她认为刚才自己说的,从理论逻辑上而言,并不属于情话。


    情话或许应该是更炽热更撩拨的,尤其在彼此交融的时候,越欲罢不能。


    “每个人认为的情话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就算情话。”阮夜笙一呼一吸都在诱她:“这是你发自内心的,直接真挚的表达。”


    奚墨被她看着,呼吸也深重了些。


    “我喜欢听。”阮夜笙说:“会……很有感觉。”


    奚墨面颊微微飞起红来,不过还是点头:“我记住了。”


    阮夜笙笑了笑,走出了浴室。


    奚墨赶紧开始洗手消毒,虽然之前也有过相同的准备,但她这次莫名有些紧张。


    一段时间过后,阮夜笙再度回来,奚墨回过头去,看着她把浴巾和浴衣等放置好,心里更加滚烫起来,忙低头继续洗。跟着她浑身一紧,感觉自己的腰被身后的人抱住了,并听到阮夜笙在后面笑道:“还没洗完啊?”


    “……洗完了。”奚墨任由她从后拥着,如实说:“只是你没来,我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好继续了。”


    阮夜笙将她的身子轻扳了下,奚墨关了水,顺势转过身来,身后抵着盥洗台。


    两人面对着面。


    “我在另一个浴室洗了手,也消过毒了。”阮夜笙故意抬了手,指尖贴着奚墨的脸颊缓缓滑动:“所以来得有点晚。”


    奚墨感觉到她指尖的温润,似乎是特地把指甲修剪了,阮夜笙指尖的每一次轻挪,都似焚烧她的焰火。


    “……唔。”奚墨含糊应着,脸颊却轻蹭起来,似在跟随阮夜笙的指尖节奏。


    阮夜笙眼中的热意更深了:“现在我来了,你知道要做什么了吧?”


    奚墨点点头。


    阮夜笙的指尖辗转,贴着奚墨的唇,说:“我想,我得告诉你我家里的密码。万一再发生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你就可以直接自己开门进来,不用那么担惊受怕。”


    “……好。”奚墨说着,含住了阮夜笙的指尖。


    “我希望,你现在就记住。”阮夜笙被她含了,眉微微蹙出些许难忍的痕迹,语声却又暧昧地说了第一个数字:“……5。”


    “……5。”奚墨也跟着发出了那个数字的音节,学了一遍,加深记忆。但她含着阮夜笙的手指,发音有些含糊,舌尖卷着潮湿和温度裹着,似在呜咽一般。


    阮夜笙痴痴地望着她这副模样,说了第二个数字。


    奚墨跟着她重复。


    第二个数字改变了,发音也有了变化。舌尖的卷动和发声的吐息与第一次也变得不一样了,这种不同带来另一种裹缠。


    “……唔嗯。”阮夜笙顿了顿,这才继续说第三个数字。


    奚墨继续重复,眼尾泛起红来,目光和唇舌却都不离开阮夜笙。


    直到第四个。


    第五个……


    第六个……


    不同的发音在舌上湿热不堪,犹如不同层次的海浪,一次一次地卷向阮夜笙,她仿佛潮湿的沙滩,被奚墨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拍打。


    “密码记住了吗?”阮夜笙已经快受不了了。


    奚墨定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唇挪开了些,暂时松开了她的手指。


    阮夜笙心底一空,眷恋中又似没有填补,逗奚墨说:“真后悔……我只设置了六位数,如果设置了八位数,就更好了。”


    “你还没说完。”奚墨说。


    “什么?”阮夜笙喃喃着:“只有六位数。”


    奚墨凑近了她,说:“还有个井号结尾确认呢。”


    阮夜笙眼睛弯成月牙,笑出声来。


    但她的笑声立刻被奚墨吞咽下去了,奚墨越发前凑过去吻在她的唇上,堵住她的笑声,跟着撬开她的唇,与她缠绕。


    浴室里灯光明亮,此刻又似随着这声被吻吞没的笑,开启了另一个开关。阮夜笙微眯着眼睛,感觉到灯光白得越发晃眼,她的意识逐渐被热意发酵,脑海里也晕乎乎的。两人的衣物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在了,奚墨一边顾着吻她,一边打开了花洒。


    浴室里的水汽,随着哗啦的水声以及阮夜笙喉间的诱人声音,越来越散开了,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模糊不清地裹在里头。


    阮夜笙内心的爱意也随之不断攀升,一切似乎都变得那样疯狂,她已经越来越难以自控,更不想是自控,只恨不得将自己此刻的所有都给奚墨。


    直到阮夜笙最终真切地感受到了奚墨,她差点站不住,紧紧抱住她。


    “……是这样吗?”奚墨轻声问她。


    “……嗯……是。”阮夜笙的声音随着奚墨起起伏伏,这种不稳格外撩人。


    “那你感觉还好吗?”奚墨这是第一次真正尝到她的滋味,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舒服。


    “……特别好。”阮夜笙紧紧抱着她,配合着她的动作,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比那次梦里的时候,还要好。你……学得真快。”


    “……应该不算很快。”奚墨有些惭愧。


    “……我觉得很快了啊。”阮夜笙攀着她的身子:“嗯……本来我都做好了等我们交往满一年了,你就只仅限于摸我一年的心理准备呢。”


    奚墨:“……”


    于是,阮夜笙的笑声又被奚墨吞了下去。


    除此以外,还有她几乎站立不稳的颤抖,断续的低语,直到整个人,都在这纷落又温暖的水声中,慢慢地被淹没。


    过了一段时间,阮夜笙有些腿软了,奚墨就帮她清洗,两人在浴室里结束了这场潮湿的缭乱,奚墨抱着阮夜笙辗转到了房里,帮她吹头发。


    “……这次别吹头发了,就这样吧。”阮夜笙目光炽热地勾着她。


    “得吹干,不然容易头疼。”奚墨努力忍着她的勾缠,轻声道:“吹完以后,去洗手,我们可以继续。”


    “可以是可以。”阮夜笙逗她说:“但是中断了,或许就不一定有兴致了。”


    奚墨动作一顿:“……真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阮夜笙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待会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奚墨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又认真地“试试看”了一次,并仔细观察阮夜笙的反应,发现在阮夜笙那里,那并不是“不一定有兴致”的范畴,而是更有兴致了。


    “不是真的。”奚墨吻着她的唇,得出结论。


    阮夜笙目光迷离,回应着她身体给予的所有一切。


    “实践出真知。”阮夜笙说:“你践行得很好,以后要……再接再厉。”


    奚墨转而靠坐在床头,阮夜笙跟随跨在她身上,被她圈住,随她起伏。


    “……我会的。”奚墨凝望着她:“只要你开心。”


    阮夜笙低低出了声,又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矜持,有些放浪了?”


    “为什么这么问?”奚墨的动作轻了些,极尽疼爱。


    阮夜笙说:“我怕你不够主动,也怕你矜持放不开,所以……我想,我在这种时候或许要放浪一些,给你更好的感受。可是我又担心,你不喜欢我这样?”


    奚墨怔了怔,越发对她爱不释手:“花最美的时候,是绽放的时候。怪我还做得不够,暂时没有足够的园艺让花绽放,而花自发努力地盛开,希望我能看到,希望我能开心,我只会……更爱她,又怎么会不喜欢?”


    阮夜笙喘息中,低头笑出来,眼中却隐有潮湿:“你怎么这么会说情话?是要考状元?”


    奚墨越发认真地看着她:“……你说你喜欢听,会有感觉,我希望你能感到愉悦。”


    阮夜笙在浪潮中,深深地吻住了她。


    最后阮夜笙实在精疲力尽了,奚墨抱着她去浴室清洗干净。


    时间早就过了零点,阮夜笙浑浑噩噩中,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了,一边亲,一边喃喃问道:“什么时候了?”


    “我刚才没看时间。”奚墨说:“但肯定已经是新的一年。”


    阮夜笙笑得眯了眯眼,说:“没想到,我们是这种辞旧迎新的跨年方式,以前我都不敢想。”


    奚墨轻声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阮夜笙抱住她。


    洗完回到卧室,奚墨将两人的闹铃都关掉,相拥而眠。


    也许是夜里太累了,等奚墨醒转的时候,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发现已经超过第二天早上十点了。


    “几点了?”阮夜笙动了动,往她怀里缩,还蹭在她的身上,迷迷糊糊又问。


    “十点多了。”奚墨伸手将她越发往自己怀里捞了捞。


    “……还好今天放假,又是大年初一。”阮夜笙眼睛没睁开,睫毛上却仿佛染了甜蜜的光:“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奚墨忍不住笑了笑,又问她:“有没有哪里难受?”


    阮夜笙这才睁开眼睛,狡黠道:“哪里都难受。”


    奚墨面上涌起担忧和歉意:“是我太用力了,还是太久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我可以调整的。”


    阮夜笙噗嗤一笑:“你要做问卷调研啊?”


    “……唔。”奚墨有些尴尬。


    “我暂时还没总结好,你的调研我晚点再填写。”阮夜笙说:“你饿不饿?”


    “你是不是饿了?”奚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再睡会,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阮夜笙十分惊喜,笑道:“你要做饭给我吃?”


    奚墨略显窘迫:“也不能叫做饭,只是‘弄点吃的’。意思就是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我只能做像是煎鸡蛋,煮青菜这种比较简单的,你愿意吃吗?”


    “当然愿意。”阮夜笙说:“不过你再给我加点碳水,不然我没力气吃别的。”


    奚墨感觉她这话里有点古怪,尤其是她的眼神,紧紧地勾着自己。


    “你想吃什么别的,需要力气来吃?”奚墨犹疑试探起来:“你得用力去啃的那种?”


    “嗯,得用力啃。”阮夜笙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第208章 当然


    第两百零八章——当然


    阮夜笙的眼神毫不掩饰。


    潮水还未到来,却已在她眼中提前窥见浪花翻涌的模样。


    奚墨完全确认了她的想法,抬手摸了摸阮夜笙的脸颊,没有说什么,目光却也似接住了那浪花。


    “这是什么意思?”阮夜笙明知故问。


    “没问题。”奚墨说。


    阮夜笙声音暧昧,继续问:“是指什么没问题?早餐,还是……”


    奚墨看着她的眼睛:“都没有问题。只要是你想的。”


    阮夜笙笑了笑,顺势凑过去,抱着奚墨的身子。


    两人刚醒来没多久,都是不着寸缕的,肌肤相贴带来的柔软和滚烫很快就点燃了阮夜笙的感知,也同时将昨夜彼此的炽热再度清晰地唤醒。阮夜笙贴着奚墨的背往下,爱不释手地抚了好几下,恋恋不舍说:“真舍不得让你走了。”


    奚墨抱着她,轻声哄道:“我只是去简单做个早餐,不会走远。”


    “那也舍不得。”阮夜笙笑着逗她。


    “那我把房门开着,你就可以听到我的动静,如果你要和我说话,就直接叫我。”奚墨却认真考虑起来。


    阮夜笙短暂地怔了下,有些恍惚:“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奚墨略低了低头,沉默片刻,说:“我以前对你,也算不上好的。”


    阮夜笙感觉到她话语里的愧疚,忙道:“谁说的?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哪怕以前嘴上不客气,我知道你是尊重我的,因为你本就是一个本质上尊重别人的人,你以前只是离大家的生活有些远,不知道怎么走近别人。”


    “不只是嘴上……”奚墨小声道:“我心里也不客气的。”


    阮夜笙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脑子转得快,又变着花样夸奚墨:“那说明你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奚墨看着她,也轻轻笑起来,说:“谢谢你,夜笙。”


    “突然谢我做什么?”


    “是你改变了我。”奚墨说:“让我慢慢知道,怎么才是真正的对你好,怎么去向你表达和传递我的情感,并且付诸实践。”


    阮夜笙笑道:“那我也要谢谢你。其实当初交换身体以后,你给我开了很多方便之门,我知道这件事对当初的你是多么难以接受,你不习惯别人踏足你的生活,何况是我突然以这种方式闯了进去。可是即便如此难受,你依然愿意和我相互配合。”


    奚墨安静地听着她。


    阮夜笙说:“所以你看,你本来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其实并没有改变你,是你自己给了你我一个相互磨合的机会,这才将你真正的内心表达了出来,不是吗?”


    “难怪我身边的那些人,都那么喜欢你。”奚墨不由感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就和你打成一片了。你的确很会说话。”


    阮夜笙唇角翘了翘:“我搞定不了你,还搞定不了你身边的人吗?先打入内部,再逐步瓦解。”


    奚墨亲了亲她有些小得意的唇角,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片刻,这才起身穿衣。阮夜笙就趴在床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奚墨洗漱过后,离开房间去了厨房,阮夜笙这才翻了个身,睡到了奚墨昨夜睡过的那一侧。


    她伸出手,在枕头上揉了揉,一种恍惚的梦幻感和另一种能实际感知的喜悦融合起来,不断冲刷着她的脑海。


    阮夜笙在床上磨蹭了一阵,这才起来去往盥洗室。


    今天是大年初一,多么美好的日子。


    阮夜笙想让这一天变得更为特别,更为美好,舍不得忘记。


    可是等她仔细琢磨一番,究竟要和奚墨怎么度过这珍贵一天的时候,却意识到无论做什么,只要奚墨在她身边,就已经是最特别的了,哪怕是最细微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难以忘怀。


    就如她和奚墨一起在餐桌上吃了一顿迟来的早餐,也是如此特别。老实说味道的确只能算做熟了,能吃的程度,但阮夜笙依然觉得那么有意思。


    之后两人窝在沙发上,围着薄毯,看昨天除夕夜没有怎么看的春晚。


    早餐吃得晚,午饭也挪后了许多。阮夜笙下厨精心做了好几道菜,边吃边和奚墨闲聊:“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奚墨说。


    阮夜笙眉眼染上笑意,似乎在考虑什么。


    “我明天也不回去,就住在你这里。”仿佛怕阮夜笙担心自己走了,奚墨直接告诉她自己的规划:“初三和初四我会去拜访一些长辈,不过不需要很久,晚上还是可以回来的。”


    “我后面两天也要去看看亲戚朋友。”阮夜笙与她商量:“我还答应了糖糖和卿卿明天过去,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待在这里?”


    奚墨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


    阮夜笙简直心花怒放,她喜欢这种奚墨慢慢了解和融入她生活的感觉。


    下午,阮夜笙总觉得奚墨隔段时间就看着自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想问点什么,不过奚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阮夜笙被奚墨抱着看电视,也许是身后的怀抱太温暖柔软了,她逐渐有些昏昏欲睡。等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垫着软枕,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了毯子。


    没看见奚墨,阮夜笙蓦地清醒过来,下意识低喊道:“奚墨?”


    “我在房间里。”卧室里很快传来奚墨的回答。


    卧室的门是半遮半掩的,声音可以随时传递。


    阮夜笙从沙发下来,往卧室走去,推开了那扇门。


    奚墨正穿着浴衣,坐在床边擦拭长发,她擦拭得很仔细,看上去已经维持这一举动好一阵了,似乎是担心吹风机的声音会吵醒阮夜笙。


    她穿的还是阮夜笙的浴衣。


    现在是白天,只是窗帘被遮得很严实,卧室里并没有开灯,借着卧室门流泻进来的光,整个卧室被照得半明半暗。那些光朦朦胧胧的,几乎有种高酒杯里红酒轻轻摇晃的微醺感,照在奚墨并未被浴衣遮好的长腿上。


    阮夜笙定在门口,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下午奚墨对她的那些欲言又止。


    她大概明白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洗了个澡。”奚墨停下擦拭的动作,向阮夜笙说:“我看见你睡着了,就趁这个时间洗了一下。”


    阮夜笙往前走了几步,踏在光影里。


    “你说想吃别的。”奚墨面颊上若隐若现地勾了些许红润,低声说:“我想,我需要找个时间提前准备好,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


    她没有再往下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阮夜笙呼吸发紧,立即将房门关上。


    卧室里陷入昏暗,奚墨的身影也暗了下去,阮夜笙快步走过去,一条腿弯了下,压在奚墨腿上,整个人凑到奚墨身上,奚墨立即张开双臂环抱住了她。


    “那……已经准备好了吗?”阮夜笙有些颤抖地开了口,感觉呼吸快要融化。


    “……好了。”奚墨说:“你随时安排时间。”


    “如果我说,就是现在呢?”


    阮夜笙话音刚落,奚墨立刻吻住了她。


    两人在床边接吻,阮夜笙甚至觉得这个吻比起昨夜更为炽热疯狂,因为其中带着足够明确的时间安排,以及精心的准备,还有知道会开始,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期盼。


    这些准备不断凝聚,在此刻爆发。


    更何况,这是奚墨为她悉心准备的一切。


    阮夜笙实在忍不住了,她身子往下,将奚墨压了下去,奚墨顺势往床上倒去。浴衣也并没有系得有多紧,早已经在接吻的时候被阮夜笙解开,就那么半遮半掩地裹着奚墨曲线迷人的身子。


    阮夜笙吻了许久,带着喘说:“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奚墨呼吸起伏,一边吻她,一边喃喃道。


    “后悔我却还没有准备好。”阮夜笙努力稳了稳呼吸,说:“你在这等我,我待会就回来。”


    奚墨嘴里含糊地“唔”了一声,呼吸有些想要努力忍住,却难以忍住的乱。


    等阮夜笙洗完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关掉主卫的灯,些微的光灯在远处若隐若现的,等她走回来,准备将卧室的灯打开,奚墨低声说:“……先别开,暂时就这样吧。”


    阮夜笙依了奚墨的想法,没有开灯。


    “我大概猜到你会这样说。”阮夜笙抱着奚墨,贴着她说:“所以我没有关掉里面的灯,这样我还是可以看到你的表情。”


    奚墨有些窘迫,微微蹙眉。


    “就像是你现在这样。”阮夜笙吻向她:“我喜欢看你的各种反应,这样我就知道……我做得是否让你喜欢。”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喜欢吗?”奚墨压抑着声音,一边回吻,一边问她。


    阮夜笙的手往下滑,故意将手指上沾染的温暖湿润蹭到奚墨的腿上,轻轻抹开了些。


    奚墨浑身紧绷,眉头再度微蹙:“……唔。”


    “我猜……应该是喜欢的?”阮夜笙呢喃。


    奚墨的脸往枕头一侧偏去,阮夜笙又动了动,奚墨在或明或暗的微光中越发皱眉,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当然是喜欢的。


    很喜欢。


    “……不是应该。”奚墨轻声说:“是……当然。”


    阮夜笙怔了下,再也难以自控,深深地吻住她。


    第209章 秘密


    第两百零九章——秘密


    沉溺让阮夜笙忘却时间的流逝,也逐渐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区别。


    直到她最终从奚墨的怀中抬起眸,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低低呼吸着,身体的倦怠与餍足也裹缠着她,她下意识抬了手臂,越发贴近地抱着奚墨。


    奚墨配合她的紧贴,吻着她的颈侧。


    阮夜笙被奚墨亲得笑了笑,喉中微有些哑。之后她有些慵懒地转了下脸,瞥了瞥窗的位置。


    窗帘严实地闭合着,只在最底部漏出一道缝隙来。原本阮夜笙之前回到房间看见床边坐着的奚墨时,这道缝隙还被白日天光晕染了亮光,与屋子里的昏暗有了一种分界的恍惚感。


    现在,它早已暗了下来。


    阮夜笙怔怔地望着那片黑暗。


    “天都黑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恍惚。


    奚墨感觉到阮夜笙好似有些从之前的热烈缠绵中脱离出来,带了点黯然失神的意味,忙侧过来将阮夜笙抱在怀里。阮夜笙的肌肤是滚烫的,奚墨贴着摸了摸,安抚着她。


    “哪里不舒服吗?”奚墨关切问她。


    “没有,都很好。”阮夜笙笑道:“就是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奚墨看了看手机,告诉她时间,说:“也不算晚,才六点多,只是天黑得早。”


    阮夜笙问她:“你有过下午睡了一觉,结果醒来已经六七点的情况吗?太阳早就落山了,睁开眼睛,窗帘那里黑漆漆的,屋子里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


    “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没有。”奚墨抱着阮夜笙,低声说:“不过我听过这种经历其实是很常见的,因为下午可能只是为了小憩一段时间,醒来却已经天黑了,有种被时间遗弃的错觉,一些人会在这种时刻感觉到孤独失落,甚至以为已经误以为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边说,奚墨一边观察着阮夜笙的神色。阮夜笙眼睫微垂着,上面似乎停留着心事。


    “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奚墨歉疚地试探她。


    阮夜笙愣了愣,连忙抱着她亲了好几下,笑着哄道:“怎么会呢?你做得特别好。怪我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有点出神了。”


    奚墨蓦地回想起昨天除夕夜里拿到的那叠资料。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喜欢午睡,总是睡很久。”阮夜笙喃喃道:“就在我们现在的这个房间里,醒来的时候,只有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也以为……只有我。是我犯糊涂了。”


    奚墨收紧了拥抱,阮夜笙裸着的肌肤柔软发烫,羊脂般快融化在她怀中。


    那些资料上的文字似在奚墨面前一一晃过去,奚墨心如刀扎,说:“以后我会陪着你。你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也会有我。”


    她觉得是阮夜笙那段时间过得不好,才会这样。阮夜笙或许是太痛*苦了,于是通过睡眠逃避那些孤独悲伤的情绪,可是等睡醒以后看到黑夜来临,那种空虚和难受反倒更加强烈。


    那段时间那么困难,阮夜笙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而直到如今,她知道阮夜笙依然没有实现心愿,日子一年一年过去了,还是只有阮夜笙一个人在这个家里过年。


    奚墨根本不敢去细想。


    阮夜笙察觉到奚墨情绪的低落,以为是自己影响到了她,心中歉疚,说:“我不应该说这些,今天是满足的一天,我真的很开心。”


    奚墨的内心却反复思量着,眼睛也仔细盯着阮夜笙。


    阮夜笙与她近距离面对着面,其实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奚墨此刻的奇怪,说:“你有心事吗?”


    奚墨缓缓点了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阮夜笙抚摸着她的脸颊。


    “我想……是能的。”奚墨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我的心事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阮夜笙轻轻笑道。


    奚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阮夜笙的目光凝住了。


    “也许……你有困难,我很想帮你做些什么。”奚墨的问话是那样的温柔,又是那样小心翼翼。


    她曾经那样骄矜孤傲,而如今,她恨不能将阮夜笙捧在手心里。她害怕阮夜笙孤独,痛苦,舍不得她受哪怕一丁点的苦。


    阮夜笙沉默着,眼中却隐隐浮起泪花。


    “我……能吗?”奚墨柔声说。


    “……当然能。”此时此刻,阮夜笙已经猜到了奚墨为什么这么问,她哽咽着应道。


    奚墨将她眼角的泪花轻柔抹去,说:“既然你答应了,让我为你做点什么,那就意味着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困难。我知道那一定很苦很难,否则你以前也不会因此而放弃你热爱的演艺事业,这是你非常重要,难以向别人言说的秘密。也许你需要一些时间,不必现在就告诉我,我会等你准备好了以后。”


    她说着,又认真道:“而在此之前,我愿意告诉你,我的秘密。”


    阮夜笙眼眸睁大了一些。


    奚墨说:“你记不记得,以前你看出了我害怕自拍,是因为我有阴影,可是你并没有就此向我继续打探。你说因为那是我的秘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那你不想知道。等到哪天我愿意主动向你分享我的秘密,你才会愿意知道,因为那就变成了我们的秘密。”


    阮夜笙眼中水雾迷蒙,笑道:“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只想知道你和我的秘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说过,会有那么一天。”奚墨说:“我要记得,才能实现这一天。”


    两人躺在床上,阮夜笙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奚墨调整了下呼吸,她想试图让自己的话语尽可能平静,以此减轻阮夜笙倾听时的压力,但在她开口的时候,声音依然有了一丝颤抖。


    “我小的时候,曾经被绑架过。”奚墨说:“那一次,我差点死了。”


    阮夜笙心里一抖,贴着奚墨的手指越发攥紧了。她缓和了下情绪,说:“是不是因为绑架你的人,曾经逼迫你自拍,再把那些照片和视频发给你的家人用作勒索?”


    奚墨点点头,眼底幽暗:“……是。那时候我还很小,对自拍的概念也很模糊,那个女人将我绑在椅子上,拿了相机过来,站在我椅子背后弯下腰来,从后面抓着我的手,让我拿着相机,逼迫我看着自拍镜头。而她的脸,也出现在了镜头里,她要和我一起自拍。”


    ——拍照。我们一起拍照啊。


    ——看相机。


    ——给我看。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女人阴冷的声音,却还是仿佛噩梦低语一般在耳边回响。


    “……女人?”阮夜笙浑身发冷,又觉得这件事非常违背常理,说:“她怎么会和你一起自拍呢?这样她的脸就会暴露,哪怕她蒙着脸,只要她出现在了镜头里,一旦照片视频传到了你家人手里,被警方掌握了资料,她这个绑架案就更容易被查到线索,就算她拿到了勒索金,最后也难以逃脱。”


    “她不是为了勒索金钱。”奚墨说:“她只是为了让我的家人痛苦。”


    那个女人故意让自己和她一起自拍,两张挨着的脸在镜头中一起被放大,年幼的奚墨恐惧哭泣,而那女人脸上的笑却咧得扭曲。


    这些年奚墨害怕自拍,其实也并非是害怕自拍这个实际举动。


    她真正害怕的是在自拍的时候,屏幕上仿佛依然会浮现那个女人的面容。那些画面阴魂不散,奚墨的心理阴影也越来越深,好似那女人的脸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与她的脸并在一起。


    “我很害怕……自拍留下的那些画面里会突然出现她的脸。”奚墨颤抖道:“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阮夜笙感觉到她的肌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连忙用手轻轻抚了抚,说:“要不要停下来?如果你心里难受,我们可以找个别的时间慢慢说。”


    “……没关系。”奚墨反倒安慰她:“我可以继续说。”


    在奚墨的讲述下,阮夜笙大概明白了那时候她的爸爸奚季被家族安排,和另一个家族的大小姐联姻,可奚季不同意。那个大小姐非常喜欢奚季,但奚季只愿意和奚墨的妈妈简芫在一起,哪怕当时奚季的话语权不够,也没有妥协,这段婚姻最终也是来之不易。


    后来那个大小姐的家族破产了,人也没了踪迹,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她的保姆。


    那个保姆在大小姐很小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照料生活起居,一直没有离开,将大小姐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爱。


    等保姆再度出现,就是绑架了年幼的奚墨的时候。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被绑架的期间,经常打我,逼迫我和她一起自拍,再把照片发给我的家人。”奚墨说:“关我们的那个房间里有一道门,门上开了一个很小的格子窗,小窗上还钉着铁条,她经常就站在那个小窗的后面,露出脸来,在那里看着我。”


    那女人从外面看她。


    那女人又从外面看她!


    等开了门,自己又要挨打了。


    奚墨努力稳住声音,说:“每次她从小窗那里看我的时候,我就很害怕,我不敢看她。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只能蹲在角落里抱着脑袋,希望她不要看到我。”


    阮夜笙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丁其红在酒店出现的那个夜晚,奚墨会有一些防御性非常明显的反应,甚至会出现更为慌乱恐惧的举动,还曾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


    这都是绑架事件所造成的心理阴影,让她在某些时候产生应激。


    不过阮夜笙却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奚墨在讲述中用到了一个词:我们。


    “为什么是关‘你们’的那个房间?”阮夜笙一面安抚奚墨,一面问她:“除了你,还有谁也被绑架了吗?”


    奚墨眼中涌起明显的悲伤之色,说:“除了我,是还有一个人。”


    阮夜笙看到她的神色,明白那肯定是和当时的奚墨关系很亲近的人。


    “是我的妹妹。”奚墨痛苦道。


    “你有个妹妹?”阮夜笙又心疼又讶然:“可是我记得你家只有你一个女儿的。”


    “她并不是我的亲妹妹,是当初被我妈妈从外面带回来的,我妈妈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简叶。本来她并没有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在我妈妈去世以后,她无依无靠,就在我家里住下了。”奚墨说:“我叫她……叶子。”


    ……叶子?


    阮夜笙这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奚墨曾在昏沉的时候,呢喃着“叶子”,又对收藏的那些树叶标本,如此珍惜。


    第210章 尘封


    第两百一十章——尘封


    “所以你收藏的那些树叶标本,是因为……”阮夜笙终于明白了当初她疑惑的一些点。


    那不只是简单的树叶标本,而是隐匿在树叶身后的人。


    奚墨黯然道:“……是的。叶子在被我妈妈带回来之前,生活十分困苦,她买不起玩具,可是树上的叶子是免费的,而且形状不同,随着季节的变化,颜色也不同,她就把觉得好看的叶子都收集起来。只是她年纪很小,还不懂怎么将树叶做成标本,那些叶子渐渐都烂掉了。后来,我妈妈来到了她身边,她终于有了各种各样的玩具,但收集树叶的习惯仍然一直保留着。妈妈给她取名为简叶,还教她制作树叶标本的基础方法。”


    奚墨说着,更为痛苦:“叶子很喜欢树叶,也很喜欢妈妈给她取的名字,她想着妈妈一定很爱她,将妈妈当做了她此生的一切。可是……之后,妈妈出车祸去世了。”


    撞死简芫的就是卡车司机张东阳。


    张东阳出事以后神志不清,这些年都在奚季安排的疗养院里休养。他总是在纸上乱写乱画,之前奚墨和阮夜笙发现他画下来的内容另有玄机,其实当时出车祸的时候,卡车副驾驶上还有另一个人,张东阳一直说撞人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人。


    奚墨接道:“再后来,叶子就来到了奚家庄园,和我们一起住。叶子很黏我,我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我们总是在一块玩耍,有什么她觉得很好的东西,也会第一时间送给我。她说要对我好,妈妈不在了,她要代替妈妈照顾我。”


    阮夜笙叹了口气,说:“这么说,她更像是你的姐姐。”


    奚墨说:“也许是曾经吃了太多的苦,叶子虽然是我的妹妹,比我却要更早熟一些,就算年纪小,却已经能独立做很多事情了。她的有些想法,也和同龄人不一样。”


    阮夜笙继续安静听着。


    奚墨陷入回忆之中,眼中的悲伤更浓:“而这一切的平静生活,都在我和叶子被绑架的那一天结束了。那个保姆的目标主要应该是我,拍摄威胁用的自拍视频的时候,她也总是只逼迫我,叶子就在边上哭着哀求她,说让她来,不要折磨我,我记得那个保姆当时说了一句话,她说……拍我才有用。”


    阮夜笙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低声说:“她是不是对你爸爸妈妈抱着极大的恨意,所以要对你下手,她或许认为只有亲生的被折磨,才能带给你家里人痛苦。”


    奚墨点点头,说:“因为那位大小姐的缘故,她的确很恨我的父母。她绑架我们的时候,言行举止都有点疯癫,说的很多话当时我都听不懂,但是长大以后我回想了下,她一直照顾的那位大小姐,或许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她才会受了刺激,精神失常。”


    阮夜笙不敢想象被绑架的奚墨究竟是怎么渡过那段时间的,奚墨和简叶那时候都只是小孩,这段经历无疑会成为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只能将手轻轻放在奚墨身上,慢慢安抚着奚墨的情绪。


    奚墨闭了下眼睛,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极其痛苦的往昔:“有一天,我发起高烧,昏昏沉沉的,那个保姆也不管我的死活,我病得几乎快没有意识,叶子和我说话,我也听不太清楚,之后我就昏睡了过去。”


    她缓了缓,终于说:“我以为我活不成了,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的家人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关系,和警方一起找到了那个保姆的躲藏地,将我救了出来。”


    “……那叶子呢?”阮夜笙观察她的神色,忙问。


    “我醒的时候,也是这么问的。”奚墨面容苦涩,说:“家里人告诉我,现场着火了,他们没有发现叶子,眼看着火势控制不住,就先把我带了出来。”


    “你是说……”阮夜笙呼吸不由得也停滞了。


    奚墨眼圈泛红,说:“等大火被熄灭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只要是当时还留在火场里的,肯定活不了的。不过哪怕是尸体,被烧了以后也会留下痕迹,警方去现场仔细查看过,却并没有发现大人或者小孩的遗体,他们猜测那个保姆和叶子应该是不在那里了,只是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盼着叶子逃离了火场,后面就会和我们联系的,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还是杳无音讯。”


    她弓着背,脑袋陷在枕头里,越发低了下去,说:“从此,叶子再也没有回来过。警方最后说,应该是叶子从着火的地方逃出去了,不过火势太大,可能被严重烧伤,而烧伤如果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很容易引发大面积感染而死亡,或许……叶子是死在什么不被人知道的地方了。我不愿意相信,求我家里人继续寻找她,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她的消息还是石沉大海。”


    阮夜笙明白那些年里,奚墨心中肯定是背负着一块巨石,在得到叶子的确切消息之前,这块巨石都不可能落地。


    奚墨仿佛被这些尘封的,藏得严严实实的过往呛出了眼泪,低声哽咽道:“渐渐的,我长大了,也有了一些自己办事的门路,我就暗地里请人继续寻找,只是依旧一无所获。”


    阮夜笙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垂下眼眸,短暂地陷入沉默。


    叶子当年对奚墨感情那么深,如果叶子真的生还了,又怎么可能这些年都不来找奚墨呢?甚至连哪怕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


    这个道理她知道,奚墨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随着一年接一年的寻找落空,奚墨已经对结果绝望了。


    只是因为还没有见到遗骨,所以依然一年一年执拗地暗自托人寻找,有时候看着那些树叶标本发怔,粉丝送来了那么多礼物,偏偏就留下了那一份树叶标本。


    当时奚墨生病时嘴里呢喃的那些“叶子”,是否就是奚墨这些年悔恨自责的凝聚。她没有得到叶子的任何线索,这一生或许都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奚墨的身子越发蜷缩了些,阮夜笙看见了,伸手拥抱了她。


    “是我连累了叶子。如果她当时没有和我在一起,那个保姆就不会将她也绑架了,从始至终,对方的目的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奚墨颤声说。


    “你不要这样想。”阮夜笙心疼不已:“你和叶子都是受害者,为什么要苛责自己,只有绑架了你们的那个人,才有错。”


    奚墨将阮夜笙抱紧了些,陷在她的怀里,没再说话。


    阮夜笙轻而缓慢地拍着奚墨的背,轻声说:“这些年,你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奚墨摇了摇头,发丝蹭着阮夜笙。


    “有些时候,你可能需要一些倾诉,这样才不至于太难受。”阮夜笙喃喃道:“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听你说。也许我无法真正帮助你,但我会在这种时候,抱一抱你。”


    “我当然愿意。另外,如果你愿意的话。”奚墨却说:“我也愿意。”


    阮夜笙愣了下,立刻明白过来,奚墨这是在告诉自己,她也愿意倾听她。


    “明天去冯唐唐家里吃饭,我猜她可能会告诉你一件事。”奚墨又说。


    “什么事?”阮夜笙有些好奇。


    奚墨认真道:“昨天除夕夜的时候,我向冯唐唐打听了和你有关的一个问题。冯唐唐很关心你,她可能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打探这件事,出于对你的保护,她应该会告诉你。”


    “你觉得瞒不过,选择自己先向我坦白了?”阮夜笙问道。


    “算是吧。”奚墨犹豫一番,终于还是道:“但我并不是故意想隐瞒你,我是有些担心现在向你了解这些,或许还不是时候,你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如果冯唐唐告诉了你,我问她的那个问题,你必然会猜到什么,所以我还是先和你说一声。”


    “你问了一个什么问题?”阮夜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我向冯唐唐确认,你的爸爸是不是叫燕别春,妈妈是不是叫……阮溪涧。”


    奚墨的声音很轻,可是在这寂静的卧室里,却是那样清晰。


    语言承载着往昔的所有名为痛苦的回忆,朝阮夜笙压了过来。


    察觉到阮夜笙的沉默,奚墨嘴巴赶紧动了动,刚想开口,阮夜笙却抬了手,贴在她的唇上。


    “不要又想道歉。”阮夜笙眼中苦涩,说:“也不要觉得你越界了,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你只是想了解我的难处,想看看能不能帮到我,是吗?”


    奚墨赶紧点点头,唇在这个举动下,蹭着阮夜笙的手指。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去确认这件事?”阮夜笙问。


    奚墨如实回答:“你那次突然和我说了小灰岭垃圾场,我有些在意,除夕夜问了我爸爸知不知道这个垃圾场。当时他的脸色有了变化,告诉我小灰岭垃圾场曾经发现了一具尸体,报案的是一个女大学生。”


    说着,奚墨能明显感觉到阮夜笙攥住了她的手臂,呼吸也重了些。


    “……然后呢?你还问到了什么?”阮夜笙声音微抖。


    “我爸爸给我看了一些当年和那件案子的资料,里面明确写了被害人的名字,和他的一些相关,其中包括他的家庭关系。”


    阮夜笙没有再吭声了,呼吸不稳,几乎有种一下一下的感觉。


    “那个女大学生……”奚墨的呼吸似乎也变得小心,低声问道:“……是不是你?”


    一段死寂过后,阮夜笙眼中的泪珠滚落下来,打湿了枕头。


    她流着泪说:“……是我。”


    奚墨看着她,心如刀绞,却也只能伸出手,轻轻擦拭阮夜笙脸上的泪痕。


    阮夜笙虽然在哭,却还是撑着与她说话:“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在那里,发现我……发现我爸爸的遗体?”


    奚墨忙着帮她擦泪,点点头。


    阮夜笙颤抖道:“那天,我收到了几条奇怪的短信。第一条短信的内容是:‘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我能帮你。’”


    她顿了顿,接着道:“那时候我的父母都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们,但没有任何线索。当时我看到这条短信,第一感觉是头皮发麻,不过很快我又恍惚了,觉得这可能是诈骗消息,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但是很快另一条短信来了。”


    那条短信内容是:“你在找你的爸爸妈妈对不对?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先告诉你爸爸的消息,好不好?”


    奚墨听完这条短信内容,蓦地也觉得头皮发炸。


    而第三条短信则写着:“你的爸爸叫燕别春,我知道他在哪儿。”


    阮夜笙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住身体的哆嗦,她说:“后面又来了一条短信,内容是:‘在小灰岭垃圾场。”


    “所以你就真的过去查看了?”奚墨浑身发凉。


    短信背后躲着的人,诡异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对方。


    “……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些短信的指向性太明确了。”阮夜笙说话时带了些细细的哭腔,她说:“那天下着大雨,我前往那个垃圾场,在垃圾场的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都没有看到我爸爸的身影。最后我不得不尝试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我开始翻找那些垃圾堆。”


    奚墨听着,觉得当时的阮夜笙必然已经崩溃了。


    要到怎样一个绝望地步,才会去翻看垃圾堆找人呢?在那一瞬间,她或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觉得那个短信可能还会提醒我,于是我一边翻垃圾,一边等短信。”阮夜笙眼中的神色像是早已蒙上了一层死灰,说:“最后……真的等来了。”


    那条短信在说:“看到那个红色的桶子了吗,就在桶子底下,好好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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