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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什么叫应该是吧?”沈轻别看着严慕,说:“这你都不能确定了?”


    严慕:“……”


    他开始有点莫名地绝望,卿卿姐,为什么要用这种同情的表情看过来。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他自己竟然也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同情心理。


    那边的阮夜笙和奚墨仍在继续对戏,这场戏她们两配合得格外好,就像是暂时抛却了片场,只沉浸在属于绥廷的世界。


    阮夜笙颇有些慵懒地抚摸着画眉,神情很淡,也不看奚墨,只是说:“朕乏了,暂时又不想捏死她了。”


    她说到这,将小小的画眉捧起来,放在眼前端详,动作看起来是温柔的,却又带了些掩藏的不悦。她睥睨着画眉,说:“现下不死,不代表以后便不会被捏死,先欠着。”


    这个时候,定厄这个角色是没有台词的,定厄只是会在邓绥对画眉说话的时候,看着邓绥,她知道邓绥是在警告她。


    于是奚墨也默默看着阮夜笙,她注意了自己此刻眼神的流露和面部表情,虽然仍然端着神色,眼底却有恰如其分的起伏。作为定厄,此刻的她表现得十分到位,林启堂对着监视器屏幕,满意之下,不住地点头,一直都没喊咔。


    但是很快,奚墨就发现了阮夜笙的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其实非常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奚墨站得距离阮夜笙最近,感觉尤其当阮夜笙说起台词的时候,气息虽然非常稳当,但不说台词的时候,呼吸时气息却会略重一些。耳畔的发丝也被汗濡湿了,应该不至于是被太阳晒出的汗。


    阮夜笙好像是在忍受什么。


    演员酝酿好的情绪和氛围是至关重要的,每一次喊咔,都是对这些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的毁灭,下一次调动情绪的时候,可能就回不到最开始那么好的状态了,所以对于敬业的演员来说,在拍戏时选择忍受,是常有的事情。


    奚墨观察了片刻,突然朝着阮夜笙的秋千位置又走了几步,伸手抓住了秋千绳。


    “咔!”林启堂顿时大叫起来。


    之前的一切都表现得太好了,好到让林启堂忘记了咔,结果现在突然出了岔子,这就像是在林启堂美滋滋地品尝早餐的时候,有人在他早餐里突然洒了一把他最讨厌的胡椒粉,他快要气爆炸了。


    林启堂痛心疾首道:“阮夜笙你走过去干什么!走位不对,现在又不要摇秋千了,你突然抓秋千绳干什么!”


    奚墨连忙说:“对不起,林导,我刚才有点恍惚了。”


    “算了,重来吧。”林启堂的心在滴血。虽然滴血,但是他惜才,何况在他眼中,这位“阮夜笙”小姐以前很少会在拍戏时出现这种过失,所以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尚可以接受。


    奚墨说:“我恍惚是因为我有点头晕,可能是低血糖了,想休息一下。”


    林启堂:“……”


    阮夜笙坐在秋千上,盯着奚墨,没有说话。


    林启堂的心滴血滴得更厉害,但是谁让他惜才呢,而且身体不适确实也不好继续拍摄,就说:“既然低血糖了,那也拍不了了,就休息下吧,休息二十分钟。”


    奚墨看上去有种淡淡的疲惫,说:“我想休息一个小时。”


    林启堂:“……”


    演员直接向导演提出要休息的要求,其实也不少见,但是在林启堂执导的生涯中,他只见过那些大咖位或当红小生,当红小花之类的会这么说,咖位不够的,一般都不会直接向导演提出这种要求,就算万一要提,也会尽量找理由委婉地来。


    旁边的影后“奚墨”都没在拍摄途中说过要休息,结果眼前这位过气到几乎只能当新人来培养的“阮夜笙”小姐,不但提了要求,竟然还在导演面前对休息时间讨价还价,林启堂以前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但是谁让林启堂惜才呢。


    “那就休息一个小时。”林启堂说着,又看向了阮夜笙,声音温和了许多,脸上还带着微笑:“奚墨,你今天的戏份都是和阮夜笙一起的,她不在你也拍不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阮夜笙点点头:“好的。”


    林启堂让工作人员过去收拾一下,又叫严慕过去,准备换拍严慕的戏份。


    奚墨这才对阮夜笙说:“走吧。”


    阮夜笙看了她一会,跟着她离开了拍摄区,往休息区域走去。主片场人多且杂,化妆间现在也是人来人往的,奚墨就将阮夜笙带到了隔壁一个宫殿旁边,这个宫殿很近,没几步脚程,今天没有拍摄任务,人非常少,加上树荫茂密,不管是距离,空气清新程度还是安静程度,都是最佳场所。


    两人走到廊道上,两边隔一段距离就伫立着雕花的柱子,奚墨让阮夜笙坐了下来,说:“想要喝点什么?我帮你去买。”


    阮夜笙却笑起来:“你又不是我的助理,干嘛要你去买。”


    奚墨沉默了一阵,才说:“我可以当你这一个小时的助理。”


    阮夜笙一怔。


    奚墨轻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阮夜笙其实在奚墨说自己头晕要休息一个小时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什么。


    她很了解奚墨,奚墨的敬业是圈内人所共知的,如果是奚墨自己不舒服,以她专业的演员素养,她会坚持到一段戏拍完,因为酝酿一场戏的感觉,是多么的重要和难得,任何一个将演戏视为心血的演员,都明白这个道理。偏偏圈里很多明星,尤其是年轻的流量们,却以NG为乐趣,粉丝们也嗷嗷叫着好可爱好可爱,但是真的可爱吗?


    重拍一段戏又累又麻烦,等级不高的导演只会嘴上笑呵呵地说可爱,心里却早已将NG的流量们吐槽了个底朝天。


    顶级电影导演恐怕直接就嘴上甩刀子开始骂人了。


    敬业如奚墨,最是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她仍旧找理由让林启堂喊了咔,这其实很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阮夜笙却明白,这是因为奚墨早已经发现了她的不适,又担心她会硬撑着继续演下去,才会故意演错,让林启堂暂停了拍摄。


    “我有点心跳过快。”阮夜笙就说。


    奚墨:“……”


    阮夜笙笑了笑说:“不是那种心跳过快,是真的心在跳得很快。”


    奚墨明白过来,皱了皱眉:“心脏不舒服?”


    阮夜笙点头:“感觉心跳频率很快,还有点心口疼,不过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她顿了顿,说:“这是你的身体,我不能掉以轻心,等上午这段戏拍完了,我会立刻去医院帮你检查一下。”


    奚墨说:“我一直以来心脏都很健康,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是不是太累了?”


    “昨晚休息得挺好的。”阮夜笙眼睛里都是笑意:“看来不是休息的问题。”


    “啊,我明白了。”她说到这,话锋一转:“难道是因为我的意中人出现了,我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才会心跳加速?”


    奚墨:“……”


    ……还能这么不要脸地开玩笑,看来病得还不算重,能医得好。


    “胡说什么?”奚墨冷笑说:“你这心脏就是我的心脏,照你这么说,是我的意中人出现了?”


    “你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阮夜笙就问她。


    奚墨目光偏开:“我没有意中人,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阮夜笙眼神略微黯淡了下,不过她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容像是花瓣似的,能够遮掩难以察觉的伤口。


    但是她很快就蜷了下身子,眉头微蹙,刚才她的心脏好像是抽了一下似的,格外的疼,但是疼过以后,又平缓了下来。


    “怎么了?”奚墨赶紧凑过去,眼神里都是焦急神色。


    “心口疼。”阮夜笙说:“要不,你帮我揉揉?听说心口疼,揉一揉会舒服一点。”


    奚墨:“……”


    “你怕什么啊?”阮夜笙勉强深呼吸了一下,说:“反正是揉你自己的。”


    奚墨:“……”


    阮夜笙正要继续说话,却很快停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她发现奚墨脸色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奚墨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并且开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奚墨?”阮夜笙急道。


    奚墨看着她说:“我也心跳加快,心口疼,这是你的心,是不是你的意中人就在附近?”


    阮夜笙:“……”


    这是奚墨和她难得说的玩笑话,阮夜笙却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感觉奚墨的心口疼,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和自己一样,突然开始心口疼,这很难说是一种巧合。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奚墨弓起身子,手甚至将她心口附近的衣服都攥了起来。她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紧皱的眉头和脖子上的冷汗,足以说明她此刻的痛苦。


    两个人原本都坐着,阮夜笙立刻站了起来,往奚墨那边靠了过去。她略弯了下腰,伸出手去,却又顿住了,从奚墨的表情来看,肯定是疼得非常厉害,这种时候已经不是忍耐或者揉一揉就能过去的事情了,她赶紧缩回手,下意识就往衣兜里摸去,打算去拿手机打电话,结果摸了一个空。


    人一着急就容易混乱,阮夜笙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穿着古装的戏服,并没有衣兜。之前都在拍戏,她和奚墨的手机便放在了冯唐唐那里,根本就没带在身上。


    “你先坚持一下,等着我。”阮夜笙声音有点哆嗦:“我马上就叫人过来。”


    奚墨似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看着她,阮夜笙提起戏服裙摆,快步往前跑。


    还没跑出几米,就见顾栖松迎面向她奔过来,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到了她面前。


    顾栖松作为保镖可谓尽职尽责,一直就在附近。尤其是之前阮夜笙交待他要保护奚墨以后,顾栖松就将她们两人都纳入了视线范围,距离不近不远,既给予了她们一定的空间,万一有什么异动,顾栖松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阮夜笙气喘吁吁地说:“快把她送到医院去!快!”


    顾栖松二话不说跑到了奚墨身边,背起奚墨就走,阮夜笙现在却也是心口生疼,她咬咬牙忍着,快步跟随在后。


    以前为了防止娱记跟拍,车子一向都是停在僻静的地方,距离这座宫殿也很近,很快就赶到了保姆车的停靠地点。阮夜笙扶着奚墨上了车,顾栖松跳上驾驶座,加足油门冲了出去。


    “把座椅放下来!”阮夜笙一边手忙脚乱地褪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外衫,一边说:“打开窗子!”


    顾栖松放下座椅,窗子摇下,外面新鲜的空气顿时灌了进来。阮夜笙穿着中衣,行动终于方便了许多,她一手托住奚墨,另外一只手揽着她,将奚墨缓缓放下,让她躺在座椅上。


    还好保姆车空间宽敞,奚墨得以相对舒适地躺着。这种时候衣着需要宽松,便于呼吸,阮夜笙就掀开奚墨戏服的衣襟,帮她解开了衣衫和腰带,奚墨睁开眼睛,看着她在那忙活。


    “你不要动。”阮夜笙轻声问奚墨:“还疼得厉害吗?”


    “好一些了。”奚墨呼吸里有一点抖,说:“你也躺下。”


    阮夜笙现在的确也是十分难受,刚才完全靠一口气在那硬撑着,现在她看奚墨似乎缓和了一些,就也挨着奚墨躺了下来。


    心口疼不容忽视,一不小心就容易出大岔子,何况她们两现在同时都心口剧痛,阮夜笙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是涌现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奚墨看着阮夜笙,说:“是不是还很疼?”


    阮夜笙老实地点点头。


    “休息一下,但是不要睡。”奚墨伸出手,覆在阮夜笙的手上,说:“很快就到了。”


    两个人不说话了,只默默看着对方。


    前面的顾栖松已经与路清明通了电话,告知了情况,路清明那边立刻与要去的医院取得了联系,等顾栖松的车赶到医院,就有人推了两辆急救推车过来,将阮夜笙和奚墨转移了上去。


    这个时候,阮夜笙已经感觉自身的疼痛缓解了很多,医生问她什么,她都如实回答,又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奚墨也是这样。


    两人的病床是挨着的,各自躺在病床上休息,过了一段时间,医生过来又问她们问题,得到了回答以后,医生又低头看看检查结果,面色十分复杂。


    阮夜笙感觉医生的表情有点古怪,就说:“医生,结果怎么样?”


    医生似乎有点头疼,沉着声音说:“结果非常好,这就很怪了。”


    两个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又再度看向医生。


    医生说:“依照你们所诉,心口疼得这么厉害,一般来说检查出来的结果是能够看出原因的,但是现在的结果显示,各项都非常健康,至少从目前的检查结果上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阮夜笙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就像是她平常那样,说:“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奚墨点头:“我也是。”


    “这样吧,继续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后续再做一些检查,排除掉可能,找找原因。”医生大概是受了路清明的关照,对这件事很上心,和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这才离开了。


    这个病房只有她们两个人,应该是医生考虑到她们症状类似,又是同时被送进医院,为了方便诊治,就暂时先给她们安排在了一个房间。


    这家医院是横店的一家私人医院,横店里经常有剧组拍摄,衣食住行等等都已经形成了与这个圈子有关的复杂产业链。拍摄周期长,难免会有人生病甚至是受伤,于是很多演员都选择到这家医院来看病,在这里遇上明星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医生和护士们见多了大咖,都挺淡定的。


    不多时路清明赶来了,冯唐唐也跟着,但是她不敢进来,就扒拉在病房门口,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路清明直接走到阮夜笙病床边上,说:“剧组和医院这边我都打点好了,你安心休息,别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阮夜笙对路清明的本事当然是放心的,淡淡应了一声。


    路清明问她:“你要换病房吗?”


    “不用,在这就行。”阮夜笙立刻拒绝。


    路清明看了隔壁病床上的奚墨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对阮夜笙道:“我去找医生,冯唐唐会留下来照顾你。”


    冯唐唐一听她被点名了,赶紧走进来,在病床边上站得笔直。她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阮阮和奚姐住在同一个病房,她就能同时照顾两个人了,非常方便。


    路清明说了几句话,离开了,冯唐唐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两张病床中间,一会向左边的病床问还疼不疼啊,一边又向右边的病床说想不想吃点什么。


    阮夜笙让冯唐唐去买水果,病房里又剩下她和奚墨两个人。


    奚墨侧过身来,看着阮夜笙说:“你支走冯唐唐,是想说什么?”


    阮夜笙笑了笑,不过笑了片刻,面色又凝住了,她也侧躺着,在枕头上支起胳膊,托腮道:“你觉得今天这事奇怪吗?”


    “奇怪。”奚墨回答得很直接。


    突然两个人都心口疼,送到医院来却又检查不出是什么原因,而且疼痛现在又彻底消散了,和没事人似的,这能不奇怪吗。


    “我刚才躺着的时候,其实有一个比较可怕的想法。”阮夜笙深呼吸了下,脸色更加凝重。


    奚墨似乎知道她的意思,眉头也蹙了蹙,等着她开口。


    阮夜笙说:“你觉得我们如果一直都无法换回来,是就这么始终平安顺遂地继续活下去呢,还是说会有一些交换以后的副作用伴随?比如说,我们会生病,又或者是——”


    “会死?”奚墨嘴唇动了动。


    阮夜笙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奚墨。


    奚墨沉默了片刻,说:“以前其实我就想过这个问题,这是不符合一般规律的一件事,它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那么它会带来什么后果,其实我们以前也并不清楚。但是,经过今天这件事,我似乎有点理解了它的后果。”


    病房里瞬间死寂。


    她们都是大好年华,死亡这个话题曾经距离她们很遥远。


    而现在,却冷冰冰地甩到了她们面前。


    虽然这只是猜测,但是以奚墨一向的冷静分析,她似乎认为这种猜测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那种人,想通了以后,她平静了许多,只是说:“我们得想办法,不能让这个后果成真。”


    “办法肯定是要想的。”阮夜笙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只是我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你怕吗?”奚墨轻声问她。


    阮夜笙笑着叹了口气:“当然怕,还很不甘心。”


    她真的感觉很不甘心。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还有那么多心愿没有实现,她多么想继续走下去。


    而且,还有一个人,她想继续喜欢。


    哪怕是偷偷喜欢着,对方永远不会知道,她也想继续这样的喜欢。


    如果她这一生,时间真的有可能会这么短暂,又怎么能足够呢。


    阮夜笙又将身子转过来,对奚墨说:“你怕不怕?”


    奚墨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我也很不甘心。如果人死了,心愿就实现不了了。”


    阮夜笙不由想起了她与奚墨曾经的交谈。奚墨曾告诉她从小到大只有三个心愿,一个是身体换回来,第二个她小时候已经侥幸实现了,但没有明确说,还有一个,奚墨说永远也无法实现了,阮夜笙也不知道她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她觉得那肯定是奚墨的伤心事,便没有去问。


    现在奚墨说心愿实现不了,那想必只剩下第一个了,阮夜笙说:“你是不甘心我们有可能到死都换不回来,是吗?”


    “不是。”奚墨说:“我又多了一个心愿。”


    “是什么?”


    奚墨在被子里蜷了一下,脸侧着,陷在枕头里,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保密。”


    阮夜笙:“……”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阮夜笙观察了一下*奚墨的表情,想试着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但是奚墨似乎察觉到了,就不止是侧着脸,而是将整个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看不出来,阮夜笙只好作罢。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这种跃动和之前那种痛楚的心口疼完全不同,它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希冀,如同轻快的鼓点,敲在她的心上。


    她想去问问奚墨,这个心愿究竟和谁有关,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心里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却又担心自己又在自作多情。


    她思绪起伏,整个人却安静了下来,仰面躺在病床上,继续看着天花板。


    过了很久,久到阮夜笙自己都有点恍惚了,她听到奚墨在问她:“睡了?”


    “没有。”阮夜笙转过身来,看着奚墨:“在想事情。你呢,要睡了么?”


    “不,我也在想事情。”奚墨说:“我们之前就讨论过,那次酒店大火,在我们两昏迷以后,应该至少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个人是关键,我们当时昏迷了,这个人对当时现场的情况肯定比我们要了解得多。如果现在我们的身体真的已经出现了一些副作用影响,就得在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之前,加快寻找这个人的速度。”


    “我也很想找到这个人。”阮夜笙叹口气:“但是我们对这个人一无所知,都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才好。”


    “如果这个人只是碰巧路过,出于好心将我们救出来了,那么我们基本上是没有希望能够找到对方的,因为对方救我们的这个举动就属于一个偶然,自然不会再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都不一定,这是最棘手的情况。”


    奚墨说到这,话锋一转:“但是,如果对方是出于某种目的,觉得我们有利用价值,将我们救出来,反而会好办一些。既然带有目的,对方或许会因为想要看到我们的近况,而需要对我们进行观察,对方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的附近,或者已经出现过。”


    “我们现在只是从救我们出来的人身上分析。”阮夜笙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了难以名状的冷意:“那始作俑者呢?我们变成这样,除了超自然可能,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的?如果是人为的,那这个人就是造成这一切变故的根源,对方作为始作俑者,应该也在当时火灾现场的某个地方,他如果知道我们还活着,也可能会对我们进行观察。”


    奚墨的语气凉了起来:“这个也有可能。一般来说,凶手在作案以后,会有很大的几率返回现场查看,如果有幸存者,或者有目击证人的存在,凶手跟踪幸存者或证人的几率则会更高。虽然这个并不是什么凶杀案,但是其实性质是类似的,有人曾经做了什么,造成了我们如今这种处境,对方有可能会因为对我们这种处境的进展感兴趣,而来到我们的周围,进行观察。”


    阮夜笙点头道:“那以后我们只在监控摄像头能够拍到的区域活动,不要去监控死角,再让路清明想办法去调片场的监控,说不定能拍到什么异样。”


    “可行。”奚墨同意。


    两个人说了会话,之后路清明又进来了,对阮夜笙嘱咐了几句。


    明明路清明每天都是西装革履,社会精英的模样,话也不多,但是阮夜笙总觉得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可能这就是路老妈子独特的关心方式吧。


    “这次进医院的事情瞒不住,已经有不少蹲守的娱记拍到了。”路清明说:“你放心,我会处理。”


    “我知道。”阮夜笙不咸不淡地应着。


    她当然知道路清明的手段。


    不出几个小时,奚墨进医院的有关头条就会出来,路清明也会放出合理的解释,但是到底是什么解释,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又是一波全新的热度。粉丝们又会蜂拥地冲进奚墨公司的主页,黑们也会继续群魔乱舞,而依附这些为生的自媒体们又会开启一轮新的流量狂欢。


    这个世界过度消费着明星们的生活,人们拿着放大镜在那仔细窥看,不放过哪怕一粒灰尘,因为哪怕一粒灰尘,也是茶余饭后无聊的谈资,闲暇时的那一口瓜。


    人们太闲,以至于对看热闹这件事有一种天生的狂热。


    但是身处其中,不得不默默接受这些,这也是必须走的道路,习惯就好。阮夜笙明白,奚墨也明白。


    路清明走后,冯唐唐拎着一大袋水果回来,还带了两大捧鲜花。


    手没有空闲,她只得将两捧花抱在怀里,手里则勾着水果袋子,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病房,脸完全被那两捧花挡住了。


    “怎么还买了花?”阮夜笙说。


    冯唐唐放下水果,得了片刻的喘息,仍旧抱着花,话语里带着兴奋:“不是我买的,是粉丝送过来的,送到了护士台,我回来的时候护士叫住我,让我拿进来的。”


    她说着,将一捧花放在阮夜笙的床头柜边上,又将另一捧花放在了奚墨那边,对奚墨笑得灿烂:“阮阮,这是粉丝送你的,你快看看。”


    奚墨坐起来,看着冯唐唐。


    阮夜笙有点惊讶,虽然很久以前,她的确是有无数粉丝簇拥的,但是那个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这些沉寂的日子里,粉丝这个词距离她渐渐遥远,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粉丝送的花了。她以为她已经差不多被遗忘了。


    冯唐唐看起来比谁都激动,双脚在地上颠了颠:“本来我以为都是送给奚姐的,但是护士说那个送花的人留了话,一捧送给奚姐,一捧送给你。”


    奚墨端详着那捧花,又瞥眼看向了阮夜笙那边。


    有人同时向她们两个人送花,这对她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事。现在已经算是紧急时刻了,如同在紧绷的弦上,不知道下一步会有什么变故,如果真的如她们两推测的那样,有人在观察她们,那么同时对她们采取什么行动,也是有可能的,比如说,同时送花。


    阮夜笙面色也是复杂的。经过刚才和奚墨的那一番商量,她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片刻也不敢松懈。


    奚墨非常谨慎,她对冯唐唐说:“你帮我向护士拿两副医用手套来。”


    冯唐唐不解,但还是拿了过来。


    奚墨让她给阮夜笙一副,自己又戴上医用手套,拨开还在滴水的鲜花花瓣,取出了里面的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一行几乎是圆滚滚的字:“没想到吧——来自你的亲亲好朋友。”


    奚墨:“……”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谁送的,但是看着这种圆滚滚到傻兮兮的字体,她觉得她可能想错了,这并不是危险。


    如果这是危险,那危险也太掉价。


    那边阮夜笙也戴着手套,拿了另外一张卡片一看,上面是熟悉到让她觉得冒傻气的字体:“早日康复——来自你的亲亲小粉丝。”


    阮夜笙:“……”


    “糖糖。”阮夜笙摘下手套,放松下来,说:“你找两个花瓶来,将这花放进去吧。”


    “好的,奚姐。”冯唐唐立刻去了。


    阮夜笙就让奚墨拿她的卡片过来,看完奚墨收到的那张卡片,心里明镜似的,之前的紧张消失,而变为一种好笑又无奈的复杂心情。


    不一会,阮夜笙的手机振动起来,显示是沈轻别发来的消息:“阮阮,收到了吗,收到了吗?”


    “收到了。”阮夜笙打字回复。


    “吓一跳吧?”沈轻别总是秒回。


    阮夜笙:“吓到去世。”


    “怎么会呢,我特地给你的惊喜呢,意不意外?”沈轻别说:“本来知道你们住院了,想来看你,但是阿郁不准,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让我不要去医院冒头,怕媒体又捕风捉影乱写。我一想她说得也对,没办法啊,只好准备了两束花,让阿郁找人给你们送过来了。你可别小看这花啊,这都是我对你们的关心和慰问,它是有深度,有厚度的——”


    “可以了可以了。”阮夜笙见缝插针地回一句:“谢谢你这比天阔比海深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友谊。”


    “那当然了。”沈轻别得意起来:“谁让我是你的亲亲好朋友呢?对了对了,我给奚墨送花的时候,心情好激动,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猜到是我送的呢,我特地用了谐音,你说我是不是天才,大家都叫我卿卿嘛,我给她的卡片里说的是‘来自亲亲小粉丝’,你说奚墨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个粉丝是我啊,因为我就是卿卿啊!我好紧张啊,如果被她发现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阮夜笙:“……”


    “现在几点?”阮夜笙打字输入。


    沈轻别:“下午三点啊。”


    阮夜笙回复她:“才下午呢,就不要做梦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沈轻别的消息仿佛无法停止的,立刻又来了:“阮阮,我问你,奚墨收到我这个亲亲小粉丝的花以后,开不开心,有没有说些什么啊?”


    她不知道两人已经交换了,现在奚墨收到的是原本她要送给阮夜笙的那束花,早已从亲亲小粉丝,变成了亲亲好朋友。


    反正沈轻别也看不到,阮夜笙能诓则诓:“开心不开心我就看不出来了,也没说什么,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沈轻别回复的时候显得有些沮丧:“是吗?看来还是我准备的花不够惊喜,泯然于众人,不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阮夜笙一看,心说这还不够印象深刻吗,心脏病都差点吓出来。


    不过沈轻别也只是沮丧了片刻,之后又像打了鸡血似的,毫不在意地继续唠嗑。也不知道她是心大,还是真傻。


    聊着聊着,眼看着沈轻别又要嘚吧到刹不住车了,阮夜笙委婉地提醒了一下:“今天做了很多项检查,有点累,我待会要好好睡一觉。”


    沈轻别就回复说:“那你现在就赶紧休息啊,还等什么待会呢?我不说了,先到这里,么么哒。”


    阮夜笙没有再回复,将手机放在一旁,准备去倒水喝。结果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还是沈轻别发过来的。


    沈轻别委屈地说:“我都么么哒了,你怎么不跟我么么哒啊,是不是亲亲好朋友?”


    阮夜笙:“……”


    阮夜笙手指挥舞,飞快地一通回复:“我得了一种怪病,看到或者听到这三个字,手就开始抽筋,也开不了口,没办法回复你。好朋友,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沈轻别:“……”


    阮夜笙将手机一放,喝水去了。


    沈轻别坐在酒店房间里,知道这个么么哒是无论如何都收不到了。但是在沈轻别的认知里,送出去的么么哒,当然也要收回来,这样才叫礼尚往来,于是她决定改换目标,给郁安发了一条消息,说:“阿郁,么么哒。”


    郁安在酒店楼下的超市采购,看到沈轻别的消息,利索地回了一个字:“滚。”


    郁安回复完,推着采购车在超市里转来转去,过了大约十分钟,她发现沈轻别这么久都没有再发消息来轰炸,这就很反常了。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这傻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伤心了在那抱着被子哭?


    因为沈轻别实在太不省心,以前她恨铁不成钢,没少训斥沈轻别,沈轻别虽然心大,有时候也会觉得伤心,实在委屈了,就抱着被子,枕头等一切能抱的软乎乎的东西,坐在那哭,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郁安那时候其实气盛,可见多了沈轻别哭,她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那么严格地对她,于是这么些年过去,越来越被沈轻别磨到没脾气了。


    郁安没办法,考虑了一阵,还是拿出手机,给沈轻别回复了一句:“么么哒。”


    沈轻别的消息瞬间秒回:“么么哒!”


    郁安:“……”


    如果下次她再可怜她,回复什么么么哒,她就去自杀。


    阮夜笙喝完水回到病床上,发现奚墨拿着她那束花里的卡片在那看,神情专注。


    奚墨看了一会,对她说:“谁送的?”


    阮夜笙明白她那么聪明,不太好糊弄,一个不小心容易被她看出破绽,就与她开始兜圈子:“当然是既是我的朋友,又是你的粉丝的一个人了。”


    “不是颜听欢。”虽然颜听欢身为阮夜笙的朋友,也曾当着奚墨的面说过她是粉丝之类的话,但是奚墨并不相信颜听欢真的是她粉丝,而且从这次送花的风格来看,也和颜听欢的骚包搭不上边,她果断否定了颜听欢的可能,只是说:“那会是谁?”


    阮夜笙笑眯眯道:“保密。”


    奚墨:“……”


    阮夜笙的笑容里多了些许深意:“就许你保密,不许我保密了?如果你想知道,就跟我换,你把刚才保密的内容告诉我,我就把我保密的内容告诉你。”


    奚墨沉默下来,似乎有些为难。


    阮夜笙看她那副表情,又心软了,说:“等以后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行,我等你。”奚墨道。


    阮夜笙看着她笑。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冯唐唐给她们两买了饭,又准备了衣服和日用品之类的,一直都在忙活。到了晚上八点多,阮夜笙让冯唐唐回去休息,之后两人收拾了下,洗漱完毕,各自躺在了病床上。


    病房里的灯熄了,走廊上亮着光,透过病房门上探视窗的玻璃,照进房间。


    阮夜笙睡不着,可是又不敢翻身,怕翻身发出响动,会吵到奚墨。奚墨那边非常安静,阮夜笙与她隔了一段距离,能看到她被子的轮廓。


    听说夜晚是想念的时间,因为它是寂静的,人的注意力不会如白天一样,被那些繁冗的琐事转移,想念的情绪难免就会开始蔓延。


    也真奇怪,她明明与奚墨在一个房间,还会那么想念她,这种情绪甚至比以往都有更深。


    是她又靠她近了一些,所以奢望又多了一层么?


    阮夜笙叹了口气,将被子扯了扯,准备睡了。


    “叹什么气?”旁边的病床上传来奚墨的问话。


    阮夜笙顿时一个激灵:“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奚墨反问。


    “我当然没睡。”阮夜笙侧躺着身子,笑起来:“过了这么多年了,终于又再次和你睡在一起了,感叹良多,怎么睡得着?”


    “注意你的措辞。”奚墨严肃道。


    “哦。”阮夜笙改口:“我说话有歧义,我的意思是和你睡在同一个房间,是这个‘一起’。”


    “不是同一个房间。”奚墨纠正她:“是同一个帐篷。”


    阮夜笙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你还记得呢?”


    “嗯。”奚墨有些含糊的回应她。


    可能是提到了这茬,阮夜笙心绪不免又起伏起来。


    她想起以前念大学的时候,班上组织了一场活动,带着帐篷在郊外野餐和露营。本来当时她问奚墨去不去露营的时候,奚墨只是回了她一句无聊,但是第二天,等她和班上同学乘坐大巴到达露营地的时候,发现奚墨已经提前到了,坐在越野车里等着。


    帐篷都是同学们自己扎的,数量有限,只能分组入住,阮夜笙就和另外两个女生住在同一个帐篷里。


    白天同学们在附近的河里钓鱼,野外烧烤,玩得不亦乐乎,等到了晚上,因为参与扎帐篷的同学们技术有限,有两顶帐篷的地钉没有钉稳,突然塌了,阮夜笙所在的那顶帐篷不幸就在其中。


    夜里光线不好,扎帐篷又不是什么简单的活,眼看着这时候也没法重扎了,只好让倒了帐篷的那几个倒霉同学各自找帐篷挤一挤。


    奚墨的帐篷是家里越野车的两个司机扎的,一个正驾驶,一个副驾驶,路上可以轮流开。说是司机,其实也承担了保镖的职责,以前参与过野外训练,扎帐篷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所以奚墨的自带帐篷是里面最舒适,也最牢靠的。


    奚墨的帐篷属于自带,不像是班上其它的集体租赁帐篷,她要一个人睡一间帐篷,没人会说什么。她在帐篷外面留了一盏野外灯,正准备睡,结果发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映在她的帐篷布上,一动不动。


    她当时吓了一跳,拿起帐篷里的野外折叠板凳,扯开了抡在手里,小心地拉下了帐篷的防风拉链。


    之前篝火聚会的时候,班上有些同学为了制造气氛,故意在篝火边上说了一些露营时会出现的传说,其中说到野外会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那些东西会躲在帐篷边上,趁着帐篷里的人熟睡的时候,悄悄潜入将里面的人拖走吃掉。


    班上许多女生都吓得尖叫,阮夜笙坐在奚墨边上,问奚墨怕不怕,奚墨只是冷笑了一声。


    现在奚墨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影子,她抡着折叠板凳,从帐篷里探出头去,一看,发现竟然是阮夜笙裹在睡袋里,靠在她帐篷边上,蜷缩起来。


    当时奚墨看到了,皱眉问阮夜笙:“你躲在这做什么?”


    阮夜笙擦了擦睡得惺忪的双眼:“我的帐篷倒了,没地方可以挤,你这里帐篷挺大的,可以挡风,我就在这靠了一会。”


    “你傻吗?”奚墨说:“这是帐篷外面,能挡什么?”


    “那我没办法啊。”阮夜笙委屈道:“我没有帐篷睡,别的帐篷都挤满了。”


    奚墨没理她,回了帐篷里面。在里面坐了一会,她才又出去了,对阮夜笙说:“进来睡吧。”


    阮夜笙赶紧抱着睡袋进了奚墨的帐篷,奚墨让她躺在左边,又把折叠板凳放在中间,作为分界线,并说:“不许说话,赶紧睡。”


    阮夜笙从睡袋里露出一个脑袋,笑着点头。


    那天晚上,阮夜笙就这样和奚墨在帐篷里睡了一夜。有些青春的记忆不会褪色,反而随着时光的积累,而越发清晰,因为它时常会被记起,反复回味。


    阮夜笙越回想,越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笑。”奚墨躺在病床上说她。


    “我就喜欢笑,你还不准我笑了。”阮夜笙说:“我是笑当时的你呢。”


    “笑我什么?”奚墨冷笑。


    阮夜笙语调轻松愉悦地说:“你记不记得我和你睡在帐篷里的那一次,你说我在帐篷外面睡,什么都挡不住,说我傻。其实我才不傻,我是故意缩在那里装可怜,你觉得我可怜,心疼我,就会主动邀请我进去了。”


    奚墨:“……”


    “你生气啦?”阮夜笙低声问她。


    “没有。”


    “我错了。”阮夜笙连忙说:“我骗你的,其实我没有装可怜,就是感觉不好意思去打扰你,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睡了,只好借你帐篷外面睡一下了,我觉得那里比较暖和,没想到你会出来。”


    “晚上外面风大,还暖和?”奚墨皱眉。


    “我知道你在帐篷里面。”阮夜笙说:“心里觉得暖和。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划一根火柴看到一只烧鹅,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虽然她自己冻得要死。”


    奚墨:“……”


    什么卖火柴!什么烧鹅!


    你说骚话的时候就不能换个好一点的比喻!


    “睡觉。”奚墨翻了个身。


    “好,睡觉,睡觉。”阮夜笙暗自偷笑,也裹着被子,闭上了眼。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虽然是在医院里留院观察,不过多亏了奚墨和阮夜笙同在一个病房,阮夜笙心情好,夜里自然睡了一个好觉,起床的时候更是精神奕奕的。


    听到了阮夜笙起床的响动,奚墨也醒了。


    两个人隔着病床,相互看着。


    阮夜笙笑着说:“早安。”


    奚墨的声音有些轻,道:“早安。”


    这种感觉对阮夜笙而言,真的很奇妙,也很珍贵。她竟然能和奚墨在同一间房里一起醒来,互道早安,这要是搁在以前,或许是她从来也不会去奢望的事情。


    以前的奚墨,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太遥远了。


    而如今,她却能与奚墨这么近。


    人心有的时候是控制不住欲望的,所以这世上才会有那么多的贪心。阮夜笙也不能免俗,她一方面对这样的近感到喜悦和满足,另外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希望能够再近一些。


    今天又有一系列的检查在等着,冯唐唐一大早就跑来了,拿着一叠检查单放进包里,对两人说:“没喝水,没吃东西吧?医生昨天叮嘱过,有些检查要空腹的。”


    阮夜笙说:“没有。之前护士已经抽了血走了,我们先去排需要空腹检查的项目。”


    冯唐唐现在俨然成了她们两的共同助理,说:“嗯嗯,你们先忍一忍,等检查完了,我再给你们去买早餐。”


    两人在冯唐唐的陪同下,去做各项检查。


    阮夜笙却早有心理准备,昨天的检查结果没有任何异常,今天照样也是检查不出的。这件事没有办法用科学常理来解释,它很离奇,而这一次的心口疼,应该也只是危险的一个预示开端而已。


    昨天晚上她就已经和奚墨分析透了,交换了身体,或许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如果她们不尽早摸清线索,找到解决办法,等待她们的很可能就是真正的死亡。


    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


    阮夜笙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乱,再慌乱也是于事无补,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持冷静,查明真相。


    等待的时候,她抬眸看向奚墨,奚墨的脸上同样也是平静的,她看着看着,越发感觉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一种熨帖的安心感缓缓升腾起来。


    又在医院待了一天,检查结果仍旧是十分健康。


    医生实在找不出原因,就觉得她们是拍戏劳累过度,负荷太重,建议多休息,路清明这个老妈子也一整天都在医院待着,听了医生的话,皱了皱眉,出了医生办公室就给林启堂打了个电话。


    自从阮夜笙和奚墨昨天入院以后,林启堂这颗心就没敢放下来过。一个是奚墨这样的顶级大咖,另外一个是他觉得有大好前途的演员,绥廷以后能不能有一个好的成绩,很大一部分的希望都寄托在她们两身上,眼下双双进了医院,他能不心慌吗。


    听了路清明的话,林启堂连忙拍板,说给她们两放个假,再多休息几天,他可以先拍别人的戏份。


    回到剧组休息,剧组的人相继过来探望她们两。


    听说严慕也要去探望,沈轻别赶紧打电话给他:“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她心里担心阮夜笙和奚墨,可偏偏阮夜笙让她先装不认识,身为阮夜笙的朋友,不能表现出来,身为奚墨的粉丝,也得藏着掖着,卿卿好委屈。


    可是即使这么委屈,还是不能说。


    沈轻别快要憋死了。


    严慕是个乐天派,在电话里说:“当然好啊,卿卿姐你要是去了,姐和阮小姐肯定都会很高兴的。”


    他也不是不知道圈子里的传闻,说什么奚墨一向和沈轻别不和,势同水火,可是这两个人都是他敬重的人,他当然希望她们的关系能够融洽。


    郁安气的半死,等挂了电话,她立刻否定:“不行。不管你要去探望哪一个,都不方便。外面一直都在传你和奚墨关系不好,如果你去看望,不只是媒体觉得奇怪,连我都无法理解你现在的决定,你觉得媒体不会抓着这一点大书特书?”


    沈轻别虽然不便解释,却还是想试图说服郁安:“阿郁,我现在毕竟是在剧组探班,那剧组里的人出事住院了,我在剧组肯定是知道的啊,要是我不去,别人还指不定说我怎么冷血,怎么没礼貌呢。尤其对方是奚墨,我知道她住院了,我还不去,那关系不和的传闻不就更加坐实了。”


    郁安是个人精,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劲:“卿卿,媒体天天说你跟奚墨关系不和,你以前也没觉得怎么样啊,怎么今天这么着急?至于阮夜笙,她都多少年没有在圈子里露过脸了,你现在什么身份,你为什么要亲自去看望她,你们有交情吗?”


    沈轻别怕她知道,说:“这现在的情况和以前毕竟不同。她们刚出院回来,我都在剧组了,总不能装没看见吧?反正也是跟严慕一起去,我跟严慕玩得好,跟他一起去看望,也没什么啊。就算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说我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郁安的脸都黑了:“你想得美。媒体什么德行,你会不知道?他们只会说你借机假意作秀,装一朵盛世好白莲。”


    沈轻别:“……”


    她突然好气:“白莲怎么了?白莲花那么漂亮的。我就不明白如今的网络环境了,好好的一些词,都给整成什么乌烟瘴气的贬义词了?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白莲花这么美丽的花,怎么就变成骂人的了?我跟你说,我本来特别喜欢白莲花,长在水里多好看啊,上面还滚着露珠,现在我都不敢说了,你知道我多难受吗……”


    “你给我打住。”郁安瞪着她。


    沈轻别低着头:“哦。”


    又在这装乖了。郁安火气降了一半,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知道我这些年带着你,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多不容易吗?你看看你,每天废话那么多,哪个明星像你这样。你就不知道把你的话篓子收起来一点?也亏得你演技好,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包装你的形象,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你的真实样子,我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你怎么至今都不明白呢!”


    沈轻别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郁安:“其实我觉得,我靠脸吃饭也可以的啊,不一定要靠人设形象。”


    郁安:“……”


    郁安忍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算了。别的我也不跟你多说,免得你停不下来,只是你要记住,在娱乐圈里,如果没有人设,是走不远的。在这种大环境下,哪个明星没有对外包装的人设?迷糊,吃货,精英,等等这些全都是人设,即使是什么不走人设的真性情,那也都是公司包装出来的。你的人设是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你就是娴静优雅的卿卿,一定不能崩。”


    沈轻别听了,难得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她说:“如果有一天,崩了呢?”


    郁安皱着眉。


    “如果有一天,我的人设不小心崩了,又或者我不想做娴静优雅的卿卿了,我想做我自己了,你还会继续像这样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郁安愣在原地。


    沈轻别笑起来:“你不会吓呆了吧,我就是随口说个假设,又没说会成真。”


    郁安的脸色有点凝重,岔开了话头:“算了,你跟严慕去看望吧。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就客套地做个样子就行,别乱说话,我也会跟着你去。”


    “就知道阿郁最好了。”沈轻别喜笑颜开,扑过去,像只螃蟹似的扒拉在郁安身上。


    “你给我下来。”郁安恨恨地说。


    她伸手,想将沈轻别的手脚扒下来,却扒不动。


    沈轻别力气大,又是空手道高手,她当然拿沈轻别没办法。


    最后还是沈轻别自己下来的,她挽着郁安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要去找严慕。


    临到快出门了,郁安却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还是这样一起走。”


    沈轻别脚步一顿,比之前更高兴了,兴奋地翘起了小拇指:“那是你说的,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以后你还是这么带着我,不可以带别人。”


    郁安:“……”


    郁安虽然是沈轻别的经纪人,但她并不是只带沈轻别一个,只能说她是把大部分心血和精力都放在了沈轻别身上。


    沈轻别察觉到自己说得不恰当,连忙说:“说错了,说错了,还是可以带别的,不然我以后要是过气了,赚不到钱,你就饿死了。我改一下,改成可以带别人,你想带多少带多少,但是你要对我最上心。”


    郁安:“……”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比之前更生气了。


    不过郁安也是气得没办法,只好伸出手指与沈轻别玩拉钩,但是那种羞耻的拉钩誓言她是打死也不会说。


    沈轻别有情绪了:“你怎么不说拉钩上吊的誓词?”


    “你几岁?”郁安问她。


    沈轻别委屈地看着她。


    郁安咽下一口快要喷*出来的血,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轻别满意了,攥着她出了门。


    原本阮夜笙和奚墨是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两人身份的不同,探望的情况其实也是大相径庭。阮夜笙现在顶了奚墨的身份,自然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看望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明星,就连林启堂都来了,后面路清明考虑到出院以后需要多休息,就谢绝了一些不必要的探访,阮夜笙这才轻松许多。


    奚墨那边,除了冯唐唐,就只有剧组里一些相处融洽的工作人员来看了她,统筹还带了礼物。不过大家也都工作缠身,没待多久就走了,路清明给冯唐唐安排了些事,冯唐唐也只得离开。


    奚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起了水果店老板给她送来的那些移动硬盘里的视频。


    直到敲门声响了,奚墨关掉界面,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口站着阮夜笙。


    “怎么突然过来了?”奚墨有些意外。


    阮夜笙笑盈盈的:“不欢迎我啊?”


    “我想你这会应该很忙才对。”


    “不忙。路清明说了得让我多休息,那些来看望的人就只是把礼物和花交给糖糖了,我自己乐得轻松,就想来看看你。”阮夜笙自然地走进了奚墨的房间,在桌旁坐下来:“你在做什么?”


    “看监控。”奚墨没有隐瞒她,重新打开了视频。


    “这不是酒店里面的监控画面,是外面的,酒店的大门外的摄像头应该也拍不到。”阮夜笙看了一眼画面,感觉不对劲:“你从哪里弄来的?”


    “街对面水果店老板送来的。”奚墨说:“我给了一些好处,他定期给我送监控资料来,每天的监控画面都有。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酒店外面的情况,如果有人盯着,应该会有所发现。”


    阮夜笙恍然大悟,笑了:“难怪那次看你从水果店买水果出来,那老板殷勤得不得了,跟天上落钱雨了似的,原来是因为这个交易。都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奚墨静了片刻,说:“我想等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再告诉你。”


    “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可以跟你一起看啊。”阮夜笙说:“这么多资料,你一个人盯着看得多累,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点。”


    她说到这,又笑眯眯地补充一句:“不过也是,以前你跟我关系不好,肯定不会让我帮你分担的。”


    奚墨:“……”


    她盯着监控画面,说话有些木木的:“……也没有关系不好。”


    阮夜笙越看她越想笑,和她一起看起了监控:“那你之前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奚墨点开了另外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些监控的截图,标注了详细的时间,又把手边上做记录的本子递给她:“不过如果画面里有什么人多次出现,我就会记录下来,一般如果是监视观察我们的人,不可能只出现一次。到时候我们可以将这些多次出现的人归纳起来,认真比对,应该可以看出什么端倪。”


    “嗯,这是个办法。”阮夜点点头。


    两个人忙活起来。


    看监控是一件枯燥累人的活,眼睛盯着画面,还不敢分心,一个小时下来腰酸背痛的。到了后面,阮夜笙有点脖子不舒服,她看到奚墨抬手在揉肩膀,就站起身来,走到奚墨背后:“我给你捏一捏?”


    “……麻烦了。”奚墨回头看了她一眼。


    阮夜笙笑着给她捏起了肩膀。


    正一边捏,一边说着话,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是不是糖糖回来了?”阮夜笙停了手,要去开门。


    “我跟你一起。”奚墨也站起来,关掉页面。


    自从上次敲门事件以后,她就越来越警惕,如果只是敲门声,而没有别的说话声来证明敲门者的身份,她绝不掉以轻心。


    两人走到门前,奚墨透过猫眼看去,看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


    陌生的脸孔,女的站在男的前面,长发扎起来,漂亮的容貌中透出一股子英姿飒爽。


    “请问外面是哪位?”隔着门,奚墨问道。


    站在前面的女的有着一把好嗓音,说:“警察。”


    阮夜笙看了奚墨一眼,奚墨向她无声地摇了摇头,对着外面说:“麻烦你出示一下证件,我可以从猫眼里看到。”


    那个女的摸出证件,靠近了猫眼:“应该的,请看。”


    奚墨看了下,的确是警察证,上面的名字显示是崔嘉鱼。


    阮夜笙也凑到猫眼看了一眼,看到那名字,感觉有点在意。


    或许是名字相似,她不免产生联想,想起了上回带鸭舌帽回来的崔嘉树。从年龄来看,这个女的倒是可以当崔嘉树的妹妹。不过这世上同名的那么多,名字相似的就更是数不胜数,而且也从没听说崔嘉树提起过他有什么妹妹,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崔嘉鱼收了证件,说:“阮小姐,我是市公安局调查一组的。你隔壁的人出了点事,所以警方想找阮小姐你了解一些事情,打扰了。”


    奚墨心里咯噔一下。


    隔壁的人?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这里是酒店,有住一晚就走的,也有像剧组这一大群人一样长住的。不过隔壁这个似乎是住了比较久,有一次奚墨还看见酒店的工作人员将房里订的餐放在门口,很有点经常这么送餐的意思在里面。


    但是那间房里到底住的是谁,奚墨一直都不清楚。


    警察都来问话了,肯定是大事。奚墨做好心理准备,将门打开了。


    门外的崔嘉鱼看见了奚墨,也看见了她身边站着的阮夜笙。崔嘉鱼看奚墨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很平常,但是等目光落到阮夜笙身上时,却有了些许的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奚墨发觉了崔嘉鱼的表情起伏。


    阮夜笙现在这张脸就是她自己的,崔嘉鱼现在对阮夜笙有所在意,其实就是意味着对她有所在意。如果是遇见粉丝,像这样的表情变化她倒是见怪不怪,但是现在对方是一个正在查案的警察,被这样审度,免不了就有点不自在。


    阮夜笙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没有吭声。


    “阮小姐,你好。”崔嘉鱼看向了奚墨,说:“请不要紧张,只是向你问询一下隔壁的事情,例行公事而已。”


    “崔警官,你请问。”奚墨说:“有什么想要了解的,我一定配合。你说隔壁出了点事,是什么事呢?”


    崔嘉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认识隔壁的人吗?”


    奚墨摇头:“不认识。”


    “那以前有没有见过她?”崔嘉鱼说:“或者有没有见过她出门?如果见过,能不能跟我说下她的状态,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或者有没有什么别的人来找过她?”


    她说着,递了一张照片过来。


    奚墨接过照片,看到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脊背有些凉意蹿上来。


    隔壁住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她的确不认识。


    但她见过,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冯唐唐那天早上出去采买,回来比平常要晚了一点,说路上死了人,造成了交通堵塞。同剧组的几个人也看到了,还有一个胆子大的拍了照片。当时那个人把死者照片发给了冯唐唐,照片又从冯唐唐那转到了奚墨的手机里。


    当时那张照片上显示的死者死状,尤为诡异恐怖,七窍流血,临死之前手都还像是钩子似的紧紧扣着自己心口。


    而那个死者,和现在崔嘉鱼递过来的照片上的人,是同一个。


    阮夜笙不动声色地凑近了奚墨,看了一眼照片,心里骤然一沉。但是当着崔嘉鱼的面,她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就像只是一般人出于好奇,才多看了一眼,然后脸上浮现几丝演出来的茫然和不解。


    她演技好,演出来的,那就跟真的没有区别。


    阮夜笙知道市公安局调查组的警察都跟人精似的,一般都是办大案子,最擅长捕捉微表情和微动作,一旦被崔嘉鱼看出她的表情变化,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就必然会有所怀疑,觉得自己是认识死者,或者对死者的相关有所了解,以后难免就会继续纠缠。


    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危险环伺不说,自己还和奚墨换了身体,面对这些警察,最好是能躲多远是多远。


    “很抱歉。”奚墨当然也是这样想的,并没有说出当初看到了死者照片的事情,而是照实说了别的点:“我在剧组工作,每天很早就开工,很晚才回来,时间都是岔开的,所以从来没有见过隔壁的人。”


    她顿了顿,说:“不过我有一次看到酒店的人给她送餐,就放在门口,后面我出门的时候,看见餐盘已经被她端进去了,没见到本人。”


    “她点的什么餐?几人份?”崔嘉鱼目光锐利。


    “就一人份,牛排和佐餐酒。”奚墨说:“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崔嘉鱼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纸,写了个电话号码,递了过去:“谢谢阮小姐你的帮助,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你还想起了什么别的,或者之后在这家酒店里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可以拨打我的电话。”


    奚墨看着她,礼貌地接了过来:“好的。”


    “阮小姐这几天会离开吗?还是说会留在酒店房间里休息呢?”崔嘉鱼笑了下:“我听你的导演说,他给你和奚小姐都放了假,这几天你们不用去剧组,那你会留下吗?”


    奚墨心想,这崔嘉鱼还真是个有手段的警察。在问话之前,早就把酒店里所有能调查的都调查了一遍,由于这家酒店里大部分的住客都是剧组成员,她居然还把剧组上下也查了个底朝天,连她放假的事都一清二楚,或许之前她和阮夜笙住院的事情,崔嘉鱼也问到了。


    “我们两身体不太舒服,林导就给我们放了假。”奚墨还是镇定自若地回答:“这几天我都会住在酒店。”


    “好。”崔嘉鱼说:“如果你听到什么响动,或者看到什么人在隔壁门口出现,还请阮小姐帮个忙,通知我。”


    “没问题。”奚墨答应着,心里却早已转了好几个弯。


    看崔嘉鱼这架势,她显然是在调查一件很重要的命案,想必是因为隔壁的人死得蹊跷。死者住过的房间,里面或许是有线索的,那么警方必然会进行封锁,但崔嘉鱼似乎并不想大张旗鼓地布上封锁线,倒像是在故意留着这个房间做诱饵,在钓什么相关的人,照这么推断,房间里应该已经布置好了监控设备。


    她让住在隔壁的奚墨也帮忙盯着,倒是考虑得挺周密。


    “谢谢阮小姐。”崔嘉鱼将自己手里的小本子又递过去:“还有件事需要阮小姐配合。请在这写一下你的名字,表示你已经接受了我们警方的问询,我好拿回去做调查留档。”


    “上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白的。”奚墨有点奇怪:“你没做问询记录,我就写我名字就行吗?”


    崔嘉鱼说:“没事,问的都记在我脑子里了,现在不方便,回去补上就好,阮小姐你签下面一点就行。这也是例行公事,没有办法。”


    奚墨就在崔嘉鱼打开的那一页底部,写了阮夜笙的名字。


    然后崔嘉鱼看向了阮夜笙,眼里的神采比之前要熠熠一些,说:“奚小姐,麻烦你也写一下。”


    阮夜笙微微一笑:“崔警官,我不住在这里,你没有找我问话,我也要写吗?”


    “毕竟你现在也在,目睹了全过程,还是需要你也写一下的。”崔嘉鱼面不改色地说:“这也是例行公事。”


    阮夜笙就只好在之前奚墨写字的旁边,也签下了奚墨的名字。


    “谢谢两位,那我不打扰了。”崔嘉鱼说:“发现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严慕,沈轻别,郁安相继走了出来。


    阮夜笙和奚墨目送崔嘉鱼和旁边那个男警官一起离去,也看见了从电梯口走来的那三个人。


    也许是崔嘉鱼看起来和一般的住客不一样,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气质,经过的时候,三个人同时看了她一眼。


    进了电梯,按了楼层,那个男警官才敢说话:“头儿,我有件事想问你。”


    崔嘉鱼瞥向他:“说。”


    男警官说:“你刚才说什么例行公事,我们调查一组办案,也没这个要求啊,不用非得对方签字,要真是每个问话的都签字,那本子都写爆了。你问了酒店和剧组那么多人,怎么没要他们签字啊?”


    崔嘉鱼:“……”


    “阮小姐我不太认识。”男警官努力地回忆:“但是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奚墨小姐,是大名人,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半年有一次休假,还去看了个电影,就是奚小姐拍的,特别好看,我记得你还跟影院里面奚小姐的海报合了影呢。”


    崔嘉鱼懒懒地抬起眼皮,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当然有啊!”男警官摸了下脑袋,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头儿你什么例行公事啊,你这是假公济私,变着法子地在要奚小姐签名!”


    崔嘉鱼火了,在他脑门上敲了个爆栗:“没……没有的事!你要敢回局子里跟他们乱说话,小心我捏死你。”


    “消消气,不说……我保证不说。”


    崔嘉鱼冷哼一声:“死者张玉宁的房间旁边,另外一间空出来了,你找个脸生的住进去,监视张玉宁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人会来。”


    “法医都说张玉宁是死于心肌梗塞,应该是自然死亡吧,头儿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还非得向李局请示,接到手里来办。”


    “你懂什么。”崔嘉鱼目光有些沉:“你不觉得这几年我们见到的这种死状的心肌梗塞死者,有点多了吗。回去你到我办公室拿点卷宗,好好看一看。”


    “是,头儿。”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奚墨和阮夜笙站在门口,看着前来探望的三人走过来。严慕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笑着朝她们挥手。


    换了身份,到了人前就得立刻进入演戏状态,不能有半点犹豫。奚墨刚打发走了崔嘉鱼,还没喘口气,就又得继续微笑起来。


    以前她每次精分的时候,都得不悦地腹诽几句,如今习惯了,完全是自由切换。阮夜笙也同样是熟门熟路,端着神色站在那,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麻烦。


    毕竟沈轻别来了,就意味着麻烦来了。


    她有点头疼,虽然在消息里叮嘱了沈轻别要对她们是好朋友的事情暂时保密,但是以她对沈轻别的了解,这秘密在沈轻别的手里,就像是在小朋友手里的糖果。即使告诫她这糖果一定要藏起来,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了,也难保她会按捺不住激动,拿出糖果悄悄舔几口,还以为别人不会看见。


    沈轻别其实很守信,既然答应了阮夜笙,就一定不会故意食言。但如果是她没忍住,露出点苗头,她自己其实是不知道的。


    阮夜笙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奚墨的心思也是转了好几圈。看见严慕,她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沈轻别和郁安竟然会出现,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姐,阮阮姐。”严慕走到两人面前,笑着向两人问好:“糖糖说你们都在这,刚上来就看见你们了。”


    他比奚墨和阮夜笙都小,刚到剧组的时候,还很客气地称呼阮小姐,如今时日久了,和丁沛等几个混熟了的都换了称呼。


    他有心希望奚墨和沈轻别的关系能够好一些,十分殷勤:“卿卿姐和郁安姐听说我要来,也要来看看你们。”


    沈轻别一看见她们两,登时双眼发亮,只感觉一大堆话都蹿到了嗓子眼。不过想起出门前答应郁安的话,只好哽了半晌,将那一篓子话咽了下去。


    郁安妆容精致,举手投足也是落落大方的,还送了鲜花和礼物给两人,说:“我和卿卿正好在小慕那,听他说要来看望你们,就一道过来了。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她是拔尖的经纪人,周旋于娱乐圈的各大场合,什么尴尬场面没见过,眼下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亲切得就好像几个人时常见面。


    心里却又忍不住气,卿卿既不认识阮夜笙,又传闻和奚墨不和,非得上赶着跑这里凑什么热闹。


    不过就算是她家卿卿此刻在这里就像是硬塞进来的,她也得把话说圆了,面子上做足了。


    “谢谢。”两个人也都是娱乐圈里的人精,无比自然地接过鲜花和礼物,阮夜笙更是拿捏有度地配合起来:“其实之前也没什么事,医生说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让你们费心了。”


    奚墨将门打得更开,说:“光顾着在门口说话了,都进来坐吧。”


    几个人在房间里了落了座,奚墨还主动泡了茶。自从来到剧组,她也没个助理,事事都得亲力亲为,有些生活中的琐事如今也做得有模有样。


    然后就是寒暄。


    阮夜笙和奚墨的戏好,郁安虽然是个经纪人,在这种需要客套的场合里,表现也是无懈可击。


    高手过招就是这样。


    虽然以前分明没什么往来,但是现在看起来就是很“熟”。


    这客气话都让她们几个人说了,沈轻别被晾在一边,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憋都要憋死,偏偏郁安交待了她这次切记要少说话,才能少犯错。


    她斟酌半晌,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她自认为安全的话,并且露出她的招牌笑意:“对了,你们刚才怎么都站在门口,是有什么事吗?我看有两个人过去,你们之前是在跟他们说话?”


    “是,他们有些话要问。”阮夜笙提心吊胆的,生怕沈轻别待会绷不住,立刻接下了她的话茬。


    沈轻别看着阮夜笙,脸上还是继续优雅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像是骤然炸开了烟花,恨不得绕楼跑三圈。


    奚墨跟她说话了!


    还坐得这么近!


    算起来,这是奚墨跟她说话距离最近的一次了。以前她和奚墨有时候虽然会同时出席一些重要场合,彼此却并没有多少交流,又没有合作过,她更不能像别的粉丝那样自由自在地跟着偶像跑,别提多惨了。


    “他们有话问?”沈轻别假装安安静静的,偶像当前,她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说:“他们是谁呢,是记者吗?看着好像不对,也没带器材。”


    “是警察。”阮夜笙说。


    沈轻别:“……”


    愣了片刻,沈轻别大惊失色。在她的印象里,警察出现准没好事,她太过担心奚墨,于是一把握住了阮夜笙的手:“警察怎么会来的!是出什么大事了!”


    阮夜笙:“……”


    ……很遗憾,你以为你终于握住了你偶像的手,实际上是大错大错。


    郁安:“……”


    ……卿卿,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奚墨:“……”


    你赶紧给我松开!立刻!马上!


    严慕什么都不知道,低头吃他带过来的乳酪蛋糕。


    沈轻别感觉到三股投射过来的视线,满脖子的冷汗,慢慢将手收了回来,装起了无辜:“不好意思,我这辈子都没跟警察打过交道,这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吓都吓坏了。”


    奚墨:“……”


    你在说什么鬼话!


    还有你突然这副矫情的样子给谁看啊!


    还好阮夜笙对沈轻别了如指掌,对她这副样子自然也是见怪不怪,还能立刻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那两位警察还特地调查了剧组,你不知道吗?”


    沈轻别继续无辜地摇头。


    她是真不知道。


    阮夜笙心想崔嘉鱼主要应该是问了剧组负责的幕后工作人员,而且沈轻别和郁安只是过来探班的,并不住在这家酒店,崔嘉鱼也就没有惊动她们。


    “是发生什么事了?”郁安就挨着沈轻别坐着,悄悄伸手在沈轻别腰上掐了一把,让她闭嘴,自己接着聊起来。


    “我隔壁的一个住客突然死了,不过不是死在酒店,而是死在街上,死状有点蹊跷。”奚墨说:“警察以为我平常出入的时候,可能会见过她,就来找我问话,看看有没有什么死者的线索。”


    “警察应该是私下在调查吧,没有公开出来?”郁安作为经纪人的警觉冒了出来:“绥廷剧组住的酒店里出现死者,即使不是死在酒店,一旦被媒体知道了,也会拿来大做文章。各大剧组一向看重顺风顺水,不然也不会每次开机之前都要烧香,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很晦气,要是报道出去了,会被说不吉利,对剧的宣传影响不好。”


    “是私下调查,看上去还很谨慎。”郁安在圈子里名声很好,奚墨对郁安的工作能力其实也是挺欣赏的,说:“不过问话的人太多了,酒店和剧组人多嘴杂,难保不会透出去。”


    偌大个剧组都住在这个酒店里,肯定还得继续住下去,换地方也不现实。都已经拍了这么久了,要是再集体搬离,是件伤筋动骨的麻烦事。


    郁安考虑片刻,说:“如果是私下调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透出去是肯定的,但是媒体不敢追着大肆报道,毕竟要是影响了警方办案,可有好果子吃。如今各大媒体上能够放出来的信息,即使是案情公示,也都是上面的愿意让我们看到的,如果上面不愿意,媒体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就算能翻出来,也会很快被压下去。”


    郁安这方面经验丰富,她这话说出来,就相当于一颗定心丸。


    渐渐的,聊天的氛围也比之前要自然一些了。


    除了蛋糕和零食,严慕还买了水果,这里是奚墨的房间,她得负责招呼客人,就主动拿了些水果去盥洗室清洗。


    沈轻别趁郁安和阮夜笙还有严慕说话去了,悄悄起身,溜达进了盥洗室。


    奚墨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沈轻别:“……”


    “要吃水果了,来洗个手。”沈轻别笑眯眯的。


    心想之前在房间里那么多人,她不能表现出她认识阮阮,现在盥洗室就她和阮阮两个,就算还得演,演得随便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彼此心知肚明。


    奚墨却一头雾水,根本就不明白,将水果端开,给沈轻别让出了位置。


    沈轻别洗完了,甩了甩手,向奚墨比了个剪刀手,还得意地摇了两下。


    奚墨:“……”


    沈轻别比手势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她就是为了让阮阮放心,她肯定不会说错话。虽然今天是稍微有点失误,但是后面她自认为表现良好,没有任何人看出端倪。


    这手势比得很有点邀功请赏的意味,如果她有尾巴,早摇起来了。


    沈轻别走的时候,还亲昵地拍了下奚墨的肩膀,


    她心说,阮阮你放宽心,任务圆满完成。


    奚墨:“……”


    ……你是不是有病。


    被认为有病的沈轻别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奚墨在盥洗室洗水果洗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沈轻别哪根筋坏了。


    到了后面,几个人边吃边聊,郁安最后说也打扰一段时间了,要多留点时间给奚墨和阮夜笙休息,就把严慕和沈轻别带走了,两个人这才得以歇一口气。


    阮夜笙是心累,因为她不知道沈轻别什么时候会捅娄子,还好后面一切顺利,沈轻别除了看着自己,也没别的什么奇怪举动。


    奚墨是奇怪。本来在盥洗室的时候,她就觉得沈轻别是不是吃错药了,后面又看到沈轻别一直盯着阮夜笙看,那眼神明晃晃的,她更是浑身不自在。


    阮夜笙现在的脸,就是她的脸。


    沈轻别一直看阮夜笙,不就是在看她了?


    奚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阮夜笙正在收拾桌子,奚墨也帮起忙来,说:“你觉不觉得,沈轻别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阮夜笙一听,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装起了糊涂:“哪里怪?”


    奚墨向阮夜笙比了个剪刀手,晃了晃,又凑过去,示范地碰了下阮夜笙的肩,目光冷锐地问道:“她刚才在盥洗室的时候,就这样。你跟她熟吗?可是之前你们明明也没什么交集。”


    阮夜笙:“……”


    ……沈轻别真是要把她害死。


    “可能是今天大家聊得还挺合得来的,她想跟我们做朋友,就亲切地示好了?”阮夜笙故作镇定,笑着说。


    “是吗?”奚墨斜眼看着她。


    “是的。不过媒体总说你们两不和,你们的粉丝也撕得最凶,你这么讨厌她,是不是不愿意跟她做朋友?”阮夜笙小心翼翼地问。


    “我和她以前其实没什么联系,也就一起出席过一些颁奖典礼之类的活动,话都没说过几句,其实不算了解她。”奚墨坐了下来,想了很久,才说:“只是媒体每次捕风捉影地写,久而久之,粉丝之间就掐起来了,我不喜欢那些掐架,每次都想绕着走,但是只要和沈轻别扯上,最终就只有粉丝掐架和媒体抹黑这个结局,渐渐的,我对她的印象也打了折扣,从心底回避她。再加上看她平常发的那些装模作样的内容,我都觉得挺酸的,又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能让我改变这些看法,就一直产生了主观的误判,这是我的不对。”


    沉默了片刻,她又说:“但是今天见了她,跟她有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接触,我又觉得她这个人不像我以前认知的那样。虽然很奇怪,但是挺有趣,也挺真实的。”


    阮夜笙听了,又惊又喜:“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不讨厌她,甚至还有可能和她做朋友吗?”


    “如果我和沈轻别做朋友,你好像很开心?”奚墨目光盯住了她。


    阮夜笙借机搪塞:“在这个圈子里,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当然开心了。”


    “难怪你以前朋友那么多了。”奚墨意味不明地接了话。


    “还好吧。”阮夜笙眼中像含了一汪春水,这骨子里的媚只将人勾了个波澜渐生:“就算以前我有很多朋友,你却还是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奚墨:“……”


    她突然有点不自在,绷着脸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也对。”阮夜笙笑说:“最重要的是现在,现在是朋友就行。”


    奚墨低着头,默默地擦起了桌子。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阮夜笙说。


    “什么?”奚墨抬了下眼。


    “我今天在你这里睡,可以吗?”阮夜笙凑过去,软着声音问她。


    奚墨:“……”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刚听到阮夜笙这句话的时候,奚墨擦桌子的手就骤然顿住了。她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桌子表面,一动不动。


    像个真正的木头。


    阮夜笙看她那副明明都惊得呆住了,脸上却还是端着骄矜神色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笑,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不会吧,我不过是说了下想在你这睡,就被吓到了?”


    奚墨:“……”


    阮夜笙伸出食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奚墨回过味来,浑身被她这么轻轻软软的这一戳,似乎都发了麻了。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种奇怪的感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连忙后退两步,面色古怪地看着阮夜笙:“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阮夜笙无辜地耸了下肩,笑着说:“我看你都不动了,跟个木头似的,看能不能把你戳醒了。”


    奚墨的脸色更不自在了,慢吞吞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过了一会才说:“我没有被吓到,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在这睡。”


    “是不是不可以呢?”阮夜笙的眼底水光浮动。


    看着像是一种打商量的意味,实际上大多数人被她这么含春带媚地看一眼,都要酥了骨头,哪里还用商量,恨不得能直接答应她。


    不管心底有多少翻涌的心思,至少奚墨是个表面上冷静的人,她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说:“为什么?”


    她不相信阮夜笙会无缘无故地要跟她一起睡,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否则这也太突然了,感觉有点不符合逻辑。想必是有什么她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否则这逻辑链连不上。*


    “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阮夜笙有心逗她,故意先不说真实原因,而是继续笑:“这世上很多事都没有为什么的,或许就是突然有感而发,就决定了一件事呢?”


    “你不会。”奚墨看着她,十分笃定地回答:“你现在要跟我睡,肯定有原因,而且是很重要的原因,不然逻辑上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跟你睡?”阮夜笙的眼神瞬也不瞬地勾了她。


    奚墨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一起,睡在我的房间里。”


    “我又没说别的什么。”阮夜笙吃吃地笑起来:“你干嘛这么着急解释。”


    奚墨:“……”


    她转过脸,看着一旁,好半晌才说:“你说真实理由,我才会答应你。”


    阮夜笙看她认真起来,也不好再跟她开玩笑,说:“被你猜中了,我的确有我的目的。是和隔壁死去的人有关,隔壁死了人,还是昨天早上发现的尸体,刚才崔警官来问你之前,就已经将酒店和剧组上下都调查了一个遍,这个过程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完成,那么我想警方应该是很早就找到了这里,并且进行了介入。昨天我们入院了,不清楚情况,或许昨天警方就已经接手这个案件,并且对死者房间进行布控封锁。但刚才我们也看到了,门口并没有封锁线,警方也只是在暗中调查,还让你帮忙盯着,他们可能有什么发现,正在拿这个房间钓鱼。”


    奚墨听她说到这,心里顿时明白了阮夜笙的意图。阮夜笙的逻辑十分清晰,看来在崔嘉鱼问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冷静地盘算了这些来龙去脉,只是不事声张而已。


    但她不明白的是,阮夜笙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夜笙接着说:“警方或许在怀疑与死者有关联的什么人,会进入到隔壁房间里,这才没有封锁,只是会在里面设置监控。那么现在房间空出来了,谁都有可能入住,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进去找什么线索,对方心里应该会着急才是,毕竟入住了别的客人以后,对方能进去的机会就大大减少,而且还有线索被破坏的风险,那么对方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尽早进入房间。从时间和警方的态度来推断,对方暂时是没有得手的,但对方也不会多等,或许今天晚上,就会有什么动静。”


    奚墨皱了皱眉:“所以,你要借用我的这个房间,看看隔壁今晚的动静了?”


    “是。”


    “我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我先问两个最重要的,你会不会老实回答我?”奚墨的目光沉沉的。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阮夜笙却还是轻松地笑:“先问问看。”


    “第一。”奚墨说:“你认识隔壁的死者?其实昨天早上你看到死者照片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脸色有点奇怪,但我当时也没问你。”


    “我不认识她。”阮夜笙回答得十分认真:“我发誓。”


    “……不用发誓。”奚墨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郑重,说。


    “我是希望你能相信我。”阮夜笙的声音变轻了。


    奚墨回得严肃:“我之前就说过,我相信你。”


    阮夜笙的眼睛顿时弯了起来,像尝到了什么甜头。


    奚墨说:“既然你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对隔壁的情况这么在意?她身上有什么让你在意的点,还特地要今晚留在我这,盯隔壁的梢?”


    她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就醒悟过来:“难道是……死状?你以前见过类似的死状?所以想要调查?”


    那个女人的死状,的确是让人很印象深刻。她以前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样的死状,太诡异了,如果她以后再看到类似的死状,一定会有所联系。


    她会这样想,阮夜笙那么敏锐的一个人,应该也会这样才对。


    阮夜笙笑着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聪明,我每次想跟你卖个关子吧,都难以成功。一点也不有趣。”


    奚墨:“……”


    她沉默了片刻,说:“那以后你卖关子的时候,我就算猜出来了,也假装不知道,配合你。你会觉得有趣吗?”


    阮夜笙愣住了。


    “会吗?”奚墨却再度问她,仿佛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阮夜笙靠奚墨近了些,言笑晏晏:“你现在这样,就很有趣。”


    奚墨:“……”


    “对了,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我说会呢?”阮夜笙说:“你会怎么样,就真的这么配合我吗?”


    奚墨顾左右而言其他:“我还有第二个问题要问你。”


    阮夜笙知道她决计是不会再回答刚才的话了,憋着笑说:“嗯,你问。”


    “就算你是想要知道隔壁房间的情况,而留在我这里睡,你也没有监控设备,房间里的监控是警方设置的,我们接触不到。而对方如果要找什么线索,也不会弄出什么明显的声响,我们在这里听不见,更看不到,你怎么监视?”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阮夜笙说:“我有经纪人啊。不对,现在应该暂时算你的经纪人了,待会你还得把她叫过来。”


    奚墨:“……”


    ……又是颜听欢。


    她虽然看不出颜听欢的底细,但横看竖看,颜听欢都最不像一个经纪人。这个骚包神神秘秘的,三天两头的找不见人影,有这个经纪人就跟没有似的。


    阮夜笙见奚墨沉默着,故意惊讶起来:“你不会是听了我说什么想在这睡,就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睡在这里吧?”


    奚墨:“……”


    “我可没说过啊。”阮夜笙心里都快乐死了,嘴上说:“如果我在这里睡,听欢也要来的。没有听欢,这次监视隔壁也不可能成功,只有她才能办到。”


    奚墨沉着脸。


    “不高兴啦?”阮夜笙连忙道歉:“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的,让你误会只跟我一块睡,这是我的错。”


    “我没有误会。”奚墨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颜听欢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能监视到隔壁?”


    “等她来,你就知道了。”阮夜笙伸出手攥着奚墨的衣袖,轻轻摇了摇,讨起饶来:“别生气了,下次我要是只跟你一起睡,我一定跟你说清楚,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不让别人进来。”


    “你给我住口。”奚墨倏然扭过脸去。


    阮夜笙抿着唇,虽然真的住了口,笑得肩膀都在抖。


    眼看着奚墨似乎还在憋着那股子不高兴的劲,阮夜笙坐在一旁,偷偷发了一条消息给颜听欢,解释了来龙去脉。颜听欢是唯一知道她们交换了身体的人,要颜听欢配合,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只要说清楚,颜听欢就知道在奚墨面前怎么装了。


    颜听欢的消息很快就回过来:“放心,我知道了。”


    阮夜笙这才走到奚墨身边,说:“等你气消了,你就给听欢打电话,让她到这里来。待会我告诉你怎么跟她说,她一定会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奚墨转过脸来,盯着她:“你现在告诉我,怎么说?”


    “你告诉听欢,说你隔壁房间有线索,是她一直在追查的,再把你手机里那张死者照片发给她,她就明白了,让她吃完晚饭就过来。”


    奚墨依言照做,给颜听欢打了电话,发了照片,颜听欢欣然应允,说傍晚六点过来。


    “就算你觉得那个死者死状蹊跷,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死状,但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些?”奚墨总觉得阮夜笙身上藏着好大的谜团,问道:“这本来都是警方的事情。”


    她之前猜出阮夜笙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主动放弃演艺事业的。难道那时候阮夜笙遇到了什么麻烦,和她现在调查的这些事有关吗,阮夜笙到底卷入了什么事,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阮夜笙的笑意褪去,目光变得有些凄然,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她其实并不想隐瞒奚墨,希望能与她坦诚相待,但是很多事情,却是身不由己。


    奚墨观察了下她的神色,知道她正在为难,也不忍心逼她,只是道:“我只是好奇,你不用说,没关系的。那到时候颜听欢来了,我应该做些什么?你肯定知道她用什么监视办法,但是我并不知道,要是她来了以后,我不小心说错了话,就容易露馅。”


    奚墨还在担心露馅,她却不知道颜听欢早清楚她们两是什么馅,连馅料换了,也都一清二楚。


    “这也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她的监视办法是很特殊,你待会看了,千万不要觉得惊讶。”阮夜笙斟酌了好一会,才说:“听欢不是一般人,她是……养蝉人。”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奚墨下意识问道:“哪个chan?”


    “夏日蝉鸣的那个蝉。”


    如今的养殖业与传统的不同,根据不同的经济效用,催生了多种多样的养殖业。有见过养蟾蜍的,养蚕的,养蜈蚣,养蝎子,养竹鼠的,养蛇的等等,甚至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这养蝉的其实也有,只是不多见而已,基本上是用来入药,也有极少数地方有食用的习惯。


    奚墨听了,却更加满腹狐疑了。


    阮夜笙说的那个养蝉人,肯定和一般意义上“养蝉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奚墨皱眉:“为什么叫她养蝉人?”


    阮夜笙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我遇见了听欢,彼此因为一些事情熟悉了以后,她成为了我的好朋友。之后她告诉我,她是养蝉人,这个称谓是她自己说的,我也是一知半解的。她说我不用理解得那么透,毕竟她所经历的一切,还有她身上肩负的责任,和我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她以后一直都会帮我,但是我不用去过多地探究她,那并不是我能够去理解的世界,所以我也没有再多问她什么。”


    奚墨的表情有些僵硬:“我现在确实难以理解。”


    “我当时也是你这样的感受。”阮夜笙笑着坐了下来,慢慢地跟她解释:“听欢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奇妙所在。我们的生活很平和,但是实际上还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它们隐藏在我们常人无法触及的险峻之地。那时候我也不明白,但是自从认识了听欢,我才稍微知道了一点,也只是皮毛。”


    她顿了顿,说:“那些地方,虚无缥缈,只有极其极其少的人有本事前往。基本上是有去难回,而能涉足其中的,自然是有着非常厉害的能力的人。她们的体质也和我们不同,能够承受那些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困境,也可以深入险地,去探寻那些我们从来也无法企及的瑰丽世界。但我们只是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奚墨沉吟片刻,说:“所以颜听欢就是有本事去那种地方的人?”


    “应该是吧。”阮夜笙接着说:“这和她祖上有关,他们颜家一脉,从很久远的古时开始,就已经世代养蝉了。听欢说古时候,有很多神奇的部族,也有很多奇怪的职业,比如听欢家就是养蝉的,被外面的叫做养蝉人,还有养蛊的,被叫做蛊师,擅机关的,被叫做机关师。还有会布阵法的,会缩骨的,会制毒的,会炼尸的,赶尸的,甚至还有什么豢养邪物的,听起来还真是挺恐怖的。还好他们都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面,隐匿于世,我们也很难有机会接触,不然我们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不可思议。”饶是奚墨这么冷静的人,乍听下来,也忍不住惊叹。


    她是个演员,拍的戏类型多样,其中也不乏一些怪力乱神。但她一直都以为那些是剧本里面的虚构,现在阮夜笙却告诉她,那些也有可能是真的,她一时半会还真有点难以消化。


    阮夜笙苦笑了一下:“你不觉得我们两交换身体,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吗?我想,这或多或少真的是应对了听欢说的那些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我们难以理解的东西,只是我们离得很远。即使我们现在交换了身体,或许也只是触及了那么一点点的皮毛。”


    “幸好我们离得远。”奚墨说:“像那种身怀本事的人,时常游走在现实和那些虚渺之间,生活肯定跌宕起伏,很不平静。”


    “嗯。”阮夜笙点点头:“不过听欢说她其实并不算有本事,真正厉害的,她自己都没见过,只是在她家祖传的典籍中有所略闻。”


    奚墨凝眉琢磨了一会,说:“我突然有个想法。”


    “你说。”


    奚墨坐下来,双手的手指交握着,撑在桌子上,神情肃穆:“我们必须得尽快换回来,不然很可能如我们推测的那样,我们最终会死去,时间恐怕不多了。但是眼下一点头绪都没有,像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寻找懂这些不可思议的高手来解决?至少对方比我们要懂得多了,比如颜听欢说的那种真正厉害的人。”


    “你这个思路是很有道理,但是要去哪里找呢?”对于这些事,阮夜笙基本上都是从颜听欢的讲述中听来的,也有点茫然,说:“她家祖传下来的典籍里,倒是有说到过她祖辈遇到的两个人,是特别标注的,非常厉害。”


    “什么样的人?”奚墨问道。


    “没有提到名字,只是说是两个女人。”阮夜笙努力回想当初颜听欢跟她闲聊的时候透露的一些内容:“那两个女人都是一间古董铺子的掌柜的,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那时候颜家祖辈的听蝉祭上出了很可怕的大事,颜家因此折了不少年轻有为的人,幸好那两个女人当时在场,最后还是她们两出来帮忙解决的。颜家祖辈对这两个女人很感激,特地在典籍里记载下来,希望后辈们能记住。”


    “听你说的,颜家祖辈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让他们这么礼遇的那两个女人,本事肯定极其的了得。”奚墨语气有些沉重起来,说:“如果我们能遇到这样的人,说不定还能想到什么解决办法。但是她们都生活在遥远的古代,又不可能长生不老,早就去世了,我们也见不到。”


    “眼下我们只能找找别的了。”阮夜笙也感到很可惜。


    “既然颜听欢对这些见怪不怪,你有没有想过跟她说清楚真相,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换回来?”


    “你不怕被她知道吗?”阮夜笙没料到奚墨会这么想,饶有兴致地问。


    她在交换身体的一段时间之后,就跟颜听欢坦白了,就是想知道这件事怎么解决。


    但是颜听欢也束手无策。


    “你这么相信她,我想她也应该是可信的人。”奚墨看着阮夜笙的眼睛。


    阮夜笙朝她眨眨眼:“你这么信任我?”


    奚墨没说话。


    “那这样吧。”阮夜笙想逗她,心里憋起了坏,说:“等今天晚上这事过去以后,你去跟听欢说我们两交换了,我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但我会陪着你的。”


    奚墨:“……”


    “你是不是不想说?”阮夜笙神色有点楚楚可怜的,似乎是烦恼地叹了口气:“那我们就瞒着她,自己想办法好了。”


    奚墨冷了脸,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会去说的。”


    阮夜笙眼角勾起笑来。


    到了傍晚,冯唐唐给她们两送了晚餐来,坐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两个人吃过饭,继续在房间里看监控视频,顺便等待颜听欢。


    崔嘉鱼一整天都没有闲着,和几个弟兄待在酒店附近的面包车里,也在看监控。


    她把人手分为两拨,一拨人盯着死者张玉宁生前住过的那间酒店房间,另外一拨人则在看张玉宁尸体趴卧的那条街附近的监控。


    张玉宁尸体所在的位置没有监控,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崔嘉鱼查看了街道分布和张玉宁尸体的朝向,推断张玉宁临死之前,是从她身后的一条巷道里出来,一路走到路边上,这才死去。


    或许她在巷道里遇到了什么。


    那里的巷道有好几条,相互连通,有的连到了大街口。纵然巷道里没有监控,但是有的街口布置了,法医说张玉宁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五点,当时街上没什么人,崔嘉鱼打算查看附近街口的监控,尤其是和那几条巷道连通的,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行迹可疑的人。


    到了六点半,崔嘉鱼接到了一个消息,脸色顿时有了变化。


    她拍了下座椅:“赶紧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酒店前台发消息过来了,张玉宁的房间刚刚入住了一个新客人,现在在办入住手续。”


    “头儿,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崔嘉鱼把入住客人的身份信息发给其余几个警察,说:“丁其红,女性,四十八岁,是一个环卫工人。成誉,你去问问她工作的负责人,看是什么情况。”


    被叫做成誉的小警察立刻着手去办。


    他办事利索,过了段时间就得了信,回来说:“丁其红的负责人说,她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有上班了,电话也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上。还有件事值得注意,丁其红负责的清扫区域,就在死者张玉宁尸体所在地点的附近,像丁其红这样的,工作非常辛苦,凌晨四点半就要上街打扫。”


    崔嘉鱼把配枪带上,说:“再盯一遍张玉宁尸体所在街道附近的监控,看有没有出现丁其红的身影。让房间隔壁的人也注意了,待会我就过去,听我指示,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轻举妄动。注意行动隐蔽,不要惊动酒店的其他客人。”


    同一时间,奚墨的房间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奚墨走过去看了一眼猫眼,是颜听欢,便将门打开了。


    “阮阮。”颜听欢笑眯眯的,伸手就来抱她。


    奚墨知道她一向是个黏糊糊不要脸的性子,也习惯了,任由她抱了一下。


    关好门,颜听欢走进去,看着桌旁的阮夜笙:“哟,女神也在呢。”


    她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最近女神你跟我家阮阮在一起的时间,有点多的。”


    阮夜笙心里想笑,脸上还得继续端着:“林导让我们多对对剧本,肯定要多聚一聚的。”


    “哦,原来是对剧本呢。”颜听欢说着,突然啪嗒一声,把灯关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这突然起来的黑暗让奚墨有些惊诧,不过她也没有慌,只是问道:“关灯做什么?”


    “我这个电灯泡在这这么亮,你们还需要开灯吗?”颜听欢说。


    奚墨:“……”


    阮夜笙:“……”


    奚墨琢磨了下,虽然颜听欢是个四六不靠的,却也不会突然开这种玩笑,她突然关灯,应该是有她的原因,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在那等着。


    “我要放蝉了,怕吓到你们,还是关灯比较好。”颜听欢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了点凉意。


    第90章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奚墨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和阮夜笙不同,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养蝉人的称呼,更不知道所谓的“蝉”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颜听欢说什么“怕吓到”,就肯定不是什么外形像蝉之类的东西。


    借着窗子外面透进来的些许微光,奚墨能隐约看到颜听欢的脑袋动了一下。


    颜听欢的脑袋跟随往下低,手也抬起来了,最后捂住了她自己的嘴。


    一开始奚墨还不明白颜听欢为什么要捂嘴,之后却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在捂嘴,而是在从嘴里吐出什么东西,再拿手接着。


    那个什么“蝉”,居然是养在颜听欢的……身体里吗。


    饶是奚墨平常冷静,都觉得难以接受,后背沁出一身冷汗。


    过了片刻,颜听欢将手放了下来,像是平常那样站着。从她的轮廓表现出的悠闲来看,她或许已经放完蝉了,可奚墨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也没有听到半点异样的响动。


    但是却总觉得房间里多了点什么,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灯重新亮了起来,入目一片亮堂,映照着颜听欢的一张笑脸。


    颜听欢的眼神却是斜了一眼奚墨,再对着阮夜笙,笑得别有意味:“女神,你还好吧?这都怪我,因为事情比较紧急,我只能快点把蝉放出来,这一下子都没有考虑到你不清楚蝉的事情,肯定让你受到惊吓了吧,真不好意思。”


    其实阮夜笙早在短信里跟她说了,自己已经与奚墨坦白了养蝉人的相关,颜听欢却还得在这里先装装样子,走个过场。


    阮夜笙配合她演戏,说:“没关系,夜笙已经把你的一些事跟我说了,我也知道她要跟你一起监视隔壁的动静,你在这里随意就好,不用顾虑我。”


    “是吗?”颜听欢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你都知道了?”


    阮夜笙心说她这戏有点过了,却还是端着神色点了点头。


    “看来我家阮阮对女神你很信任啊。”颜听欢笑得像只大尾巴狼:“既然大家都清楚我是养蝉人,我在你面前也就不用那么藏着掖着。说实话,我和你们两不一样,不是演员,演技不好,最不喜欢隐瞒什么,既然都说开了,那我真的再自在也不过了。”


    说着径自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奚墨一直都没有动,目光却下意识四处逡巡起来,可惜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阮夜笙知道颜听欢的很多底细,她现在是阮夜笙的模样,自然不能贸然去问问题,可是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实在已经超出了她往常的认知,她不得不在意。


    还好阮夜笙了解她,贴心地帮她问出了口,向颜听欢说:“虽然夜笙跟我说了你是养蝉人的一些事,但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个什么蝉,已经放出去了吗?”


    “已经放出去了,到了隔壁房间里。”颜听欢也不客气,把这房间当自己家似的,拿起桌子上的一只蜜橘,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这怎么出去的?”阮夜笙接着帮奚墨问:“我都没看到你说的蝉,也没听到什么响动。”


    奚墨竖起耳朵,认真听。


    “这放出去的蝉,当然不能被轻易看见,否则不就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察觉了?从门缝里出去的,也是从门缝里进的隔壁。”颜听欢知道阮夜笙的心思,配合着做了解答,又剥开橘子皮,捏着一瓣橘肉送进嘴里:“唔,这吃起来还挺甜的。”


    奚墨心想,是通过门缝出入,看来那所谓的蝉,体型非常之小。


    “那到底怎么监视呢?”阮夜笙其实是知道的,当年她结识颜听欢的时候,就问过了,现在为了奚墨,她还得再问一次。


    颜听欢说:“我和蝉是一体的,只要我放出了蝉,蝉就是我的眼睛。它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现在隔壁的情况,我一清二楚。”


    “现在情况怎么样?”阮夜笙的目光变得有些锋锐起来。


    这句是她自己想问的。


    颜听欢吃着橘子,就像是在边吃边看电视,说:“现在房间里有一个女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面容沧桑疲惫,手上也很多茧子,应该是经常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人。”


    奚墨看得出阮夜笙对隔壁的情况十分在意。但是她以为阮夜笙现在扮演了自己,其实不太方便问太多隔壁有关的,就也帮着阮夜笙问了起来:“那个女人在做什么?”


    阮夜笙抿着唇笑,没再吭声了,由着奚墨帮她。


    颜听欢挑了挑眼角:“打扫卫生。”


    “酒店的工作人员?”


    “不是,没穿工作服。”颜听欢看得津津有味的:“看她打扫卫生的架势,翻箱倒柜的,还看床底下,应该是在打着打扫卫生的幌子,在找东西才对。”


    奚墨沉吟片刻,说:“那应该是死者之前遗落了什么很重要的物件,这个人想要找到。先让她找,警察现在肯定也在盯着,一旦被她找到,警察就会出动的。”


    “她找得很细致,估计要很久了。”颜听欢伸了个懒腰:“先休息吧,静观其变。”


    奚墨知道阮夜笙一直挂心这件事,不然也不会选择晚上睡在这里,特地关照说:“那有什么情况,你就立刻告诉我们。”


    “放心。”颜听欢斜眼看着她:“不过阮阮你对隔壁的事情在意,我可以理解,怎么女神也愿意一直跟你在这等着呢,还挺齐心的。”


    奚墨:“……”


    顿了半晌,她说:“奚墨也挺好奇这事的。”


    “哦,原来是好奇。”颜听欢又憋了坏,看着阮夜笙:“那女神你什么时候回去呢?这盯梢的事情说不准,得看她能不能找到,没准要盯一晚上的。”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阮夜笙不急不缓地接了招:“我就睡在这,想及时看到进展。”


    “女神的求知欲我很佩服,但是你睡哪?”颜听欢说:“就一张床,我们不会三个人挤在一起睡吧?”


    奚墨:“……”


    阮夜笙微笑:“反正我要和夜笙一起睡,至于夜笙愿不愿意跟你一块睡,那我做不了主。”


    奚墨:“……”


    颜听欢就看向了奚墨:“阮阮,你说呢?”


    奚墨走过去,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了一口,才冷着一张脸,说:“别问我,我睡椅子。”


    阮夜笙:“……”


    颜听欢:“……”


    奚墨在外人面前,终于摆出了她平常的模样,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床就在那,你们自己安排。”


    在别人面前演戏还好,在颜听欢面前,她只觉得如坐针毡,颜听欢和阮夜笙太熟了,又远比冯唐唐要精明,她在应对之余,时刻都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看出来。


    尤其是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颜听欢坦白,说清楚自己和阮夜笙交换了的事实。颜听欢比她想象的有本事多了,还会操控什么蝉,就算颜听欢还不知道换回来的方法,但是至少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奇怪,多一个这样有能力的人一起商量,总比她和阮夜笙两个人茫然无措的好。


    再加上阮夜笙那么信赖颜听欢,思来想去,颜听欢都是知道真相的最合适人选。


    早说晚说,还不如现在就说。


    奚墨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目光沉沉地看着颜听欢:“反正监视的时间还很久,我们也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做的,我现在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到以后,千万不要惊讶。”


    阮夜笙看着她这严肃的神色,知道她是要准备摊牌了。


    “什么事?”颜听欢继续专心吃蜜橘。她闲得慌,现在都吃上了第二个。


    奚墨看她半晌,终于说:“我不是我。”


    “什么?”颜听欢什么都明白,却装起傻来。


    如果被奚墨知道,阮夜笙早就告诉了她真相,奚墨被耍了这么多次,绝对要把她们两收拾一顿。为了她阮阮的幸福,她得将这事圆好了。


    阮夜笙也看着颜听欢,做足了戏:“我也不是我。”


    “这什么意思?”颜听欢戏很足,不去做演员实在是屈才。


    奚墨指着阮夜笙:“我其实是她。”


    阮夜笙看向了奚墨:“她其实是我。”


    “等一下。”颜听欢演戏越发上了瘾:“什么你是她,她是你,我都糊涂了。”


    奚墨轻咳一声,感觉到了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说出口,竟然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解脱,她说:“我的意思是,我是奚墨,不是阮夜笙,是因为有一天我和阮夜笙交换了身体,我才变成了她。”


    阮夜笙说:“对。为了避免被别人看出来,我和奚墨只能扮演对方。”


    颜听欢又吃了一瓣橘子,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她们两人,最后落到奚墨身上:“所以这个意思是,我家阮阮的身体,现在是女神你的了?女神你的身体,现在也是属于我家阮阮的?”


    奚墨:“……”


    虽然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但是听上去好像怎么都觉得奇怪。


    颜听欢咂摸了下嘴:“哇哦,好刺激。”


    奚墨:“……”


    你是不是又有病了!


    她压下快要冒出来的青筋,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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