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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阮夜笙低头看手机看得正专注,没防备奚墨突然出声了,吓了一跳,手机差点都没拿稳。不过她心理素质一向过硬,手指微一用力将手机攥稳了,抬头看着奚墨,先是微愣,跟着嘴边牵出一抹安心的笑来。


    因为总是要扮演奚墨,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很警惕,生怕自己有什么差错导致露馅,久而久之难免会疲累,也只有在奚墨面前她才没有任何负担,有种不需要掩饰的自在感。


    “你怎么尾随我呢?”阮夜笙眨眨眼。


    奚墨冷冷道:“请注意你的措辞。”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阮夜笙一眼,径自将洗手间里每一个隔间的门都试着推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人才放心。


    “谨慎。”阮夜笙把手机收了起来,笑着看奚墨这一系列的动作。


    奚墨跻身一线顶端那么多年了,那么多狗仔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踪她,想挖她的料,以此博眼球来赚笔大的,可惜也不知道怎么的,奚墨的料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难挖。


    奚墨没有绯闻,于是那些狗仔们以前常年蹲点跟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拍到的所谓奚墨的料,大多都是这种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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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大吃瓜群众每次看到有关奚墨的爆料都崩溃了似的,恨不得把那些狗仔揪出来暴打一顿。说好的宇宙级别的让人小心脏都颤抖的超级大料呢?每次都拿奚墨逛街吃饭买东西的料糊弄人有意思吗!


    “卓X,你这个废物!蹲了人大半年就蹲了这种废料出来?枉称中国内地第一狗仔!”


    “是个人就要吃饭逛街穿衣服,能不能爆点给力的!浪费我流量!”


    “哪天谁能实锤爆出奚墨的恋人是谁,我就直播吃三百斤生大蒜头!注意!是实锤啊!可别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忽悠我们老实人了!”


    “那个我说奚墨是不是有孤独癖啊,每次爆料的画风真是清奇。”


    吃瓜群众怒了,粉丝们却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抱走我们家每天都在爆料里专业独自吃饭独自逛街的女神!”


    “昨天不是说有大料周三见吗?爆一个啊,倒是爆料一个我们看看啊哈哈哈哈哈哈!”


    “女神就是女神,一股清流哈哈哈哈哈!”


    想挖奚墨的料难度系数那么高,就是因为奚墨心思缜密,私生活又很冷僻闭塞,也没什么交际圈,基本上偷拍不到什么能博眼球的东西。甚至有的狗仔跟她跟久了,还产生了奚墨可能还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的诡异想法,毕竟怎么会有明星谨慎到这种地步,这哪是怕被人挖料,这简直是怕别人要她的命。


    “隔墙有耳,当然要注意。”奚墨板着一张脸。


    阮夜笙点点头,装出一副虚心接受教育的模样。虽然确认了洗手间没有别人,但在外面还是不要多说什么惹人怀疑的对话来,之前那样在酒店房里私下说倒是没关系。不过她看着奚墨那副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就想笑。


    “我换个措辞问你。”阮夜笙笑着说:“你跟着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就不能来用洗手间?”奚墨反问。


    “当然可以。”阮夜笙继续笑眯眯地接受奚墨的嘴硬。


    静了片刻,奚墨才说:“看你吃完晚饭走得挺急,神色匆匆的,以为你遇到了什么要紧事。”


    阮夜笙拿出手机,低头在备忘录里输入了不方便说出声音的一句话,拿给奚墨看:“就知道你关心我。”


    奚墨:“……”


    阮夜笙笑得更欢了,眉眼都像是能飘出花瓣来,奚墨也拿出手机,绷起面容打了两个字给她看:“闭嘴。”


    阮夜笙心想她怎么那么可爱,憋着坏继续打字:“我嘴的确是闭着的。”


    于是奚墨打字:“住手。”


    阮夜笙:“……”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突然拿出手机来通过打字的方式无声对话,被别人看到也难免要觉得奇怪,阮夜笙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说:“也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今天官宣的资讯,饭桌上那不是不方便么。”


    奚墨拿她没办法,说:“别在这待着了,待会有人来了。去休息室吧,我陪你去。”


    阮夜笙见奚墨主动说陪她过去,眼中一喜,奚墨看了看她,转身走出洗手间,阮夜笙赶紧跟了上去,和她肩并肩往前走。经过走廊的时候,旁边暂时没有行人,阮夜笙贴靠过去小声和奚墨说着悄悄话:“你还别说,我刚真是要憋坏了,大家都在低头看手机,就我不行。”


    靠得太近了,阮夜笙的呼吸呵过来的时候温暖中带起一丝撩动的痒,奚墨不动声色地将耳朵偏开了些:“我也没看。”


    “你是没看,可是你一直竖起耳朵认真听他们讨论,该知道都知道了。”


    奚墨:“……”


    你不好好吃饭光看我做什么!


    “以后要是吃饭的时候实在想看手机,就看吧,别憋着。”奚墨话音中略有无奈。


    “不行。”阮夜笙“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这样会破坏你高岭之花的形象。”


    奚墨:“……”


    “你刚才看到沈轻别微博了么?”奚墨皱眉道。


    “看到了,刚才就是看的这个。”


    “你觉得她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没有啊。”阮夜笙眼神有点乱飘:“可能就是帮严慕宣传吧,她不是和严慕关系好么。”


    奚墨没再说话了。


    “我其实……”阮夜笙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什么?”奚墨转过脸,看向她。


    阮夜笙似乎考虑了一下,才悄声说:“就是路清明和我说过几天有一些通告要赶,暂时得离开横店,不过忙完之后我还能有两天休息,你有空么?能不能教我骑马?”


    奚墨本来就会马术,而且还很精湛。她从小在豪门世家长大,她父亲擅长马术,时常会和一些商界政界的风云人物去马场骑马,有时候也会把她带上,于是她也被父亲要求掌握马术这一项技能。


    大部分演员不会骑马,甚至很多演员觉得害怕,要是从马上摔下来摔残了或者毁容了就完了,而骑马这项运动又不是短期内可以速成的,所以就出现了演员们骑在一个只有上半边身子的假马身上拍戏的情况,拉远景就让替身骑马完成。


    为了展现速度感,有时候这种上半截身子的假马还会被放在行驶的卡车上,于是演员们在假马上抖动身体假装骑得起劲,大声激动地喊出戏里的一些奇怪台词。有些时候,观众们都不理解这些台词是怎么出来的,又是用怎样的信念感喊出来的,但偏偏就这样上了电视。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


    而正因为奚墨会骑马,后来她拍戏的时候,敬业如她很少会使用假马或者替身拍摄,基本都是她亲自上场,除非一些戏骑马拍摄的时候危险系数大,或拍摄时追拍移动的马匹时操作困难,她才不会上去。阮夜笙就不会骑马,但是这次绥廷里有骑马逃避追杀的外景戏,虽然设定里邓绥也不会骑马,是定厄从后面抱着她骑的,不过阮夜笙也还是需要上马的。


    林启堂让统筹安排剧本页的时候过来问过,看看是部分引入真马拍摄,以便后期剪辑会更真实,还是全程用假马和替身配合后期特效来处理。路清明当时在场,他一直习惯了奚墨亲自骑马,这次又只是坐在真马上面拍一些镜头而已,更加没什么,所以就说可以用真马,而轮到统筹问奚墨的时候,奚墨发短信问了阮夜笙意见,阮夜笙回复说可以,再加上奚墨对自己的马术又很自信,也就十分自然地答应了引入真马的安排。


    奚墨略有讶异道:“当时我问你的时候,你说可以,我还以为你学了骑马呢?以前没拍过骑马戏么?”


    “我不会。以前也没拍过几部戏,戏里也没有需要骑马的。”阮夜笙对自己曾经短暂早夭的星途倒是很坦然,道:“之后你也知道了,我过气了,没戏拍。”


    奚墨对阮夜笙的经历也有点惋惜,声音放柔了一些:“如果你当时回复我说你不会,我就不答应统筹用真马入镜了。你那时候怎么会说可以的,到底怎么想的?”


    这一次奚墨倒是不担心,她可以代替阮夜笙应付,只是她考虑得比较长远,就怕以后身体换回来了,大家已经对“阮夜笙会骑马”有了一个既定概念,万一以后别的导演知道阮夜笙会骑马而让她拍几个骑真马的镜头用作剪辑,可阮夜笙本来就不会骑马,那就不方便了。


    她可以帮阮夜笙做很多阮夜笙本来做不到的事。


    也想帮阮夜笙做到。


    但是如果以后一切回归原貌,阮夜笙到时无法应付,那她还不如不帮她做。


    免得给阮夜笙添麻烦。


    “因为我知道你会骑马啊。”阮夜笙答道。


    “可你换回来以后还是不会骑马。”


    “所以我才让你教我骑马啊。我学会了不就没关系了?”阮夜笙眼里有些狐狸精似的狡黠妩媚。


    奚墨:“……”


    “而且你马术那么厉害,我根本不会,要是万一别人觉得奇怪怎么办?我觉得我还是需要学骑马,免得露馅。”


    “行。”奚墨只好答应了:“等你到时候忙完回来,我教你。就先别回横店,到我家马场去,那里狗仔拍不到。”


    虽是答应了,奚墨却隐隐觉得阮夜笙刚才欲言又止的并不是要她教骑马的这件事,而是别的。


    不过阮夜笙没说,她也不好问。


    “那太好了。”阮夜笙凑她更近了些。


    奚墨再度偏开耳朵,压低声音道:“别总在我耳边说话。”


    “这不是怕别人听到露馅么?”阮夜笙声音更低了。


    奚墨也跟随压得更低:“你这样别人更觉得奇怪。”


    阮夜笙的声音这下低得不行了,脑袋贴过来,几乎是用一种能勾到骨子里去的气音轻轻说着话:“剧组现在都知道我们俩熟,谁规定熟人之间不能说悄悄话了?”


    柳于丝吃完饭从包厢出来,兜头就看见奚墨和阮夜笙肩并肩往这边走,两人脑袋挨着,相互悄声细语。


    柳于丝:“……”


    反正柳于丝看阮夜笙横竖就是不顺眼,官宣的时候自己的番位明明比阮夜笙靠前,谁知道今天网上数不清的网友都在讨论阮夜笙的美貌和很久以前的作品,阮夜笙排在热搜十分靠前的位置,远远甩开自己一大截。现在她看到阮夜笙边走边说悄悄话,顿时就觉得阮夜笙有病。


    只是怎么奚姐也跟着有病起来了?


    “奚姐你好。”柳于丝热情问候大咖位的影后,又语调平平地问候另外一位:“阮小姐。”


    奚墨原本听阮夜笙说悄悄话时是全程绷着脸,阮夜笙倒是眉眼揉的笑意像是要溢出了,这下看见柳于丝过来打招呼,两人顿时站直身子,同时一秒变脸。


    奚墨微笑着和气道:“柳小姐你好。”


    阮夜笙恢复以前奚墨那种不咸不淡的神情,轻轻点了个头:“柳小姐。”


    然后两人沿着走廊继续向前走。


    留下柳于丝一人愣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气啊。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几天之后,阮夜笙走了。


    这一走,冯唐唐,路清明,顾栖松也全都跟随走了。尤其是颜听欢整天也不知道在瞎忙活些什么,这些天更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可能晚上根本就没回去,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经纪人有几乎等于没有。


    定厄在绥廷里的戏份大部分都是和邓绥一起的,阮夜笙离开后,奚墨的很多戏也就没法拍,林启堂将她能拍的部分拍掉之后,也给她放了假。


    自从进了剧组之后,她除了拍戏就是拍戏,虽然累,每天却都过得很充实。要知道她刚套上阮夜笙这身皮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闲出病来,现如今终于有戏拍了,在剧组的日子对她而言自然是值得珍惜的,渐渐的,也习惯了身边那几个熟脸的存在。


    然后身边突然一下子少了那么几张熟悉脸孔,加上放假空闲下来,她又有点不习惯了。


    奚墨不想太闲,毕竟人一闲下来,难免容易想别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想些什么,就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为了避免这种空落,她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琢磨着对面那条街上的水果店老板这几天也该有消息了,就去了水果店一趟。


    “阮小姐,又来买水果啦?”水果店的老板拿了奚墨不少好处,办事办得卖力,招呼也招呼得热情。


    奚墨点点头:“还和以前一样。”


    “你等一下,我去准备。”


    不多时就准备好了,老板递给她两大袋子水果,又悄悄塞过去一个移动硬盘:“这是这几天的份。”


    奚墨都接了过来,将移动硬盘塞进包里,道:“谢谢。我下回再来,请不要有遗漏的。”


    “放心,我这每天都给你记着呢。”


    回到酒店房间,奚墨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刚拿到的移动硬盘,点开里面的东西查看起来。


    这是很枯燥乏味的一件事,费眼又费脑,普通人很难对着这些东西专注地看上一天,可能看个十几分钟就想放弃了,奚墨却很喜欢这种专注。


    专注可以让她不用去想别的。


    她时间一大把,边看边做记录,记录分析做了许多页,一直忙到很晚。在酒店餐厅一个人默默吃完晚饭,一个人回到房间,之后又是大把的时光,不知道该去哪里,怎样都不快活。


    奚墨只好点开网页,开始上网。


    阮夜笙不在的这些天里,她总是下意识在网上查看和“奚墨”有关的新闻。她以前本来就是媒体焦点,随便逛个街后面都能跟来一排狗仔,如今阮夜笙成了她,想要看阮夜笙的消息那是最容易不过了。


    透过网络,她看到了阮夜笙代替她出席的各种行程。


    看到阮夜笙今天在哪里拍广告,明天又出席了什么新品发布会,看到了闪光灯下恰到好处微笑的阮夜笙,看到了在层叠的话筒前大方得体讲话的阮夜笙,看到了在机场被接机粉丝们围得水泄不通的阮夜笙,看到了……


    都是阮夜笙。


    感觉全世界看奚墨的新闻都是为了关注奚墨,唯独她一个人,看自己的新闻,却只是为了关注“奚墨”这副皮囊底下的这个阮夜笙。


    她越看越心烦意乱,可能真的觉得自己有病了。


    该吃什么药才好?


    连续这么几天下来,奚墨口腔里长了个小水泡,疼得不行。她向来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稍微一点小问题就要立刻解决,如今面对阮夜笙的身体,也依然保持着她的习惯。


    奚墨去了趟医院,挂了个号。阮夜笙过气了,奚墨顶着这张脸走到路上没什么人会认出来,这大概算换身体后所尝到的一个好处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反侦察似地躲狗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医生检查之后和蔼地问她:“这几天是吃什么辛辣上火的东西了?”


    “没有,我一般吃得比较清淡。”


    医生又问了她几句,了解情况,奚墨一一回答了。


    医生最后说:“那也可能是你这些天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憋在心里。其实人一着急,也是会上火的,情绪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奚墨道:“没什么着急的事,我不着急。”


    她又绷着脸重复:“我一点也不着急。”


    医生:“……”


    “好,好,你不着急。”医生一头雾水,给她开了点清热去火的药,又嘱咐道:“请保持心情愉悦,这是小问题,很快就会好的。”


    奚墨道声谢,拿着药走了。


    回去后一边吃着清热去火的药,一边继续上火。


    阮夜笙每天都忙得连轴转,却也在那掐着日子,在手机里定了个提醒,每天睡觉前都看一遍。


    奚墨家的马场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去的,奚墨竟然会邀请她去自家马场,还教她骑马,阮夜笙越咂摸这里头的滋味,就越想笑,将脸埋在枕头里暗自高兴,只盼着约好那一天的到来。


    约定日来临的前一天,阮夜笙神采奕奕的,虽然看起来还是以前奚墨那副淡淡的模样,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好像是要开出花来。冯唐唐每天跟在她身边,看着她这副即将要开花却又故作高冷的模样,想问又不敢问。


    “机票订好了么?”阮夜笙问冯唐唐。


    “订好了。”冯唐唐小心翼翼地说:“奚姐,你今天这都问我五次了。”


    “是么?”阮夜笙挑起眼角瞥了冯唐唐一眼,低头继续看路清明给她资料。


    路清明道:“明天就走了,你不回横店,要回公司么?”


    “不回。”阮夜笙没有抬头,道:“我还有重要事要去做。”


    别看路清明每天看着西装革履,业内精英的,其实对奚墨操碎了心,他不免多问了一句:“什么重要事?”


    “骑马。”


    路清明:“……”


    ……这是有多重要?


    次日下了机,阮夜笙直奔奚家马场。


    奚墨昨天晚上已经给她发了马场的地址,还把马场的一些员工,设施位置等详细情况全都告诉了她,分条列目,发了长长一大段,免得她以奚墨的身份进去之后遇上里面的员工,会因为不明情况而引起别人的奇怪。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奚墨不怎么和她聊天的,现在满屏幕都是奚墨发过来的文字,如果阮夜笙的心里有个装裱空间的话,她一定会把这些文字全都裱起来,挂满心房。


    马场处在郊区,下机之后还见到几个狗仔锲而不舍地跟着,车开到马场附近之后就没见到他们的影子了。阮夜笙想起奚墨和她说过马场狗仔拍不到,料想那些狗仔可能不是躲起来了,而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不能跟过来。


    阮夜笙拎着包,默默站在马场外面等着奚墨。


    刚进绥廷剧组的时候天气酷热,拍了那么多天戏,她又离开了一阵,现在已经温度已经不如当初那么高了,不过仍是热的。不过好在今天天气不错,苍穹很高很蓝,天朗气清,眼下那些落叶乔木还保留着一年中最繁茂葱绿的模样,青翠挺拔,等到以后秋意来临,它们也将被渐渐地染上金黄或火红。


    风里隐约有树叶的气息,吹起阮夜笙的长发,她看着来时的那条道路,看着风的方向。


    道路远方出现一点黑点。


    黑点越来越近了,慢慢能看到一辆车的轮廓,一直往马场这边开,驶向旁边与马场配套修建的大型车库。


    阮夜笙没有迟疑,朝那辆车跑了过去。


    奚墨开着车转了一个弯,开往车库门口,透过反光镜,她看到了跑过来的阮夜笙。明亮的光照在反光镜上,反照出耀目的光点,这光令镜中的阮夜笙看上去有些迷离和模糊,也晃得奚墨眯了下眼。


    车轮缓慢转动,奚墨从车窗探出头去,这一望仿佛时间也跟随变缓了,空气舒朗清澈,叶尖带了些微卷曲的树叶飘落下来,落在阮夜笙身后的路上,又被风吹远。


    奚墨踩了刹车,停下来。


    阮夜笙得以停在她车窗外,有点微微的小喘息,脸颊也泛了点红上来。


    奚墨看着她额头上有些细细的汗,低声道:“跑什么?穿着高跟鞋,不怕把我的腿摔折了。”


    阮夜笙弯下腰来,扶着车窗笑:“我以前穿过高跟的演出鞋跳舞的,平衡好,你不用怕。”


    “嗯,你还挺能的。”奚墨端着神色。


    “你想我么?”阮夜笙目光盈盈地问她。


    奚墨:“……”


    “我们现在是朋友吧?”阮夜笙看她脸色一瞬间有点僵,笑了下,又说:“朋友好些天不见,应该会有点想念吧?”


    朋友。


    奚墨这才好像回过了神,低声道:“……嗯,朋友的想念么?算有点吧。”


    阮夜笙一直看着她,仿佛她说什么,阮夜笙都高兴的。


    “我去停车,你等我一下。”奚墨重新发动车子。


    阮夜笙点点头,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她。


    停好车,奚墨走出来,两人并肩朝马场里面走。马场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们看见阮夜笙进来了,都朝她弯腰鞠躬问好,阮夜笙演技一流,向他们点点头,又介绍奚墨道:“这是我朋友,阮夜笙,今天带她过来玩。”


    奚墨以前见过这些人无数次,名字倒着都能背出来,这下装作第一次见面,微笑地朝他们打招呼。


    “你们去忙,我带她进去就好。”阮夜笙神色自若地说:“她是第一次骑马,待会我教她,她不好意思有人围观,你们就不要到三号训练场去了。”


    工作人员们说声好,散开了。


    “我看你还是挺好意思的。”人一走开,奚墨才道。


    阮夜笙:“……”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我们先到马房去,给你挑一匹合适的马。”奚墨领着阮夜笙前往马房。


    马房宽敞高阔,主要以原木色和浅咖色为设计基准,透着低调的奢华,采光非常好,因为每天都有许多专人负责打理,这里面洗刷得一尘不染,也不像一些马场那样有什么比较明显的味道。


    两边是分割成一间一间的马厩,中间留着宽阔的过道,阮夜笙沿着过道一路看过去,白天的时候马厩外栅门都是开放的,两边有不少的马都从马厩内门探出脑袋来。这些都是千挑万选的好马,每一匹所在的马厩上挂着马匹名字,有些马的鬃毛还被编织成各种漂亮的辫子,毛上修剪出别出心裁的标志。


    这里的马过得比人好。


    这是阮夜笙看过后的第一印象。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马?”奚墨在旁边问她。


    “我都可以的。”阮夜笙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很亲密地和奚墨说着话,言笑晏晏的。以往阮夜笙要是这么亲密,奚墨或多或少都会下意识拉开一定距离,这次倒是很配合,阮夜笙有时候快挨到她的身子了,她也没躲。


    直到阮夜笙看到了一匹黑马,这才停下脚步。


    这匹黑马实在是太打眼了,威风凛凛仿佛黑色战神,周身乌黑油亮,犹如丝绸锦缎,一丝杂毛也无,连所在马厩都比其它马厩要宽敞得多,可想这匹马在马房里的地位。


    “它可真漂亮。”见到美好的事物,阮夜笙忍不住低声赞叹起来。


    黑马从马厩门的口子处伸出脑袋,一直望着阮夜笙,一动也不动的,像凝固的一道黑影。


    阮夜笙曾被很多人目不转睛地盯过,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马目不转睛地盯了,她除了觉得有趣之外,又感觉有点隐隐的瘆人。


    “它一直在看我么?”阮夜笙低声说:“它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当然是在看你了。”奚墨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是我的马,跟我很久了,在它眼里,它以为你是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夜笙说:“我是说它不是在看你,它就是在看我。”


    这话语言模糊,奚墨皱了下眉,或许是在思索什么,没吭声。


    阮夜笙或许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点绕来绕去的,沉默了。


    心里那个想法却一直萦绕不去。


    它可能不是在看奚墨的外貌,它好像是在看自己藏在奚墨身体里的魂。


    黑马望了阮夜笙好一会,这才又转头望着奚墨,刚才那种盯阮夜笙时的肃杀压抑感顿时扫去,状似自在地喷出一个响鼻来。


    阮夜笙走到这匹黑马面前,看了下旁边的名字木牌,上面写着“獬骓”。


    “我可以摸一下它么?”她问奚墨。


    奚墨点点头:“当然,它原本就是我的马,很听我的话,别人一般不能碰它的。不过你现在是我的形象,放心摸就是。”


    阮夜笙想了想,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去摸獬骓。


    獬骓突然狂嘶一声,马房高阔,声音一下子仿佛要撕裂空气,冲出马房高顶,獬骓的马蹄也胡乱踢了起来,狂躁不已。


    经过之前的猜测,阮夜笙虽然对这种情况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这下也免不了吓了一大跳。要知道马匹本来就具有某种程度的危险性,尤其是烈马,发起狂来随便一下就能踢死人,即使现在獬骓被关在马厩里,不会真出什么事,但那种突然爆发的狂躁也能瞬间勾起人心底的恐惧。


    奚墨几乎是刹那间做出反应,下意识将阮夜笙往后一拉,左手往前挥了挥,打着驯马时的手势,右手往后揽住阮夜笙,将她护在了身后。


    阮夜笙缩在奚墨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来,盯着眼前状况。


    奚墨往前挪动着步子,阮夜笙也像是软粘糕黏着她似的,脚步跟随往前动,亦步亦趋。


    感觉后面像贴着个甩不掉的粘糕,奚墨有点无奈,不过事态紧*急也无暇顾及,她赶紧伸手攀上獬骓的头,像往常一样轻轻安抚起来:“嘘……没事,没事的。”


    獬骓感受到奚墨熟悉的手法,低头看着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奚墨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下一秒感觉身后的阮夜笙正紧紧抱着她的腰身,几乎像条蛇似的圈住了她,脸颊贴着她,她顿时又紧绷起来了。


    奚墨动了动,阮夜笙却不动。


    “松开。”奚墨又挣了下,甩不脱,她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下阮夜笙,提醒她松手:“没事了。”


    阮夜笙就是不松开:“我好怕。”


    奚墨:“……”


    “有人要来了。”奚墨说。


    阮夜笙立刻松手了,从后面走过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撩耳边的头发。


    “不是好怕?”奚墨盯着她。


    阮夜笙眨了眨眼:“有人来了,人一多就不怕了。”


    她说着环视了下四周,眼下这片区域其实还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她当然清楚是奚墨借此事想让她松手,但是刚才马叫声响动那么大,肯定很快就会来人了,她知道其中的分寸。


    “你现在知道我之前说的话的意思吧?”阮夜笙又说。


    奚墨点了点头,看脸色也知道很在意这事。


    虽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阮夜笙对这事还是有点讶异的:“它真的认出来了,它竟然知道我不是你。”


    奚墨沉默了片刻,说:“獬骓跟我的时间很长,对我特别熟悉。我想估计是你刚才在过道里和我说话的时候,表现得不像是平常的我,被獬骓看到了,它很精的。”


    动物和人不同,拥有敏锐的天性,很容易发现它们觉得异常的地方。


    尤其是狗和马这种,特别有灵性,又对主人特别忠诚,平常主人什么样它们是一清二楚的,一旦主人有什么异样,它们就会表现出高度的警觉。古时候很多将军都有自己的爱马,曾经有位将军被敌方奸细杀害,奸细易容成这将军的模样妄图取而代之,结果去骑马的时候被将军的爱马认出来了,那马默默等那人坐上去,行到半路才突然发狂,将那奸细摔下马去,直接踢死了他。


    “刚才看到你摸它的手法,它肯定确认了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阮夜笙笑道:“我其实很喜欢它,但是没这福分选它了,它不喜欢我,不会让我接近的。”


    奚墨见她笑意中还是有些微的惋惜,不由安慰说:“獬骓怕生,以后相处久了,它会同意的。”


    阮夜笙笑看着她:“我懂了。就是久了就生情了?”


    奚墨:“……”


    ……你懂什么懂。


    ……说这话时为什么看着我。


    负责这片区域的工作人员们听到马叫声赶紧跑过来了,阮夜笙淡定自如地和他们解释了下情况,就说她朋友第一次过来,不小心惊了马。本来獬骓脾性就有些难伺候,见到生人有时候是情绪波动比较激烈,那些工作人员当然深信不疑,眼看事情解决,他们便听从阮夜笙的话离开了。


    幸而其它很多马都不像獬骓那样警觉,它们将阮夜笙认做了奚墨,表现得很和善,两人最后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出来。


    奚墨道:“待会有人带它去套马鞍,我们先去换衣服,然后直接去三号训练场。”


    “好的。”阮夜笙欣然应允。


    奚墨走了几步,感觉她没有跟上来,回头道:“怎么不走。”


    “我腿软。”阮夜笙略微弯了腰,揉了揉腿说:“之前好怕,吓到走不动了,要是你来扶我一下就好了。”


    奚墨:“……”


    奚墨盯着阮夜笙的眼睛,说:“你本来就感觉到了,猜到獬骓有可能知道你不是我而反应过激,还特地要去摸一下验证,当时胆子不是挺大的?这会就腿软了?”


    “当时没想到它那么烈,当然不怕了,后面才吓到腿软的。”


    “不扶了。”奚墨冷笑道:“我看我还是抱你过去?”


    “好啊。”阮夜笙直起腰身,更加欣然。


    反正她了解奚墨,从这语气来看,就知道奚墨并不会真的过来。


    奚墨径直朝她走了过去,看了她一眼,弯下腰,就要去抱她。


    看这个姿势,好像还是打算拦腰抱。


    阮夜笙:“……”


    她瞬间呆住了,感觉到奚墨的手碰到了她的腰,只觉得腰身那里的毛孔像是突然要炸起来似的。她是喜欢奚墨碰她的,喜欢得不行了,刚才奚墨将她挡在身后保护她的时候,手也碰到了她,还有之前粉丝性质的拥抱,每一次肢体接触都让她感觉欣喜和幸福。


    但是这次实在是太突然了,她根本未曾料到,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下意识就攥住了奚墨的手,说:“……停。”


    奚墨停下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你刚不是说,‘好啊’?怎么又‘停’了?”


    阮夜笙:“……”


    奚墨道:“看起来腿并不软,也没有好怕。”


    阮夜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开始只是惊到了,这下回过神来,恢复了笑容说:“刚才只是没想到你会真的过来,就暂停了下,现在继续。”


    “我给的机会,只有一次。停了就没了。”奚墨依然是绷着脸,唇边却有了点别样的弧度,很快又消失。


    “好,那我只能下次争取再创造机会。”阮夜笙故作惋惜地笑说。


    她心里以为她已经很了解奚墨了。


    现在才觉得,她可能并不了解。有的时候,她对奚墨的想法其实也无法确定,多是靠猜,但也怕自己猜错了。


    她以为这只是奚墨针对她那番腿软的胡言所做的回敬,就像是往常那样,但现在她又有点怀疑,奚墨刚才有那么一瞬是真的想抱她么?


    还是这也只是自己的希冀而已?


    她希望如此,所以听奚墨的言谈,看奚墨的动作,她都难免带上这种期望,将其染色修饰一番,产生臆想?


    奚墨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要走了。


    阮夜笙收拾心思,跟着她前往另外一栋楼,这栋楼是休息用的,平常也用来会客招待,二楼设了主客分用的更衣区。


    工作人员给她们上完茶水点心,走开了。


    奚墨领着阮夜笙进入她专属的更衣室,打开衣柜,里面一排排不同颜色样式的骑马装,全都是为奚墨专门量身定制的,几乎迷了人眼,另外一边是配套的骑马帽,马靴和手套也有专门放置的靴柜和手套柜,严谨地分门别类。


    “挑你喜欢的吧。”奚墨说。


    阮夜笙目光扫视了一圈,又落回奚墨脸上,声音轻飘飘地说:“你让我挑喜欢的,我去挑了,那被挑的那套骑马装就一定会喜欢被我挑么?”


    奚墨:“……”


    ……你是不是有病。


    ……说这话时为什么又看着我。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要不还是你给我挑吧?”阮夜笙提了个建议:“这些反正全都是你的骑马装,它们一定会喜欢被你挑。”


    奚墨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阮夜笙又轻轻补充一句:“而你挑的,我肯定都喜欢。”


    奚墨:“……”


    奚墨没办法,给阮夜笙挑选了一套,阮夜笙接过来,手指贴着面料轻轻抚了几下,笑着向奚墨道谢。


    她脸上的笑意丝毫也不需要掩饰,那种由衷的喜欢就像是要从眼波中溢出来,染在她的睫毛上。


    奚墨看了她一眼,又偏开目光。


    阮夜笙表现得那么喜欢那套骑马装,看过了她这副喜欢的模样,心里竟然也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暖意。


    像是被阳光一直照着。


    奚墨自认为没有喜欢的人,从小到大她实在见过太多好东西,见多了就麻木了,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物品,那些对她而言都太容易得到,所以对喜欢这个词的认知也并不清晰。她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但是她现在发现,她有点喜欢看到阮夜笙这种喜欢的样子。


    喜欢是病,也会传染么?


    见阮夜笙一直在那不动,奚墨忍不住催道:“还不去换,难道还要我给你穿?”


    “要是你给我穿,那我肯定更喜欢。”


    奚墨冷笑了下:“那我肯定就不喜欢了。”


    阮夜笙将骑马装带过去,走到穿衣镜旁边,却没有看镜子,低头作势要开始脱衣服。


    奚墨一看这情况不对,立刻道:“你怎么突然就换起来了?”


    阮夜笙转过身来,脸色无辜极了:“不是你催我赶快去换么?”


    奚墨:“……”


    这本来就是奚墨自己的专属更衣室,除了她之外别人进不来,所以这里也不需要另外设什么换衣间。奚墨原本还想着阮夜笙开始换衣服之前好歹也会跟她说一声,再请她出去,谁知道阮夜笙这么不矜持,她只好默默地准备自己走出去。


    阮夜笙见她要避开,说:“其实你在这也没事的,我并不介意,反正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不是从小到大都看过无数遍了?”


    奚墨闻言盯了她片刻,还是走出去了,关上门,坐在外面等。


    阮夜笙在那笑了笑,转头看了下镜子,又走远了一点,直到镜子照不到这副身子,这才站定了。


    她把骑马装挂在一旁,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也只有去拿挂着的骑马装时,这才短暂地睁开眼以便看清楚面前衣服的位置,跟着再度闭上眼睛,心无旁骛穿起衣来。


    这么久了,她其实一直都是闭上眼睛洗澡,闭上眼睛脱衣服,闭上眼睛将衣服大致穿好,等到衣物将这副身子遮挡好了,这才对着镜子调整,整理仪态,端正着装。她知道交换身体之后,奚墨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会被看到,毫无隐私可言,曾经第一次洗澡的时候,奚墨就要求过阮夜笙闭上眼,那一次阮夜笙很守信地做到了,这也令奚墨有些惊讶。


    可奚墨不知道的是,在之后的那些日子里,阮夜笙也是如此要求自己,每一次都闭上了眼睛,从未去窥探过奚墨的隐私。奚墨的身子在某种程度对她而言,其实依然还是朦朦胧胧的,加了许多遮盖,没有什么实际的完整印象。


    她尊重并理解奚墨的感受,不愿让奚墨感到哪怕一丝半点的难堪和尴尬,即使奚墨并不知道,她依然如此。


    诚然闭上眼睛做这些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也会花费很多时间,不过也还是可以做到的,就像是盲人在多次练习之后,会慢慢适应黑暗中的生活。每次做洗澡或者换衣服之类的私事,阮夜笙就像个瞎子一样,渐渐的,也已经习惯了,现在她已经可以闭上眼十分自如地完成这些基本的生活细节。


    闭着眼穿完骑马裤,换好衬衫,阮夜笙这才走到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衬衫和裤子,令其平整熨帖,接着开始套马甲。


    这么一整套换下来,阮夜笙看向镜子,突然间有点恍惚。


    奚墨以前看上去都是一副端着姿态站在高处俯瞰的骄矜,离得远远的,难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可是她的美是想收敛都无法收敛的,即使领口闭合得紧紧的,也是自然的锋芒毕露,根本掩藏不住,人们一眼就被她这耀眼璀璨折服,只能看着她。


    千千万万闪光灯汇聚,聚焦的也都是她。


    尤其是她长腿窄腰,实在是太适合这种凸显身材的骑马装,穿上骑马装之后又比平常多了几分利落感。


    阮夜笙对着镜子来回照了照,越看越觉得奚墨本人来穿肯定气质上会更适合。气质是里层的东西,外表可以换,气质却怎么也换不了的。


    怕奚墨久等,阮夜笙也没有耽搁太多时间,打开了门,自己出去,将奚墨换了进来。


    这些骑马装的尺码全都是为奚墨量身定制,理论上可能不太适合阮夜笙的身体,不过还好奚墨本身也只比阮夜笙高上一点,两人身材又都是偏瘦削的类型,相差不大,现在她用阮夜笙的身体去试衣服,骑马裤即使稍微有点长了,反正也是扎在马靴里,看不出来,倒没关系。


    她唯一有点不适应的就是阮夜笙的身材实在是太性感了,尤其是腰身和臀部,被骑马裤一束,曲线毕露。


    她自认对她自己的臀型十分满意,没想到阮夜笙的竟然更……让她满意。


    阮夜笙常年跳舞,原本跳舞的人对形体要求就非常高,有专门的形体塑造训练,像阮夜笙这种在舞蹈方面出类拔萃的,形体更是优美犹如艺术品。跳古典舞尤其考验身体的柔韧性,拧身,下腰,手型和手位更是要配合舞姿,身法和韵律也要到位,阮夜笙纤柔的柳腰和挺翘的臀部更是为此增添了不可言说的韵味。


    奚墨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身材,心里想着,阮夜笙真的是个祸害。


    换装完毕,阮夜笙的骑马帽还留在更衣室里,没有带走,奚墨一并帮她带了出去。阮夜笙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喝茶,见奚墨出来,连忙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起来。


    奚墨走了几步,被她看得心里有点怪怪的,说:“看什么?”


    阮夜笙斟酌了下,还是指了指,说:“骑马裤臀部这里是不是稍微有点紧啊?”


    奚墨:“……”


    你还真敢说。


    这怪谁?


    “别说那两字。”奚墨道。


    阮夜笙点点头:“那你会不会穿得不太适应?”


    “还行。”奚墨盯着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翘,你不用太得意。”


    阮夜笙摇摇头:“我没有得意。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很翘,这对我来说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并不需要得意。”


    奚墨:“……”


    奚墨指指这副身子的胸部,说:“别的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衬衫胸口这个位置稍微有点松了。”


    阮夜笙:“……”


    奚墨解释道:“为了防止你误会,我想说下我也没有得意,这对我来说也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并不需要得意。”


    阮夜笙:“……”


    两人说了一会话,阮夜笙把茶喝完,跟着奚墨去了三号训练场。


    因为之前有过交待,三号训练场周围就只留下了一位做准备工作的工作人员,再没有旁人。那工作人员也已经替那匹枣红马上了马鞍和辔头,顺便溜了几圈,舒展舒展筋骨。见阮夜笙和奚墨过来,工作人员交接完毕就离开了,将训练场留给她们二人。


    这匹枣红马属于会客马,不像是獬骓那样从头至尾都只供一个主人骑,所以脾气会很和善,尤其是奚墨以前多次出入马场,它熟悉奚墨的外貌,现在阮夜笙和它相处起来更是没有障碍。而奚墨凭借她高超的驯马技术,即使现在这副身子的模样对枣红马而言是个陌生人,也没有半点问题。


    奚墨牵着马慢慢绕着训练场的跑道溜达,阮夜笙就跟在她身边,认真听奚墨讲解一些骑马的要领。


    “对新手来说,其实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就是上马,上马看着容易,但是也有很多讲究。”奚墨让枣红马停在原地,抓着缰绳,同时抓过马镫,左脚伸进去踩着:“像这样,马镫一定要踩牢靠了,要是你踩空脱蹬了,摔下来会非常危险,还容易惊马,惊了马那麻烦就大了。但是也不能踩太进去了,太进了容易卡住脚,要是你摔下来,脚还被卡住,你就会被惊马一直倒扯着在地上拖行,无法脱身,记住了么?”


    “记住了。”阮夜笙全程学得认真,见奚墨问她话时目光瞥过来,就也笑看着她。


    “左脚先踩好马镫之后,右脚发力跳起来,靠你右脚产生一个助推力,上马跨坐,右脚快速越过马背踩到那边的马镫上,踩稳了,务必全程抓好缰绳,缰绳是你的安全保障。”奚墨一边说,一边给阮夜笙做上马示范。


    她足下发力,一个轻点翻身,轻松跃上了马背,从上而下睨着阮夜笙。


    训练场很空旷,风声清晰入耳,阮夜笙抬头看着奚墨,能看到她帽子轮廓上栖息的明亮阳光。


    天很蓝。


    她也很好。


    “看清楚了?”奚墨问阮夜笙。


    “看清楚了。”


    “下马的原理和上马一样,你怎么上来,就怎么下去,只是先后顺序反一下,右脚先脱蹬。”奚墨下了马,将缰绳递给阮夜笙:“你试试。”


    阮夜笙接过缰绳,站在枣红马左侧,似乎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有点怕?”奚墨观察她的神色。


    阮夜笙神色有些软,承认道:“是有一点怕。我以前也没骑过马,但是见过一些人从马上摔下来的画面,万一待会我没准备好,从马上摔下来,磕到哪里留疤了怎么办?”


    奚墨一向是觉得阮夜笙胆子挺大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排演大型话剧,底下乌泱泱一群观众,里面不乏一些在圈里很有名望的老艺术家,不少同学入场时都有点怯场,怕待会表演出差错了惹人笑话,但是阮夜笙并没有半点紧张和惧怕。她天生就像是为舞台而生,走上舞台中央之后,聚光灯照在她的身上,她眼里自信的光芒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还要明亮,台词功底,肢体语言,无一不自然。


    现在奚墨看阮夜笙她那神色,倒是有点少见。


    随后奚墨突然又顿住了。


    照阮夜笙的性格,怎么可能连上马都没上就担心待会万一摔下来,还操心着可能留疤那么远的事情?


    如果阮夜笙摔下来,磕碰到的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而是……


    奚墨想到了阮夜笙所担心的某种可能,沉默了片刻,语气轻柔了许多:“别怕,这很简单的,而且我在这,不会让你摔下来,你放心。”


    她走近了,抓过马镫,道:“来,你踩上去,我会扶着你。”


    阮夜笙感觉到奚墨动作之间的温柔,心跳不由加快了,她抬了左脚,伸进马镫里,奚墨扯着缰绳塞进她手心里,再三叮嘱让她抓好。阮夜笙左手攥紧缰绳,她既开心又有点紧张,右手忍不住搭在了奚墨的肩膀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奚墨看了一眼阮夜笙搭在她肩上的右手,沉默了片刻,说:“你先试试看能不能上去。回想一下我之前跟你说的步骤,右脚发力,起跳。”


    阮夜笙抿了抿唇,在奚墨这个“跳”字话音刚落下,右脚在地上踮了踮,往上起跳了一个不低不高的距离。只是这距离别说跨过马鞍了,连马肚子都没超过。


    “……等一下。”阮夜笙右脚重新落回地面。


    调整状态又跳了几下,依然没能成功。


    她脸略微偏了偏,没有看奚墨,似乎有些微的尴尬。


    阮夜笙并不是那种会轻易尴尬的人。


    人的一生不可能平顺无波,从成长到成熟,即使再聪明的人,期间也难免会出现一些过失,丢个脸,尴个尬。尤其是阮夜笙这种又是跳舞又是演戏的,以前时常要面向公众,一旦出现演出差错,那就不是一般的丢脸了。可即使是在一大群观众面前那样程度的丢脸,阮夜笙也并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面对,调整补救,继续接下来的演出。她觉得过失既然已经出现,再尴尬也没用,怎么完成剩下的才是最重要的。


    不会尴尬,不会不好意思,整日里顶着一副笑盈盈的妖精样招摇过市,难免让人觉得她厚脸皮,甚至讨厌她的人还会不怀好意地用“不知羞耻”来看待她。


    也只有阮夜笙自己知道,她这辈子的这些尴尬,这些不好意思,连带着她这颗心一起,只一股脑全栽在了奚墨身上。


    她尴尬着自己好不容易能跟着奚墨学一回骑马,却紧张害怕成这样,好几次连马肚子的高度都没跳过去。


    阮夜笙依然保持左脚踩着马镫,右手搭在奚墨肩上的姿势,静了静,面上才故作镇定地笑道:“再等一下。”


    学了那么多年舞蹈,她对于自身的肢体协调性和灵活性,从来是十分自信的,在舞台上大跨度地跳跃起舞都是小菜一碟。如今虽然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那种自信仍在,谁料此刻这副怕到连马都跳不上去的模样却被奚墨看见了,实在丢人。


    被其他人看见倒也没什么。


    偏偏是奚墨。


    阮夜笙窘迫着,又不想奚墨发现她的窘迫,笑意里当然会多加掩饰。她这回盯着奚墨,仿佛这样直白的注视能将她掩饰得更坦然一些,说:“会不会觉得我太不争气了,这么几次连马背都上不去,你没有教我的兴趣了?”


    奚墨看了她几眼,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只是平静道:“刚学难免不适应,很正常。”


    阮夜笙刚才是掩饰的坦然,这回是真坦然,笑道:“所以你对我还是有兴趣了?”


    奚墨:“……”


    “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说话总会漏掉一两个重要的字眼。”奚墨眼风轻轻将她扫了一扫,矜着神色说:“你遗漏了一个‘教’字,请你补上,再说一遍。”


    “我没有啊。”阮夜笙更加坦然:“我刚才明明说的就是‘所以你对教我还是有兴趣了’,并没有漏掉‘教’字。可能是你想听我这么说,所以自动忽视了吧。”


    若换做以前,奚墨被阮夜笙这一说,额角青筋早就一炸一炸的了,她这次却并没有,神情看上去倒是比阮夜笙还要“坦然”,一双眼睛仍然将阮夜笙望着。


    阮夜笙被望得有点心里没底。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近来发现奚墨一旦被她的话噎住后,像以前那样明明气得暴躁可面上还是咬牙切齿端着一派骄矜神色的模样越来越少,面对她,奚墨越来越从容,有时候会反唇相讥,有时候却会很安静,甚至有时候都快要让阮夜笙拿捏不住。


    她不知道奚墨究竟在想什么。她也不是没猜过,只是猜来猜去,又怕猜错,索性不再猜了。


    奚墨却突然问阮夜笙:“你相信你自己么?”


    “当然。”


    奚墨又问:“那你相信我么?”


    阮夜笙顿住了。


    她的答案当然也是“当然”。当然得不需要有一丝犹疑。


    只是她没想到奚墨会突然这样问她,这才一顿。


    “我相信你。”阮夜笙说。她其实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立刻说,这种话晚个几秒,好像看着怎么也没有即刻说来那么有力。


    奚墨语气温了一些:“你会这样的根本原因还是你对骑马有些心理负担,心里怕摔,身体难免跟不上,大部分人刚开始骑马的时候都会怕,马匹对初学者是危险了些,所以你不用觉得有什么。”


    阮夜笙问她:“那你刚开始学骑马时,怕么?”


    奚墨看起来好像是犹豫了下,才说:“也怕的。”


    这种犹豫并不明显,不仔细看还发觉不了。可阮夜笙太熟悉她,嗤一声笑了:“你说谎来安慰我?”


    “你就当作我是安慰你吧。”奚墨被阮夜笙戳破,眼中有了些起伏的波澜:“我承认当初并没有怕过。”


    这回阮夜笙没再说话,眼里憋着一股子笑。她没办法当作,她觉得根本就是,而她这么想,反正奚墨不知道,管不着的。


    奚墨仿佛会读心术似的,她看着阮夜笙眼里的笑意,说:“你要实在觉得是,那就是吧。”


    阮夜笙:“……”


    奚墨接上之前和骑马有关的话头,续道:“总之你上马的时候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什么也别想,就想着你得上去。我保证不会让你摔下来,你既然说相信我,我也希望你相信我可以做到这样,否则我不会向你保证。”


    阮夜笙心头一暖,没再说什么,决定再试一下。


    她左手握住缰绳和鬃毛,右手抓着马鞍,脚点地面起跳,或许是还不习惯,依然没能上去。


    失败了,阮夜笙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奚墨。


    奚墨朝自己肩头示意一番:“你要是不习惯撑马鞍,待会上去的时候可以撑着我的肩借一借力,不过左手缰绳是时时刻刻都要抓好的。”


    阮夜笙道:“那样的话你肩膀不是有可能会疼?”


    “其实上马关键就是借力,抓着缰绳鬃毛时和右脚起跳时的这两个借力是很重要的。如果你上马时动作一气呵成,将借力重心放在这两个上面,那么即使你开始时右手搭了我的肩膀借力,也不会很疼。”


    奚墨说到这,话锋一转:“但若是你没有上去,那就是借力不得要领,我的肩膀当然就容易疼。”


    阮夜笙是生怕伤到她,一听这样,忙不迭拒绝:“那我不搭你肩膀了。”


    “不行。”奚墨严肃道:“要搭。”


    阮夜笙:“……”


    奚墨说完就示意阮夜笙上马。阮夜笙看她那表情,知道不上马是行不通的,不搭她肩膀也是行不通的,也知道奚墨摆明了是利用肩膀给她下套,若她真的有所顾及,自然会尽量去掌握正确的借力方法。


    既然都行不通,为了奚墨的肩膀能舒坦些,她只能豁出去来个一气呵成。不过她的确是初次学骑马,上马时这一气呵成难免呵得没那么到位,好在她这次真的什么都没想,就只为上马,免得爬到一半又给奚墨添负担。这一豁出去,竟然真的让她勉强爬上去了,借力时也下意识尽量落在缰绳和右脚弹跳上。


    奚墨自然也能感觉到肩膀上承载的力道并不重,脸色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说:“再试试下马。”


    下马时阮夜笙有些磕绊,到底也还是下来了,奚墨道:“再多练练,很快就会习惯了。”


    阮夜笙在奚墨的指导下练习上下马,她本来学东西就快,渐渐地熟练起来,胆子自然大了许多。习惯了借力以后,阮夜笙也不再撑着奚墨的肩膀了,而是改撑着马鞍。只是接下来一次出现了停顿,这种停顿很容易造成上马失败,奚墨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托着阮夜笙的臀部,一手扶着她的腰,就要将她扶上去。


    阮夜笙没防备被她这一碰,还是碰到那样敏感的位置,浑身一抖,顿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马背,挺直脊背坐在马鞍上。


    奚墨:“……”


    阮夜笙:“……”


    一个站在地上,一个坐在马上,两人对望。


    良久,奚墨道:“你躲什么躲?”


    阮夜笙这才好像是如梦初醒,从上面望下来,眼里一副水光盈盈的勾人模样,也问道:“你摸我哪里?”


    奚墨一口心头血差点没憋回去:“不是摸,只是扶。”


    阮夜笙故作娇羞:“扶,四舍五入就是摸了。”


    认识也这么多年了,奚墨当然知道她恶作剧时一贯的装模作样,这种装模作样时说的话都是鬼话,于是奚墨冷笑接了一句反驳:“照你这逻辑,摸,再四舍五入就是睡了?”


    阮夜笙:“……”


    奚墨:“……”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奚墨在这种尴尬中感觉到有些燥热。这种天气是燥的,但终究有风吹拂归来,总不至于真的热,也不知道这热从哪个旮旯里蹿出来的。


    “现在知道怎么上马了?”奚墨目光偏开,似乎不知道应该看哪个方向,低头看了看地面,顿了顿,这才抬头问。


    “差不多了。”阮夜笙却一直没有移开视线,坐在马上看着奚墨,笑意缝在眼角:“地上有什么啊?”


    奚墨随口道:“有蚂蚁。”


    阳光澄澈,阮夜笙坐在马上,她的影子和马匹的影子融合在一起,静静地落在地面上。


    阮夜笙回想了一下奚墨刚才的眼神,还有她看地面时的视线方向,先是一愣,跟着唇抿出了微翘的弧度。


    “现在我教你怎么让马在你的驱使下动起来。要驱使马匹,靠的是你自己的肢体动作给马匹下达指令,最主要是腿的送力,比如腿轻夹一下马肚,马就会往前走。总之腰身,臀部,大腿,小腿,等等全身都要协调起来,让自己和马匹找到一个协调的节奏,马匹会敏锐地感觉到你的动作,根据你的身体动作指令做出不同反应。若你动作幅度过大,或者过于紧张,马很聪明,它能通过这些判断出你这个骑手不怎么样,就不会听话,*甚至会欺负你——”奚墨抱着手臂,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大通道理,渐渐地发现阮夜笙盯着地上她的影子笑得有些微妙,立刻停了下来,说道:“认真点,乱看什么?”


    阮夜笙目光从奚墨的影子上挪回来,赶紧道:“对不起,我在看蚂蚁。”


    奚墨:“……”


    “我开小差了,是我不好,之后我一定仔仔细细听着,一个字都不漏。”


    阮夜笙服软卖乖的本事简直熟练到骨子里,奚墨只感觉自己眼皮抖了一下,绷着脸,也不说话了,自己去拿了一条调马索过来,挂在马的口衔上。


    “开始了,待会按我说的做。”奚墨抓着调马索,正要往前,静了片刻又回头道:“我会一直在前面牵着,你不用怕。”


    阮夜笙点点头。


    奚墨用调马索在前面牵引马匹,马匹听从奚墨的命令,缓缓地沿着奚墨的指示往前走,阮夜笙就在这种缓慢的走动中适应骑马的感觉,并在奚墨的指点下,练习不同的姿势和动作。


    时光仿佛比此刻的马步更慢。


    阮夜笙希望,它能更慢一些就好了。


    训练一直到中午才告一段落,两人在休息会客的那栋楼里吃午饭。训练消耗很大,阮夜笙早已饥肠辘辘,工作人员过来上菜的时候她就端坐着,姿态优雅地抿一口红酒,等眼风斜斜一瞥,看见工作人员都走远了,她才立刻拿起筷子。


    只是筷子都到餐盘上空了,抬眸看一眼对面的奚墨,又停住了。


    奚墨嘴角微不可觉地勾了一下,面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端着,说:“随便吃。这里的厨师们都是我爸选的,味道很好。”


    “你不是让我注意节食,以免影响你的身材?”


    奚墨冷笑:“那么容易被影响,我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待?”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阮夜笙轻轻合了下掌,眼里的妩媚像是能滴出明晃晃的坏水来:“那我还想要吃碳烤小鸡腿,酱肘子,巧克力冰淇淋球,抹茶慕斯。”


    这每一样都是视身材如命的女星们谈之色变的高热量食物,奚墨默默看了阮夜笙好一会,说:“可以。但仅限这一次。你和工作人员说吧,碳烤小鸡腿和酱肘子厨房应该是能做的,但他们平常不怎么做这种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地道的来,抹茶慕斯和巧克力冰淇淋球今天不一定有准备,不过你可以换其它口味的甜品。”


    阮夜笙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吃那些,不过玩笑罢了,更没想到奚墨会真的答应她,既高兴,又隐隐有些愧疚,说:“……还是算了。”


    “怎么又不想吃了?”


    阮夜笙随口胡扯:“我是不能吃。你想想啊,待会一大盘酱肘子端上来,被狗仔看见了,明天新闻就是‘震惊!当红影后奚墨竟不顾形象,大啃特啃酱肘子!’酱肘子这种画风豪气狂放的美食和你的气质不搭。这种画风对比就像是,你穿着一件高级定制晚礼服戴着名贵珠宝蹲在大路边上啃肘子,你觉得你能接受么?”


    奚墨大概是想象了一下自己那副模样,脸色顿时被雷劈了似的沉下来,缓缓摇了摇头。


    阮夜笙憋着笑。


    “不过这里没有狗仔。”奚墨道:“我说过,他们进不来。你喜欢吃酱肘子么?”


    “喜欢的。不过我要跳舞,得保持体形,尤其是当了演员以后,饮食要求更是严格,这种再也没吃过了。”阮夜笙原本明亮的眼眸似是黯淡了一些:“我妈做的酱肘子很好吃。”


    奚墨没说话,低头夹了一朵西兰花,慢条斯理地吃了很久。


    阮夜笙习惯了她的食不言,也开始夹菜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她看见奚墨抬起头来,用一种似是迟疑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定的目光望过来。


    “酱肘子,真的好吃么?”奚墨神色复杂。


    一段时间以后,一只硕大油亮的酱肘子横陈在盘子里,气势恢宏地占据了餐桌中心位置。


    两相对比,周围精致小菜是西施贵妃,它就是张飞李逵。


    “吃吧。”奚墨眼神示意道。


    “你先吃。”阮夜笙却说。


    “你先吃。”奚墨蹙眉,毫不让步:“你自己要吃的。”


    “我后来没说要吃了,是你点的。”阮夜笙纠正她。


    “你说好吃的。”


    “我是说了好吃,但是我没有点啊。”


    “你说喜欢吃,我才点的。”


    阮夜笙没防备,脸一红:“……”


    她这一脸红,奚墨发丝遮掩下的耳根也莫名红了起来:“……”


    “……真的吗?”阮夜笙小声道。


    奚墨端起水杯,侧过脸喝了一口,过了一会才转过来,也不说话,拿起刀叉准备去切那只酱肘子。


    “酱肘子不是这么吃的。”阮夜笙原本心里乱跳,突然看她那副要去细细致致切牛排的姿态,不由好笑道。


    奚墨难得露出谦虚好学的神情,声音低了许多:“那应该怎么吃?”


    “啃着吃。”


    奚墨:“……”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奚墨默默将刀叉搁下了。


    “不是准备吃么,怎么又不吃了?”阮夜笙笑盈盈的,就差把明知故问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突然不想吃了。”


    “是不想吃,还是听到要啃的,怕影响你矜贵形象不敢吃啊?”


    奚墨眼皮抬了抬,觑着阮夜笙:“我不敢?”


    “既然敢,那你吃。”阮夜笙朝酱肘子努努嘴。


    “你不用激将我。”奚墨盯了阮夜笙半晌,说:“你让工作人员送几个手套来。”


    很快一叠食品级透明手套搁在桌上,奚墨慢条斯理地戴手套,对面的阮夜笙则一手扶着下巴,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热闹恶趣味。


    奚墨端坐在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拿酱肘子,只是那肘子的模样实在是太粗犷了,初初一看,实在有点无从下手。虽然有些店里做好后会把硕大的酱肘子片成一片一片,层层叠叠摆出一个精致的造型来,不过更多的地方还是会保留肘子的完整,大概这道菜要的就是那股子大气豪放的外表。这里的厨师上菜之前,也没有做切片处理,直接整只端了上来。


    阮夜笙见奚墨那副下不了手的模样,暗自想笑,用手隔空指点了下,说:“你看到这两边中间露出的骨头了么?你一边各拿住一截骨头,然后开啃就是了。”


    奚墨绷着脸,手缓缓伸过去,按照阮夜笙的说法将两头的骨头各自拿住一截,终于将这只酱肘子拿了起来。酱肘子外圈裹了一层厚而酥烂的皮,因为抹了酱油,泛出一层油亮的酱色光泽。


    奚墨:“……”


    看着这层皮,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啃,不管在哪里啃一口,都是满嘴的油。


    阮夜笙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吃呀。你都拿着好半天了,手不累么?“阮夜笙却还一直好死不死地在催促着:“你怕有毒啊?”


    桌子是靠窗的,奚墨脸偏向一旁,状似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这才转过脸来,有点不自在地道:“你转过身去。你转过去,我就吃。”


    阮夜笙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转过身去?你不想让我看到你啃酱肘子的模样,那你可以自己转过去吃。”


    “我不能转过去,我得用盘子接着。”奚墨一脸认真地说:“这个肘子滴油。”


    阮夜笙更是笑得不行,都这时候了还在这跟她煞有其事地分析理由,就说:“行,你不能转过去,可我也不想转过去,那我捂住眼睛,总行了吧?”


    说完,她双手手肘支在桌面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捂好了。”阮夜笙道。


    奚墨拿她没办法,又见她真的蒙住眼睛,想必是看不到自己待会啃酱肘子的窘态,当下放心了一些,拿着肘子凑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奚墨以前从来没吃过这道菜,起初是有一些抵触情绪,结果咬了一口以后发现入口酥烂,回味醇香细腻,远不像是它模样那样让人敬而远之,细细吃完一口,犹豫一瞬,又咬了第二口。


    对面的阮夜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奚墨立刻停了手,将酱肘子搁回盘子里,低头快速咀嚼了吞下去。等她抬起头来,就见阮夜笙虽然是捂着眼睛,指缝却留得很开,里头漏出含笑的目光来。


    奚墨用餐巾纸擦拭了下唇,蹙眉道:“你这是捂住眼睛?”


    “当然是了。”阮夜笙松开手:“我只说捂住眼睛,可我没说是捂得严实,还是不严实啊?我这样确实是捂着的,只是它凑巧不严实而已。我并没有骗你。”


    奚墨:“……”


    “好不好吃?”阮夜笙问她。


    “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还多吃了一口?”


    奚墨:“……”


    “我吃过了,你吃吧。”奚墨低咳一声,岔开话题,又指了下盘子:“这边我动过了。”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阮夜笙托着腮看她,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


    奚墨:“……”


    阮夜笙闹她闹够了,也觉得心满意足,笑了一会,从那盛酱肘子的碟子不远处拿起一把小刀。这刀的刀刃比一般的餐刀要锋利得多,通常都被用来片肉,虽然上菜时这酱肘子是整体被端上来的,不过为了方便用餐,厨房那边还会同时配备一把片肉刀。


    奚墨现在才见了那把刀,料想上菜时阮夜笙偷偷将它拨开了,自己才没注意到,顿时就全都明白了,面色沉了沉:“你不是说酱肘子必须得啃着吃?”


    阮夜笙面不改色道:“我说啃着吃也是有前提的。没有片肉刀的前提下,那只能啃着吃了。”


    奚墨道:“我之前不是用了餐刀么,你说不行。”


    “餐刀是餐刀,那么钝,当然不行,我说的是这种专门配这道菜的刀。你之前不是没看到这把刀么?那在没有这把刀的前提下,你只能啃着吃了。”阮夜笙又赶紧“充满歉意”地补充一句:“啊,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把刀,竟然就在盘子附近,是我大意了,要是我早点发现,肯定不会让你直接啃肘子,对不起。”


    她这声对不起实在媚到骨子里,娇腻得不行了,奚墨明明知道掉到她故意挖的坑里,也没有办法,只能端起杯子,默默抿了一口。


    阮夜笙用小刀贴着酱肘子,熟练地切下几片,夹起来蘸着酱慢条斯理地吃过了,又道:“幸好我找到这把刀了,不用啃着吃,也算是维护了你的形象。你看我现在的模样,你总不能看着我啃肘子吧?对你形象影响很大的。”


    奚墨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


    “……我骗你,你生气啦?”阮夜笙声音变得轻了些。


    “没有。”


    阮夜笙高兴起来:“那就好。我其实就是逗你玩,没想到你真的被我骗到了。”


    “我相信你,才会总是被你骗到。”奚墨道:“换做其他人,这都是小伎俩。”


    阮夜笙一怔:“……”


    她脸颊微微勾出一抹樱红来,说:“你不生气,那你开心么?”


    阮夜笙眼里水光潋滟的,奚墨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含糊地点了下头:“唔。”


    阮夜笙喜色更甚:“其实看到你今天在我面前放开来啃肘子,我是觉得挺开心的。要是换做以前,你有很多顾忌,肯定不会这样,如今和以往不同了,你要是放在以前有什么碍于你的身份和形象而不方便尝试的事情,如今都可以放手去做,我是不会在意的,你不用顾虑我的形象。你可以用我的身份,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要是你想吃各种美食,也都可以去尝试,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奚墨听她这么说,眼里的光轻轻晃了晃,过了一会,道:“就不怕我把你吃得无法保持体型,以后跳不了舞了?”


    “大不了以后再减回来就是了。”


    奚墨沉默了好一会,跟着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走近,立刻就止住了。她们两都很谨慎,之前只要有工作人员过来上菜,有些不方便在外谈的话肯定就不会再说。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的穿着也并不像是马场这边的工作人员,奚墨转头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丁儒叔叔?


    奚墨心里这一咯噔,并不是说丁儒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相反丁儒脾气亲和,是奚墨父亲的得力助手,他看着奚墨从小长到大,一直都很疼爱奚墨。只是丁儒这时候出现,奚墨又是阮夜笙的模样,一时也不方便说什么,而她又没有提前和阮夜笙介绍过丁儒,待会丁儒将阮夜笙当成是她,言谈来往之间,指不定要闹出什么误会来。


    奚墨正琢磨着应该怎么悄悄提醒阮夜笙,手机都拿出来了,结果发现阮夜笙乍见了丁儒以后,面色一愣,随即大大方方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丁儒道:“丁叔叔,吃过饭了么,要不要坐下和我们一起吃?”


    奚墨也赶紧站了起来。


    丁儒笑道:“吃过了,吃过了。刚过来的时候,听餐厅那边几个小崽子说你带朋友过来玩,我就想着这可是头一遭啊,可得看看你带了什么朋友过来,也让我认识认识嘛。”


    奚墨定定地看着阮夜笙和丁儒游刃有余地周旋,不由有些奇怪。在她的印象中,阮夜笙应该是没见过丁儒的,怎么能第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丁儒,并且毫不犹豫地喊出了自己平常对丁儒的称呼?


    这么说,阮夜笙难道是以前就认识丁儒了,并且对他和自己家里的关系有一定的了解?


    这时候丁儒看向奚墨,笑意更深了:“原来这个朋友是阮小姐啊,我就说嘛,你好,你好。”


    丁儒这一招呼,奚墨就更加确定了阮夜笙以前应该是和丁儒见过面的,确认了这个就好办很多。若她不清楚这个情况,待会可能就会装作不认识丁儒,反而漏了馅。


    “你好。”奚墨微笑,她暂时还不清楚阮夜笙以前是怎么称呼丁儒的,也就不敢贸然提及。


    好在丁儒没有和她多扯什么,只是随意客套了几句,看来丁儒和阮夜笙也只是认识,并没有相熟到什么层面上,奚墨一边暗自分析,一边滴水不漏地应答。


    丁儒看着阮夜笙说:“你爸听说你回来了,让你回去一趟。你一直那么忙,难得回来,能回来的时候,你爸又忙得抽不出时间,哎,两个大忙人。今天你们两难得都在休息,可一定得回去,你爸可发了话了,还让我来跟你当面说一声,你可不能驳了我的面子啊。”


    阮夜笙眼风朝奚墨那边扫了一眼,奚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行,我会回去的。”阮夜笙答应下来:“丁叔叔你放心。”


    丁儒笑道:“这就是了,别看你爸平常对你那么严格,其实他最关心你。你也别总见着他就怕,天下父母心,哪个不疼自己的孩子呢?”


    奚墨:“……”


    阮夜笙这才算听出一点门道来了,大概是考虑到奚墨此刻的尴尬,赶紧对丁儒说:“丁叔叔你在说什么,我这还有朋友在呢,别说些有的没的,让人笑话了。”


    丁儒哈哈大笑:“你还不好意思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越长大就越别扭,怎么,说你怕你爸,你丢脸了?没什么,阮小姐又不是外人,我信得过她,她对你那么好,就算知道你这些小秘密,也不会跟你那些粉丝说的。知道你是大明星,得顾着你的脸面,阮小姐,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奚墨:“……”


    呵,呵,呵。


    “是,是,我不会说出去的。”奚墨凭借高超演技露出得体的一抹笑来,心里卷起的惊涛骇浪则快要把自己给淹了。


    丁叔叔,您少说几句行不行?


    “话我是当面带到了,你可得记得回去。”丁儒向阮夜笙说完,又走到奚墨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奚墨感觉这一拍,似乎带着些鼓励,又带着些微意味深长的意味,她不是阮夜笙,连阮夜笙什么时候和丁儒认识的都不知道,心里疑惑难免越来越多,丁儒看了她一会,道:“阮小姐,加油啊。”


    奚墨只得朝丁儒道谢。


    丁儒笑了笑,转身走了。


    餐桌边上又重新只剩下奚墨和阮夜笙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奚墨道:“你认识丁叔叔?”


    阮夜笙同时道:“你怕你爸爸?”


    “你先回答。”


    “你先回答。”


    奚墨:“……”


    阮夜笙:“……”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最后还是阮夜笙先回答了:“我的确认识丁先生。不过是早些年认识的,很久了,我也没想到他如今还记得我。”


    之前奚墨听丁儒称呼阮夜笙为阮小姐,这是个很客气的称呼,交谈的那几句内容也偏向客套,就已经大概推断出丁儒和阮夜笙并不算是那种很熟的朋友,现在听阮夜笙这么一说,她也就更加清楚了。


    “早些年,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奚墨问道:“我都不知道你还和丁叔叔认识的。”


    “问这么细致,原来你对我那么好奇啊?”阮夜笙挽唇一笑。


    “我是对你好奇。”奚墨却答得很直接。


    她的目光更加直接,几乎是深深望进了阮夜笙的眸子里似的,阮夜笙最扛不住她这种直白的目光。奚墨平素为人高傲,眼睛里揉不进几个人,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现在她能用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看过来,足见她这里头含着的滋味。阮夜笙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迎上奚墨的这种目光,多看两眼,她都觉得受不了——像是浑身都被奚墨剥开了,暴露在奚墨眼底下,心里则砰砰直跳,有些想法都由不得她自己去控制了。


    甚至她还有些贪心地希望,如果奚墨只用这种目光看她一个人,那就好了。


    “其实大学的时候,我就见过丁先生的。”或许是回忆起了往昔的青葱岁月,阮夜笙有些感叹,她看着奚墨,说:“那时候丁先生时常会来学校看你,我就见过很多次,后来听一些同学时常谈论你的事情,久而久之也知道了丁叔叔是你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你爸非常信任的人,你爸从来不来学校,都是丁叔叔替他来看你的。别说丁叔叔了,就连你的那些保镖大家也都很关注,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却记住他们的脸了。”


    回想到这,阮夜笙就忍不住笑:“然后大家还把你那些保镖都编了个号,今天是哪几个号出勤,明天又是哪几个号跟着,大家都能一眼看出来。”


    奚墨无奈道:“如今八卦满天飞,谁想以前念书的大学就够八卦的,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把我身边那些人的底摸个一清二楚了。”


    阮夜笙说:“你当年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你,你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你也不在乎这些,所以不了解情况也不足为奇了。”


    “那里面,有你么?”奚墨再度望了过来,身子微微前倾。


    阮夜笙:“……”


    “……有。”阮夜笙声音低了些。


    曾经,她每天都在注视着奚墨。在奚墨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


    每次的注视,她都觉得开心,就像向阳花永远追随着太阳,这种追随,是温暖的,她在这种太阳般的温暖中感觉到幸福。可是她又明白奚墨不会留意到她的注视,温暖过后,又是萧瑟。


    回忆是飘渺温柔的刀。


    一面让那些青涩的不可言说被再度唤醒,重温当年追随太阳时的温暖心跳,一面却又让她再度尝到当初那种明知不可得的悲哀。


    奚墨向来心细,察觉到了阮夜笙神情的变化,心里也有些异样。她不知道阮夜笙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的手触到了阮夜笙的头发上。


    阮夜笙大概被她这个轻柔的动作给惊到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奚墨:“……”


    ……我在做什么?


    我有病吗?


    奚墨一边心中懊悔,一边展现一流演技,若无其事地将阮夜笙的头发轻轻整弄了几下:“发丝有点乱,你现在代表的是我,时刻注意形象,知道么?待会被狗仔拍到了,怎么办?”


    “你不是说马场这里没狗仔来的?”


    奚墨有点急:“出了马场不就有了!”


    阮夜笙:“……”


    阮夜笙也不清楚奚墨突然瞎急个什么劲,不过她知道她自己现在也挺急的,也就没在奚墨这有些异样的举动上多想,而是忙着为自己之前的话辩解道:“我跟你说,我说有,并不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八卦,你别误会。”


    “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你那时候很多门成绩都是第一,我要赶超你,当然要经常关注你,久而久之,自然也注意到了丁先生。”


    奚墨心里觉得好笑,脸上绷着神色道:“那么多门成绩呢,你不也很多门成绩是第一?”


    阮夜笙道:“可我也有很多门不是第一,被你拿了。”


    “哪能门门功课都第一?”


    “看着是很难,但是我还是想去试着努力争取,只要努力争取了,即使拿不到第一,至少自己也会有所进步。一般你如果没有希望自己站在顶峰的心思,那么是很难考到第一的,但你却拿到了,所以我知道你和我某些地方是一样的,也是希望自己成为最出色的那位,难道不是么?”


    奚墨想起什么,沉默了片刻。


    不得不说,有时候她是欣赏阮夜笙的,不管是大学时,阮夜笙曾经巅峰时,还是如今。


    因为阮夜笙目标明确,从来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会为此而付出。当年阮夜笙成绩那么好,之后又凭借一部电影爆红,星途璀璨,资源不断,这些种种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不是后来她渐渐在圈子里销声匿迹,以阮夜笙的实力,可能早就取得非凡的成就了。


    “那如果你都拿到了第一呢?”奚墨道。


    “你就会注意到我啊。”阮夜笙突然眨了眨眼。


    奚墨:“……”


    “你想,如果我都拿了第一,就代表我抢了你的很多第一,你肯定气都要气死了,难道不会注意到我么?”


    奚墨蹙眉:“你让我注意到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想气气你。”阮夜笙在桌边坐了下来,抬头笑着看她。


    奚墨:“……”


    ……幼稚。


    “你如果抢了我的第一,我不会生气。”奚墨严肃道。


    “我知道,我逗你的。”阮夜笙掩着唇笑:“你这么认真解释做什么。”


    “我是真的不会生气。但是我会……”奚墨说到这,看了阮夜笙一眼,突然又不再说了。


    “会什么?”阮夜笙奇道。


    “没什么。”


    “你这个人啊,说话说一半。”阮夜笙虽是这么嗔怪一句,却并没有逼她继续说下去,毕竟她了解奚墨,奚墨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若不想说,也不必强求。她转而又道:“不是说丁先生么,跟你扯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奚墨也没想到一聊到大学的时候,话题就脱缰了似的扯得老远,不由沉默。


    阮夜笙看看她的神色,自动将话题给转了回来:“总之大学的时候我因为你的关系,就已经知道了丁先生。然后大二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学校里遇到了他,当时你没在,我碰巧帮过他一个小忙。那不久以后有个知名饮料公司联系了我,说想请我给他们拍广告,听那公司的意思是看了我的舞蹈演出,觉得我很适合这个广告,我也就信了。那可是我接的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广告,我真的很高兴,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饮料公司的高层和丁先生认识,丁先生推荐了我,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奚墨点头道:“丁叔叔是这样的,他有恩必报,即使是小事。”


    “丁先生的确是很好的人,我很敬重他。”


    “但是我看丁叔叔的反应,你们的交集应该不止如此吧?”


    “对,后来我因为这事去找丁先生道谢,一来二去,也熟悉了不少。再后来,我毕业了,拍了踏歌声以后,演艺事业有了发展,有幸和丁先生旗下的公司合作过一次。”


    奚墨明白过来,道:“难怪丁叔叔那个分公司的珠宝品牌当年是找你代言的,我一直以为是公司里的人看你那时候正当红,就签了你代言,原来丁叔叔早就知道你了。”


    “你那时候还看我代言么?”阮夜笙目光一亮。


    奚墨道:“……碰巧打开电视看到。”


    阮夜笙想到了什么,脸色似乎变得有些复杂,说:“再之后,我曾委托丁先生帮我做一件事,只是出了点小插曲,没能成功,然后我淡出了圈子,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他还是没怎么变。”


    奚墨这下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丁叔叔曾答应帮你做一件事,他却没做好?”


    阮夜笙赶紧说:“不能说是没做好。本来也是我请他帮忙,哪里有什么做好做不好的界定呢?他那时候能答应下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当时没用。”


    说到这,她看了看奚墨,这一眼有种无奈的恍然之感。


    “怎么换你这么认真解释了?好了,知道你敬重丁叔叔。”奚墨被她这一眼看得顿时有些无措。别看阮夜笙这人平常眼带桃花,笑意撩人的,一旦她垂垂眼皮,哪怕随意露个略显难过的姿态,旁人看了都恨不得想捧在心尖上哄着她,那要是真伤怀了,还真让人不知道怎么疼才好。


    这是什么?这是妖孽。


    “不过丁叔叔就是这样。”奚墨又沉吟起来:“他如果受人之托,却没做好,他觉得愧疚,会一直惦记的,也难怪他现在还记得你了。对了,你当初请他帮你做什么事?”


    阮夜笙始终看着她,没说话。


    “是不是触到你什么隐私?”奚墨察觉到自己可能有些贸然了。


    阮夜笙只是微笑:“有点吧。我暂时不想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那我就不问了。”奚墨斜睨了她一眼:“不过我发现你秘密挺多的。”


    “你也很多秘密。”


    奚墨模棱两可地轻轻唔了一声。


    阮夜笙笑道:“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们能相互将这些秘密分享了,那就好了。”


    奚墨凝眉,不置可否,过了一会说:“说到分享,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你和丁叔叔的事情,后面我遇到他的时候,也好应对了。作为回报,我跟你聊聊我爸,待会你回家的时候,至少心里也有个底。”


    开始的聊天分散了注意力,阮夜笙似乎这才真正感觉到了紧张,站了起来。


    奚墨看到她这个难得忐忑的小眼神,眼睛不由微微眯了眯,低声道:“我这还没跟你说呢,你就怕了?”


    “我……”阮夜笙有点嗫嚅:“我是……我是真的紧张。”


    “紧张什么?我爸没你想的那么吓人。”奚墨觑着她,唇角微微勾了勾。


    “你不也怕你爸爸?”阮夜笙反问。


    奚墨:“……”


    奚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承认我是怕我爸,那也是因为我爸对我从小严格要求到大。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在他眼中最出色的人,正是有了这种期望,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他就会非常严厉,而小时候一看见他严厉起来,我就怕,这么多年了,我怕他都怕成了习惯,如今都很难走出这个心理阴影。我承认这对我而言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她顿了顿:“这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并不代表我爸爸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这点你可以放心。”


    阮夜笙问道:“那我这次回去了,见了你爸,我该叫什么?”


    奚墨:“……”


    这都是什么问题?


    “……当然是叫爸爸。”奚墨感觉自己额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称呼,是不是……目前还不太合适?”阮夜笙欲语还休。


    奚墨额角抽得更加厉害:“你现在扮演的可是他的女儿,你不叫爸爸,你想叫什么?”


    还有,你突然脸红个什么劲!


    “对了。”阮夜笙一副如梦初醒的姿态:“我现在是你,是代替你回家去见你爸,你看我太紧张了,我就怕一不小心连称呼都叫错了,那就尴尬了。”


    奚墨盯着她道:“你以前不是演我演得好好的么?怎么这次要回去见我爸,你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这次可是见你爸啊,他那么熟悉你,我怎么敢。”


    奚墨一听,觉得阮夜笙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以前面对的都是公司或者剧组的人,还有粉丝和媒体娱记之类的,他们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她的亲生父亲。


    无论如何严格要求,从小到大,她爸都陪伴在她身边,是她如今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再加上她爸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阮夜笙虽然演技自然,骗其他人很容易,可要想在她爸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还真不一定能够顺利。


    阮夜笙观察着奚墨神色的变化,声音又软了许多,打着商量说:“要不,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奚墨:“……”


    阮夜笙藏着掖着的心思终于抖了出来,顺便将这心思明晃晃地挂在了眼角眉梢:“有你在边上陪着,相互配合,应付起来应该会容易很多,你觉得呢?要是有什么我不清楚的地方,你也可以及时提点我。你以朋友的名义去做客,我觉得是完全可行的。”


    奚墨明白过来,刚才她那期期艾艾,紧紧张张的一系列表现,都是一场好戏。


    真正的目的是这个呢。


    不过奚墨原本也有些不放心,也动过陪着一起回去的心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见阮夜笙这么煞费苦心的一场弯弯绕绕,她也就顺着阮夜笙铺的路往前走了,假装思考了很久,才淡淡吐出两个字:“可以。”


    “那我们赶紧去准备礼物。”阮夜笙喜上眉梢:“路上你再跟我多说说你爸的事。”


    “买什么礼物?”奚墨皱眉。


    “当然是见面礼啊。”阮夜笙指指她:“你现在可是代表我去你爸那做客,总不能空手去吧,多失礼啊,你得顾着我的形象。”


    奚墨轻轻咂摸了一下,道:“‘我是不会在意的,你不用顾虑我的形象。’这句话我听着挺耳熟的,是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她盯着阮夜笙看了好一会,阮夜笙被她盯得后背发麻,奚墨才又慢慢悠悠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你说的,就在不久之前,这么短的时间,我怎么能够忘记呢,你说是不是?”


    阮夜笙:“……”


    “这次不一样。”阮夜笙低低道:“总之这次回去,你就是得顾着我的形象,让我留下一个好印象。”


    “有什么不一样?”奚墨感觉她似乎有点着急,还是那种真的急,和之前她的那些引人上钩的假模假样根本不同,这种感觉太新鲜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和她绕一绕。


    阮夜笙却滑溜极了,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们家大业大,什么好东西都有了,想必我送再贵的礼物你爸也看不上眼。你爸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么?”


    奚墨坐下来,没说话。


    “你告诉我啊。”阮夜笙软声催她。


    奚墨还是沉默。


    阮夜笙走到她跟前,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眼里水波晃荡,是个人看一眼都要溺进去了:“告诉我。”


    奚墨绷着脸:“别扯我衣服,会扯坏的。”


    阮夜笙不扯了,手指贴着奚墨衣袖上的衣料,勾着蹭了蹭:“你说啊。”


    奚墨:“……”


    阮夜笙还不打算放弃,正要跟奚墨耗到底,奚墨顿了半晌,终于道:“我爸很忙,难得闲下来的时候,只喜欢养花。他庄园里有一大片花园,其中不乏许多罕见的花中珍品,一般花卉市场那些他都看不上眼,你也不用瞎费心思了。”


    阮夜笙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你把手机给我。”


    奚墨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不过依言将手机递给她,这手机虽是新换的,可里面的通讯录本来就是阮夜笙重新添加的,因为身份互换,为了方便,添加了通讯录等必要信息后,再由奚墨使用。阮夜笙拿着手机给人发短信,很快就有所回应,她最后把手机递回来,说:“走吧。”


    奚墨拿回手机,见短信还在,并没有删除,也就明白阮夜笙知道她好奇,特地留着给她看的。她看到阮夜笙是给通讯录里一个叫喻声的人发短信,通讯录里一大列名字,奚墨全都不认识,这么多天了,那些名字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个安静的符号而已,她也不想去和名字背后的那些人有什么牵涉,如今阮夜笙这一用,她才感觉这些符号似乎有所活泛起来。


    这都是属于阮夜笙的世界。


    只有在阮夜笙的手上,才是鲜活的。


    阮夜笙发过去的短信内容是:“小声,你上次跟我聊的那个品种,能不能跟喻伯伯说下,给我匀一点出来,我想给人送个礼物,谢谢了。”


    那个喻声的回复是:“没问题。我给你送过来。”


    “好,那我们在以前那个咖啡店附近的停车场碰头,我过去拿。”


    “看完了?”阮夜笙扯着奚墨站起来:“看完了我们就赶紧走吧。待会到了那,小声会把东西给你,你替我出面拿着就可以了。我把车暂时留在马场,你开车载我吧,车上再细说。”


    奚墨只好先将疑惑收起来,去车库取了车,阮夜笙坐在副驾驶席上,两人驶离马场。


    “你那个叫喻声的朋友家里不会是养花的吧?”奚墨一边开车,一边道。


    “也算吧。他爸是某个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植物那一块,其中就包括珍惜花卉培植育种,跟我家认识很多年了。待会他会给我送些花种来,喻伯伯亲手培育的,以前聊天时小声给我看了开花时的照片,非常漂亮,这种花种在外面可买不到。”


    奚墨道:“你交际圈还挺广泛的,研究所的人也认识。”


    阮夜笙笑道:“我爸妈就是搞科研的,如果不认识研究所的,那才奇怪呢。”


    奚墨听她难得提起她的父母,心里不由一动,不过阮夜笙很快就不再说了,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还戴上了口罩,含含糊糊说:“出了马场,可能会有狗仔,待会你替我出面就可以,拿到东西就可以,不用和小声多说什么。”


    来到约定的咖啡店附近,这地方很偏僻幽静,停车场停的车也不多,奚墨找了个位置停好车,发短信告知对方,等了一段时间,有人过来敲了敲车窗玻璃。


    奚墨落下车窗,窗外站着一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多岁,他弯下腰来,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笙姐!有段时间不见了,还好吗?”


    “挺好的。”阮夜笙之前在车上交待了喻声的一些情况,知根知底的,奚墨也就从容应对了:“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他老人家硬朗着呢,又在整什么新品种,哎,还要我去做苦力。”喻声一边和奚墨说话,眼睛一边往副驾驶席上的阮夜笙身上打量了好一会,阮夜笙戴着墨镜和口罩,他想看得更加仔细一点,大概又觉得这可能有点不礼貌,狐疑地看了几眼,目光就又立刻偏开了,转而将一个便携式的小冷藏盒递给奚墨:“这是你要的东西。这花种得低温干燥的条件下保存,你用来送人的,可以和对方说一下。”


    然后他交待了一些储藏和出种等等的注意事项,奚墨一一记下来,跟着喻声眼睛突然睁圆了,后退两步,大叫一声:“啊!”


    奚墨:“……”


    阮夜笙:“……”


    喻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通红,身体扒拉在车窗上,小声道:“笙姐,你旁边这位,是不是……是不是奚墨啊?”


    奚墨:“……”


    阮夜笙都全副武装成这样了竟然还被他认出来,眼睛这么尖,奚墨只觉得这喻声不去做狗仔真是屈才了。


    阮夜笙只得摘下墨镜和口罩,轻轻一笑:“是我。”


    喻声简直快哭了,在身上紧张得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来,只好从餐巾纸包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您好,我……我是您粉丝,麻烦您……您给签个名。”


    阮夜笙从包里拿出笔,替喻声在那张餐巾纸上签了名,喻声一面心里狂叫啊啊啊啊啊女神给我签名了,一面将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眼见着喻声还有点想握手的意思,奚墨咳嗽一声,隔着车窗说:“我们有急事,先回去了。今天的事,别说出去,有空请你吃饭。”


    喻声看了阮夜笙几眼,又朝奚墨连连点头,保证道:“放心吧,笙姐!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走了啊。”奚墨最后说了一句,发动车子离开,隔老远还能看到喻声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你知道他是我粉丝吗?”奚墨在车上道。


    阮夜笙之前憋笑实在憋得辛苦,这回终于轻松了,说:“不,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粉的,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跟我要过半张签名,厚此薄彼,过分了啊,以后我可得跟他说道说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奚墨父亲所在的庄园驶去。路上奚墨将家里的情况和阮夜笙提前说明了一下,见她爸爸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她爸看出什么异样来,准备必须得充分。


    傍晚时分,车辆进入庄园,在车库停好车,阮夜笙说:“你把礼物让我拿着,我交给你爸。”


    奚墨这就觉得奇怪了:“你不是想给我爸留个好印象才准备礼物的么?难道不应该让我替你出面送给他?”


    阮夜笙似乎有些忸怩,半晌才解释说:“待会我把礼物交给你爸,我们也别先说是谁准备的。如果你爸爸喜欢,那你就帮我说是你准备的,如果你爸爸表现出不是很在意,那么我就代为说是你作为女儿顺手稍带的一点小玩意,也好给我留点面子。”


    奚墨道:“……你是不是坑我。”


    “没有啊。”阮夜笙无辜道:“你好歹是他女儿,如果是以你的名义送的礼物,他就算不喜欢,也会喜欢的,也不影响你什么。我不同啊,我不是他女儿,万一送错了礼物,印象分会大打折扣的。”


    “你在我爸面前要那么高的印象分做什么?”


    阮夜笙:“……”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你爸那样级别的人物,我想每个人都希望能够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吧。”阮夜笙话语之间,不忘将奚墨的父亲夸上一夸。


    奚墨表情意味不明:“你还挺会说话。”


    两个人离开车库,沿着明显经过精心设计的园林式小道,朝庄园里最显眼的那座大房子走去。


    进了一楼客厅,帮佣周婶一早就得知她们要来的消息,迎出来说奚墨的父亲去了花房。奚墨和周婶熟得不能再熟了,这回还得装作初来乍到,做出有些拘谨害羞的姿态,朝周婶打招呼:“您好。”


    周婶只觉得这姑娘长得也太漂亮了,而且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不过她家奚墨就是大明星,指不定眼前这位跟着一起回来的朋友也是什么名人。周婶笑呵呵地跟奚墨说了几句话,问了她名字,又问她在哪工作,奚墨回答说目前正在跟她家“奚墨”在一个剧组拍戏,周婶开心地表示说以后等剧出来,她一定追剧。


    边说又边非常自然地过来接阮夜笙手上拎着的东西。


    阮夜笙第一次到这来,更何况来的还是奚墨父亲住的庄园,这个中意义对她而言非比寻常,难免有些紧张,虽然面上故作云淡风轻的,可里头时刻紧绷着一根弦。


    一见周婶走过来接东西,她就下意识弯了弯腰,致谢道:“谢谢。”


    周婶大概是觉得她这表现和以往回来时不大一样,透着种生疏的礼貌,顿时乐了:“好一段日子不回来,怎么一回来就跟婶子我这么客气呢。”


    阮夜笙:“……”


    周婶接下东西,笑道:“你这孩子,可别跟我说谢谢啊,这不都是分内的事儿么,说得婶子都怪不好意思的了。”


    她很早就在奚家帮忙,也算见证了奚墨的成长。奚墨成名以后一年到头都在忙,也搬出去住了,不常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早都甜到心坎去了,对面前这个“奚墨”偶尔流露出来的那么一星半点的反常,压根就分辨不出来。


    阮夜笙知道自己刚才走神了,顿觉后悔,瞥眼看了一眼奚墨,奚墨正绷着一张雪山脸,也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以阮夜笙的了解,多半是在看她热闹。


    “周婶,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还好阮夜笙反应快,拿着路上买的那些大袋小袋转移周婶的注意力。


    “喜欢,当然喜欢了。”周婶连连道。


    阮夜笙这次总算入戏了,虽然她几乎没有入戏入这么晚过,微笑说:“你还没打开看呢,就说喜欢了?”


    周婶笑得合不拢嘴:“这还用看吗,你每次回来给我带的东西我都满意。累了吧,赶紧去休息休息,我给你们准备晚饭去。”


    等周婶离开了,阮夜笙想先去花房和奚墨的父亲打个招呼,她觉得这样礼数更周到一些。


    奚墨看她一眼,道:“也好。”


    两个人转而前往花房,只随身带了便携冷藏盒里的那些花种。


    庄园后面是一大片花园,分区域设计,错落有致,如今当季的花开得正好。而许多花需要在温室里培植,就在花园东边建造了一个面积颇大的温室花房,花房的门是开着的,阮夜笙走进去,远远地就看见三个男人弯腰在那检视滴灌结构,他们都套着齐膝的劳作雨靴,身上穿了清一色的园丁工装,戴手套,这个角度看过去也看不清楚脸。


    可能是两人进来时的动静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三个人同时往花房门口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立刻扭头就离开了。


    阮夜笙:“……”


    奚墨让她站在原地不动,用非常轻的的声音对她说:“在这等着,走的那个是我爸。”


    “他怎么见了我们就走?”阮夜笙不清楚情况,还以为冒犯到了哪里,有点忐忑。


    奚墨自动翻译了父亲的举动:“他去花房那边的休息间换衣服了。看见有客人来了,他觉得穿着那身出来见客会比较丢脸。”


    阮夜笙:“……”


    奚墨低声强调:“你当做没看见就好。”


    阮夜笙点点头:“……”


    两人站立的附近有个玻璃围起来的小房间,里外搭了几层花架,整齐地摆着一些盆栽,暗香袭人,房间里还置放了桌椅和书架。


    奚墨使个眼色,阮夜笙跟着她走进玻璃小房里,四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了桌子上。桌上摆着几本书,码放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旁边搁着一支钢笔,应该是看书时做笔记标注的。


    虽然只是一支看似简简单单的钢笔,阮夜笙多看了两眼,心里清楚这款限量钢笔的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自然也明白之前坐在这看书的人究竟是谁了。


    也因为桌上的书码得整齐,阮夜笙也就很方便地看到了那几本书的书脊名称,就见这些书分别是《花卉学》,《育苗培植》,《苗木花卉病虫害防治》,最底下放着一本《如何成为慈祥的父亲》,还有一本《如何和子女正常地沟通》。


    阮夜笙:“……”


    奚墨当然也瞥见了:“……”


    阮夜笙心想,这也还是当做没看见就好。


    她怕惹人怀疑,也不敢随意走动,就在原地站着,奚墨始终陪着她。两人在玻璃小房里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什么动静,背对着门口,又相顾无言许久,奚墨这才转过身去,这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就见后面身影沉沉地站着个人,衣着笔挺熨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


    奚墨感觉到那人一贯严厉摄人的气压,心里一抖,下意识就喃喃着脱口而出:“……爸爸。”


    奚父:“……”


    阮夜笙:“……”


    这一声完全就是条件反射,尤其是奚墨从小到大就对她父亲奚季非常敬畏,就像她自己坦白说的,怕她爸爸都怕出心理阴影了,饶是她之前准备得再充分,也被奚季这突然冷不丁地出现在了身后的行为吓了一跳。


    阮夜笙这下也愣住了。


    原本还自信以奚墨的演技,绝对可以替她在奚墨父亲面前表现得好一些,留个好印象,结果现在自己好像脸着地了。


    奚墨说完以后,下一秒就出了一身冷汗,尴尬攀上脊背,瞥了阮夜笙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也不怕了,只剩下悔了,后悔没给阮夜笙在她爸面前挣个高印象分。现在这印象分也别说什么高低了,可能已经垫底,扣得剩个零头。


    不过奚墨反应快,又莫名有了想为阮夜笙挽回一局的心思,纵然心里波涛翻滚,演技还是信手拈来,立刻接着刚才的话又低低说了一遍:“……奚爸爸,您……您好。”


    她之前那句“爸爸”原本因为被吓到了的关系,就说得非常小声,近乎嗫嚅,这次她又学着之前那种语气,叫了声“奚爸爸”,前后一联系,这下就有点像是突来乍到的客人表现得那样拘谨和羞涩。而她这衔接的时间又恰到好处,这一来,让人突然就分不清她最开始叫的那声是“爸爸”,还是“奚爸爸”了,综合她之后的语气一听,还以为她是因为紧张而结巴了一下,叫了两声“奚爸爸”。


    幸而关于长辈的称呼,的确是有这种叫法,只是不是特别普及。朋友的父母,见面打招呼的时候,也可以用朋友的姓放在前面,比如李姓朋友的父亲,可以叫李爸爸,陈姓朋友的母亲,就叫陈妈妈,有些地方就连相熟的街坊邻居也这么相互打称呼,显得更为亲切。


    奚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着奚墨,阮夜笙继续救场,趁这时机介绍说:“爸爸,她就是我今天跟你提到要一起过来的朋友,阮夜笙。正好我们两都休假,我带她过来玩。”


    奚季听阮夜笙说话了,脸又转向阮夜笙,淡淡应了一声。


    阮夜笙抬起眸,她大学的时候没少听同学们议论奚墨的家世,以及她这位从来也不露面的父亲,这下终于得以仔细地看一看了。


    奚墨是无数粉丝心目中的女神,貌美自然不用说。看奚墨的长相,根据遗传定律,光靠猜想就知道她的父母外貌肯定也是非常出众的,虽然早有心理预想,但是今天阮夜笙第一次看到奚墨的父亲,还是有种眼前一亮之感。


    有些人的外貌不会受到时间明显的摧残,奚季就是这样的,他年轻时英俊,如今年岁大了,虽然还是依稀能看出许多岁月的皱纹,那也是老英俊了。尤其是他对自身近乎严格要求的良好习惯,还有得当的保养和锻炼,空闲时又养养花,让他看起来很精神。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气度不凡,让人心生敬意。


    奚季语气似乎又和顺了些,转而向奚墨道:“阮小姐你好,欢迎你。”


    “谢谢您,奚先生。”奚墨可能很少见他用这么和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虽然明知道并不是真的对她说的,而是对阮夜笙,她也还是不大习惯。


    奚季说:“你刚才不是叫我奚爸爸?”


    奚墨实在不想一直叫他奚爸爸,感觉很不适应,之前的称呼完全是没办法,不那样根本难以圆回来。她现在琢磨着得将这个事给解决了,就做出一副之前的拘谨还未散去的忐忑模样:“……平常我们家那边街坊邻里都是这么称呼的,我就下意识称呼习惯了,然后我刚才想了下,我觉得这样可能不是很适合……奚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唐突,让您……让您见笑了。”


    奚季道:“是小阮你有些拘束了,称呼什么的,其实随意就好。”


    奚墨听奚季自然地从阮小姐换到了小阮,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故意显出被有所鼓励了一番似的,之前的“拘束”在演技权衡下相应斟酌着又减少了几分,笑着说:“奚叔叔您说得是。”


    奚季朝她点了点头。


    阮夜笙看着这两人一来二去,都不动声色地换了称呼,对有其父必有其女的道理不免又体会得深刻了一些。


    “手上拿着什么?”奚季这回朝阮夜笙手上的便携式冷藏盒看过来,问她。


    阮夜笙把礼物给他打开了,说:“花种。”


    奚季盯着那些花种,看了一会,这才径自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副手套过来,取了几粒仔细端详。阮夜笙发现奚季非常深沉,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性格,一般人很难看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她现在琢磨着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朝奚墨眨了下眼。


    奚墨眼风朝她示意了下,阮夜笙心领神会,赶紧拿出手机,点开一早准备的开花照片给奚季看,说:“爸,这是它开花时候的样子,你看看。”


    奚季把手机接过去,又看了一会,问阮夜笙:“从哪弄到的?”


    奚墨知道时机成熟了,依照阮夜笙之前在车库时的话,在她爸面前替阮夜笙增加起了印象分,说:“奚叔叔,我听奚墨说您很喜欢养花,就跟我一个认识的伯伯要了一些花种,给您带过来了。”


    奚季边收好花种,语气越发和顺了,看向奚墨,说道:“这花不常见,小阮有心了,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奚叔叔您喜欢就好。”


    奚季又和两人说了会话,最后道:“奚墨,你带小阮先去休息,我这边花房还有点急事需要解决,待会就过来。”


    说罢又补充一句:“好好招待小阮。”


    “奚叔叔,您先忙,那我们先走了。”奚墨这一趟下来几乎将礼貌乖巧演绎了个淋漓尽致,走之前还不忘给奚季鞠个躬。


    奚季又点点头。


    终于得以离开花房,奚墨脸色顿时就凉下来,背心更是凉透了,全是冷汗。


    阮夜笙回想刚才花房里的情景,也仍然有点心有余悸,更多的却是心花怒放,下意识就挽住了奚墨的胳膊:“当时你叫爸爸的时候,我以为我的形象要完了。幸好你把我救回来了,谢谢你啊,不然等身体换回来,你爸以后看见我的时候,都以为我是那种一害怕就张口叫爸爸的人。”


    奚墨:“……”


    ……你这是谢我呢,还是损我呢。


    奚墨想推开她挽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又让她就这么贴着。反正被阮夜笙这么软粘糕似地黏着,也不是头一次了。


    算了。


    “你爸爸看花种的时候,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喜欢这礼物,然后帮我开口了?”阮夜笙问道。


    奚墨就又给她翻译她父亲的行为举动,说:“我爸爸一般不怎么直接表达,要是不喜欢,基本上最多看一眼就行了,东西好与坏,对他而言,不过一个瞬间的衡定。可你看他看了一会,又去拿手套,之后又盯着花的照片看,这就说明他以前没怎么见过这种花,对这个花有兴趣了,他非得把它种出来不可。”


    阮夜笙笑靥如花的:“爸语十级。”


    奚墨:“……”


    阮夜笙感叹说:“这次多亏了喻伯伯和小声,我可得好好谢谢他们。喻伯伯以后如果再培植一些罕见的花卉品种,我再拿点过来,送给你爸。”


    奚墨:“……”


    ……你还没完没了了。


    “身体都没换回来,以后尽量别来,在我爸面前演戏,说实话真有点难度。”奚墨有点心累,这辈子她都没在这么大的压力底下演过戏。


    阮夜笙当然也明白这种感受,其实她压力也非常大,感觉就像是头上悬着刀枪棍棒,底下有着万丈深渊,面对奚季的时候两人都很紧张,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要露馅。


    “那换回身体以后总可以吧?”阮夜笙软声央她。


    奚墨道:“换回来以后再说。”


    然后她瞥了瞥阮夜笙那样子,又意味不明地说:“你不是希望在我爸面前印象分可以高一些么?你先攒攒印象分。”


    阮夜笙:“……”


    阮夜笙挽着奚墨的胳膊往前走,没走几步,又忍不住问:“那你觉得我今天在你爸爸面前的印象分怎么样?你不是爸语十级吗,肯定清楚了。”


    “八。九十分吧。”奚墨道。


    阮夜笙非常惊喜,她看出来今天奚墨以她的名义来演戏时特别认真,这副样子她以前可见不到,摆明了是在奚季面前尽全力帮她,美滋滋道:“分数这么高。”


    “满分一千分。”


    阮夜笙:“……”


    ……你就气我。


    奚墨却突然又问了她平常喜欢吃什么点心菜色,阮夜笙就随口说了几个,奚墨听到了,也不再说话。


    等回到主楼客厅,周婶给两人切了些水果吃,又朝奚墨笑道:“阮小姐,你喜欢吃什么菜啊?你可是贵客,婶子今天给你做几道。”


    奚墨得体地微笑道谢,又说什么周婶太客气了,其实她不挑的,什么菜都吃,跟着说:“听奚墨提过你做的菜特别好吃,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周婶只觉得她嘴甜如蜜,越看她越喜欢,连连说:“阮小姐别客气,你说几道菜,婶子给你做啊。”


    奚墨客套完了,就顺水推舟,报了刚才路上问的那几道阮夜笙喜欢的菜。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周婶去厨房准备晚饭,奚墨转过脸,就见阮夜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奚墨:“……”


    “难怪你路上要问我喜欢吃什么了。”阮夜笙似乎难得腼腆起来,双手交叠着搭在腿上,说话声音也轻轻的:“是怕我吃不习惯你家常吃的那些菜,特意安排我喜欢吃的菜色?”


    奚墨:“……”


    你突然害羞个什么劲?


    奚墨只好道:“……你想多了,只是猜到周婶会这么问,提前准备答案。”


    “是吗?”阮夜笙骤然又将她那腼腆收起来了,直了直腰身,只拿眼角斜看她。


    奚墨:“……”


    你突然装模作样个什么劲?


    奚墨坐在客厅沙发上,上下打量着阮夜笙,觉得这人真的挺复杂的。


    以前明明毒舌得不行,跟她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对呛,有时候却又话语温柔得要把人融化,绝大部分时候性感撩人,似乎不知羞耻为何物,有时候竟然还能纯情地害个羞,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都是一些对立的特性,偏偏能在她身上那么融洽地结合起来。或许她这人演戏演成精了,各种角色都能轻松驾驭,少不得要精分出许多面来,和她相处的时间久了,奚墨心中也不由得蹿出些许好奇来,想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她。


    转念一想,或许这些全部加起来,才是完整的阮夜笙。


    她是多彩的。


    阮夜笙发觉奚墨突然不说话了,又见奚墨一直在看她,目光深入直接,几乎有种要被奚墨这打量的眼神剥光了,无从遮掩的错感。


    她向来就承受不了奚墨这种直接的目光,再被奚墨这么看下去,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自控得住。顿了顿,阮夜笙笑道:“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太木头了。”


    奚墨眼睛眯起来,睨着她:“我怎么了?”


    “一般人跟你说那样的话,你就算心里不是那样想的,怎么也应该顺水推舟,说句什么‘我的确是怕你吃不惯’之类的吧?你还非得一板一眼地解释,就不知道顺着说几句好话哄哄?”


    奚墨大概是被戳到了弱点,闷闷地道:“对不起,我不会哄人。”


    阮夜笙心想这木头怎么这么可爱,心里头乐得想要放烟花,又怕没控制好烟花的灿烂度,一不小心把这木头给引燃了,只好故作矜持了一番,忍着笑说:“不会哄人不要紧,我可以教你。”


    “你是可以教我,但我为什么要学?”奚墨油盐不进道。


    阮夜笙想了想,说:“你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你就知道怎么去哄了啊。”


    奚墨:“……”


    ……真难为你帮我考虑得这么长远。


    “你学不学?”阮夜笙笑着催她。


    “……不学。”奚墨站起身:“你跟我来。”


    “去哪儿?”


    “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带你在家里转转,*晚上你要住在这里,多熟悉熟悉对你有好处。”


    阮夜笙就在奚墨的陪同下四处走了走。这地方很大,转悠了好一阵都没转完,阮夜笙还在院子里看见一个带栅栏的小房子,看这尺寸和设计,应该是个狗屋,不过从她今天进庄园起,却没见过任何宠物活动过的痕迹。


    “你们家还养狗了么?”阮夜笙问。


    奚墨道:“没有,是丁叔叔的狗。有时候他到这边来小住一阵,顺便也会把他的狗带过来,为了方便照顾,我们家就多添了一个狗屋,只是不常用到。”


    阮夜笙点了点头。


    最后两人上了楼,奚墨打开二楼的一间房,说:“这是我的房间,今晚你就睡在这里。”


    这房间是个大套间,严谨细致地划分了不同区域,最里面还有个书房,这些排布和房间布置的风格,倒是符合奚墨一贯的喜好习惯。阮夜笙扫视一圈,征求奚墨的意见:“这里我都可以随便看么,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你跟我说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奚墨的房间。


    房间对于一个人来说算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起居生活都在于此,难免带着明显的个人气息。尤其是因为外人很少会有机会进到这里来,人们就会选择将自己比较重要的东西放置在房间里,房间自然成为了一个相对安全私密的存在,就像是包裹在外的一个小壳。


    阮夜笙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问询的时候还是比较小心翼翼的。


    在之前日常的往来里,奚墨早就明白阮夜笙是那种非常尊重他人隐私的人。最开始交换身体的时候,她还陷入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中,整夜整夜地睡不踏实,非得要和阮夜笙一起进剧组,她必须要让自己的身体时刻保持在一个可以看到,可以接触的范围里,不然她就不放心。如今熟悉了,她已经清楚那些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阮夜笙相信她。


    她也相信阮夜笙。


    “我房间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翻看和使用。”奚墨道。


    她话语虽淡,阮夜笙却在里头感觉到了十足的信任。要知道奚墨一向是非常谨慎的,即使和圈子里看起来相熟的一些人,也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能得到她的信任,那该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


    阮夜笙心里高兴,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奚墨:“那你就不怕你的一些不想被人看见的东西会被我看到?”


    奚墨瞥她一眼,道:“如果我不希望被看见,我会锁起来。既然都锁起来了,你又怎么会看到,我相信你也不会去看。”


    阮夜笙为人细腻,感觉奚墨说这话的时候眉略蹙了起来,眼神中好像掠过一丝别样的意味,怎么看都有点古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触到了什么,奚墨看起来似乎变得有点压抑沉闷,敏锐的第六感告诉阮夜笙现在可能不适合去和奚墨继续谈论这些。


    不过那种沉闷也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很快奚墨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阮夜笙也很自然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站起来四下随意地看了看,她走到书架前,感叹说:“你看起来很喜欢树叶标本啊?”


    书架上好几层都摆了手工的树叶标本,小心地放在相框里夹着,从色泽来看有年头了。


    “……算吧。”奚墨脸色沉了沉,越发古怪。


    阮夜笙光顾着看去了,没注意到奚墨面色的变化。过了一会,阮夜笙的注意力又被书架上另一层的几个相框给吸引住了,走上前去。


    奚墨也发现了,比她动作更快,一把将其中一个相框按倒了。


    阮夜笙:“……”


    奚墨:“……”


    “不是说房间里的东西,只要没上锁的,我都可以看的么?”阮夜笙早就看清楚了那相框里的内容,轻飘飘像踩在云朵之上,笑道。


    奚墨看见她那笑,知道她想必也看清楚了,现下按倒了也为时已晚,顿了一会,这才将那个相框扶起来,也轻飘飘道:“刚才看它位置不对,就想给它摆正一点,一个不小心弄倒了而已。并不是我不想让你看到。”


    “这样啊?”阮夜笙好心情地盯着相框里自己那张曾经略显青涩的脸,笑道:“难为你对我的照片这么上心呢,谢谢你帮我摆正了。”


    奚墨冷笑道:“是你的照片?你自己数数,这上面有多少人?”


    她的手指向相框。


    照片上一群年轻男女聚在一块,穿着话剧演出服,簇拥着举起一个奖杯,时光定格在了这个胜利的一刻。


    “好歹里面有我啊,当然可以说是我的照片,也可以说是你的照片,或者里面每一个人的照片。”阮夜笙诡辩起来,同时回想起电影学院当年校庆时举办的那次话剧大赛,虽说是学校举办的,但意义却非常重要,当时观众席上坐着不少已经很有名气的导演和圈内明星,都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前辈们,受学校邀请而来。


    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定就会被那些导演们看上,或者受到那些大咖前辈们的青眼有加,对于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演艺经验的学生们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展示自我的机会,竞争可想而知有多激烈。


    当时奚墨饰演话剧里的女一号,阮夜笙是女二号,最后他们班拿下了第一名,参与的同学们拥着奖杯合影留念,她也保留了一张,只是没想到奚墨竟然也会留着。


    “你看看你当年的样子,拿了奖杯大家都在笑,就你一个人站在中间板着一张脸,跟人欠了你几个亿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留着这张照片呢。”阮夜笙抬手拍了下奚墨的肩,道:“当时大家都去吃烧烤庆祝,叫你一起去,你还不愿意,还是我三叫四请折腾了好久,才把你拖去的。”


    “烧烤有什么好吃的,上火。”


    “最后还不是去了。”


    “那是你太缠人了。”


    “你不喜欢我缠你么?”


    奚墨:“……”


    阮夜笙低了低眉,抱歉说:“我那时候是有点缠人,你觉得我烦也是正常的。”她说到这,看着奚墨的眼睛:“不过我也就只缠着你一个人。”


    “……那时候也没真的觉得你烦。”奚墨见她那模样,斟酌了下,低声道:“只是不太适应。”


    “真对不起。”阮夜笙说:“为曾经那个不成熟的我,向你道歉,会晚么?”


    奚墨道:“为什么要道歉?当时大家得了奖很高兴,都兴致勃勃地要去吃烧烤,我平常就很少参加班级活动,如果烧烤庆祝也不去,他们可能会有芥蒂,以为我摆架子了。你把我拖过去,其实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帮我。”


    阮夜笙笑了笑,看起来放松了很多:“不过你的确不喜欢参加那些活动,难为你了。”


    “还好,当时还挺热闹的。”奚墨看了一眼相框:“好歹也是个回忆。”


    是很热闹。


    或许是那时候她一个人独处惯了,班上的同学也没料到她真的会去,到了那以后,她立刻成为全场焦点。后面有些同学胆子大起来,还来找她喝酒,她很少和同学们一起玩,看见他们一个个热情高涨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幸好阮夜笙一直坐在她身边,来一个敬酒的,阮夜笙就会帮她挡回去,或者有时候就阮夜笙自己喝了,喝得有点薄醉,轻轻歪在她肩膀上。


    学校附近的烧烤店狭小闷热,空调效果聊胜于无,那些同学们的喧闹声,欢笑声,碰杯声,都已经和被热气扩开的烧烤调料味,啤酒味,一起消散了。唯独阮夜笙那天坐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过的情景还犹在眼前,阮夜笙喝醉了,靠在她肩上笑着和她说话,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阮夜笙又说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那些话的内容早已模糊。


    “你为什么会留着这张照片?”阮夜笙的问话,将奚墨的思绪扯回现实。


    “这是我拿到的第一个和演戏有关的奖杯,虽然只是一个学校举办的话剧比赛,虽然它并不只属于我,属于大家。”奚墨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阮夜笙脸上:“那天,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阮夜笙笑着说。


    楼下的周婶前来敲门,叫她们去吃饭,两人这才离开房间。


    奚季已经回来了,在餐桌上落了座,两人一见奚季,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压力。


    “爸爸。”阮夜笙叫了奚季一声。


    “奚叔叔。”奚墨也赶紧问好。


    “都过来吃饭吧。”奚季点头示意。


    两人走过去,又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了。


    倒是奚季看着奚墨,和和气气地说:“小阮,你就把这当你自己家,随意就好。”


    奚墨以前做女儿的时候从来没得到过来自奚季的这种温言嘱咐,现在居然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收到了她父亲的特别关照,受宠若惊,又有些不习惯,坐得笔直道:“……谢谢奚叔叔。”


    周婶满脸笑容地过来上菜,看了奚墨一眼:“我说阮小姐怎么这么眼熟呢,就是想不起哪里见过,现在可算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奚墨的同学吗?奚墨房里有个合照,阮小姐也在里面呢,我常给她擦拭打扫的。”


    奚墨:“……”


    “我是奚墨的大学同学。”奚墨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道:“我们以前念书的时候,常常在一起玩,无话不谈。”


    阮夜笙听她胡扯,心里想笑,脸上不动声色。


    “又是同学,又是剧组同事,难怪是好朋友了嘛。”周婶笑道:“感情这么好。”


    “是……很好。”奚墨干巴巴道。


    好不容易捱过周婶这关,菜上齐了,终于可以吃饭了。


    奚季一个人坐在上首,跟尊佛似的,阮夜笙和奚墨都不敢将目光瞥过去看他。


    奚墨因为她父亲严格的家教,从小就养成了食不言的习惯,吃饭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地坐着。如今即便以阮夜笙的身份在这用餐,看着奚季,还有这从小到大就熟悉的环境,根本就无法摆脱那种深入骨髓的惯性,正在那一丝不苟地遵循着用餐礼仪。


    而阮夜笙必须扮演奚墨,自然得按照奚墨以往的表现来,也坐在那优雅得体地用餐,一声不吭。


    没一个人说话。


    以前回家和奚季一起用餐的时候,就算全程不说话,奚墨也不觉得有什么,已经习以为常了,反倒是奚季说话才让她不适应。可眼前这个无声的局面,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捱下去。


    气氛凝重尴尬得让人几乎难以呼吸。


    “奚墨。”却是奚季第一个出声了。


    阮夜笙和奚墨同时抬起头。


    阮夜笙立刻搁下筷子,道:“爸,什么事?”


    奚季道:“你和小阮聊点什么,别闷不吭声地不说话。”


    阮夜笙:“……”


    奚墨:“……”


    爸,你在说什么?


    奚季看着奚墨,语气温和道:“小阮别介意啊,奚墨她就是这样,也不懂得待客之道,是我没教好。”


    奚墨:“……”


    爸,是你教我的!


    阮夜笙都是从奚墨的描述中得知奚季的一些情况,原本以为奚季为人严厉,她在餐桌上根本不敢贸然开口,现在奚季却让她聊天,即便以往她在人前可以舌灿莲花,这会也不由有点无措。


    奚季瞥了阮夜笙一眼,朝奚墨道:“小阮你今天带来的那份花种真的很不错,你说是你认识的一位伯伯培植的新品种对吧,你那个伯伯叫什么名字,如果能认识认识,也是我的荣幸。”


    眼看着奚季不动声色地就把聊天的重任扛过去了,阮夜笙顿时松了一口气。


    奚墨却是大气也不敢出,收敛心神,就着阮夜笙之前提供的信息见招拆招应对道:“他叫喻正仁,在研究所做植物方面的研究,也做了很多花卉的培植。”


    “原来是喻正仁教授,他很有名啊,我在书上看过他有关的论文。”


    “您知道喻伯伯,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您需要一些新花种的话,我可以和喻伯伯说下,给您送过来。您和喻伯伯都是爱花之人,喻伯伯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那就麻烦小阮你了。”


    一顿饭吃完,奚墨不知不觉和奚季聊了许多,也彻底颠覆了她对奚季多年来的认知。


    跳出女儿的身份,换了一个立场,她才发现原来她爸竟然可以这么健谈。


    到了晚上,奚墨去了客房洗澡,阮夜笙和奚季待在客厅一起看电视。电视里画面来去,声音变换,阮夜笙压根就没注意,她浑身紧绷,心里只盼着奚墨早点洗完澡,然后下楼来找她。


    奚季看电视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还是跟尊佛似的。


    直到电视上出现了奚墨的广告,他目光这才涌动了一下,说:“又上新广告了?”


    阮夜笙道:“是,前阵子刚拍的代言。”


    “这家公司的产品还可以,我跟他们有过合作。不过有的产品公司口碑有问题,就要公司那边不要接了,免得对你有影响,凡事都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路清明那边会把好代言关的,谢谢爸。”


    过了会,奚季又说:“下个月是什么日子,你也知道,到时候别安排太多通告,如果有通告冲突就推掉,记得早点回家。”


    “好的,我知道。”阮夜笙其实根本不知道下个月有什么特殊的日期,奚墨也从没和她提过,不过答应着总不会有错,到时候再去问奚墨。


    奚季简单地点了下头,继续看电视。


    奚墨终于洗完澡下来了,阮夜笙如临大赦,正要和她一起再上楼去,结果奚季道:“小阮,要看会电视吗?”


    奚墨当然明白奚季的意思,这哪是要看电视,分明是有话跟她说。


    阮夜笙也再清楚不过了,只好说:“那我先去洗澡了。”


    这回换奚墨坐了下来,浑身紧绷,心里盼着阮夜笙早点洗完澡,然后下楼来找她。


    奚季语气有了变化,和蔼道:“在这还习惯吧?有什么需要就跟周婶或者奚墨说,别客气。”


    “这特别好,多谢奚叔叔你们的照顾。”


    “你是奚墨的朋友,是奚墨承你照顾了才对。”


    奚墨顶着压力和奚季交谈:“她帮了我很多……我们是互相照顾。”


    奚季难得笑了下:“小阮,不瞒你说,奚墨以前从来没有带朋友回家来做客,你是第一个。我以前很担心,担心她没有真心朋友,不过这也都怪我,对她要求太严苛了,她很多事都憋在心里,也不愿意和别人说,也很少和朋友一起玩,非常孤独。”


    奚墨没料到奚季会说出这些话来,有些愣住。


    “不过今天看见你,我也放心了。我能感觉到,你们关系很好,以后奚墨也承蒙你多关照了,她有时候脾气有点闷,你多包容。”


    谈话其实很短暂,奚墨却听出了一个无限漫长的意味。


    她今天跳出以前那些固定的认知,以全新的一个身份,重新认识了她的父亲。


    这是一个新颖奇妙,又温暖的体验。


    “奚墨她有了好朋友,我为她感到高兴。”


    奚季回房去休息了,奚墨也上了楼,他的话却犹在奚墨耳边回响。奚墨感觉到喜悦正盈满心间,她想起年少时每过一次钢琴考级考试,奚季就会给她送一个礼物表示奖励,而这次的喜悦,远胜于那时。


    阮夜笙穿着浴衣从浴室出来,看见奚墨坐在床边,低着头,唇边噙着微笑。


    她很少见奚墨这样笑,不由看得呆了呆。


    像个被奖励了糖果的乖小孩似的,怎么会那么高兴呢。


    高兴像是会传染一样,阮夜笙心情舒畅地走过去,坐在奚墨身边,闻到她洗浴过后的香气。


    奚墨感觉到身边的床陷进去了一些,她收起笑意,看向阮夜笙。


    “有什么开心事,和我分享一下?”阮夜笙笑道。


    “谢谢。”奚墨看着她的眼睛,说。


    阮夜笙愣住了。


    “虽然和你换身体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不过今天我很感激你,让我不再怕我爸了。”奚墨说完,又把她爸在客厅跟她聊天的事跟阮夜笙说了一下。


    阮夜笙听完当然替她开心,说:“我也觉得奚叔叔其实很和气,可能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很多话说不出口,造成了一些误会。”


    奚墨点点头,说:“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


    “你那个喻伯伯的事情,能不能多跟我说一些,得空的时候我想去拜访一下。但是我目前对他家还不是很了解,那个喻声也不熟,我怕到时候一不小心就要露馅。”


    阮夜笙笑得眼睛都弯了:“你是想给你爸带些新花种回来吧?”


    “……唔。”奚墨含含糊糊地承认了。


    阮夜笙拿出手机,点开她的微信朋友圈给奚墨看,说:“这是小声的,这是喻伯伯,你可以看看他们发的一些朋友圈状态,对他们就能有一定的了解,我再跟你说点别的,补充一下。小声呢,他是个刷屏狂魔,还是个哈哈党,整天有事没事就哈哈哈哈。”


    奚墨一看,就见那个喻声今天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发条朋友圈,尤其是今天在停车场见过她们俩以后,刷屏频率呈直线上升,每隔半小时就发一次,配图全都是一包餐巾纸,不同角度全方位展示,然后满屏哈哈哈哈。


    底下就有几个朋友在那留言损他:“声啊,瞧你这德性,微博转发抽奖万年抽不中,今天终于给你抽中一包餐巾纸了?”


    喻声在下面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回道:“你们几个懂什么!我不说,免得你们羡慕嫉妒我!”


    然后有个朋友就给他拍了张整整一箱餐巾纸的照片:“放心,肯定不会嫉妒。”


    阮夜笙划着手机屏幕,奚墨一条条看下去,见晚上八点左右喻声又连续发了好几条,这下却是满屏啊啊啊啊的痛哭哀嚎,餐巾纸配图也不见了。


    他爸喻正仁在底下骂他:“混小子,我不就感冒了用了你一包餐巾纸擦个鼻子,你跟这哭得跟窦娥似的,你爸还比不上一包餐巾纸?”


    喻声有苦说不出,回了他一排大哭的表情。


    奚墨:“……”


    阮夜笙笑道:“你看他那么可怜,下次有机会再给他签个货真价实的名吧。”


    两人看看手机,聊聊天,很快就夜深了。


    奚墨站起来,准备回客房去休息,阮夜笙送她到房门口,说:“早点睡,明天就要回剧组开工了。”


    奚墨看了她好一会,犹豫了下,突然道:“其实之前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这话没头没尾的,阮夜笙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


    奚墨道:“我希望你在我家吃饭的时候,能吃到你喜欢的菜,给你留个好印象,所以我才问你的。并不是我后面和你说的理由。”


    阮夜笙:“……”


    奚墨站在门口,走廊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染了一层朦胧。


    她说:“有时候我心里想的,和我嘴上说的,并不是一样的。只是我说不出口。”


    阮夜笙心一下子全化了,像泡在蜜糖里似的。


    这木头不是很会哄人么?


    根本就不用教了,天生技巧。


    奚墨道:“晚安。”


    “晚安,明天见。”阮夜笙轻轻说。


    希望明天见。


    后天见。


    每天每天,都能见到她。


    就像是她的光一样,每天清晨一睁开眼,黑暗散开,她的光就会到来,照耀着她。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两人在奚家庄园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就准备回剧组了。


    周婶和另外一个做杂事的帮佣忙着将大包小箱搬到车的后备箱里,都是些日常用的和吃的,阮夜笙连连道:“可以了,可以了,带不了这么多,剧组那都有的。”


    周婶一边往车载冰箱里塞保鲜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难得回来一趟,剧组哪有家里的好,婶子给你准备的准错不了。我还做了些点心,都是你爱吃的,放在这里头,你到了横店就把它们拿出来,要放酒店冰箱里冷藏,想吃的时候就加热一下。”


    她还不忘补充一句:“记得要叫阮小姐也一起吃啊。”


    奚墨:“……”


    阮夜笙笑道:“我知道的,肯定会叫她。”


    奚季一个人站在车边上沉默地看着,等周婶她们忙活完,两人也该启程了,他才走近了一些。


    阮夜笙说:“爸,我们走了。”


    奚墨也道:“奚叔叔,您回去休息吧。”


    奚季看了两人一会,道:“小阮以后有空的话,欢迎再来玩。”


    奚墨如今也算解开了和她父亲沟通时的一个心结,在奚季面前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微笑说:“我会的,谢谢奚叔叔您们的招待。”


    然后奚季目光转向阮夜笙,声音很平稳:“别总是一心扑在拍戏上,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阮夜笙点点头,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这才和奚墨回到车上,离开了庄园。


    周婶跟另外一个帮佣回去了,奚季还站在原地,望着车辆驶离的方向,表情凝重。


    手机响起来了,奚季看了下来电显示,脸色又沉了些,按下接听键。


    直到听完电话那头的报告,他都闷不吭声的,电话那头的人恭敬道:“这次能查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费了很大劲,谁知道线索突然又断了,我在想是不是那边察觉到了什么,躲起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方肯定警觉起来了,下次估计接触起来会更加困难。”


    奚季皱眉:“再多派点人,继续查,我也让老丁去盯着了,他手底下有几个做这事的老手。”


    “有丁先生出马,那实在是一大助力。这边我也会继续追查下去,您请放心,一有进展再向您汇报。”


    奚季挂了电话,再度看了庄园出口方向一眼,转身回去。


    阮夜笙和奚墨抵达机场时,路清明和冯唐唐已经在那等着了。路清明看着两人肩并肩走过来,脸色倒是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安排人去做行李托运,冯唐唐则是一贯的振奋和高兴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眼瞅着阮夜笙不注意的时候,拉着奚墨的胳膊悄声说:“奚姐跟我说订回去机票也帮你订一张的时候,我还吃了好大一惊呢!”


    “哦?”奚墨掀了下眼皮,笑着看她:“多大一条鲸?得吃几天才能吃完?”


    冯唐唐:“……”


    冯唐唐不敢跟她“奚姐”多问什么,不过面对她“阮阮”,还是多少有些小八卦的心思,忍不住问奚墨道:“这两天你难道都跟奚姐待在一起吗?”


    “你去问你奚姐,她会告诉你的。”


    冯唐唐当然不敢去问,她感觉“阮阮”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估计也不打算真的说,只好作罢。


    回到剧组,片场和酒店这种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重新继续,可就连冯唐唐这么迟钝的一块糖,都能看出这次短假过后,她奚姐和阮阮两人之间变得很不一样了。


    自从进了剧组以后,她就觉得那两个人从最开始颇有点冤家路窄的味道,到渐渐缓和,再到之后关系越来越好,不但演对手戏时默契十足,且私下里时常能看到两人在一块行动的身影,吃饭都在一桌。


    这次回来以后,这种关系似乎更加微妙了。


    是的,微妙。


    冯唐唐搜肠刮肚地考虑了好一会,越发觉得唯有微妙这个词才能贴切形容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然后她得空的时候跟顾栖松也讨论了一下这事。说是讨论,顾栖松反正是个锯嘴葫芦,等冯唐唐洋洋洒洒地发表了好大一通以后,他都没说一个字。


    最后冯唐唐问他:“顾哥,你是不是也是我这样觉得的?”


    顾栖松刻板地点了一下头:“是。”


    冯唐唐得到了一个观点附和者,非常兴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兴奋,忙着喜滋滋地下了一个定论:“我就说嘛,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她们这一次比之前又要好很多了。”


    顾栖松再度棒槌似地附和:“我懂的,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羁绊了。”


    冯唐唐:“……”


    都怪林导还有自己时常在片场羁绊来羁绊去的,可能把顾哥给洗脑了。不过顾哥平日里脑部构造好像就和平常人不一样,洗个脑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冯唐唐这么一想,又心安理得起来。


    拍摄进度一天天推进,终于到拍外景的时候。虽说绥廷是宫廷剧,可外景戏还是有的,只是没宫廷朝堂上的取景那么频繁,林启堂就选择了一个适合出外景的时间段,准备趁着这几天天气不错,集中把外景的戏份都给拍了。


    外景戏有骑马和水面上吊威亚的重头戏,这两者在拍摄时算比较麻烦的部分,对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都难度大,又辛苦,甚至不小心还有潜在的危险。


    骑马和吊威亚这种武戏都是奚墨来承担的,定厄一面作为邓绥的侍女,另一面又是邓绥的守护者,为她披荆斩棘,斩断所有对邓绥图谋不轨之人,后期甚至成为了大权在握的邓绥手中的一把利剑,必要情况下,会替邓绥清除掉朝堂上的异己。


    这次拍的是定厄在船上救下邓绥以后,上岸骑马带着邓绥逃离的情景。船上那一场由于要在水面上吊威亚,便被林启堂安排到了外景戏的最后一天,反正拍摄场次不按剧本顺序,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今天就提前把骑马戏先给拍了。


    这一场戏定厄是男装出场,梳妆师变换了一下奚墨的发型,将她原本端庄持重的宫中长发造型变为高马尾束发,再照例将邓绥送给定厄的那只玉扣别上去,最后替她将纤眉往两边斜飞着,微微挑了一挑。


    等奚墨穿了这一身冷冽的黑衣,提着长剑走出来准备的时候,不少工作人员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她攫住了。尤其是几个女工作人员早已和她熟悉了,关系很好,私下里也叫她阮阮,一见奚墨这身打扮,眼睛骤然放光了似的,纷纷围在她身边左看右看。


    统筹也是个女的,着实被奚墨这打扮惊艳了一把,过来笑着说:“天啊,我如果是邓绥的话,肯定不要刘肇了,就要定厄。”


    梳妆组的一个女孩立刻打趣统筹说:“想不到你还挺姬的啊?”


    别看统筹安排工作表的时候一脸敬业,这下笑眯眯道:“我还有更姬的呢!”


    说着就把梳妆组那位拦腰抱了起来,梳妆组的女孩顿时害羞了,捂着脸在统筹怀里又叫又笑的,旁边围着的那几个女孩也在那起哄,奚墨看着她们在那玩得那么高兴,不由也轻轻笑了笑,她目光扫过去,看见阮夜笙坐在不远处的折叠椅上,正微笑地看着她。


    林启堂喊道:“都去准备了!”


    闹腾的这群人立刻散开,有工作人员牵了马过来,拴在树上。奚墨之前已经和这匹马接触过来了,这下走过去抚了抚它的鬃毛,这匹马看起来挺温顺地配合她,还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林启堂走过去和她简单地说了会戏,又道:“虽说你会骑马,但待会还是要小心一点,我也嘱咐过他们拍的时候多注意下。”


    “谢谢林导,我也会注意的。昨天已经跟这匹马试骑过一段时间,感觉还是比较适合的。”


    “那就好。不过你跟我说你会骑马的时候,我还有点惊讶,说实话现在演员里真的会骑马的人太少了,女演员就更少。”这么长时间的拍摄下来,这位“阮夜笙”的表现林启堂早就看在眼里了,满意自不用多说,林启堂好几次都想将她签到自己工作室,这次的欣赏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虽说骑马可以替身,也能靠假马来上半身拍摄,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部分人都不会,假马拍起来也相对方便,不过哪里有角色和真马一起出场效果那么好啊。”


    奚墨听林启堂这一说,有点替阮夜笙捏一把汗。要是换回来以后,林启堂万一和阮夜笙有新的合作,到时又给她安排骑马戏,那实在够呛。


    看来下次还得多带阮夜笙回几次马场,一直到教会她为止,顺便再给她定制几套骑马服。


    工作人员提来了一桶水,对奚墨说:“阮小姐,得辛苦一下你了,不好意思。”


    奚墨点点头,工作人员就把水泼到她身上,由于前面剧情里定厄在船上救邓绥时,曾入过水,所以这里必须得营造出刚从水里出来的效果,不然就得穿帮了。


    现在天气虽然热,不过被冷水泼在身上,又不能更换衣服,难免还是有些凉意,幸好还不算刺骨。原本演员们拍戏时就诸多辛苦,为了配合拍摄,就*连大冬天下水的都有,何况奚墨向来敬业,这种对她而言不过是小事而已,她浑身透湿,平静地站在那,撩了下湿漉漉正在滴水的发丝。


    这次是真骑马,也没什么需要画面回避的,林启堂就特地调用了一个机位做全景拍摄,整个骑马的景象一览无遗。林启堂说声开始,奚墨骑着马,英姿飒爽地冲了出来,另外几台机位镜头立刻跟进,侧拍的侧拍,给大特写的给大特写。


    “很好!”


    “非常好!刺客们现在围上去!”


    “咔!刚才那个镜头偏了,重来!”


    奚墨单独骑马的镜头拍了许多条,也足够到时候后期剪辑用的了,林启堂最后说声过了,让大家进下一条。


    接下来是两人一起骑马的戏份。定厄从船上救下邓绥以后,将她暂时藏在林子里的一棵树上,自己去解决刺客,并夺了一匹马回来接邓绥。


    化妆师过来给奚墨补了一个带血的妆,又将她的头发拨乱了一些,拍摄继续。


    阮夜笙坐在树上,为了安全考虑,她身上其实还吊了威压保护,这也是路清明要求的。


    奚墨下了马,来到阮夜笙所在的树下,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抬起头道:“……小姐。”


    “……定厄!”阮夜笙颇有些紧张地回应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奚墨勉强道:“小姐,你下来罢。”


    “……你怎么把我抱上来的,再怎么把我抱下去。”


    奚墨沉默了片刻,有些为难:“我腿刚才有点伤到了,暂且无法御轻功上树,你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阮夜笙扒拉着树干,急道:“腿受伤了?你方才不是说你没事的?”


    “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候的邓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烂漫的大小姐了,深宫的尔虞我诈锤锻了她的心智和手段,此时小阴皇后已经倒台,而她也早已蜕变,牢牢地将刘肇掌握在股掌之中,被刘肇册封为新皇后。


    可即便如此,在这种时候,她在定厄面前终究还是展露了她当年依赖的那一面,眼见周围危险暂离,阮夜笙拿捏当时邓绥的心态和语气,有些期期艾艾地软声说:“这太高了,我……我不敢跳。”


    看着这样的阮夜笙,奚墨心里不由一软,一瞬间更能感受到当时定厄的心境。定厄在树下望着邓绥,她也在树下望着阮夜笙,温柔而稳重地道:“小姐不怕,我会接着你。”


    树上还没有动静,奚墨再度重复了一遍:“不怕,相信我。”


    阮夜笙看着她,像被哄到了似的笑了笑,作势欲跳。


    “咔!这条过了,休息一下!”林启堂喊了声。


    阮夜笙从树上下来,休息了一段时间,跟着补拍几个特写的脸部表情,还有她被定厄抱在怀里的镜头。虽说剧本里是从树上跳下来,再由定厄接住,不过现实中的拍摄肯定不会将这个过程拍下来,而是借助欲跳的镜头和落地的镜头进行巧妙的剪辑切换就行,工作人员帮阮夜笙搬了一把椅子,让她站在上面,阮夜笙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还得装作刚从树上下来时的惊魂甫定,拍摄落地特写。


    机位镜头卡好位置,阮夜笙从椅子上一跳,身子往前倾,奚墨上前一把将她接了,紧紧抱住她。这时候定厄腿部有伤,奚墨蹙眉咬了下牙,脚步踉跄了两下,抱好阮夜笙以后就势一倒,两人滚在地上,奚墨一手护住她的脑袋,一手搂住她的腰。


    这样贴近,阮夜笙发现奚墨冰冷湿透的衣服贴黏在身上,隔着衣料,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那种肌肤触感。


    奚墨抱着她,轻声道:“我说过,会接住小姐你的。”


    那声音就贴在她耳边,奚墨呵出的气息温热,阮夜笙心里顿时一窒。


    等到终于拍完了,难得到场的颜听欢这下子冲上前来,一边将奚墨身脏污的湿外衣换下来,一边又递干毛巾擦拭,还给她带了一床薄毯子裹着。


    这么多天了,奚墨总算稍微感受到了经纪人的一点温暖,觉得颜听欢此人还算良心未泯,正待要对她又改观一些,谁知道颜听欢一边狗腿地帮她擦头发,一边笑嘻嘻道:“阮阮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这世上再没我这样对你好的人了,你可得多惦记着点我对你的好,以后好好回报我啊。”


    奚墨有点想拿毛巾拍死她。


    “哎呀,女神,你怎么脸有点红啊?”颜听欢又冷不丁说了一句。


    奚墨一怔,抬眼一看,阮夜笙已经走到她们身边,原来颜听欢是在对阮夜笙说话。不过被颜听欢这么一说,奚墨也不由多注意了一下阮夜笙的面色,发现她面上是莫名地勾了些许红润,含春带水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阮夜笙知道颜听欢要闲着没事找事,瞪了她一眼,装模作样道:“没什么,可能有点累,气血上涌。”


    颜听欢心里门儿清,吊着眼角,意味深长地盯着阮夜笙,明知故问:“难道是刚才和我家阮阮抱在一起的时候,太累了?也是,抱在一起那么久,肯定很累,还容易胸闷气短,这戏还挺难拍的。”


    阮夜笙:“……”


    你可闭嘴吧。


    奚墨:“……”


    之后又拍了两人的骑马戏。奚墨的骑术阮夜笙早已见识过,她坐在后面,搂着奚墨的腰身,贴靠在奚墨背上,感到无比安心。


    只是最后一天出外景的时候遇到了点困难,毕竟水面吊威亚不好操作,拍摄进度缓慢,奚墨被威亚来来回回吊了好几个小时,后面头晕眼花得实在难受,但是效果还是不能让林启堂满意。林启堂让她再坚持一下,奚墨只是默默承受,也不说什么。不但吊威亚吊得浑身酸痛,还要反复入水,在湖水里浸了许久,身子仿佛都浸麻木了,最后上岸的时候奚墨脸色发白,双腿甚至都有些站不住,裹着毯子靠在椅子上休息。


    阮夜笙心里着急,一把接过冯唐唐给自己递来的毛巾和薄毯,转而走过去替奚墨擦头发,又给奚墨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颜听欢这下唯一的活计都被抢了,只好走到不远处另外一条椅子上坐下,眯着眼看情况。


    眼看着奚墨还穿着湿衣服,阮夜笙催促道:“快到我车上先把衣服换下来,这怎么能行。”


    奚墨累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只想睡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却不见她动,估计是没剩什么力气了。


    阮夜笙凑过去,摸了下她的额头,轻轻说:“先起来一下好不好?不要睡,不然马上就要感冒的。”


    “……好。”奚墨浑噩中拿住了阮夜笙的手腕,闭着眼睛,应着她。


    阮夜笙看了她一眼,赶紧叫来顾栖松和冯唐唐,颜听欢也过来了,四人合力将奚墨转移到了车上。


    “你们先出去吧。”阮夜笙支走其他人,替奚墨换了衣服,奚墨又昏昏沉沉地继续睡。阮夜笙下车安排了一下,再度上了车,让奚墨侧躺下来,枕着她的大腿,嘱咐司机道:“回酒店。”


    到了酒店,送奚墨回房睡下,阮夜笙不放心,一直守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是冯唐唐端过来的。好在晚饭的时候奚墨醒了,两人在一块吃过晚饭,阮夜笙道:“好点了么?”


    奚墨点点头,神色却还有点疲累。


    今天那种拍摄强度,又是来回吊威亚,又是反复入水,而湖水又凉,在水里待久了换谁都捱不了。阮夜笙心里难受,说:“林导其实可以分两天拍的,他今天有点赶进度了。”


    奚墨表示理解:“明天就变天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下雨了就不能拍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大概是为了表示安慰,她伸手揉了揉阮夜笙头发,语气轻柔道:“我没事的。”


    阮夜笙看着她的手,愣了愣。


    奚墨把手收了回来:“……”


    阮夜笙唇角浮起笑意:“那你今天早点睡吧,养足精神。”


    “你也是。”奚墨道。


    阮夜笙回了房,等到了第二天,她来到片场,却没看见奚墨的身影,颜听欢也不见踪迹。今天还是有定厄和邓绥的对手戏,林启堂在片场找奚墨,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中途接了一个电话,他脸色有了些许变化,叫来副导演说:“今天定厄的戏往后排,我们先拍邓绥和刘肇的戏。严慕,你过来一下!”


    严慕一脸纯良无害地晃悠过来,路过阮夜笙的时候,好心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姐!”


    阮夜笙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是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等严慕走远了,她在僻静处给颜听欢打了个电话,颜听欢过了好一会才接听。


    阮夜笙劈头就问:“奚墨呢,今天怎么没来?”


    颜听欢道:“我刚给林导打了个电话,正要跟你说呢,你就打过来了。奚墨她好像有些发烧了,来不了片场,我给她请假了,待会再买点药回去。”


    听颜听欢那语气也有点着急,颜听欢这人平常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只是吊着眼睛看一眼,根本就不在乎,这下能有那么一点着急,估计事情还挺严重。阮夜笙稳了稳情绪,说:“你去看的时候,她起来给你开门了?”


    “是啊,慢慢吞吞敲了好半天才开,也不说话,看了我一眼,又回去睡了。估计待会再敲门她也不会再开,我就把她房卡拿了,不然待会药都买不回去。”


    “你赶紧去买药,我待会就来。”


    阮夜笙挂断电话,走到林启堂面前,低低咳嗽了几声,说:“昨天在湖上吹了点风,我有些不舒服,今天状态不太对,能不能把我的戏挪到明天?”


    林启堂当然知道“奚墨”的分量,当初为了请这位顶级大腕拍绥廷,可没少费心神,这下哪能不答应,关心地问了她几句,又说:“你放心回去休息,昨天确实是拍摄得比较辛苦,阮夜笙也病了,刚还让她经纪人跟我请假呢,我这边今天就先拍其他人的戏了。”


    阮夜笙心急如焚地回了酒店,来到奚墨房间外面,颜听欢还没过来,她就站在门口等。


    等了一阵颜听欢终于回来了,拎着一袋子药,摸出房卡递给她:“都交给你了。”


    阮夜笙接了过来,颜听欢看她额头上都是汗,沾湿了头发,就说:“行了行了,只是感冒了而已,瞧把你给紧张的。”


    “你懂什么。”阮夜笙斜着眼角,飞了她一记眼刀。


    颜听欢笑得一脸风骚:“我什么都不懂。”


    “给我赶紧走。”阮夜笙也笑着催她。


    “得了,我立刻就走,就不打扰你特地请了假,回来照顾病人了。”颜听欢摆摆手,潇洒走了。


    阮夜笙在房门口站了片刻,这才用房卡刷开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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