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来也是官家公子吗?”王忻试探的问◎
入冬之后,北风一起,天便迅速冷了下来,雨已经停了半个多月,十天前采石的军队便调走了,石场不需要那么多人,场内的流犯也被陆陆续续带去别处。柳腰腰因为姜逸提前打了招呼照旧留在了石场,只是如今石场事少,他闲下来的日子便多了,今日听说姜逸要去河神庙拜庙施粥,便早早梳洗了一番,准备去衙门等着姜逸。
河神庙毗邻石场,她忙完肯定会过来的。
衙门山下的守卫见柳腰腰上山也是见怪不怪,彼此心照不宣,没有多问就放他上去了。
“姜大人都调离石场半个月了,今日还回来不成?”胖些的守卫等柳腰腰走远才低声问身旁的同伴。
“错不了,这小美人都上山了,自然是得了咱们那位提辖大人要回来的准信了。”高个子守军对着柳腰腰背影努嘴一笑,示意同伴瞧去,“肯定是铺床叠被去啰!”
“还是当官好啊,到哪都不缺美人。”胖守军目不转睛,“瞧瞧,腰是腰,腿是腿,屁股估计嫩的能掐出水来,啧啧啧,咱啥时候能睡上这样的男人。”
“下辈子好好投胎呗,找个官身的娘就差不多了。”
“嘿嘿!”
日头渐升,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二人扯了一通闲白,无非是那个花船上的倌儿滋味好,昨夜推牌九输了多少,办个事成之后便犯了困,靠着牌坊的柱子刚想打盹,高守军迷迷糊糊见一行护卫簇拥这一个年轻的小公子过来了。他忙肘醒身旁的人,“来人了。”
为首的小公子穿戴不俗,二人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此处是凤鸣山石场府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您是?”
“这是咱们衡州郡守家的小公子。”大山昂首站出,“此处是姜提辖驻府吧?你去通传一声,就是我们公子到了,请她相迎。”
二守卫面面相觑,这样熟稔的语气,看来二人关系匪浅啊,“回公子,可姜大人今日不在衙门呀。”
“难不成还没到吗?不要紧,本公子先上去等着。”少年的声音冷洌如清泉,通身有尊贵之势却无迫人之姿。郡守家的小公子亲自开口了,她俩哪里敢拦,忙不迭的就把路让了出来,“是,公子您请。”
她们看着王小公子领着两个贴身侍儿,身后跟着一群护卫浩浩荡荡的上了山,胖守卫眉头皱成一团,“柳氏还在衙门,这一照面,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男人之间最多争风吃醋拽拽头发,能出什么事情。”高个子守卫伸了个懒腰,“上官的事情哪里是咱们管得了的,不要瞎操心,再说,小公子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吃不了亏。”
石场山路不好走,王忻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走过这样的路,一行人慢悠悠的才晃到半山腰,他脚上的鹿皮小靴上便沾满了泥点子。大山见他体力不支,便提议道,“公子,那边有个平整的石头,要不您歇息片刻吧。”
“也好。”
另一个侍儿小溪抽出腰间的帕子,垫到石头上,才扶王忻坐下。
王忻擦了擦鬓角的细汗,小溪顺势从怀中掏出小镜子捧到公子面前,见王忻瞧着镜子里自己红扑扑的小脸皱了眉,笑嘻嘻的道,“幸好姜大人还没来,您不用担心她瞧见您累红脸的样子了。”
王忻心思被戳穿,面上的红晕更重了,板起脸低声训斥,“你胡说什么,谁在意这个。”
大山探路回来正好听见他二人对话,先是禀报了路况,“启禀公子,奴才去探了,山上的路平坦多了,再有半刻钟,咱就能到姜大人衙门了。”接着又对小溪道,“你懂什么,咱们公子国色,就是出了些许细汗,那都是香的。”
“那是,咱公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室有家室,那小姜大人区区五品官,咱们公子能瞧上她,那都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大山说的理所当然。
王忻被他俩哄的心情大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浑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对了,我上次让你打听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小溪神色顿了一下,“奴才听得,姜大人之前在上京只纳了一名侧室,已有了庶长女。”
大山见王忻不说话,挠挠头,“不是说姜大人以前的官很大,比咱家主的官还大吗,这个年纪有个只有个侧室庶女都算是洁身自好了吧。”
王忻面色转圜,小溪才跟着附和,“是呀是呀公子,姜大人快三十了,这个年纪没正君都是极为难得的了。”
大山好奇的问小溪,“那个侧室什么脾气秉性啊?现在在哪呢?”
他话音刚落,就接到小溪飞过来的眼神,脖子一缩,明白自己问错话了。
小溪避重就轻,“估摸着被送到姜大人老家-淮阳了吧。”
王忻却也想知道姜逸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你说说,她那个侧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姓柳,听说出身低贱,但体态风流,颜色姝丽,很得宠,在上京艳名高炙,奴才没费尽就打听到了。”小溪苦着脸说罢,瞪了一眼边上的大山,都怪你!多嘴问这干什么。
大山缩着肩膀,我哪知道那柳氏是这么个货色,有这种妖妖娆娆的男人在前,那个女人还能对正经守礼的正头夫郎有兴致。
眼瞧着王忻眸间神色暗淡下来,一个以眼看天,一个以脚刨地,都不敢说话。
冷冽的山风拂过,吹散了王忻脸上的红晕额边的香汗,小溪大着胆子轻声开口,“公子,山腰上风大,咱们还是走吧,别燃了风寒。”
“走吧。”
余下的路平坦,到*了山顶后,王忻将侍卫留在了衙门外面,自己带着大山小溪进了明堂。
柳腰腰刚替姜逸换了一床新被褥,正理床单上的褶皱,听见外间的脚步声,以为姜逸回来了,嘴角抑制不住笑容,起身便去相迎。
内间门忽然从里打开,正在明堂左右打量的王忻被吓了一跳。
“姜……”四目相对,柳腰腰也是惊诧万分,怎么不是姜娘。
“大胆。”小溪见柳腰腰容貌昳丽,又从内室出来,就觉不妙,当即呵斥,“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
几乎是在一瞬间,柳腰腰就有一个强烈的预感,眼前的少年只怕就是郡守府的王小公子。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知道我和姜娘在石场的事情,要做什么?
柳腰腰稳住呼吸,行了个福身常礼,“奴才是石场力工,不知贵人是?”
王忻的目光一直在柳腰腰身上,只一个眼神,身后的小溪向他低声解释,“流犯下放到石场,出力挖石伐木便是力工。”
一个力工腰不弯背不驼,行礼的时候优雅周正,像根翠竹。更重要的是,那张脸白净水灵,哪里像干体力活的。除了身上那件灰扑扑的长褂,活脱脱一副神仙天子的模样。
“你眼前的是郡守大人家的少爷,王公子。”大山高声道,“还不过来回话”。
果然是他,柳腰腰快步上前,在王忻身前两步之地站定,恭恭敬敬的行了叩拜大礼,“奴才参见王公子,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求公子恕罪。”
大山将椅子放置身后,王忻缓缓坐下,也不着急叫起,只是淡淡的问,“即是力工,不在石场做活,跑到衙门重地是做什么?”
“公子,这还用问吗?一个贱奴,仗着长的有几分颜色,攀附上官。”小溪狠狠瞪着地上的柳腰腰,“不要脸。”
柳腰腰难堪的紧闭双眸,又听头顶上少年金声玉振之音响起,“好了,下站。”
“是,公子。”
柳腰腰跪着没动,他和姜逸暗地里的关系衙门上下的人都心知肚明,他否认不了,却也不想坦言承认,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公子,总不至于满衙门的传人来问话,查姜逸的私隐。
“起来吧。”
“谢公子。”柳腰腰起身后垂手而立,这才看清了王忻,一身簇新的藕合长衫,外罩紫羯毡,面若珠玉眼似飞凤,秀发半挽,二八年华却通身矜贵之气,眉目之间天真懵懂,一看就是从小事事顺意,被人呵护着长成这般玉颜色。
比他想象的出色许多,不知怎的,柳腰腰脑中晃过一个个人影,小家碧玉的连翘,空谷幽兰的云峳,热烈又大胆的青枝,跟眼前这位矜贵的王小公子一比,黯然失色。
小公子也暗暗打量着他,柳腰腰大大方方的挺直的腰板,眼前的小公子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你……你叫什么名字?”小公子张了几回口,问出这么一句话。
“奴才姓柳,贱名恐污公子尊耳。”
“我瞧你周身气派不俗,像是好人家的儿郎,怎么沦落此地了?”
小公子身边健壮些的侍儿矮下身子,用手巾替他擦着鞋尖上的泥土,柳腰腰冷声道,“家母犯了朝廷法度,变故横生,所以流放至此。”
“你原来也是官家公子吗?”王忻试探的问。
是呀,我原也是官家子,和你一样,天真烂漫,不知愁为何物呢。不过我运气好,快熬出头了,你呢,你知道自己以后要走上一条怎样可怖的路吗?
见柳腰腰没有否认,王忻面露同情,“可惜,兄台这般人才,年纪轻轻飘萍至此当真可惜。”
“命运使然,公子见笑了,奴才身份低贱,不敢同公子称兄道弟,会累了公子清明。”柳腰腰淡淡的道,“公子若没有别的差遣,奴才先告退了。”
“等等,我并非惺惺作态,是真的觉得你一表人才,谈吐得当,同是一样的出身,自然多几分唏嘘。”王忻叫住柳腰腰,认真的说道,“家母在衡阳还算说的上话,你如果想脱离这个地方,我或许可以尽绵薄之力。”
柳腰腰抬眸对上王忻的目光,那双飞扬的丹凤眼中神色真挚,柳腰腰有些恍惚,是善良高贵的小王子见不得人间疾苦想要救苦救难,还是想借机把他从姜逸身边带走,亦或者二者皆为有之吧。
柳腰腰深看着眼前的小公子,“多谢公子好意,不过不用了。”
“你这奴才,真是不识好歹。”替王忻擦鞋的大山霍然起身,指着他鼻子骂。“公子别可怜他,他这种人,惺惺作态,指着攀高枝呢。”
柳腰腰神色也冷了下来。
“下官的衙门今日倒是热闹。”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柳腰腰扭脸看去,门自外推开,一女子着暗红色官袍,身长玉立,背光而来。
姜娘,他只敢在心里唤,椅子上的小公子却像一只百灵鸟般飞了过去,“姜大人你来了,我等你许久啦。”
声音婉转爱娇,完全不同于刚刚和他说话时的模样。
92
第92章
◎矫情◎
“这时辰公子不是该去河神庙上香吗,怎么屈尊到石场来了?这里山高路滑,又无奇景。”
女人虽在问王忻,一双丽目却落在柳腰腰身上,关切的目光极快的上下打量,确认他没什么差池,才将神色从他面上移转到奔向她身前的王小公子。
“我听下头的人说,你常往这里跑,今日顺路,所以好奇过来看看。”王小公子心思敏感,女人注意力上细微的差别他自然捕捉到了。不用别的证据,心中的猜想在此刻被印证,心里酸酸的,语气都低了几分。
柳腰腰的腰背却挺直了些。
王忻再也不想和这个漂亮的男人呆在一处,冷声道,“已经看过了,山秃路崎,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他回身扫了眼柳腰腰,“这么贫瘠的地方能养出这样一朵娇花,倒令人咋舌。”
“多有打扰,告辞了!”
大山瞪了一眼柳腰腰跟上了自家公子的步伐,经过姜逸身前时,只胡乱的行了个礼。
姜逸听他语气不善,眉头轻皱,如今在衡州,眼前的少年身份特殊,不能出什么意外,便追了出去,“王公子,山路难走,下官送您。”
小公子面色冷俊,一路前行,并不搭理人,姜逸便错后他两步,跟在他身后。
王忻听到姜逸追上来,心中软了一瞬,终于知道追出来了,脚下却别扭的加快了步伐。
一路上他等着她来赔罪,来说些软话,一个色奴而已,只要她愿意打发了,自己难道还会揪着她的前事不放吗?可走呀走,都到半山腰了,也没个动静。难道自己表现的太过生气,她被吓着了不敢开口?王忻只觉好笑,故意放慢了脚步。这般胆小,以后也不怕人传你惧内。
姜逸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的小公子或许累了,步伐渐慢,越来越慢。姜逸展目望着蜿蜒的山路,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天答应了陪柳腰腰的,刚刚一声招呼没打就追出来送这个小公子,他那种小心眼的人肯定不高兴了,我还得回去哄夫郎,哪有心思和你在这磨。
然而她又不好催,就这样一直走,到半山腰,前面的小公子忽然停下来,跟在他身侧的小奴才立马上前,“公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们俩先走!” 声音带着几分气恼。
又怎么了,姜逸看不见王忻神色,只觉烦闷。
大山面露迟疑,回头看了眼姜逸,又附耳同王忻说了什么,山腰多风,姜逸也无心探听,只见小公子面上浮起两团血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让你们走就先走,啰嗦什么!”
俩小奴才悻悻退下,这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了。
寒凉的山峰吹过,王忻面上血色不褪却转深,声音也软了下去,“姜大人心思通透,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自打姜逸来衡州,这位王小公子就找各种理由在她身边转悠,她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姜逸拱手,“公子说笑了,下官鄙薄之身,粗陋之人,怎敢揣度公子心思。”
王忻面色稍愉,“你……”我当然知道你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又是被贬斥到衡州,这辈子在仕途上没有什么指望了,可我不在意这些啊。我见过许多官宦子弟,她们或倨傲或放纵,白净的面皮下胸无点墨,珠玉满手执的不是判官笔,而是揽上了红郎的腰肢。
你与她们天壤之别。
“我娘就我这一个儿子,从小千疼万爱。”只要你娶了我,在衡州,你还怕没有进身之阶,没有荣华富贵吗?他抬眸瞧了一眼眼前身长玉立的女人,极快的移开了目光,“五日后便是衡州山神庙会,你……,你想同我一起去逛吗?”
衡州的山神庙会就相当于上京的上元灯会,定了亲的,亦或者两相有意的男女可以在这一天相约游玩。既然对方把话挑的如此明白,她也不再打太极,“公子或许不知,下官在上京是已纳侧君,并育有一女,实在辜负公子厚爱。”
“这个我知道。”王忻咬咬唇,“你别觉得我骄矜,男四书我认真学了,我……,我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人。”他像是想到什么,往山顶看了一眼,极快的补了一句,“只要是正经出身,品性端正的人。”
我说怎么今天如此反常,原来是被柳腰腰刺激到了。他就见了柳腰腰一面,怎就知道他品性不端,姜逸面上的笑也淡了下来,“王公子自然是知书达理,江某也说了,江某粗陋之身不敢攀附。”
“你……”王忻满脸不可置信,两颊的娇怯顿时褪了个干净,“你就那么在意那个贱奴。”身躯轻颤,说出的话也是口不择言,“为了……你连前途也不要了吗?”
“公子慎言!”姜逸语气冷冽。
眼前的小公子胸膛起伏不定,或许是这辈子没受过委屈,竟不知会被一个身家前途都配不上自己的女人当面拒绝,白净的面庞登时充满血色,抬手指着她的脸,“你,你不要后悔。”
可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身上又怎会有气势呢。
姜逸轻笑一声,“公子慢行,恕不奉陪。”
“姜逸,你敢这样羞辱我,你等着,你等着我告诉我娘……”
姜逸无心搭理身后带着哭腔的威胁,快步上山,心中后悔不迭,就不该在他身上这浪费了半上午的时间。
柳腰腰在内室熨姜逸官袍,听见外间推门声,心中一喜,以为她会被那小公子纠缠许久,没想到能这么快回来。放下手中熨斗迎出门去,果然是她。
“等久了吧,在做什么?”女人声音温润如玉,柳腰腰将自己的手递到姜逸掌心之中,低声道,“就做些杂活,打发时间罢了。”
“哟,这是埋怨我来晚了。”掌中的小手暖呼呼,软绵绵,姜逸笑道,“罪过罪过,为妻该如何赔罪是好呢?”
美人面颊立马浮起了红晕,看向姜逸的一双丽目神色羞恼,“人家哪有生气,你别老是拿老眼光看人。”
掌心的手在挣动,姜逸捏紧了那只素手,笑盈盈的道,“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为妻今日定无半分隐瞒。”
柳腰腰见她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眉目间的郁色舒展一空,嘴上却控制不住的矫情,“我哪里管的了你外面那些事情,姜大人仪表堂堂,走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我不过是大人脚边一株小草,仰赖大人遮风避雨,尚且还有自知之明。”
姜逸转眸瞧着身侧之人,别开眸子噘着嘴,一副你赶紧来哄我的模样。明明刚刚进门的时候还一副温柔可意的贤惠模样,你越是关切,他越是矫情。知道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只怕会越说越起劲,便转了话题,“今儿我没什么事情,一整天都能陪你,你想怎么过?”
我想在榻上过,柳腰腰咬咬唇瓣,这话他说不合适吧。
“要不然换了衣裳我带你出去转转?”姜逸转头看着身边的人提议道,“今天河神庙有祭祀很是热闹,你不是最爱热闹吗?要不咱们去看看?”
“……”你半个月才来找我一遭,人家那里想去看什么劳什子的祭祀,偏远之地,有什么可热闹的。
“姜娘公务繁忙,好容易休沐不如修养一二吧。”柳腰腰将姜逸带到塌前,推她坐下,“我给你按按肩吧。”
榻上还铺着她那熨了一半的中衣,被褥换了新的,一股暖暖的梨香味飘入鼻间,清甜好闻。姜逸弯腰嗅了嗅,床榻之间味道最盛,但身侧的人,身上貌似也沾染了浅浅的香味,自己刚刚一门心思担忧他的情绪,倒是忽略了。
像是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她取笑,柳腰腰抬手抚上女人的一侧肩膀,双手轻轻捏着,低声解释,“我是想着冬日山上潮焖。所以用香炉烘了烘床褥,自然身上也免不了沾染上一些香气。”才不是故意要勾引你的。
然而话一出口,垂眸对上女人了然的目光,才发现自己这番说辞不过是欲盖弥彰。
姜逸将身侧的人揽入怀中,下巴搁他肩头,鼻尖探入温热的脖颈之中深嗅,越是靠近皮肉,梨香之味越发浓烈。
“鹅梨帐中香吗?”暖香的梨味纠缠着肌肤的温热,醉人心脾,他身上像是有一股魔力,让人一旦沾染就撒不开手。让人想要顺着那香气,脖颈的肌肤一路探寻。
“姜娘怎么……知道这个香?”脖颈之间女人深吸慢吐,痒痒的,满室梨香,气氛正好。随着女人的灼热的呼吸,柳腰腰觉得浑身都开始燥热。“姜娘,呜……,是在哪里闻到过吗?”
“久闻此香大名,今日一闻,就直觉是这个,不过,你从哪里弄来的?”
到底是烘被褥沾上了香味,还是精心在自己的身体上做了文章,她已经无心在去分辨,她只想往深处去探寻。
怀中的人仰头挺胸,双手柔柔攀附在她肩头,娇娇怯怯却予取予求,每一个动作都是方便她更进一步,驯顺乖巧至极。
他真的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鼻尖分开衣襟,里面的香味更浓了,手中的芝兰早成玉树,姜逸一下子寻到了香气最为浓烈之处。
“石场边上有一颗梨树,结的果子酸涩难以入口,没人愿意吃,我便摘来蒸熟晒干,研磨成粉,然后用手炉焚香。呀……,姜娘,别,你,别碰那里不干净啊。”
依照姜逸对他的了解,他事前定会将自己里里外外清洗的干干净净,然后熏上香,只是她没弄明白,他是怎么将自己这个地方弄的这样香的。
被那浓烈的香气吸引,情不自禁的轻轻一吻,一瞬间的好奇心下去之后,她对那处生理上的膈应发作,偏头离远了一圈之隔。
其实柳腰腰这里长得还算不错的,颜色粉白,没有凸起缠绕的经脉,该修剪的地方也修剪的齐整疏淡,但是同他那张精巧的脸不同,他那物件可算是极具天赋。
所以要说好看的话,倒也算不上。
姜逸从来没这样过,就是天下女人,只怕也没有愿意在榻上这样对夫郎的。柳腰腰心中激动万分,垂眸见女人盯着自己,直勾勾的盯着,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
柳腰腰又羞又急,他自认自己腰细腿长,肌肤如缎子,眉目如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然而那里肯定算不上好看,不仅不好看,粗犷的模样甚至有些丑陋。
夏日他从不敢穿软薄的衣裳,行动之间只要有一丝弧度让人瞧见,都足够他这辈子抬不起头了。
“姜娘。”柳腰腰捧起她的脸,胡乱的亲上她的脸颊,唇瓣,眉眼,“姜娘,我想再给你生个女儿,好不好,让我再给你生个女儿。”——
93
第93章
云销雨霁已是午后,榻上二人踽踽私语,柳腰腰长发如瀑布,枕在女人肩上,轻声道,“姜娘刚刚说可以带我出去看庙会,我如今这身份就能出去了吗?”
“怎么,你还有力气出去逛?”姜逸指尖在怀中人精巧的眉心处轻轻抚弄,闻言手背滑过那张明媚的小脸,捏起柳腰腰下颌,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目光,“看来腰腰刚刚没尽心,那你一边哭着一边求饶,竟是在哄着我玩了?”
“不……”人家摇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我说的不是今天呀。”
姜逸从他汗津津的小脸上下视,肩颈青红斑驳的痕迹沾染在凝脂白玉的肌肤上,一路延伸至胸口的锦被之下,最后一次确实是稀薄的没有任何汁水了,他咿咿呀呀的哀求,通体湿滑的模样,实在是撩人至极。
“快了。”
“什么?”柳腰腰搂住了姜逸脖颈,把自己往她身体里挤了几分。
“最多十来日吧,你就不用呆在这里了?”
女人声音寻常,落在柳腰腰心中却激起了千层浪,“真的,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了吗?”
“嗯,开心吗?”姜逸抚了抚她因为开心而弯起的眉眼。
“嗯嗯,开心,太开心了,姜娘你真好,腰腰这辈子跟着你真是三生有幸。”
少年热烈的吻上了她的手心,乖巧的像一只驯顺的幼犬——
然而脱离石场的日子比姜逸口中的四五日来的还要早,在第三日的时候,云英便带着一顶软娇来接他。
“大人吩咐您随我进城。”
青色的官轿停在木屋前,轿子上精致的白鹤云纹同破败的木屋形成鲜明的对比,周边慢慢聚拢了看热闹的人,又因为云英一行人身上的官袍不敢近前。
骦雁呆呆的看着眼前这顶轿子,上面的白鹤云纹他很熟悉,官身之人才能用这样的纹饰。他看了看轿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好友,他面上欣喜的模样不似作假,压下心中的失落,勉强勾起笑容,“哥哥,既有了好前程就快走吧,离开这是好的。”
柳腰腰看了看骦雁,又将目光转到云英面上,客气的俯身行了个常礼,“云大人,这是我的好友,我曾同家主提过的,可不可以让他和我一起走?”
还真是麻烦,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麻烦,云英眯着眼,瞥了一眼他身旁那个男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也是个妖妖娆娆又楚楚可怜,会蛊惑人心的货色。她客客气气的还了个礼,公事公办道,“大人只吩咐属下来接您,并没有别的指示,请恕属下不敢做主应允您。您要是还有别的顾虑,属下也可先回去替您传达了再说。”
骦雁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腰腰,拉住好友的手,“哥哥,算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别把自己耽搁了。”
柳腰腰知道这个云英一向不喜欢自己,让她帮忙肯定是不成,他拍了拍骦雁的手,“家主让你来接我,也没说不让我带人回去啊。”他笑盈盈的望向云英,“家主那边若有罪责我一人担着。”
“呵呵”云英第一次见柳腰腰有骨气的样子,不由的多看一眼,“那您自便。”
马车上,摇摇晃晃已经离开了石场,骦雁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哥哥,看刚刚那情形,你带我走真的没事吗?”——
94
第94章
马车摇摇晃晃离开石场,官道两旁的白杨树后驶,车内的骦雁慢慢从梦中回过神来,“哥哥,看刚刚那情形,你带我走真的没事吗?”
身下坐垫柔软干净,一看便是有专人用心打理,再瞧瞧自己这一身粗布褴褛的衣裳,衣袖处被石头树枝刮破了又缝,脚上的鞋子也沾满了泥点子,骦雁窘迫的缩了缩脚。身侧的柳腰腰却是一派淡然,他随意的撩开车帘,偏头展目望向车外,轻声道,“放心,没事。”
青葱似的指节拢起藏蓝的曼帘,细腻如凝脂的肌肤,让人很难相信,这双手会是一个被流放到石场,整日搬石抬木,劳作不休的流犯的手。自己的同伴漂亮他一直是知道的,以前各自忙着挣一口饭活命,白天埋头做工之余还要担心监工的鞭子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夜里累的恨不能倒头便睡,哪里有心思关心身边的人的皮相。
如今想来,自打他跟了那位姜大人便没再受罪,自己跟着还沾了不少的光,他总是会在夜里带给他精致的吃食,从此摆脱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个破漏的小木屋里的‘家具’也慢慢多了起来,小到梳子镜子茶杯碗盏,大到被褥枕头,名贵的伤药,以及难得一见的新鲜果子,都是在一个一个漆黑的深夜里,他提着一盏小灯笼,抱回来,欢欢喜喜的和他分享。
也就是那些日子,他知道了自己这个伙伴传奇的过往。一直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人,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命数也能天差地别,菩萨都会对漂亮的人多些垂怜。
骦雁顺着柳腰腰的目光看向窗外,正瞧见兰英打马而过,女人身高面冷,他心里隐隐有生出一丝不安,小声对柳腰腰腰说,“可是我刚刚看那个领头的女人凶的很,只怕她到那位姜大人面前添油加醋说些什么。”
“你说兰英啊?”柳腰腰转回目光落到骦雁面上,嗤笑一声,“呵!她一向就是冷心冷脸的臭德行,从来就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不过你放放心,姜娘听我的话,她就是再看不惯我她也没法子。”
少年得意一笑,眉飞色舞,脸上尽是傲娇,骦雁看的呆了,‘姜娘’这种爱称他随意就敢唤,他们私下里,姜大人已经这般宠他了吗?
一路急行进城,他们走的官道,亦或者这辆马车有什么玄机,倒不觉得颠簸。进城之后又换了一顶软娇,街边的商贩越来越多,越走越繁华,最终停在一座朱红的大门前。
骦雁是认识字的,抬头看那雕花镂空的牌匾,‘王邸’,心中生出一抹疑惑,扶着柳腰腰下轿后小声问他,“为什么不是姜邸啊?”
柳腰腰摇头,“不知道。”
眼前的高门大院,门口侍卫腰间的刀剑让人本能的害怕,骦雁见他面色沉稳,自己胆子也大了几分。偏门自内打开,走出几个年长的老仆,躬身笑迎,“郎君一路受累了,您请进。”
“免礼。”柳腰腰跨过中门一路往内,一路上亭台水榭环绕,是个极为气派恢弘的宅子,便问身后的老仆,“这是个什么所在?”
“回郎君的话。”老仆小跑着上前答话,话未开口笑脸先至,“这是前郡守王薇大人的私宅,前几日上京来了钦差,将王大人下了大狱,这宅子便被抄捡出来,现在是姜大人暂住。”
王忻的母亲下狱了,这么快吗?柳腰腰神色一凛,“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郎君抬举小人了,奴才哪里知道大人们官文上的事情,这些都是听外院的女人说过几句罢了。”
“知道了。”
穿过两个庭院才进了内院,“郎君,到了,姜大人今晨吩咐,您到了之后在正寝安置。”
和姜娘一个院子呀,柳腰腰仰头打量着正寝的院子,眉眼之间藏不住的舒展,进了门环视了一圈,屋内处处规整雅致,妆台上摆放了男子常用的首饰钗环,他愣了片刻,拿起一对碧玉耳珰。
柳腰腰手上的耳珰碧莹莹的,就算是外行也能一眼瞧出,那是既少见的玉石料子,骦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却是狐疑,女人屋子里怎么这么多首饰。
身后老仆见状凑上去笑着解释,“这些都是姜大人昨日吩咐奴才们准备的。”他见柳腰腰面露喜色,接着将边上的衣柜打开,一张老脸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郎君您瞧,一应衣裳鞋袜都给您准备妥当了。”
“都是姜大人吩咐你们办的?”
“是是是,大人早早吩咐了,不拘花多少银子,郎君的东西要照着好的采买。”老仆点头哈腰,眼中的谄媚快要溢出来了,“您看看还缺不缺什么,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尽管吩咐奴才们去买。”
眼前的老仆看衣着应当是个管事。骦雁在底层讨生活久了,以前遇上这样的人都只有他磕头行礼的份,此时他站在柳腰腰身后,看着他点头哈腰极尽讨好的模样,浑身上下毛毛的,不自在的往他身后又挪了几分。
他的伙伴却泰然自若,抬手轻柔的抚过那一件件柔软的衣裳,停在一件鹅黄色镶狐狸毛的衣裳上,眼中软成了一滩水,“大人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大人没留下话,大抵忙完了就回府了,郎君不若先沐浴更衣吧,奴才们早久备下汤水了。”
“好,你们有心了,多谢。”
老仆极有眼色的捧起那件鹅黄色出狐狸毛的衣裳,领着四五个小侍儿拥着柳腰腰进内室,骦雁不知该不该跟进去,捏着侧边的衣边站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正是尴尬的时候,就见他伙伴回首吩咐,“这是我朋友,你们找个屋子给他,让他沐浴更衣拾掇一番。等我和大人禀明之后,再作具体安排。”
“遵命。”老仆知道眼前这位小郎君颇为得宠,没有不依从的——
姜逸回来的时候正寝外的小侍儿们正在忙活着升灯笼,见她进门便远远的请安,屋内的柳腰腰听到动静,高高兴兴的迎了出来,矮身行礼,柔声道,“参见大人。”
姜逸笑着将人扶起来,“好端端的弄这套虚礼做什么?又不是在外面。”
“知道啦”柳腰腰顺势将手塞进她掌中,轻声问,“饿了吧,我准备了一些你喜欢的饭菜,要先用膳还是先换衣服?”
“先换衣服。”
“好。”
垂眸看着在她身前忙活的人,这种久违的温情重现,让她一瞬间有些恍惚。
柳腰腰系好她腰侧寝衣的带子后,扬起脸温声道,“姜娘,我先去看看饭菜妥当了没有,你等我嗷。”
“嗯嗯,去吧。”
姜逸转了转内室,原本简洁色泽单调的衣柜,添了柳腰腰的各色的衣裳,妆台上除了她的玉冠,环佩之外摆满了柳腰腰的首饰。她以前竟没发觉,房内热闹鲜艳一些,会让人的心情都变的明媚。
对着镜子,她仿佛看到了柳腰腰清晨整妆的模样,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转出内室之后见那个鹅黄色的身影正在桌边忙活,姜逸落座招手让他过来,“菜已经够多的了,坐下吃饭,别忙活了。”
柳腰腰笑着柔柔答应,手上却将侍儿手上的汤捧到她面前,“这个山菇汤可鲜了,我亲自看着他们炖的,还加了你喜欢的火腿,姜娘尝尝看味道如何?”
“好,你也吃。”
“嗯嗯。”柳腰腰这才坐下,拿着汤勺搅着碗里的菇汤,偏头看向姜逸,想起了别的事,便趁着这个机会娇声问,“我整日里也不出门,姜娘怎么给我置办了那么多衣裳首饰呀?”
“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姜逸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满头乌压压的头发就用一根黑木簪子别着,“怎么偏选了这么个不起眼的簪子?”
还不是你不喜欢我满头金灿灿的,以前还为我和小雁乱花钱的事情发了好大的脾气,男孩子哪有不喜欢好看首饰的。柳腰腰心中吐槽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小声道,“自打上次得了姜娘指教,又来衡州受了这趟罪,加上姜娘如今在外任官,人家知道还是该节俭低调做人才行。”
话说的再漂亮,眼里委委屈屈的神色却骗不了人,加之自己太了解他的本性,也许有几分真心,只怕更多的是在表演卖乖,面上无奈一笑,“是担心我如今落魄了,养不起你了。”
“不是不是。”美人连忙抱住了自己手臂,着急道,“姜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柳腰腰心里后悔不迭,好端端的说外任的事情做什么。
姜逸抬手捋了捋他鬓边的碎发,顺着青丝的纹路抚上了那柄黑木簪子,轻轻一抽,青丝如瀑落下。缎子般的头发在烛光下泛着黑润的光泽,随意的垂散在身后。在柳腰腰疑惑的目光下,姜逸将手中的木簪随手一扔,温声道,“以后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打理你自己就行,美人不配金玉宝石,岂不白白糟蹋这绝世容光。”
靠在姜逸手臂上的柳腰腰呆住了,直愣愣的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你,升官发财了?”
不对啊,就算升官了,也不至于连喜恶都变了,再说以前她任参知政事的时候就不缺银钱啊,不说她的俸禄,单说宫廷年节的赏赐,淮阳老宅送来的稀罕东西,将内库塞的满满当当。随便找出来赏人都镯子都是春三彩,那时候她还不准他和小雁招摇,如今外放了,倒突然改了口风。
魔怔了?难不成自己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狐媚子,迷了光风霁月的姜大人心智不成。
不过说起那个春三彩的镯子,他就一阵心疼,当时姜府被封,他身上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下来了。
姜逸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我还没魔怔。”
“那……,会不会对你的官声*不太好啊?”怎么办,他已经快压不住嘴角。
柳腰腰靠的越来越近,整个人都快挂到她身上了,姜逸手也不自觉的摸上那纤细又有韧劲的腰肢,挑眉道,“且不说我父母在淮阳的家产,我自己这些年的俸禄,但就说我身边这么些年就你一个男人,你穿戴些好东西我官声都会不好的话,那这世界上怕是没清官了。”
“啊,姜娘你太好了。”柳腰腰的楼主她的脖颈,激动的献上了一枚香吻,“我好喜欢你呀姜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好,我以前还老是惹你生气,我保证,以后我都乖乖听你的话,再不会给你闯祸了。”
“嗯”姜逸淡淡的回应,但愿吧。
柳腰腰高兴的忘乎所以,对姜逸的冷淡不满足,挤到她膝上对着她嘴唇又啄了几下,“真的真的,姜娘我说真的。”
看来这顿饭是不可能正正经经的吃完,姜逸按住身前一顿乱亲乱扭的人,眯起眼问他,“听兰英说你从石场带了个人回来?”
柳腰腰腰肢一僵,“是……呀。”
果然不出所料,兰英在姜娘回府前就告黑状了,柳腰腰伏在姜逸胸前,抬眸悄悄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没有生气的意思,寻常的像是在和他谈论眼前的菜好不好吃。
空气中静了片刻,柳腰腰放开女人的腰,在她怀里端坐好,低声道,“他叫骦雁,我以前和你提过许多次的,一路来衡州我们相互扶持,他帮过我许多次。而且上次你不是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了吗,我知道没问题才将他带回来的。”
“我在衡州没有亲近的人,现在又需要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照顾,所以才将他带上了,应该没给你添麻烦吧?”
姜逸眉头轻皱垂眸看他,“需要个信得过的人照顾?”
柳腰腰稍稍犹豫,“我,我有了……”
“有什么?”那修长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姜逸目光所致,一瞬间便明白过来。
“怎么会!”钰钰还没满周岁,她们来衡州也才三个多月,这就有有了,柳腰腰这个体质也太好了。
“怎么不会。”怀里的人不安的楼上她的脖颈,“人家从始至终可就跟过你一个人,石场里虽乱些,可我都规规矩矩的,姜娘你说话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逸安抚的拍拍他的背,“我就是有些诧异罢了。”
“那就好。”柳腰腰放下心来,头靠在姜逸胸前,又有些闷闷的道,“以前怀钰钰的时候大夫交待过,前三个月帷幄之间要少些恩爱。”
“那是自然。”姜逸拍了怕他的后背,也有些怅然,嘴边的肥肉要飞走一段时间了。“一切以你的身体为先。”
“不过。”怀里的人扬起脸,笑的羞涩,“我还有别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
[吃瓜][吃瓜][吃瓜][吃瓜]
95
第95章
◎交情◎
“不过。”怀里的人扬起脸,笑的腼腆,“我……还有别的法子。”
与此同时,柳腰腰的双手慢慢环上了她的腰,灵巧的指头轻轻抽开了腰封的系带。姜逸只觉腰上的束缚一松,分坐她膝上的人便已试探的轻啄她的唇角,一双杏目染上了点点水汽,迷蒙的寻上她的视线,无声的请示,可不可以?
姜逸捉住了攀附在腰间的手,反剪背到他自己身后,警告,“你老实点,等明天请个大夫来给你把完脉再说。”
“不嘛……”他最讨厌姜逸在这种事情上拒绝他,无论什么原因,总让会让他惶恐不安。柳腰腰晃了晃肩膀,想要挣脱女人的控制,可身后的手腕被锢的更紧了,像是无声的警告。
几下振动,姜逸的衣服由于失了腰封的束缚,衣襟便有松动之势,柳腰腰眸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俯身埋首,鼻尖分开衣襟,一路吻了下去。
“哎……你。”心口的湿漉引得浑身热切,姜逸极力克制着,改为单手控制柳腰腰剪在身后的手,另一只手撩起他腰间的长发,轻轻一扯,胸前的那个小脑袋便被迫扬了起来。
因着头皮被发丝绷扯,疼的瘪嘴,那双湿漉漉的杏眼失落的望着她,满脸的委屈。
姜逸松了手,眉头随即皱起,“柳腰腰,你什么毛病,回回和你说不行的时候你都不听。”
被她这么一凶,柳腰腰脸上更挂不住,眼睛立马就湿了,但见她生气了又不敢哭,小声道,“好几天不见了,姜娘没有想腰腰吗?”
但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人家都拒绝了,还多问什么。
“……”三天不见而已!
柳腰腰已经自己从他膝上起来,低着脑袋垂着手站在她手边。姜逸见他这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心中多少也明白他的顾虑。这个时代用隔着礼教书籍来教导规训他们的言行,身体要贞洁,性子要矜持,打理内宅要贤惠大度、勤勉奉上,对外交际要温润得体、进退有度。
像柳腰腰这些行径,可以说的上是轻浮放浪至极。
其实他刚来她身边的时候不这样,慢慢的就变了,他像是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被他吸引靠的是他的皮相,所以只要她对他的身体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无兴趣,他都会焦躁不安,即便是因为他怀孕初期的身体这样正常的缘由,他都任然还会焦躁不安。
姜逸无奈的牵起柳腰腰垂在身侧的手,解救了已经被他捏皱了的衣边,“好啦,刚刚不是故意要凶你,还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她手上轻轻用劲,将人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些,两人抵足而立,温声安抚,“况且现在毕竟还在衡州,山高路远,大夫的水平肯定和上京没法比,你现在正在特殊时期,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眼前人那低垂的脑袋总算慢慢抬起来了,贝编咬着下唇,声音却还是低低的,带着几分执拗,“那,大夫也说过,我用……的话,也,也不妨碍啊!”
说不通,真的说不通。一上了塌,你什么风情什么德行我还不了解吗?那一回是能收的住的。但是这话说出来怕是又要伤了他那别扭的自尊,姜逸便换了说辞,“有这样美貌佳人在眼前,让为妻如何克制的住?郎君就别折磨我了。”
“你……”柳腰腰被她逗的笑出了声,“你现在也会油嘴滑舌哄我开心了。”
“天地可鉴,都是真心话。”
“哈哈哈……”
将人哄好,抬眼扫了一眼桌上饭菜,几乎都没有热乎气了,姜逸正准备唤人换些宵夜,就听门口传来侍儿的声音。
“大人,王公子在府外站着不走,说有重要的事情求见您。”
柳腰腰心中一凛,下意识的看向姜逸,抢在她前头开了口,“他一个男子能有什么急事,再说都这么晚了,哪有男子还大刺刺跑到女人门前的,也不怕人见了笑话。”
姜逸见他像是炸了毛的刺猬,只觉好笑,“少见你嘴上这么不留情面,上次在石场他不是也没怎么你吗?”
糟糕,忘记收敛了,柳腰腰咬住了下唇,“那,姜娘要去见他吗?”
“不去。”姜逸对外朗声吩咐,“就说我睡下了,请他回去吧。”
“遵命。”
柳腰腰勾起了嘴角,姜逸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两人用了些点心,更衣的时候,柳腰腰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姜娘,那个王忻找你什么事啊?”
“大概是她母亲的事情。”姜逸随口答他,“他娘牵扯在河道贪污的案子中下了狱,朝廷派了三司过来彻查,或许他让我帮忙走走关系也说不准。”
柳腰腰矮下身子替姜逸褪下鞋袜,小声嘀咕,“姜娘和他交情那么好吗?”
姜逸坐在床沿,目光下视,嘴角微勾,“正因为交情不好,所以才不见他,这个答案腰腰满意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码子没什么手感,只写了这么点,先发上来吧,明天再找找感觉。
96
第96章
姜逸坐在床沿,目光下视,嘴角微勾,“正因为交情不好,所以才不见他,这个答案腰腰满意吗?”
“你不过哄我开心罢了,要真是没有交情,人家能眼巴巴的跑到石场去找你?”柳腰腰将姜逸鞋袜褪下下,眉眼微挑的看了她一眼,“如今遇着事情了,他在衡州这么多故旧不去寻,偏求到姜大人门前了?”
“哎呦,真酸!”姜逸啧啧摇头,“幸好没去见那王小公子,这没去见你都这般矫情,要真去见了,只怕回来我连柳郎君的门都进不了了。”
“人家那里敢,人家所有都是姜娘所赐,您是一家之主,当然想睡那个屋子就睡那个屋子。”柳腰腰够着姜逸的手起身,然后倏的将自己的手抽离女人掌心,又慢悠悠的扭身往外走去,只给她留下一个曼妙的背影。
姜逸瞧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上面还残存着一丝美人的香韵。生气了?不至于吧,姜逸郁闷的倒进身后的床上。这几天忙着和三司的人审河道的账目,明暗几套账,看的人头晕眼花。不躺下还好,一沾上枕头就困的要命。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她还是坚持着常年累月的习惯,将白天的大小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确保没有任何差池和疏漏。
想到了王薇,作为衡州郡守,河道总经略首官,如今案发,她当首责,免不了一个满门皆灭的下场。然而三司抄家查账却发现,其人在位十年,河道上下的银两她自己却一分没往腰包里揣。观其人,白丁出身,文采斐然,初为官时还有治世救民的报复。先帝也是看中她心智,将其拔擢为衡州郡守。然而河道上下贪腐成风,朝廷年年下拨的银两就像一块肥肉,谁看着都眼馋。上面吃肉,底下的指着喝汤,一起贪了那大家都是‘自己人’,但有洁身自好着,必将为上下不容,不管在哪个位置,都干不长久。
然这个王薇,独开了一条道,她像一个推太极的角色,上面的人挪用了,她闭嘴不言,下面的人巧立名目,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治理河坝也算的上兢兢业业,官场上左右逢源,将郡守这个位置做的稳稳当当。
如今对她的定罪倒成了三司钦差最头疼的事情,若如实上禀她这河道经略总官没贪污治水的银子,陛下如何取信,天下人只怕都会怀疑此次清查的公正性。
柳腰腰带着骦雁回来的时候看见姜逸已经仰倒在榻上,光洁的两足垂在塌沿,这几天她公事尤为繁忙,眼底都有淡淡的青痕了,心底便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微末小事,不该再拿来烦她。
接过骦雁手中的舆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但是这轻微的动作还是让榻上的人察觉。
姜逸只道柳腰腰使完性子回来了,睁眼起身准备说两句软话,便瞧见一个生面孔,“这是?”
“回大人,这就是我之前和您提过的骦雁,您还没见过呢,我想着趁今天您有些许闲暇,带他过来磕个头。”
姜逸见他将水端到自己面前,还有矮身下去服侍的动作,忙牵了他的手,“抬水费劲的这些事怎还劳你亲自做?”
柳腰腰笑着站到她身侧,“衡州府上这些保公小厮虽殷勤,但都是生面孔,不知道秉性,我用起来总不放心。所以今晚特意将骦雁带过来,讨您个示下,我想让他跟在我左右,也好帮衬我做些近小之事,成吗?”
姜逸将脚没入盆中,水温微微发烫,是她最喜欢的温度。抬眼瞧去,年纪看着比柳腰腰还小些,身量玲珑,面容清秀,远远的站在屏风边上,双手拘谨的握在身前,对上她的目光便极快的躲闪开了。
怯懦!和兰英之前查探回禀的一样。原是官家公子身边的侍读,因受主家牵连,先进了教坊司,后判了流放。两人遭遇相似,年纪相仿,脾气秉性相投,便一路相互扶持。在石场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自己耳边提这个人,说他们如何如何要好,软磨硬泡的问自己,以后要是能离开,能不能把骦雁一起带上。
自己衙门里大大小小的东西也都是被柳腰腰顺给此人了。
兰英查完这小郎底细之后,温存之间柳腰腰还提过这件事,虽说是小事一桩,但当时自己正事上的进展还不明朗,便不想提前应承他。
想到此处,姜逸眉头轻皱,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拂了柳腰腰的面子,“现在你身边确实也需要一个熟悉的人照顾,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骦雁下午沐浴的时候就听王府奴才们说了这位姜大人的来头,听说再有几日,衡阳这边的公务一完,就要升调回上京。他以前的主人是上京县令,在他认知里,已经是极为阔派,然这个姜大人以前的官比自己主人还大些。自进了屋子他就战战兢兢,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砰的跳。此时榻上的姜大人虽声色温和,可他多年侍奉人察言观色,还是听出了三分冷意,更是怕的大气都不敢喘。
柳腰腰更能听出不对,手也被微微捏疼了,虽未明言,警告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咬了咬唇瓣,先招呼呆愣楞杵在远处的骦雁过来磕头。
骦雁上前,在离姜逸一步远的位置跪下,“奴才谢大人大恩,奴才以后一定尽心伺候大人,侍奉郎君。”
“行了,没事便退下吧。”
骦雁默默起身,一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回上京和娘爹再见的一天,心里就激动的直颤。想开口说些道谢之类的话,心里想了几句,几次想张口都不敢,怕自己言语粗鄙冲撞了贵人。见姜逸抬脚搭在盆边沥水,便取了架子上了帕子,上前想要服侍。
谁知刚矮身子,姜逸直接摆手,“我一向事少,身边少用人,你以后跟着郎君,服侍他,听他吩咐即可。”
“是。”
小小的声音里染了两分委屈,柳腰腰眉眼弯弯接过帕子,柔声道,“这里有我侍奉,你回去休息吧。”
“我自己来。”姜逸伸手朝柳腰腰拿帕子,柳腰腰轻轻一笑随即矮下身去,“我来吧,这些事我都做惯了。”
姜逸也不想在这些细碎的事情上和他计较,脚底被人温柔的拖在膝头,柔巾吸走每一个水珠,脚边的人柔柔的开口,“姜娘是不是生气我自作主张将人从石场带回来。”
还有点自知之明!
“可是,我之前明明都给你说过,你也答应人家了。”言语中带着几分委屈,姜逸目光霍然下视,锁在那张委委屈屈仰着的脸上,“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就是在石场的时候,兰英调查完骦雁的底细,我夜里去找你……”他咬了咬唇瓣又放开,小声道,“你忘记了吗?”
“哈!”她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床上的时候他问了,彼时的他双手连抓自己脚腕的力气都没有了,自己深坐正攀极乐,□□的他煞风景的开口问这个事情,但那时候自己没理会他吧。想到当时的情状,姜逸喉头轻动,“你少糊弄,我何时答应你了?”
“你过了一会说……。”柳腰腰目光闪避。
姜逸愣了片刻,像是想到什么,目光灼灼的盯着柳腰腰,咬牙,“我当时说‘好了’,是说的这个事吗?”
“也没说不是这个事情啊。”柳腰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声若蚊蝇,“你也没说不是这个事情啊。”
两人这通胡扯快一盏茶的时间了,姜逸见他偏了偏身形,在换膝盖的重心,不想再和他扯,闷声翻身上床,“睡觉!”
“哦,好。”柳腰腰眨巴眨巴眼睛爬起来,总算是翻篇了,嘻嘻,胡搅蛮缠这一招也很管用嘛。“来啦来啦。”——
翌日清晨,姜逸陪柳腰腰正用早膳,骦雁服侍在侧。柳腰腰喝着碗里的酸辣笋烫只觉十足开胃,姜逸见他眸色亮晶晶,问他,“高兴什么呢?”
“我怀钰钰的时候爱吃辣,现下口味却变了,酸酸辣辣的都喜欢吃,姜娘,你说我不会要给你生个双生子吧?”
姜逸笑笑,“生双生子也是要看家族遗传的,你我家中往上数三代都没出过双生子,你怎么可能怀的上。”
柳腰腰不满的拿小勺子搅着碗中的笋汤,“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说法。”
姜逸没再解释,抬眸见兰英进了院子,远远的禀报,“家主,大夫来了。”
“哦,快请。”
哟,动作够快的,兰英目光沉沉的盯着垂手立在柳腰腰身侧的骦雁,昨天进府,今儿就在主子眼皮底下晃荡,看来柳腰腰让他过了明路了。嗯,自己一番‘忠言’总归逆耳,抵不过男人的枕头风。
骦雁见着这位兰大人就莫名心慌,往柳腰腰手腕上铺手巾都铺歪了。
兰英上前低声向姜逸禀报,“主子,那个王小公子又来了,站在正门前不走。”
姜逸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兰英苦着脸解释,“让小厮赶过了,不消片刻又回来了,属下又不好让手下的人动手,毕竟不好看。”
柳腰腰面上混不在意,却竖着耳朵在听。
“请进外书房吧,我一会过去。”
“遵命”——
【作者有话说】
[粉心]
97
第97章
诊完左手再换右手,柳腰腰有些紧张,小声问大夫,“有什么不妥吗?”
老者摇摇头,“郎君身体康泰,胎相稳固,只是老朽请脉向来仔细,您别多想。”
“哦,那就好。”柳腰腰见姜逸目光移了过来,又问,“那看的出来我这胎是女儿吗?”
大夫收回手温声回话,“月份还浅,还不太容易确认。”
“哦……好吧。”
医术高明些的大夫是能通过脉相的强弱断出男女的,大约有七成准头,若怀的是女儿他们便会直接恭喜,若脉相上似儿子,便推说月份浅亦尚不明确。骦雁眉头轻皱,不敢多说什么。
大夫又说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这些倒和柳腰腰怀第一胎时,上京的御医所说相差无几,姜逸听了一会便起身走了。
她人一走,柳腰腰就觉得空落落的,本来准备转一转园子的,现下也没了心情,带着骦雁回了屋,同他讲了些在姜逸面前行走的注意事项。
“家主喜静,日常侍奉的时候收声敛气,不可咋咋呼呼。屋内的被褥每日一换,一般不需要熏香。每日酉时点烛,要确保屋内每个角落都亮堂堂的。南北的窗户常开着,家主喜欢屋子里空气清新,记住了吗?”
骦雁看着卧在美人榻上,懒洋洋的柳腰腰,连连点头,“哥哥,我记下了。”
“以后外人面前还是改口叫我郎君吧。”
“是是,奴才失言了,郎君。”
柳腰腰看向骦雁,“好端端的怎就跪下了,家主面前也不用动不动久跪着,她不喜欢。你也不用太紧张,家主贴身的事情不用你,自有我亲自操持,你乖乖听我调遣就成了。”
“是。”骦雁朝榻上的人磕了个头,明明一天前他们还是能并肩坐在一起吃馍馍的伙伴,穿的一样破烂的衣服,睡一张咯吱响的木板床。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大官的宠侍,披金戴银。这种身份地位的变换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由让人生出一些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
“还没正式向哥哥道谢呢,奴才能从石场离开,全靠哥哥垂怜,哥哥大恩大德奴才永世不忘,奴才这辈子都尽心协力伺候哥哥。”
柳腰腰面色一软,柔声道,“骦雁,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他轻轻抬手,抚上骦雁细腻的脸庞,语气带了几分怅然,“你生的很漂亮,花一般的年纪,上京府上日月星辰四个大侍儿都比不上你。”
温润的指尖抚在脸上,他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急道,“郎君花容月貌像仙子一般,奴才就是路边的野花,粗鄙不堪,黯然失色。郎君对我有大恩,我只知道本本分分服侍郎君,不敢生半点旁的心思。”
“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瞧把你急的。”柳腰腰抚了抚小腹,眉目却笼上了淡淡的忧愁——
上书房
姜逸推门而入,椅子上的王忻立刻站了起来,眉目之间一派的焦躁不安。
姜逸迈着四方步走到主位坐下,便有侍儿奉上清茶,姜逸抬手,“王公子,请坐。”
王忻堪堪只坐了椅子的边缘,绷着脸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姜逸,你来衡州是不是就是为了查河道,拿我娘开刀给你的政绩添光彩,之前接近我娘亲,都是蓄意为之的对吗?还有你百般迁就于我,也都是在做戏是吗?”
姜逸看向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王公子几次三番要见我,就是要兴师问罪?”
王忻咬紧了牙关。
姜逸将茶盏往他面前推了几分,“我其实就是一个暗处的监察御史,朝廷派我查河道,我忠君之事,有什么问题?你娘这个郡守若是尽忠职守、恪尽职责,会有今日入狱待审的局面吗?”
王忻消瘦的肩膀抑制不住的抖动,姜逸转开眼看向远处,“还有一样,我对你以礼相待而已,何来的百般迁就。”她声音趋冷,“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因为你的傲慢无礼、呼来唤去而记恨在心,将你当做切入棋局的棋子。”
“所以,王小公子,你我之间可谈不上什么亏欠,你也用不着摆出一副被辜负被欺骗的模样。”
“你既然问心无愧,别无他图,那你为什么还要见我?”王忻不甘心的望向上首的女人。
紫檀交椅上的姜逸指节敲击的手柄,是她已经不耐烦的标志。是了,没有见识过人间疾苦的人,从小众星捧月的小公子,哪里听得进去刺耳的良言。
“也不是非要见你。”姜逸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你现在可以走了。”
王忻脸色的神情很精彩,先白后红,唇瓣也是咬了又松,松了又咬。他几次张口,像是给自己做了极大的心里建设,才小声道,“姜……,姜大人,我还有别的事要说,能不能屏退左右。”
屋内四角站着侍奉的小厮,兰英护卫在门口,姜逸眼神转了一圈,“姜某和公子内外有别,恐有瓜田李下之嫌,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吧。”
王忻一张精巧俏丽的脸涨的通红,看了看稳坐上首的姜逸,又看了看远远候着的小厮,犹豫片刻后慢慢起身,小步挪到姜逸身前一步之地站定,双手绞在身前,软了声气,“我为自己之前的倨傲无礼向你道歉,姜大人心胸开阔,还请不要和我一个小男子计较。”
姜逸淡淡道,“这些事我没放在心上。”
“谢谢”王忻小声道,“那既然姜大人不计较了,那能不能让他们下去,我……我有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说……”
姜逸看了他一眼,只想早些打发了他,便挥退了左右,“行了,王公子,有事便说,本官衙门还有一堆公务,恕不能久陪。”
王忻期期艾艾的开口,“我已经知道你要官复原职了,我……,上一次在石场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不愿入赘?”
“……”
“我知道你官高爵显,绝没有入赘的道理。”王忻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长的也很好看啊,你陪我喝过酒,拜过庙,逛过街市,你对我也是有些喜欢的对不对?”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我知道凭你的权柄是可以救我娘亲性命的,只要你可以帮帮她,我……我可以随遇而安。”
喝酒是赴过他府上的宴,拜庙是公务,至于逛街,是他母亲出面,半推半压下来的任务。姜逸不知道他这结论怎么得出来的,正色看向他,“王公子想多了,江某并无此意。江某明确给公子说过,身边有人了,哦,公子或许不知,公子见过的,石场衙门的柳氏。”
脑中浮现起那张如珠似玉的脸来,虽只见了一面,足以让人印象深刻,王忻面上血色褪净,“我,我都这样说了,我都把自尊放下了,你都不愿意应承吗?”
“我为什么愿意见你,我现在就告知公子缘由,我大概知道你所求何事,你娘的事情是我一手查办,对于你,我良心上没有愧疚,但对于我处理这件事给你带来的伤害我深表同情。基于此,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娘这个案子会公正的审理,我不会挟私报复,这点你可以放心。”
看到姜逸态度如此坚决,原来她对他真的没有一丝兴趣,王忻这才开始慌乱。在他的印象里,姜逸温润如玉,他提什么要求,她会尽力满足,况且自己美名在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不信姜逸没有动心。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那母亲怎么办,他的家要怎么办,他自己以后怎么办?
王忻第一次这样害怕,就连母亲下狱那天他都没有这么害怕,像是失去了最后一根浮木。
姜逸见他白着一张脸,眼泪嗒嘀嗒的往下流,心头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少陪了。”
起身欲走却被王忻抓住了衣袖,姜逸无奈停下脚步,“王公子,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并且审理河道之案自有三司,我不日回京,不会在综理此事。”
“没有人能帮我了。”王忻声音绝望,“我娘没有贪污,她只是在位无能,只要有人愿意替她呈情,她就能保住性命,可是定案在即,却无一人提及此事,我只能来找你了。”
“姜大人,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姜逸想把袖子挣脱出来,王忻却像受了刺激,双手紧紧抓住,砰的一声便跪在了她脚边,“你别走,我知道你位高权重,不缺美人银钱,我现在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金银,我这副皮相还算过的去,你不娶我也没关系,我拿我这副身子换你帮我娘写一封呈条好不好?”
姜逸目光下视,眼前这张脸,和记忆里当年在教坊司求她帮忙的柳腰腰相重合,他却没有当年救风尘的心境。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兰英的声音,“见过柳郎君。”
98
第98章
◎人家是偏房侧室,颜色姝丽就够了◎
门口传来兰英的声音,“见过柳郎君。”
“家主在见客吧。”柳腰腰在廊檐的台阶下站定,隐约听到了屋内传出男子的低泣,心里堵得慌,面上还是一派娴雅,“家主既然在忙,我候一会就是,先不劳烦兰大人通报了。”
兰英目光下视,瞥见柳腰腰身后的小奴才骦雁,双手提着一个双层的食盒在身前,正不着痕迹的往柳腰腰身后躲。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湖绿色的织花缎子,宽袖掐腰,他那个子本就不高,再配上他那巴掌大小的脸儿来,显得整个人娇滴滴的。兰英皱了眉头,这么娇娇弱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拳头下去都能打死,不明白柳腰腰费劲将他带在身边干什么!
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这么冷的天,穿的那么单薄,中看不中用,男人就是喜欢这些无用的东西。
“是。”兰英将目光从骦雁移回柳腰腰面上,现在主子对这个男人越发纵容了,金玉珠宝、华服美缎,流水一般的送进了后宅,连他身边的小奴才都沾光了,不过柳腰腰对底下的人倒是一向大方的紧。
骦雁心扑通的跳,这个兰大人,怎么回回见她,她那双锐利眼睛都在他身上转,让人莫名的害怕。屋子里男人的哭声小了许多,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能听见说话声,什么‘身子。’‘报答。’
刚刚在正寝他就想劝柳腰腰,让他别赶过来。女人见外客,对方又是男子,就算有什么暧昧牵扯,他作为偏房,也该识趣躲远些才是,怎还敢往上凑。只是当时姜大人一走,他脸立马就垮了,满眼冷意,如今身份殊途,他也不敢多张口,只能默默提着食盒跟他过来。
屋子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哭声忽然大起来了,随着女人沉闷一声沉闷的呵斥,“王忻,再纠缠下去可就不体面了。”男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骦雁小脸发白姜大人是不是动怒了,她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啊?不会殃及到我身上吧?我怎么这么倒霉,今天头一天当值先是遇上兰英这个煞神,又撞上家主发怒,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门自内而开,女人挺拔的身姿出现在几人眼前,面色是还没缓和过来的冷冽,声音也有些冷,“郎君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让郎君在风口站着做什么?”
额!训斥兰大人啊?骦雁第一次在兰英脸上看到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只一息之间,就见她认命般的跪下请罪,“是属下疏忽了,求主子恕罪。”
“是我怕打搅姜娘正事,所以不让兰大人通报的,也没站多久,姜娘别责怪她了。”
姜逸走下台阶,牵起了柳腰腰的手,有一丝凉意,温声道,“我见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哪里值当你候着,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要格外当心些。下次你要有什么事,就让你身边的人来传个话就行,别折腾跑这一趟了。”
柳腰腰声音明媚,“才两个多月,哪里就这么娇气,况且我这也不是第一胎了。”
“那也得注意些。”
骦雁的一颗心落回腹中,实在好奇,悄悄抬眸想看看书房里的男子,可门半掩着,只能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委顿跪坐在地,宽大繁复的下摆袍子*在他膝下的地板铺了一圈。
还是个贵公子呢,骦雁在心中得出了答案,正出神却被姜逸一声冷呵吓的心头一颤。
“下次有眼力见一点,白长那么大个个子杵在门口!”
这话明显是说兰英了,骦雁看到兰英冷毅的脸瞬间涨红了,她抬头看了看姜逸又看了看柳腰腰,几次张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泄气又无奈的小声道,“属下知道了。”
明明是柳腰腰不让通报的,姜大人舍不得朝有身孕的夫郎发脾气,就让兰英挨骂,哈哈,她也确实是够冤枉的,她这差事比我还难当呢。骦雁第一次见威风凛凛,连在柳腰腰面前都不卑不亢的兰大人,如此吃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行了,将书房里的人送回客栈。”
“遵命。”
“找我什么事?”姜逸捏了捏柳腰腰的手,转头温声问他。
二人手牵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骦雁默默跟在后面。
柳腰腰眉眼弯弯,“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刚刚大夫来的不巧,我瞧你没用多少早膳,所以特意给你送些茶点来。还有一个嘛,就是大夫交待说衡州这边有个习俗,孕夫是要请一尊菩萨或者是法物,并在正寝开神龛供奉的,说是能保佑生产的时候父女平安。”
他抬眸看了看姜逸神色,小声道,“上京倒是没有这样的习俗,我也是知道你不信这些,所以想请示一下你,这佛像供还是不供啊?”
她对这些事也不是完全不信,她本就只是一缕孤魂,曾今为了找到回去的方法,见了多少得道的高僧,研究了多少经书,都一无所获,各种方法尝试尽了,她便灰心了。一想到要在正寝里弄个佛龛,香火不断,满屋子烟气缭绕,只怕是对怀孕的人身体也会有影响。姜逸垂眸看他,“你自己的意思呢?”
“也许有些心里安慰的作用?”
那就是想请了,姜逸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请,只是不许放在正寝供奉,在府上单独选一个好房间。”
“哦,好。”
回了正寝,柳腰腰指挥着骦雁将食盒中的糕点摆到窗边的小桌子上,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姜娘,我刚刚听到王公子哭的怪伤心的。”
刚捏起一块茯苓糕的姜逸转眸看他,“哦,他那个人言笑无忌,不用管他。”
这是不准备和我多说了,柳腰腰坐到了姜逸下首替她烹茶,不在多言。
姜逸吃完手上这一块茯苓糕觉得有些腻便不再多用了,想起一事便对柳腰腰道,“下个月陛下迎君后,我们得赶在封后大典之前回京,届时你从府上的库房中多选一些像样的贺礼出来,我看过之后要是没什么问题便上供贺帝后大喜。”
这算是把执掌中馈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了,并且回京之后还是能住回原来的姜宅,柳腰腰从姜逸的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出了这两种意思,并且这也意味着回京后姜娘要官复原职了,柳腰腰喜不自胜,端着手中刚烹好的茶,妖妖娆娆的走到姜逸身边,双手奉给她,“好,我知道了。”
“那入主中宫的是良君的嫡弟,李阁老的小儿子,李容音吗?”
姜逸点点头,又郑重的告诫他,“以后可就要避讳,君后的名讳不可宣之于口,知道吗?”
柳腰腰接过姜逸手上的茶盏,放在桌子上之后转身极为丝滑的坐到了姜逸腿上,勾着她的衣襟,娇声道,“人家当然知道轻重,这会四下无人,只是和姜娘说说私房话嘛!”
“你知道轻重就好。”
“那良君就失宠了。”柳腰腰叹了口气。
姜逸苦笑一声,“你琢磨这些宫闱秘事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再说你怎么就笃定良君要失宠了?”
“那还用说嘛?”柳腰腰拿头靠上她胸膛,悠悠道,“我可早久听说了咱们这位未来君后的美名,传闻他是父亲梦月而生,打小就生的和天宫仙子一般好看,知书达理,聪明机警,当年先帝一见他就极为喜爱,当场就许了他太女正君的位子。”
这良君嘛,容貌虽说也还看的过去,却也不是惊尘绝艳,让女人一见了就挪不开眼的那一挂。柳腰腰分析的头头是道,“你说这小君后贤名在外,又有姝色,又是李家嫡子,两二儿子孰轻孰重,李家的帮扶自然不用说便有分晓啊。”柳腰腰握着小拳在姜逸眼下,一连掰出三个指头,紧接着伸出第四根,“而且还比良君小,正是青春少艾的年华,你们女人哪有不喜欢的?”
我不也比你小七八岁吗?柳腰腰拿青葱般的食指戳了戳姜逸的心口,一脸的了然。
姜逸拿掌心握住他指头,悠悠的看着他,“你这是在这点我呢?”
“哪有……”
“嘿,为了我和王忻这点捕风捉影的小事,你可暗戳戳和我较劲好几回了,我还不知道你?心眼比针尖还小。”
一语道中了柳腰腰的小心思,姜逸已经不是第一回说他心眼小了,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大度,明明从小就背男四书,知道为人夫侍应该贤惠大度,可只要一想到姜娘和他做的那些亲密的事情要和别的男人也做。一想到她对别人的身体着迷,对新鲜的身段爱不释手,他的心就会无限的嫉妒和惶恐。
姜逸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忙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提这个事了,吃块糕点吧,这茯苓糕甜,你肯定喜欢……”
柳腰腰伏在她胸口闷闷道,“哼,姜娘说我小心眼就小心眼吧。”
“古语有云,迎夫迎贤,纳侍纳色,人家是偏房侧室,颜色姝丽就够了,不贤惠大度也不是顶顶要紧的事情吧?”
她知道柳腰腰是极为爱惜羽毛的,在外人面前进退合宜,在下人面前自持身份,在自己面前虽常做小伏低的讨她欢心,却从没说过这样贬损自己的话来。
如今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番话,倒让她心口一酸。
99
第99章
◎还是腰腰贴心◎
姜逸将手头上的庶务陆续移交给三司这几日她倒是闲了几天,临到要回京前夕,她的应酬又多了起来,衡州地方践行宴的贴子快堆满了她的案。其中不乏有为清查河道出了力气的官绅,她不好全部拒绝,但就算只挑着重要的赴宴,也还有七家。
姜逸还打算回京之前去一趟淮阳,顺便把女儿接上,时间有些赶,便将这些践行宴排的极近,中午晚上各一场,当然场场也都免不了喝酒。
设宴的都是衡州上有头有脸的官绅,消息灵通,都知道姜逸此不仅官复原职,将来更进一步,也只在旦夕之间。便都卯足了劲儿的奉承,家中但凡有过了点贞之年的儿子,都在安排在宴上,有才艺的便轻歌曼舞,才艺逊色些的便把盏布菜。
东道主也接着酒劲,明里暗里的想让她赏脸。
郡守府正寝。
日头已经完全西沉,院子里的小侍儿们有条不紊的升起灯笼点起烛火,骦雁站在柳腰腰身后,替梳妆镜前的柳腰腰卸头上的钗环,轻声问,“郎君这几日老是恶心,用膳不香,精神都不好了,是不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开些药膳调理调理?”
镜子里那张脸即使没什么精神,也不妨碍他美的不可方物,“也不知怎么回事,怀珏珏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这胎只怕是儿子,所以和女胎不一样了,骦雁没敢接话,只拿篦子轻柔的帮他篦发,“这样郎君会不会舒服些?”
“嗯。”柳腰腰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随即又蹙起了眉尖,“家主今儿是不是还有宴饮?”
“最后一场了。”骦雁看着他侧颜,小心翼翼的说,“今晚是衡州的富绅蒋太太在广和楼设宴,广和楼是风光霁月的正经场所,郎君久不用担心了,不如先去泡泡澡,家主回来只怕还早。”
“哼,再风光霁月的地方,整个楼都包下来,什么节目整不出来,一个两个的攀炎附势,指望着送儿子一步登天呢,也不看看是个什么姿色,也配。”
“是是是,任谁在郎君面前都是野花见日月,羞臊的脸都不敢抬。”骦雁早就见识到了柳腰腰泼辣的一面,这些话听着也不脸红,看着镜子里的人忙道,“只瞧家主这些天一个都没看上,就知道,家主最喜欢郎君,最在意郎君了。”
镜中的桃花面稍稍展了笑颜,透过镜子投来目光,“数你嘴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嘿嘿,奴才说的都是心里话。”
“行了,去备水吧,我想泡泡。”
“是。”
伺候着这位小祖宗入了浴,又听他吩咐,“你亲自去厨房盯着熬一碗醒酒汤来,然后拿到正寝用小炉子煨着,姜娘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是温的。”
“奴才这就去。”——
骦雁安排好了一切,正寝的小奴才答他,偏房沐浴的柳朗君还在泡,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正准备过去伺候,刚出门却撞上人高马大的兰英扶着醉醺醺路都走不稳的姜逸进了正寝的院门。
进了正门,眼瞅着走到了内室门口,见骦雁还呆呼呼的杵在院子中央便气不打一出来,“你还杵着干什么?过来扶人啊。”
虽然在姜逸跟前行走了快半个月了,可柳腰腰从不允许他插手姜逸贴身之事,况且他对这位高官禄位在身大姜大人是有些怕的。此时被兰英一吼,心肝更是打颤,“我,我扶吗?”
“你不是正寝伺候的人吗?你不扶难道让我进家主内寝吗?”柳腰腰又不是什么克己复礼的正经男子,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他哭哭啼啼的,家主还不是骂我!
“哦哦哦,是,是。”
骦雁颤颤巍巍的从兰英手里接过姜逸,姜逸沉重的身躯压在他肩头的那一刻,女人身上特有的灼热的气息混合着酒气将他笼罩、包裹。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女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脸瞬间就红了。
兰英看到这小奴才瘦弱的肩膀被他主子那么一压,腰肢都在打颤,心头莫名不爽。却没看到骦雁低垂下去的脸庞,她耐着性子叮嘱了几句,“服侍主子将衣物唤了,再喝下醒酒汤。”
“知道了。”
回答她的声音极为细小,兰英皱了眉头,内院正寝她多待不合适,看着骦雁将姜逸扶进了内室便转身走了——
骦雁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人放在床榻上,又找来两个枕头叠在一起,费尽将女人沉重的脑袋抬起来,枕上去。
骦雁喘着气息,站在床前,榻上的人极为不适的拧着眉,他回忆着柳腰腰平时伺候的情形,要先给她换干净宽松的衣裳,然后再喂醒酒汤。
脱她的衣服,他想想就心跳加速,要不先松了腰间的衣带,让她松快松快,再把汤药端过来吧。
骦雁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姜逸迷迷糊糊间察觉有人扯自己的腰封,又闻到屋里熟悉的气息,只当是柳腰腰。自从知道柳腰腰有孕,她克制着自己,她们许久没有亲近了,此时喝了酒,便有些心猿意马,摸上了在自己腰间忙活的小手。
还是那么滑滑的、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他怎么挣动了起来,姜逸抓着不放,不满的嘟囔,“好宝贝,我就摸摸手,不乱来,好不好嘛。”
骦雁脸红到了脖颈,她这话是在对郎君说吗?他大着胆子,抬眸盯着榻上的女人。原来平日里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姜大人私下里对男人是这般模样,这么温柔缱绻。柳腰腰命真好啊,一样的出身,他的命怎么那么好呢?
嫉妒在胸中滋生,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都是教坊司出来的,都是流犯,谁又比谁高贵呢?他除了一副皮囊,又有那一点配得上家主。况且,我也很好看啊。
我这样的人,一辈子是奴籍,生下的儿女也要为奴为婢,但是,如果我入了主人的眼就不一样了,我的儿女将会有光明的前程。
姜逸已经顺着那双素手摸到了袖中的小臂,奇怪,他今天怎么没有带镯子。
“水,腰腰水。”腰腰今天怎么不体贴了,还没端茶过来,姜逸心里有些不满。
腰腰两字如同炸雷,在骦雁耳边炸开,血红的面上更添了五分尴尬,我怎么能这么想。柳腰腰是我恩人,救我出火坑的人,没有他,我只怕要在石场一辈子。
他慌慌张张的挣脱姜逸的手,刚起身就听到了推门声,他手抖的不成样子,只能拢在袖中,交叠在身前指甲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沐浴梳洗之后的柳腰腰气色焕然一新,穿上了浮光锦的衣裳,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然而他一进内室,就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骦雁正从床边快步走到他面前,屈膝行礼,“见过郎君,兰大人将家主送回来了,奴正要去给家主拿醒酒汤。”
“你脸怎么这么白?”柳腰腰的目光在眼前人身上上下打量,最终落在了那耳尖上一抹不同寻常的红晕上。
柳腰腰的眼神让他手心直冒汗,“没……没什么,就是刚刚在院子里吹了一会风。”
“哦?”
柳腰腰深看了他几眼,转而往床榻走去,见到姜逸腰封已经解开了,胸前的衣襟也略有松散,刀子一般的眼神就飞向了骦雁。
骦雁扑通一下就跪下了,“郎君恕罪,奴才刚刚看家主被衣裳捆的不舒服,您又没回来,才斗胆替家主宽了腰封。”
不小的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姜逸,他揉着额头睁开了眼,看着眼前这阵仗,疑惑的问柳腰腰,“怎么了?”
“没事。”美人一瞬间恢复成了温温柔柔的模样,“没事呢,骦雁做事毛手毛脚的,我说了他两句。”
“都是奴才的错,家主恕罪。”
姜逸枕到了柳腰腰的腿上,“头疼。”
“我给姜娘按按。”指尖抚上姜逸额头的那一刻甩给骦雁一个凌厉的眼神,声音却很和婉,“还不去端醒酒汤。”
“还是腰腰贴心。”
还是腰腰贴心,难不成有人献了殷勤,又没那么贴心?
柳腰腰垂眸,盯着姜逸那双漆黑璀璨的眸子,试图从里面看到些什么,回应他的是一片坦荡夹杂着些许的疲惫,他看着心疼,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姜娘这几日辛苦了,不如明天别走了,歇两日再动身吧。”
“没有那么娇贵,补一晚上觉就好了,我的精神一向恢复的快。”
“那好吧。”
难道是自己孕期敏感多疑嘛?姜娘的神色无异,骦雁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胆小怯懦,他一向也怕姜逸,应该是不敢行这等背主忘恩的事情。
或许是这几日姜娘应酬太多,我草木皆兵了。
柳腰腰深吸了一口气,肯定是了,等回了上京就好了,过了头三个月,就能伺候姜娘了,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今天加更哦宝宝们。[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
100
第100章
◎一家三口◎
衡州与淮阳之间水路相同,也为柳腰腰的身体考虑,选择了坐船去淮阳,并虽船配了两名大夫。万幸的是柳腰腰的呕酸之症状逐渐减轻,在到淮阳渡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消解。
甲板上,姜逸搀着柳腰腰下船,正值隆冬,江面上结了薄冰,一阵凉风吹来,姜逸忙将身边的人护在臂弯之中。
渡口姜家一行人远远看到了姜逸的私船,正喜笑颜开的招手,姜父猛然瞧见女儿身边的人,笑容霎时就凝固在嘴角。呵,这骚货居然还有脸跟在逸儿身边。
船靠了岸,柳腰腰目光便一直在姜家人群中搜索,没看到心心念念的小身影,心头有些着急。
下了船,姜逸拱手行礼,“见过母亲、父亲,孩儿不孝,这段时间让二老挂心了。”
“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如今你平安顺遂就好。”姜母扶起女儿,姜父已是泪眼婆娑,“逸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前几个月爹受到上京的消息,吓都吓死了。”
“都过去了爹爹。”
“走,回家,爹爹做了你最爱吃的酸笋汤,我儿在衡州那地方定是受苦了,爹给你好好补补。”
柳腰腰暗地里扯了扯姜逸衣袖,姜逸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问,“娘,爹,珏珏呢?”
柳腰腰一双丽目也着急的往向姜父,姜父并不理会他,只拉着女儿上马车,“珏珏在家呢,本想带她来接你的,只是今儿风大,怕撞了风神,就没带她来。你也别担心,四五个乳公公不错眼的照顾着呢,必然妥妥当当的。你是不知道小珏有多可爱,胖乎乎的又聪明,学什么都快,已经会叫娘了。”
姜逸却有些担心,出声催促马车“速进城。”
马车内,姜逸见柳腰腰情绪低落,牵过他的手问,“怎么了?不是一路上都盼着见女儿吗,怎么这会不高兴了?”
“一大家子都出来了,留珏珏一个一岁的孩子在家让乳公公照顾,我听着心里难受。”这种难受发自内心,眼泪霎时就浸润了眼眶,声音也带了哽咽,“姜娘,是不是公公不喜欢我,也连带着不喜欢我生的孩子,珏珏在淮阳会不会受了很多苦,都是我的错,我这样的身份品性,珏珏做我的女儿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你瞎想什么呢?,那有女儿会嫌弃自己的父亲,咱们腰腰的品性哪里不好了,嗯?明明就是人美心善、秀外慧中。我爹那个人对儿婿才是一向刻薄,你别理他,咱们也就在淮阳停两日,等回了上京他就再不能给你脸色瞧了。”
柳腰腰有些呆住了,哪有女儿说自己亲爹刻薄的,见她这样维护自己,他心间的阴霾仿佛一瞬间消散了,“姜娘你真好。”你居然连公公给我脸色瞧都察觉到了。
姜逸将靠过来的柳腰腰揽在怀中,下颌抵在他颈窝,柔声安抚,“放宽心,之前在淮阳发生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柳腰腰想起第一次跟姜逸回淮阳的时候,她支开小侍儿,费尽心思在小阁楼和他密会,还在守岁那夜带着他去看淮阳江上的灯火。后来被公公发现了,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骂他骂的很难听,要不是他让小雁偷偷去给姜娘送信,只怕要被公公打死了。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柳腰腰将头往姜逸怀里深埋了几分,紧紧捏住她的衣襟,“姜娘。”
“嗯?”
“没事,就是想唤你。”
姜逸轻吻了他的额头,“我在,我会一直都在,别怕。”——
进了姜宅,姜逸和柳腰腰挂念女儿,没有回院子整装径直去看女儿。姜珏养在姜父的院子里的东暖阁,进了门,榻上一个珠圆玉润正摇摇晃晃的迈着步,去够乳公公手上的拨浪鼓。
柳腰腰一下认出了自己的孩子,匆匆解了肩头的披风,三步并做两步到塌边保住了孩子。
珏珏拿到了拨浪鼓开心的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扭头发现保住自己的不是熟悉的乳公公紧也没哭,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大人,小小的人儿脸上竟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小坏蛋,记不住爹爹了。
柳腰腰抱着孩子亲了亲脸蛋,“是爹爹呀,宝宝,忘记爹爹了吗?”
姜珏本就是个极开朗的性子,亦或许是血脉亲情,她看起来很喜欢抱着她的美人爹爹,朝着柳腰腰咿咿呀呀的笑。
姜父一路上见自己女儿对柳腰腰殷勤备至,又是亲扶着上下马车,又是替他整帽理衣,心头的气就不大一出来。刚刚自己女儿接柳腰腰解下来的披风那娴熟的样子,就知道这种伺候的活她没少干,气的他直接扭开了脸。
堂堂女子,还是在外面为官做宰的人,怎么这般……这般……在男人身上没威严。
姜逸拿了一个小铃铛逗女儿,笑道,“珏珏,叫娘。”
“凉,娘,娘娘,咯咯咯……”
姜逸眸中软成了一滩水,“诶,乖。”
柳腰腰摇了摇女儿的小手,吸引了她的目光,“叫爹爹,珏珏,也叫一声爹爹好不好。”
“地,地”小小的人儿努力张嘴,学出来的音模模糊糊的,可不如刚刚喊娘那般清脆。
姜父挑眉一笑,上前朝姜珏伸手,姜珏是个谁伸手都给抱的性子,开开心心的张开了手要姜父抱,还感受不到自己生父在这一刻的落寞。
姜父抱着孙女,柔声道,“珏珏乖再叫一声娘。”
“娘,娘娘,”
姜逸心都要化了,伸手便将女儿抱到了自己手上,姜父伸出一个指头,让小孩抓着玩,道,“珏珏,叫祖父。”
“举……父。”
“乖,再叫一个祖母。”
“举……母,咯咯咯……”
一家人围在一起,宝宝笑的花枝乱颤,柳腰腰倒像是一个外人,站在边上无所适从。
“你回来这一路上也累了,先回你院里梳洗一番吧,爹帮你看着你这宝贝疙瘩吧。”
柳腰腰生怕姜逸答应,抢在前头开口,“怎好一直辛苦主君,儿婿回来了,该让儿婿给主君分忧了,还是让儿婿带珏珏回青梧院子吧。”
姜父的唇角轻瘪,“你的本分是伺候妻主,逸儿一路舟车劳顿,你不该伺候她梳洗,心中这点分寸都没有吗?”
柳腰腰被训的呼吸一窒,半点反驳的话说不出来,无措的看向姜逸求救。
“爹!”姜逸换单手抱着女儿,空出一只手去牵委委屈屈的柳腰腰,“我也许久没见珏珏了,喜欢的紧,今儿既回来了,我就先带她回去。正好珏珏身边这些保父,和她一应东西都搬到我院里去。”
姜父不会驳自己女儿的话,只不着痕迹的白了柳腰腰一眼,“那也行,反正珏珏和你亲近。”
“行了,你先回去梳洗歇息,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咱们一家人一起用午膳。”
“好。”姜逸拉着柳腰腰转身便走,柳腰腰脸颊微红,垂着脑袋,在经过姜父身边的时候匆匆屈膝行了个告退的礼节,小声道,“儿婿告退。”
啐!骚里骚气的。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姜父白眼翻上了天,朝着身边的云峳抱怨,“瞧瞧,你瞧瞧他身上从头到脚,头上是和田玉籽料的鹤纹簪子,身上穿的是缂丝织花缎子,那白狐披风上的风毛出的比我身上这件好的多,手上戴的镯子,腰间挂的坠子,那件不是稀罕物?他爹没教过他,在妻家要勤俭持家吗?”
“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大庭广众之下,公爹面前,还一副贱人般的可怜模样勾引妻主,成何体统!”
姜父口无遮拦,听的云峳面红耳赤,扶着他的手回屋,“舅父别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况且……”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我看表姐对他比之前更回护了,您千万别在表姐面前说这些,免得伤了父女情分。”
“还是你贴心懂事。”姜父拍了拍云峳的手,“你表姐此次回京官复原职,以后少不得官能做的更大,之前的事委屈你了,这次我定问她个准话,要么给你个名分,要么让她给你找个好婆家。总之不让你白盼着她,等着她这些年。”
“云峳全凭舅父做主。”
姜父看着自己侄儿这乖顺的样子,心中对他更加怜爱,云峳多好啊,又听话又懂事,不必那上不得台面的柳腰腰强——
青梧院
姜逸洗漱出来,太阳落下了最后一丝余晖,柳腰腰着一身舒适的棉白居家服,趴在榻上陪女儿玩。女儿乖巧,夫郎温柔,岁月静好便是此刻。
姜逸在床边坐下,柳腰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双丽目亮晶晶的,“姜娘你看。”
他将床上的女儿抱起来对着她,“宝宝,叫爹爹。”
“爹……爹……”
“爹爹……”
姜逸将孩子接过来,“咱们宝贝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
“是呢,咱们珏珏这么厉害,我才教了了她一小会她就学会了呢。”柳腰腰一面握着女儿肉乎乎的小手,一面不经意的说出这句话。
不用他上眼药,孩子会叫娘,会叫祖父祖母,唯独不会叫爹爹,什么原因姜逸心里跟明镜似的。
“姜娘,咱们回京也要带上珏珏的,是吧?”柳腰腰眼巴巴的望着她。
“当然!”姜逸不假思索。
“还有,上次封府,咱们府上一些用久了的人安排到淮阳老宅这边了,这次回程之前你看看怎么安置,想带回去的就带回去,不想带回去的你看着安置。”
这是将后院管家权又交到我手上了,柳腰腰心头欢喜,“好,我肯定打理的妥妥当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