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人家不滚◎


    日头西沉,正寝刚升了灯笼,小板凳远远见一个人披着斗篷过来了,走近了才认出来是柳腰腰,家主还没回来啊,他怎么来了?顶着心头的疑惑,上前福身行了,“参见柳公子。”


    家主常召他侍寝,小板凳并不敢怠慢。


    柳腰腰捏着身前斗篷的两个毛边,另一只手也只探出到手腕,摆摆手道,“免礼。”


    小板凳还等着他的下文,等了半响,面前的人愣着不说话,于是他试探的开口道,“那个……公子,家主还没回来呢。”


    “哦,我知道”柳腰腰不自在的捏着披风的毛边,将身上的斗篷收紧,“咳咳,我,进去等着就行。”


    小板凳一张小脸立马就皱在了一起,这段时日家主确实夜夜都召他侍寝,可是他也不敢擅自将人放进去啊。你怎么这么着急,等等不行吗?


    柳腰腰看出了他的为难,一直杵在这自己也别扭,小声道,“你放心,家主不会生气的,就是生气我自己担着,绝不连累你们。”


    小板凳稍稍思索觉得应该问题不大,便客气的将人请进去了,又亲自去沏了他常喝的参茶,奉到他面前道,“公子请用茶。”


    柳腰腰不方便接,指了指身边的茶几,便道,“有劳了,先放下吧。”


    小板凳狐疑的将茶盏放下,看着柳腰腰端坐在椅子上,披着的斗篷也不摘,毛边锦缎的披风从头兜到脚,将他整个人蒙的一丝不透。入了深秋,外面冷,但内室烧了地龙,还是很暖和的,这样蒙着要出汗的。于是伸手去解他的斗篷,“公子,屋里热,奴才伺候您更衣吧。”


    谁知柳腰腰极快的侧身躲开了,因为这动作,斗篷的缝隙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衣襟,匆忙一眼却隐隐叫人瞧见了纱下的肌肤。小板凳手悬在空中,又尴尬的收了回来。这是有新花样了。


    “哦哦,那公子您自便,奴才告退了。”


    “嗯”柳腰腰任旧侧身捏着头蓬,小板凳麻溜的退下。


    人都走了柳腰腰才解下斗篷的帽子,然后迫不及待的起身去镜子面前。镜子里的人青丝铺背,面若桃李,柳腰腰浅浅一笑,十足满意。然后慢慢解开斗篷的带子,斗篷从肩膀滑落,露出一身纱制的寝衣,层层叠叠,繁琐却能衬人曲线。他还选了个红宝石的抹额陪在额间,配上他那张姿容绝代的脸,当真诱人的极了。


    以姜逸现在对他的热乎劲,要这些东西,底下的人还是争着抢着办的。


    他对着镜子扭着身子左左右右的欣赏,越瞧越满意,又看了看窗边的夜色,满心欢喜的等着姜逸回来。


    闲来无事也就拨弄起妆案上的首饰,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檀木的小盒子。柳腰腰顺手便给打开了,毫不意外,入目便是那只春三彩的镯子。


    “还真还回来啊呀。”柳腰腰瘪瘪嘴念叨着,伸手已经将镯子取了出来,拿在手上把玩。对着烛光看,流光溢彩,越看越觉得漂亮,越看越觉得喜欢。


    下意识的往手上戴,镯子过大拇指关节的时候卡住了,柳腰腰也没多想,一个用劲便卡进去了。顾不上关节被卡红了,柳腰腰目光便被腕间的镯子吸引住了。他手本就纤长,这镯子一到腕上就更好看了,层层叠叠的纱一副好看,但纯白的眼色略显寡淡,配上这春三彩的镯子就如锦上添花,画龙点睛。


    柳腰腰沉浸的欣赏了许久,才准备将镯子取下来。可他拽了好几次,变换了各种角度,都在大拇指根上卡住了。手都卡红了,实在拽不下来,柳腰腰有些慌了,都忘记自己身上的衣着,着急的朝门外喊,“小凳子快来。”


    小凳子进来看见柳腰腰一身极其不正经的打扮,呆愣在了屋子中央,嘴角张成了一个0形状。


    柳腰腰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妥,面上立马就红了,不过他也顾不上害羞,急急将手伸到小凳子面前,“快,快帮我褪下来。”


    小凳子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只三彩镯子,放在主子妆台好几天了,立刻上手帮忙,两人努力的半刻钟,眼见柳腰腰手被卡的越来越红,红的地方开始肿,眼瞅着更加取不下来了,两人都傻眼了。


    小板凳松了手,泄气道,“公子,蛮力肯定取不下来了。要等消了肿,再拿了油润了手才可能取下来。”


    “这消肿怎么也要等到明天了,这怎么办啊!”柳腰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仰天长叹。呜呜呜,我为什么要手贱去戴这个镯子,姜娘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我天天夹起尾巴做人她还鸡蛋里挑骨头骂我,呜呜呜,现在这么大个错漏犯到她手里,还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呜呜呜,更不让我见宝宝了。


    小板凳也耷拉着脑袋,心中哀嚎,我就不该放他进来啊,他本来就不靠谱的,现在进来就闯祸了,怎么办啊,家主生气了师傅要打死我的。


    两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在这时听到院外门房上的小厮行礼迎人的声音。一站一坐的两个人身子都僵住了,小板凳最先反应过来,“公子保重,奴才先出去了。”


    说完不等柳腰腰反应,便先溜了,他能溜自己却溜不了,柳腰腰欲哭无泪。


    姜逸进门的瞬间,柳腰腰将左手极快的背到了后背,起身行礼。


    姜逸进门打眼一瞧他那身打扮,一时也是楞在原地,老脸一红。一息之后反应过来才立刻转身,驱逐了跟进来的侍儿们,“咳,都下去,都下去。”


    随着小板凳进来的下人自然看见了屋里的情形,个个也是唬心惊肉跳,面红眼飘的退下了。


    柳腰腰脸最红,比他额上的红宝石都要红上三分。


    姜逸气的牙痒痒,恨声道,“柳腰腰,你长脑子了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我,我本来是要躲在内室的。”柳腰腰被骂的头都垂到了胸口,小声解释。


    “那你不在里面,你出来现眼干什么。”


    “我……,我……”镯子卡住了我措手不及。呜呜呜,柳腰腰在心理哀嚎,本来打算在镜子面前欣赏一会自己的美貌,然后就藏到床上去,给她一个惊喜的,被一个破镯子搞成这个样子了。


    “我,没来得及急……”


    身后的手腕火辣辣的疼,原本冰凉的镯子都染上体温,温温热的在腕间挂着。白纱的衣袖虽宽大,但一点遮不住这样流光溢彩的镯子,柳腰腰心里越来越怕,将手往身后又藏了几分。


    姜逸气的直摇头,指着他的手都抖了了两下,“你,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真就蠢死你得了。”


    已经气成这样了,他都不敢想姜逸一会看到他手上的镯子会怎样生气,死埋着头不敢说话。


    姜逸不想理他,自顾转身往内室去,一边走一边解衣服准备换衣裳,察觉柳腰腰没跟上,冷声道,“你等着我伺候你呢?”


    “哦……哦,来了。”柳腰腰硬着头皮绕过屏风跟进了内室,姜逸已经张着手臂在等了,柳腰腰单手背在后背,心里慌的厉害,拿不定主意改怎么办。


    姜逸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反常,目光落在他藏着的手臂上,双眼一眯,极其危险的问,“柳腰腰,你又作什么妖了。”


    柳腰腰双膝一软,当场就跪下了。


    姜逸放下手臂,目光下视,心中已经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她这屋里摆了些御赐之物,不会被他弄坏了吧。“说吧,我看看你还能作什么妖。”


    若真是弄坏了,也是极其麻烦的,要写折子请罪,弄的不好还被有心人参奏,冠上个大不敬的帽子,她现在做的事得罪了太多人,就等着抓她把柄,这种麻烦沾染上了就容易像狗皮膏药,不致命但烦的很。


    柳腰腰磨磨蹭蹭的将手拿出来,交叠在膝上,小声道,“我就是想试试的,没想到卡住了取不下来,明早上我一定想办法取下来,你别生气好不好。”


    原来是这个镯子,姜逸一瞬间只觉得哭笑不得,看着他拿手遮掩着手腕,还是露出了红肿的肌肤,“你真是能蠢死。”


    就这么一句,柳腰腰眼都闭上了,没等来预料中的打骂,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姜逸。她没理会他,自顾抽开腰带,他眨眨眼,她面色还是很臭,但眼里的神色不吓人了,于是赶紧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帮他更衣。


    自然而然的又滚到了床上,柳腰腰今晚上闯了祸,格外主动乖顺,姜逸手上故意没轻没重的在他腹下乱捏,他疼的咬紧了下下唇,在姜逸移目看来的时候,还是扬起了笑脸。


    姜逸气的更加收紧了虎口。


    “啊……”柳腰腰疼的咬不住唇,也怕自己宝贝被弄出个好歹来,委委屈屈的开始求饶,“主子,饶命,啊……,疼……”


    偏头对上他目光道,“好好意思叫唤,下次再犯蠢,就给你撅折了,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再兴风作浪。”


    “呜……,我下次不敢了。”柳腰腰娇声往姜逸怀里挤,拿脑袋靠着她肩膀,低声道,“谢谢姜娘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般见识。”


    姜逸朝他翻了个白眼,“滚……”


    嘿嘿,柳腰腰在心理笑,双手吊着她脖颈,攀的更紧了,“人家不滚。”


    “……”——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我今晚上大概要奋战到三四点,你们别等我熬夜哈,明天起来再看。[化了][化了][化了][化了]


    82


    第82章 (三合一哦)


    ◎三合一◎


    第二日,柳腰腰送走姜逸后,便在正寝整妆,屋里的侍儿也见怪不怪了,只是一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心头直跳。


    柳腰腰精心打扮了一番,本来是想在姜逸面前卖个乖,乘机提照顾宝宝的事情,但是有了那么个插曲,他也没敢张口,早上人多嘴杂,就更不好说了。


    小板凳站在柳腰腰身侧,小声道,“公子,我让人到厨房取了油,咱取镯子吗?”


    姜娘昨天对于他带这个镯子好像也没生气,柳腰腰抬起手腕,昨晚勒出来的几道红痕都消肿了,只是原本的红色加深了许多,轻轻一碰还是痛。要不再等等吧,柳腰腰轻声道,“红印子还没完全消,就怕一弄又肿了,更加弄不下来,还是再等等吧,等完全好了再说。”


    家主没追责,此时柳腰腰都不急,小板凳自然也就更不急了,“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到。”


    “嗯。”


    一时无话,柳腰腰收拾妥当之后便无事可做了,正寝的人也不敢赶他,柳腰腰自己在院子里呆了一会,便准备出门去转转。又想起了之前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彩云,自己走了他也丢了正寝的差事,不知现在被分配到哪里了。于是向小板凳打听。


    “彩云哥哥现在在司职库呢,管着咱府上的锅盘碗盏,公子您想见他的话出了正院,绕过书房的荷花池,最西边那个屋子便是他当差的地方,很好找的。”


    “嗯,你忙吧,我自己散着过去。”


    没多少路边到了,推开门,是一排排半人高的长柜子,里面堆满了精致些的碗盏,彩云正将脚边一摞碟子一个个往柜子里规整。听到推门声转过身来,惊呼,“呀,公子,您怎么到这来了。”


    “我回来小半个月了,心里一直惦记你,今天方便正好来看看你。”柳腰腰走了进去,“怎么样,这里的活累吗?”


    “不累,就是这些碗盏都是金贵物件,又娇贵,需要仔细小心,费些精神罢了。”彩云摇头道,“天天在屋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也算顶好的差事了。”


    “早听说公子回来了,我也有心想去拜见,又怕私下往来再给您惹出事端来,所以一直没去,还望您恕罪。”


    柳腰腰抬手扶起要屈膝请罪的彩云,“不提这个了,许久不见,你陪我散散吧。”


    “好。”


    从司职库出来便是杂房,柳腰腰顺道去要了一把锄草的小铲子,往胭脂苑去比经过荷花池,柳腰腰打眼一瞧,没看到青枝。也好,见了也是添堵,拉着彩云快步回了胭脂苑。


    彩云见柳腰腰挽了袖子,拿着铲子就蹲到了海棠花的花圃边上,诧异的问,“这些事情还用您亲自动手吗?”说罢便上前想接过柳腰腰手里的小铲子,“奴才来吧。”


    柳腰腰摆摆手,“不用,不过你要是闲着无聊想搭把手也可以来一起弄。”


    柳腰腰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彩云也就蹲到了柳腰腰身侧,将他铲掉的杂草捡出来,“低下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公子别放在心上,以后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柳腰腰朝他笑笑,挥了挥手上的小锄头,歪头问他,“你知道这个小锄头我要了多久了吗?”


    彩云摇摇头。


    “快小半个月了。”柳腰腰呡嘴一笑,“半个月前我就给送膳食的小奴才说,让他给我送个花锄来,当时我手上拿不出赏钱来,人家转眼就忘记了。”


    彩云愤懑的鼓起了眼,“这小蹄子,偷奸耍滑,您该给日冕管事说说的。”


    “嗨,哪有什么必要啊,看人下菜碟古来如是,我早就习惯了。”


    “那,那这样也不行啊,那帮小蹄子向来是畏威不畏德的,您不计较,他们怕是更敢得寸进尺了。”


    柳腰腰不以为意,“哎呀,你别操心了,厨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而已,我懒得同他计较掰扯。况且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要个什么东西,大差不离都是能送来的。”


    彩云转念一想也觉得有理,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才小声说道,“还是公子您开的看,那您多花些心思在家主身上,只要家主还念着旧情,待您如同往昔,还愁没有银钱权柄吗?这府上自然没人敢给您不痛快。”


    那些都是过眼云烟了,柳腰腰早不在意了,他只求能陪着宝宝长大,供养父亲终老,姜娘身边有他一席之地,别的都不重要了。


    彩云又道,“公子您要防着那个青枝,满府上谁不知道,他一门心思想爬家主的床榻。”


    柳腰腰挥着锄头使劲挖一株长得极为茂盛的一株杂草,“我现在哪有资格管他呀,再说,这事说到底还是看主子的意思,她要是默许我再防着也没用,她要是没兴趣,那个青枝自然也就消停了。”


    “但是奴才最近在荷花池看到他几次,觉得他最近的穿着打扮,行走做派有刻意学您的意思呢。”


    “学我?”柳腰腰转眸看向彩云,“学我干什么?我都混成这样了,他还学我啊?”姜娘现在天天指着鼻子骂我笨,偶尔提起青枝,还夸他乖觉。


    “什么叫混成这样呀,以前满上京谁不羡慕您,独得咱家大人欢心。家主可是时时事事都将您记挂在心上的。”


    “你也知道是以前的事情了,时过境迁就不要再提,免得惹人笑话。”回忆起姜逸以前种种对他的好,柳腰腰心中不免唏嘘,拿着锄头烦躁的挖着花圃里的土。


    “就算不提以前,现在您也是大小姐生身父亲,别人求还求不来这个福分呢。”


    一提起宝宝,柳腰腰手里的锄头挥的更快了,那颗最大的杂草已经被他一锄一锄挖的稀巴烂。“他想学就学呗,他想怎么打扮,我也管不着。”


    “他没有公子您漂亮,更学不来您的知情识趣,东施效颦学个皮毛,嘻嘻,肯定会贻笑大方的,家主才不会喜欢呢。”彩云还笑嘻嘻的,忽然反应过来,‘知情识趣’这几个字不是什么好词,平时在心理说习惯了,嘴上怎么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


    小心翼翼偏头去看柳腰腰脸色,果然木着脸,手上的捏着锄柄也不继续挖了,便着急的想找补,“我。我的意思是想说性子好,能讨家主喜欢……”好像这么说也不对啊,彩云着急的整个人都结巴了起来,“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不用说了,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柳腰腰将手里的锄头递给他,“你当值的差不算清闲,出来太久也不好,回去的时候帮我把锄头还了吧。”


    “哦好……”彩云接过锄头,对自己刚刚说错话万分后悔,“那过两日我再来替您修花圃?”他知道柳腰腰的脾气,不高兴了喜欢一个人呆着,除了家主,要是有人在他边上聒噪他会更烦。还是下次再来好生赔礼道歉吧。


    “嗯”柳腰腰点点头。


    彩云轻声带上了院门,院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熟悉的孤寂涌上心头。心中又酸又涩,他抱着膝盖在屋檐的台阶上坐下,呆呆看着花圃。不是早就有自知之明了吗?还难受个什么劲,姜娘也说了,没遇到她,自己早不知烂到哪里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是呀,还矫情个什么劲。


    他安慰了自己许久,日过中天的时候照常用了膳,沐浴更衣,然后去正寝等着,只是看着昨天的纱衣,他实在不想穿,正常收拾了一番就过去了。


    姜逸回了正寝的时间还早,用了茶脱了管帽准备往外走,柳腰腰估计她肯定是要去看宝宝的,能让她衣服都不换就出去的,就只有去看宝宝了。他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也张不开口说自己也想去,说了她估计也不会理会。


    走到门口的姜逸总觉得今天有点怪,他平时叽叽喳喳的在自己身边献殷勤,今天怎么一直杵在那。转身看了他一眼,他站在平时小侍儿候吩咐的角落里,耷拉着个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姜逸下意识的想张口问他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指不定又在装可怜,他惯会如此,不要上他的当。


    等她从梧桐榭回来的时候,柳腰腰又像之前一般,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温婉的问她,“主子是想先沐浴还是先吃饭呀?”


    刚刚抱着孩子玩,沾了一身奶气,姜逸觉得有些别扭,“先沐浴吧。”


    “好,水备好了。”他知道姜逸沐浴一向不喜欢边上有人,以前都没让他伺候过,现在就跟不可能了,便也识趣的没跟过去。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自不必提,顺利成章的上了塌,他还是殷勤周到,姜逸却觉得他眼里像是丢了魂。以前他眼里有股劲儿,相见孩子,想出府,想和自己重修旧好。所以不管自己再怎么骂他,拿言语戳他肺管子,他焉了一会之后又能重新打起精神。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笑的还是那么美,眼里却没魂儿。


    “主子今天怎么没什么兴致,是奴才伺候的不好吗?”他睁着美丽的大眼睛问着她,被下的拿小腹贴着她腿根研磨,“那我们换个花样如何?”


    说吧便将被子掀开一*条小缝,滑着身子想往里面退,这种感觉太过怪异,姜逸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将人提溜了出来。


    柳腰腰根本不敢对上她审视的双眼,四目一碰便立马将目光移向了帐顶,面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你怎么回事?今天又玩的什么花招?”


    看吧,果然是前期作孽太多,柳腰腰闷闷的摇头。


    这就委屈上了?姜逸松开他的手腕。他腕间的镯子在光洁的肌肤上格外抢眼,姜逸目光随之而至。柳腰腰将手缩进被中,小声解释,“手没完全好,怕镯子摘一半又卡住了,所以还没来的急弄,明天大概就能取下来了。”


    谁问你这事了!


    姜逸没说话,起身披衣下榻。窝在被子里的柳腰腰惊慌的抬了眸子,看着姜逸冷脸穿衣服心里开始慌起来了,“我,我真的没有作妖。”


    姜逸已经披系上了腰间的带子,立在榻边没动,等着他的下文。


    “我,我就是想宝宝了,也有点担心爹爹的身体,所以……”柳腰腰觉得自己刚刚自己将情绪已经隐藏的很好了,怎么还是被一眼看穿了。


    “你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这几天身体好多了。”


    床上的人猛然瞪大了眼睛,里面的魂瞬间回来了,眨眨眼不可置信的问她,“真的?”她怎么知道,她暗中留意了?


    一瞬间,柳腰腰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信息从脑子里滑过。姜逸却不想和他再说下去,转身走了。柳腰腰脑子里囫囵冒出个答案来,又不太敢相信,就见她很快去而复返,抬手将一个小东西扔了过来。事发突然,他没来的急接住,那东西滚到了被子里。


    等柳腰腰捡起来的时候,放在眼前一看,认出是姜逸那枚私章,耳边同一时刻也响起了女人的声音,“明天我回府之前还回来,要是敢做他用,你自己掂量后果。”


    “好的,好的。”柳腰腰手中捧着那方小印,看着姜逸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在梦中一般。这就拿到了?他甚至还没开口呢。


    姜逸收拾妥当回来的时候,见柳腰腰还窝在榻上,寝衣倒是换了,抱臂冷冷的问他,“怎么,今天不会又说腿软吧?”


    柳腰腰拥着被子坐起身子,面上尴尬万分,以前老拿这事耍赖皮不回去,今天恐怕不能了。磨蹭着从塌上下来,站到了脚踏边上。姜逸错眼瞥了他一下,然后抬步上塌。


    柳腰腰手里攥着那枚小印,小声道,“谢谢。”可床上的人已经闭了眼睛,明显不想搭理他了。柳腰腰识趣的往外走,回了胭脂苑攥着手中那枚小印,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


    第二日天将放亮的时候,柳腰腰就醒了,爬起来收拾妥当,带着那枚小印,从偏门畅通无阻的出去了。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敲了别院的大门。


    此时路上都没什么人,好一会里面才传来桑菊迷迷糊糊的应门声,“谁呀,一大早的。”


    “是我。”


    门一开,柳腰腰顾不上桑菊呆愣的样子,拔腿就往里去。


    “公子回来了?”桑菊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确认是柳腰腰的背影,极快的关上院门,转身跟了进去。“公子您可算来了,等等我呀。”


    柳腰腰脚下不停,几息之间就进了内室,床上躺着那个自己日夜挂念的人,此时也醒了,偏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柳腰腰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泪水,几步上前跪到了床边,“爹爹,孩儿不孝。”


    “好,好,太好了。”柳父激动的掀开被子下榻,后跟进来的桑菊见状赶紧上前来搀扶,“主爷您慢些,起猛了您容易头晕的。”


    柳腰腰也够着身子去扶父亲的手,着急的问,“爹爹病了吗?怎会头晕呢?大夫看过没有?”


    “上了年纪了,大起大动头晕是正常的,大夫来看过了,说不是什么大毛病,开了些滋补养元的药膳,说补一段时间就好了。”柳父拉起儿子的手,“快,快坐到爹爹身边来,让爹爹好好看看。”


    抚上儿子的眉眼面颊,“受了很多苦吧?呜呜呜,我的儿。”


    柳腰腰抓住父亲的手,握在手心里,“爹爹,我都胖了一圈了,哪有受多少苦。”


    柳父牙根不信他的话,转而问道,“之前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我听你秋叔回来说你有孕了,高兴的不得了,怎么姜府转眼就说你病了,见不让见,你不知道爹爹有多担心。后来盼来消息,姜府得了个大小姐,为父心中宽慰了许多,想着总算能见见了吧,到你府上去问,门房上的人连通传一声都不肯,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呀?”


    柳腰腰俯在爹爹肩头,呼吸着父亲身上温热的气息便觉得心安,“爹爹,都是我自己犯错,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您也别问了好不好。”


    “过去的事情就算可以不提,那以后呢,以后你怎么打算的?”


    以后的事情我说了也不算呀,他为了安父亲的心,笑道,“爹爹,事情都解决了,以后还和以前一样啊。”


    “你别哄我。”柳父将儿子从肩头捞出来,“还能和以前一样?”


    “就是能和以前一样啊。”柳腰腰兀自嘴硬,“我都能出来看您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柳父薄唇呡成了一条线,看着柳腰腰没说话。


    柳腰腰将手腕伸到了父亲面前,“爹爹你看,这镯子是前两天妻主才送给我的。要是还有个什么,她能送我这么好的东西吗?”


    幸好手腕上的红痕都褪去了,爹爹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吧。


    柳父牵过儿子的手,抚上他皓腕上的玉镯,触手温润,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即便是姜府这般门第,想来也不容易能找出第二只的。


    “好吧。”


    柳腰腰知道爹爹心中的担忧不会散尽,可没办法,他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我那外孙呢,能不能带来爹爹见见?”


    “额,珏珏还小呢,秋日里风大,带出来怕是容易染风寒,等她会走了我再带她来见您吧。”但愿等一年后他能带宝宝出府了吧。


    “也行。”几句试探,柳父对儿子的处境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今天能呆多久啊?为父下厨做些你喜欢的饭菜,咱们一起吃个午膳可好啊?”


    柳腰腰点点头,“用过午膳我再回去,我给爹爹打下手吧。”


    “好。”


    饭桌上,柳父给儿子夹菜,乘机劝道,“腰腰,你妻主不是寻常人,以前待你又极好,满上京的男子没有不羡慕的。现在你多顺着她些,做错了事情就好好赔礼道歉,知道吗?”


    柳父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事情导致儿子被厌弃,但后院里总共也就那么多事情,要么是争风吃醋,要么是恃宠而骄。姜逸后院清净,应该不至于为了些争风吃醋的事情,那应该就是另一种了。自己儿子什么脾气秉性他是知道的,在家就骄纵,后来经历了变故懂事了许多,但估计到了姜逸身边之后,姜逸对他太好,他便慢慢忘乎所以,弄出了严重的事端来。


    “女人都喜欢乖巧贤惠的男人,我儿明白吗?”


    柳腰腰点点头,“知道了爹,我乖巧着呢。”至于贤惠好像确实不贤惠,柳腰腰脸上一热,从始至终他看那个青枝就各种不顺眼,当着姜逸也没给他过好脸色呢。不过姜娘好像也不甚在意。


    柳腰腰不敢真的磨蹭到姜逸回府的时辰,呆到太阳偏西的时候边回府,径直去了正寝,问了姜逸还没回来松了口气,对小板凳笑道,“那我进去等吧。”


    “公子您请。”小板凳现在觉得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拦着他了,一声没多问,便将人请进屋子。奉上茶盏之后,琢磨着要不要提一下取镯子的事情,东西他是一直都备下了的。


    但等了一会没见柳腰腰主动提,他也就闭口不言了,大概主子已经默许他戴着这个镯子了吧,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你师傅的病还没好吗?”柳腰腰端着茶盏问。


    “回公子,早就退热了,就是还咳嗽,所以不敢回来伺候,大夫也来看过了,说再过几日就能大好了。”


    “哦,好,你替我问候一声。”自己在姜逸身前伺候,是不能去瞧病人的,柳腰腰也只能在心里惦记,得知他快好了,也就放心了。


    “遵命。”


    “你忙去吧。”


    “是。”


    柳腰腰解下腰间的小印,拿在手里把玩,思绪飞回了昨夜,姜娘她知道爹爹的近况,一定是派人留意了。日冕没朝他提过这个事情,那就是找外院的人办的,外院的管事是兰英。她同自己一向不亲近,没办法向她打听细节。


    摩挲着手心的小印,柳腰腰目光落到腕间的镯子上,心中暗暗琢磨,刚刚为了安爹爹的心,说镯子是姜娘送自己的。下次不带的话父亲肯定要担心了,要不要就先拖着吧,看样子姜娘也不在意这个镯子的。


    为了保险起见,柳腰腰背着人强行扒拉了几次镯子,将关节处又弄红了。这样即便姜娘提了我也有理由解释,等第二天我再乖乖取下来。要是她不提,我也就装傻——


    姜逸今天回来的早,柳腰腰瞅着外面没落山的太阳,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提前回来了。他瞅着姜逸喝茶的空隙,乘机捧着小印上前,“主子,我用完了,特来归还。”


    “放回去吧。”姜逸没接,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柳腰腰尴尬的收回手,“好的。”


    将小印放回原来的位置,柳腰腰又挪步回去,暗自好奇,她今天回来怎么没着急去梧桐榭。真奇怪,他抬眼去看姜逸的神色,对上姜逸瞥过来的眼神,立马心慌的垂下了脑袋。


    “过来,我有事情给你说。”


    “哦,好。”柳腰腰走到姜逸两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垂手而立,等着她吩咐,脑子里琢磨着她要和自己说什么事情,脑子里却一点思路都没有。


    上次她好好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是四个月前,那时候他因为思虑过度,身体差到了极点,姜娘亲自来胭脂苑找他。


    “以后每月你可以出府一次见你父亲,每月可以去见两次珏珏。同日冕他们一样,你每月去领同样的月例,怎么花销随便你。”姜逸神色淡淡的说完。


    柳腰腰初听前两句的时候,心里已经欢喜的不得了了,听到后面两句,亮晶晶的神色一下子就暗淡下来了。意思是我以后就和日冕一样的身份定位了,不上不下的。


    好吧,慢慢来,至少自己最迫切的目标已经初步达成了,其他的慢慢来吧,像爹爹说的那样,乖些,贤惠些,以后不能青枝不招惹我,我也就不怼他了。


    “是,谢主子恩典。”柳腰腰学着日冕他们平时谢恩的样子朝姜逸磕了个头。


    看着下首的柳腰腰,这半个月,自己骂的狠,他确实也怂包受气,但在他的胡搅蛮缠下他确实一步步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昨晚上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想要和他再掰扯的心思。他出府的那段时间,她白天让自己忙碌起来,回府之后心思就放在女儿身上,刻意不让他的任何消息报到自己面前,想要时间去淡化这个人在她心里存在过的痕迹。后来她又觉得气不过,觉得没必要委屈自己,又将他接了回来。


    但人回来了她又确实那那都看他不顺眼,不管什么火气,一股脑撒在他身上。她自然也能看出他不加掩藏的讨好,和他心里一厢情愿的念头。


    当然他的不靠谱也仿佛刻在了骨子里,大错是不敢犯了,但依旧蠢蠢笨笨的,日子又过的鸡飞狗跳。直到前天晚上,他穿了露骨的衣裳,把镯子卡到手里取不下来,忘记藏起来,当着下人的面闹了好大的乌龙。她记得那时候自己一想攮死他,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情绪上头的快,消散的更快,被他这么一搅和,在外面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和阴郁一扫而空。甚至在看到他手腕被镯子卡红觉得好笑,让他滚的时候心情尤为畅快。


    昨晚上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想要和他再掰扯的心思。一味的为难他,却更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仿佛用最凶的语气骂他,明知他想见孩子相见父亲,偏偏吊着他不如他的愿,就能证明自己一点不在乎他。


    她看着床上抱着被子的柳腰腰,她在那一瞬间仿佛潘然醒悟,回忆起这半个月的种种,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可笑。将柳腰腰赶回去后,她想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再提也是枉然,再怎么为难他也不可能转圜。他是珏珏生父,这一点她也无力改变。


    一切顺其自然吧,她给他该有的体面,后院多养一个人,对于此生的自己来说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然后不抑制自己身体和心理上对他的需求。


    柳腰腰跪了许久才听到上首的人喊他起来,他倒也习惯了,反正自打他回来,姜娘就挑他的刺,找他的麻烦。今天和他说话已经算是温和了,他心里不由的高兴,笑着问她,“你要去看珏珏吗?”


    姜逸挑眉看他,“你想一起去?”他盼了好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如愿,肯定是飞奔着想要去。


    柳腰腰摆摆手,“不不不,我今天不去。”


    在姜逸疑惑的目光下,柳腰腰小声解释,“今天天都要黑了,我去了也呆不了多久宝宝就要睡觉了,我要明天一早再去,这样可以呆一整天。”


    他转着眼珠算计得逞的模样灵动的很,姜逸看他那模样苦笑不得,“随便你。”


    “嘿嘿,机会得来不易,人家不想浪费嘛。”


    “还有一件事情。”姜逸正色道,“以后我没传你,这个院子你不用过来了。”


    “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柳腰腰不明所以,准备撒个娇挽回一下,“为什么呀主子,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刚摸上姜逸的衣袖就被她挥手躲开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姜逸的语气不算凶,就是有点不耐烦,柳腰腰搅着手指悄悄看了几眼左右,见侍儿们都站的远,于是压低了声音,红着脸,小声道,“我知道我昨晚上表现的不好,我当时确实心情低落,不是故意的,我今晚上穿你喜欢的那套寝衣好不好?”


    “……”


    好嘛,直接就将他赶出来了——


    自从那天之后,姜逸对他的态度温和了非常多,再没骂过他一字半句,晚上也常召他过去,榻上也还是他卖力,她尽兴,但柳腰腰就是觉得不对劲。身上的人话变少了。以前骂他也好,生气也罢,他都能很直接的感受到她的情绪。现在他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这种沉默与日俱增,甚至有时候一晚上,姜逸只对他说‘过来,回去。’这些必要的字。他心中的不安日益放大,今天晚上他已经完全不能忍受了,在一轮欢乐达到极致,他伏在女人身上的时候,变着花样找姜逸说话。


    “主子,我今天换了了个黄宝石的抹额诶,你觉得是之前的红的好看还是现在这个好看啊?”


    都不好看,冷冰冰的还膈人。


    不说话呀,“呀,我后背有点疼,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姜逸瞥了一眼,他光滑的腰背,没理他。柳腰腰扭了两下,自顾自的道,“好像又好了。”


    “珏珏现在会喊娘了呢,只不过要我教她唤她才会配合,那个小坏蛋,保父再怎么教她她都不张口。”柳腰腰一连幸福的看向姜逸,“主子,你什么时候休沐啊,我和珏珏给你展示一下好不好,你肯定会很喜欢的。”


    我早就听过了,你以为是你教会的吗?我最早教的好不好。


    “好不好嘛!”


    “闭嘴!”姜逸无奈的道。


    柳腰腰失落的垂下眸子,趴在姜逸身上,一动也不想动。


    “起开!”


    又是两个字,柳腰腰心里更难过了,赖皮着不动弹,见姜逸有推他的动嘴,一双手麻利的搂紧了她的脖子,双脚也同时绞到了她腰上。


    我就是不下来。


    “柳腰腰,你干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你终于喊我名字了,这会换他倔着个牛劲不说话了,身体像八爪鱼在姜逸身上扒拉的更紧了,我滑不溜秋的,看你能不能扒拉下来。


    姜逸扒拉了几下,他身上刚出了汗,还没个着力点还真是不好扒拉。而且今天他们闹的时间尚短,他还有一身的牛劲,此时他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手脚勒的又紧,姜逸汗都下来了。


    俩人粘在一起,黏黏糊糊,她最讨厌这样的感觉,心下生气,对着他敦实的臀肉就是两巴掌,“啪啪……”


    “嗷……痛,痛。”


    “还不滚下去!”


    “我就不!”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上周的欠账补完[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粉心]了(这章是三合一哦)


    83


    第83章


    “还不滚下去!”


    “我就不!”


    肌肤相贴,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几息不闻上首人言语,柳腰腰执拗而生耍赖的勇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慌和害怕。我和姜娘早不是从前的情谊了,从前在淮阳的时候,自己为了连翘同她闹别扭,她眯眼看着自己,面上无可奈何,却会展臂将他揽入怀中,细细同软语解释。


    现在的自己再作此等做作之事,只怕她只觉得嫌恶吧。


    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柳腰腰的手慢慢松下劲来,上首随即传来冰凉的话语,“柳腰腰,不是什么事情耍赖就有用的。”


    一颗心入坠冰窟,柳腰腰僵着身子撤了手脚,从她身上下来,屈膝抱坐在榻沿,嗫喏道,“是……”


    身侧的人随即坐起了身下榻,长腿迈过散乱在脚踏上的衣衫,抬手取了屏风架子上的寝衣,利落的往身上披。柳腰腰心里明白,这是今夜就到这里的意思了。她没只言片语留他,柳腰腰也实在无脸像之前那样,耍赖的去睡碧纱橱,准备等她出去了,自己就穿上衣服回胭脂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板凳焦急的声音,“家主,宫中钦使传御旨,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柳腰腰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外,月上中天,宫门早就落锁,什么事情这样着急,要夤夜宣外臣进内宫?他着急的看向姜逸,见她系带子的手一顿,也是刚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眉宇间布了一丝疑云。


    外间催促的声音又起。


    “知道了,命兰英整装备马,在正门等我。”


    柳腰腰迟疑片刻,也起身下榻,囫囵披了一件衣裳,就伸手来替姜逸更衣。面圣需穿朝服,束发带冠,很是繁琐,现下时间又干,姜逸也就默许柳腰腰上前服侍。他以前是做惯了这些事情,不到半刻钟就替姜逸收拾妥当了。将她腰间的玉佩穗子理顺,又发现她下摆处有一丝褶皱,便矮下身子准备去抚,将要碰上裙摆,不料姜逸抬脚便走。


    柳腰腰抬手僵着身子半跪在原处。


    “送他回去。”冷风随着正门洞开呼啸而入,裹挟着女人冷淡的话语。柳腰腰泄气的低下了头,在一日日的恩爱缱绻间,明明他都已经感受到,他们的关系在慢慢修复,为什么忽然之间又变了呢——


    姜逸大步流星出了内院,先是去中堂面见了钦使,拱手问,“上差辛苦,不知陛下深夜传召所为何事?”


    “陛下只字未提,奴才属实不知,还请姜大人亲询圣上。”


    姜逸心头起了不好的预感,疾步出中堂,兰英并一众亲卫早已备好马匹等着自己。不在有丝毫耽搁,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进了文津阁行了叩拜大礼,起身便瞧见了昭帝冷凝的面色,殿内的宫侍也被早早打发走了,只剩皇帝最为信任的黄宫监在一旁服侍。


    “你看看这份密报。”黄宫监恭敬的接过昭帝递下来的邸报,双手奉给阶下站立的姜逸。


    姜逸接过之后,一目十行看完了第一张,雍州自入秋便秋雨不止,连绵两月,龙阳河水位一涨再涨。下面另一张则是秘报龙羊坝修缮之时偷工减料。


    “陛下,雍州是大昭粮仓,若龙羊坝决堤,雍州必定成一片汪洋,百姓流离失所。”姜逸合上邸报,言语间尽是忧愁,“刚有两个丰年,国库存了万石粮,龙羊坝决堤,大昭怕是三年收不上来余粮。”


    “这也正是朕担忧之事,所以,龙羊坝绝不可失。”昭帝目光坚毅看向姜逸。


    姜逸拱手定声道,“臣愿下雍州治水,同龙羊坝共存亡。”


    “朕知你有治水之能,你去朕也放心。”昭帝语气一顿,“只是你也知道,龙羊坝对我大昭的重要,朝廷每年拍下治理河工的银子不菲,这其中有多少用到了河坝上,又有多少进了私人口袋。每年派钦差查,但是河道上下铁板一块。治水迫在眉睫,朕却更想治吏。”


    “朕若直接委派你为钦差,怕是也同从前一样,只能一时治水,今年治水,明年治水,年年治水。”


    “陛下的意思是暗访?”


    “知朕着,姜卿也。”昭帝会心一笑。


    “但臣身居要职,想要暗访怕是难,还得找个能混淆视听,瞒天过海的由头。”姜逸脑中一琢磨,便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被贬斥到雍州是最合适的办法,什么由头能让自己被贬斥呢?这些年来自己公务上没出过什么差错,私德上也修的极好,除了柳腰腰泄春闱题目一事,那件事情得陛下默许,她将其压下来了。姜逸目光倏亮,“陛下,李静训还关押在天牢,尚可一用。”


    这个罪名刚好够她被贬斥。


    “朕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一来,姜卿受苦,卿的高堂家小恐怕要日夜悬心。”


    姜逸笑道,“陛下宽心,臣高堂身子骨尚好,不打紧。”


    “好,那便这样办。”昭帝呼出一口浊气,眉目间的愁绪消散了些,“后面的事情朕来安排,明天早朝,你应对即可,今晚回去同夫女亲近亲近,此去没有三月,怕是回不来。”


    “是,臣谢陛下关怀。”


    从宫廷出来已是夜深人静,策马穿过金街,家家掩门闭户,姜逸回了正寝,想了想,不到两个时辰就要早朝,干脆不换衣服,径自去了梧桐榭。


    守在摇床边的保父见他深夜而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压人心神,心中一颤,立刻跪下行礼,姜逸随即摆手,“下去吧。”


    她声音轻,保父更不敢吵醒孩子,低声领命退下了。


    摇床上的姜珏睡的沉,胖嘟嘟的小嘴撅着,十足奶香可爱,此时闭着眼,真的跟柳腰腰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知他接到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姜逸忽而自嘲一笑,或许害怕和恐慌会胜过担忧吧,毕竟自己‘倒’了他的安生日子也就到头了——


    自打正寝回来,柳腰腰这一夜都没睡好,又梦到了天牢的过往,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痛目眩,周身乏力,反手往背心一摸,满手的冷汗。再看外面,曙光欲明,也不知姜娘回来了吗?


    心中担忧,便想去正寝打听,忽又想起昨夜姜逸冷淡的话语,‘以后没有传召,不得来正院搅扰。’刚挪下床的脚瞬间僵住,许久,柳腰腰才将冰凉的脚收回被中,合上双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下榻穿衣。等收拾齐整之后,更不知道该干什么,默然坐在镜前发呆。


    厨房送来了早膳,柳腰腰静静用了,然后和往常一样,拿起了廊下的小花锄,来到院子里才发现,那一方海棠花圃里的草早就拔完了,枯枝修剪了,也埋好了花肥。他呆愣着站了半响,又将花锄放回了原位。难道只能这样过一辈子吗?在一方小院子里,等着她偶尔能想起自己。


    柳腰腰极快的摇摇头,暗骂自己贪心,比起一辈子呆在庄子上,能重新回府已经是万幸了,一个月能见两次宝宝,偶尔能见姜娘,已经很好了,不要贪心,不要贪心。


    快到午间的时候,柳腰腰在院中缝着做给女儿的肚兜,忽见小板凳进门,着急的道,“公子,家主请你过去。”


    “啊,主子这么快散朝了?”柳腰腰心头一跳,放下手上的针线,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却见小板凳小脸皱成一团,“怎么了?”


    “公子,府上来了好多官差奶奶,个个持刀配剑,好吓人啊,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小板凳害怕,声音带了哭腔。


    柳腰腰双目圆瞪,豁然起身,急急往正寝去。越靠近正寝,不熟悉的面孔越多,个个持刀而立,个个面色冷冽骇人,同他母亲被带走的那日一模一样,后来就是抄家下狱。


    柳腰腰心越来越慌,腿越来越软,进了正院,姜逸负手立于院中,好像正同下站着的青枝交待什么,四角门房上都站着官差守卫。


    他跌跌撞撞的上前,顾不上别的颤声插话,“主子,出什么事情了吗?”


    姜逸目光从青枝面上移来,声音平淡,“我被贬斥雍州,朝不保夕,你们以后不必跟着我了。我会派人送你们去淮阳,淮阳老宅尚有积蓄,虽不可能再有荣华富贵,但保你们衣食尚可,以后你二人若另有前程,也可自处。”


    “我不去!”青枝垂着头没说话,柳腰腰冷声截断。


    姜逸深看了他一眼,“这座宅子会被收回官中,你想去陪着你父亲也可以。”


    柳腰腰没接话,盯着姜逸的眼睛问,“那小珏呢?小珏怎么办?”


    “送回淮阳。”


    柳腰腰一颗心落回肚中,小珏是姜逸唯一的孩子,又是女儿,即便是二老不喜她的生父,想来也肯定会爱她护她长大。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姜逸的手,被躲开也不在意,定声道,“我不去淮阳,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姜逸心头一跳,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柳腰腰,这件事情没有牵连到你,你不用搅进来。”


    柳腰腰固执的摇头,“我想跟着你,不管你在哪里,什么身份,我都只想跟在你身边,”


    四角们下为首的官差冷眼看着姜逸院子里这两个男人,都美艳,然事到临头,一个默然哭泣,一个决绝相随。不由得多看了柳腰腰两眼,心道,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想到上头的指示,便抱剑上前,“姜大人,需在日落前出城,还请您抓紧时间。”


    姜逸不想再去想柳腰腰的真情假意,看向官差,“已经交代完了,走吧。”


    柳腰腰见姜逸转身,拔腿就要跟上,跟在姜逸身后的官差向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执起刀横架,“何人敢搅扰公务,不想要性命了吗?”


    两把阴森森的长刀横在身前,好悬就撞在刀口上,柳腰腰深闺弱质,眼泪霎时蓄满了眼眶,看姜逸的背影已出了月亮门,心中有急又怕,哀声唤道,“姜娘,姜娘,我要跟着你一起。”


    姜逸的身影稍停便转过了月亮门,消失在视野中,柳腰腰万念俱灰委顿在地。官差也不理他,收了刀,开始封贴院子,“所有东西贴上封条,所有人离开姜府。”


    柳腰腰是被日冕和小凳子架着出府的,侧门边上等了两顶青色小轿子,并几个仆妇。他被搀扶着进了轿子,才懵懂的回过神来,扒着轿帘叫住日冕,“日冕,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呢。


    日冕对上柳腰腰一双泪眼,心中哀伤翻腾而起,掩面泣道,“公子,奴也不甚清楚,刚刚在院里听到官差宣旨,远远听到什么春闱泄题,罪当诛。公子,这些事情家主都不能抗辩,咱们就更没有办法了。”


    惊雷炸在眼前,天地倒悬失色,过去这么久了,他以为已经过去了,怎么会翻出来呢?柳腰腰惶惶无措,五内茫然,是我牵连了她,是我害了她——


    姜逸策马在前,兰英紧跟其后,出城五里后饮马,兰英趁着给姜逸递水壶的功夫低声问,“主子,柳公子闹着不去淮阳,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姜逸饮下一口凉水,无所谓的开口,“他一个弱质男子,在上京无权无倚,能闹出什么风浪。不去淮阳估计就去别院,那院子落在他名下,没被收缴。”


    “也是。”兰英点头。


    休整片刻,随行官差过来禀报,“姜大人,前方三里就有驿站,咱们天黑之前能到,不若休整一夜,咱们再出发。”


    一般人被贬斥或流放,哪有能才出城就休整的,但眼前的人不同,差头想着上峰的密令,有打量着姜逸文官的身板。读书人文质彬彬,没经过风霜日晒,可万不能在自己手上出什么闪失。


    姜逸目光投*向日暮下群山的阴影中,冷声道,“不必多做无谓停留。”


    “是……”


    五日马程,姜逸一行人便到了雍州。才过午时,但天空阴雨绵绵不绝,黑云积压,倒像快入夜了似的。进了城,不出意外,有地方差吏来迎,当中一位着便衣的中年女人向她作揖,“这位便是姜大人吧,奴才是郡守府上管事,蔽姓李,郡守大人设了薄宴,请您过府。”


    姜逸含笑推辞,“谢郡守大人抬爱,然某颠沛而来,恐有失礼之处,还请允我先回衙门僚属更衣整冠,再去拜会大人。”


    “我,也是,也是。”李管事也不强求,转身对身后差役吩咐,“那先送姜大人去衙门,”


    “多谢。”


    进了官衙,兰英服侍姜逸更衣,她没做过这些事情,毛手毛脚带子都系错了,姜逸笑着拍开她的手,“你不是干这活的料,我自己来。”


    兰英悻悻收回手,想起柳腰腰来,脱口而出,“柳氏会伺候人,奴才自然比不上。”


    姜逸听的这名字,眸中神色立时冷了下来,兰英暗悔失言,提那个没心肝的惹祸精干什么。


    姜逸换好了衣裳,一身深蓝色暗袍,圆领束袖,腰间配一同色腰带,胸前绣白鹤亮翅,正是地方正七品小官的差衣。兰英看着别扭,下意识的同姜逸之前的官袍作比较,正二品的官袍暗紫色。暗绣四爪蟒纹,交领玉带,气势迫人。


    又看着僚属,一进一出的小院子,既乏恢弘又缺雅致,别说姜逸在上京为官做宰的时候,就是少时在淮阳家中,也没屈就过这样捡漏的地方。除了几个老少仆从,连个能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兰英心中替主子抱屈,小声道,“这郡守还真是狗眼看人低,拿这样的破地方来糊弄。”


    姜逸不以为意,“这样正好。”看了兰英气鼓鼓的模样,低声叮嘱了她两句,“在这里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别抱怨着露出什么不该说的头尾来。”


    “是,属下知道了。”兰英认真点头,又问,“主子,那郡守在您的住处上都没费心安排,怎还要邀您过府,说什么接风洗尘,犯得着吗?”


    “大概是想见一见我的真容,瞧一瞧曾经红极一时的人的是个什么做派,如今又是怎样失意吧。”


    “哦,看笑话的?那咱还去吗?”


    “当然要去,得让她们放心,安心才是。”——


    进了郡守府,姜逸着眼打量,比他上京御赐的姜宅还要精妙三分。进了中门,迎出一个四十上下的女人,身材丰腴,面容白净,五官寻常,双唇却既薄。


    姜逸立即拜倒行礼,“下官姜逸拜见郡守大人。”


    “呀呀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姜大人曾官高爵显,一时失意而已,何必如此,行此大礼,本官如何承受。”


    嘴上说着话,生生受了礼才将她扶起,姜逸心中有数,谦逊回笑,“您抬举下官了,前事已成过眼云烟,以后在雍州,姜某还要仰仗大人照拂呢。”


    “好说,好说,快请入内。”


    阴雨连绵,晚宴设在一个垂花厅堂内,四周竖起屏风,院内种了芭蕉,隔着半透刺绣的屏风,听雨打芭蕉,很是雅致。


    宾主落座,歌舞便起,郡守把酒看向姜逸,“姜大人,雍州盛产小麦,所以这里以面为主食,不似上京顿顿都是米饭。不知能用的惯吗?”


    姜逸看着眼前的薄饼,“回大人,下官出身乡野,幸好没有养出娇胃,什么都用的惯。”


    “那就好,请便。”


    空中遥遥碰杯,又说了些许客套话,姜逸便将话题拉到了水务上,“连日水患,大人必定劳心费神。”


    “是呀,堤坝上的水一天天涨,已经郡中河工不足,无赖已经抽调民众上坝锢坝了,本官天天也是为雍州百姓忧心不已,夜不能寐。”


    姜逸瞧她面色,眼下确有乌青,不过忧心百姓是假,担心自己的前程是真吧。贪污大家一起贪,大头还不是她这个地方官能拿的。但要是堤坝破了,朝廷必然问责,头一个拿的就是她这个综理河务的郡守。


    “治水最是苦差事,经年治水,河道太平并无功绩,可若是天意不佑以至水患,却是头一个遭问责,大人之难不可言说啊。”


    这话一下就戳中了王薇的心肝,深向姜逸看来,“大人不愧久在中枢,世事洞明。”


    姜逸提杯敬酒。


    王薇在心中琢磨了一会,放下酒杯后状若随口一问,“不知姜大人对此可有高见啊?”


    “高见并不敢当。”姜逸目光落在王薇案上,轻声道,“姜某在综理出行走了两年,今上用人不拘一格,但偏喜为民请命,能实打实做事的人。”


    王薇亮眼看来,“哎呀,姜大人细说。”


    姜逸拱手道,“大人日夜为民悬心,夜不能寐,消瘦了自己的身子,可大人这些操劳百姓不知,更传不到陛下耳中,于大人的官声怎有助益呢?”


    当地百姓都暗地里骂我是蛀虫,不告我的御状就罢了,怎会替我说好话!王薇转眸看向歌舞,“为人父母官,这都是分内之事,只是抽调民众上坝,百姓对我这郡守已有微词。”


    姜逸也看向席间歌舞,“下官有一事不明,大人为何独担这治水的风险?”


    “也无人能替啊。”王薇双手一摊,这种事情,上头的人撇的干干净净。


    “既缺人手,大人就该向朝廷请旨,姜某记得雍州是有驻军的,大将军王乃今上御姐慧王殿下。大人向她求援,派兵增援坝上,想来此等家国大事,慧王殿下想来不能推辞。”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王薇心头突跳,把慧王拉进来,要是有为难的抉择,就请她拿主意,拉着她一起背锅,早听上头说陛下有意收回分封在外的兵权,有了这个由头,说不定我还立功了呢——


    宴至深夜,姜逸回衙门的时候已经过三更了,兰英打发了老仆,低声向姜逸禀报,“主子,柳氏在上京向大理寺投案,现也被流放往雍州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双更,剩下的明天补


    84


    第84章


    雍州郡守府


    后院,刑氏正同小儿说话就听侍儿禀报,“主君,前院宴席传汤面了。”


    雍州产名酒,雍州人也擅喝酒,正宴之上自有一套规矩,先上四碟凉菜,接着东家提酒开宴,喝着酒再相次上热菜,整鱼压轴,酒停之后上汤面。因此,只要传了汤面,也就到了散席送客的时候了。


    刑氏喜笑颜开,“今儿倒是难得,这应酬散的早,应当是上京客人不善喝酒。”扭脸吩咐侍儿,“也备上醒酒汤吧,家主用些胃里舒坦。”


    边上的王忻听父亲说上京的客人,觉得奇怪,开口问,“爹,上京又派钦差了呀?”


    “没有”刑氏看向儿子,笑道,“这刚将钦差送走一月不到,朝廷怎会再派。我昨儿听你娘说,是上京一个大官被贬到咱雍州来了。”


    “大官,多大的官啊?”


    “听你娘说年纪轻轻就官拜二品,比你娘还高两级,皇帝面前的红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她早听说了这号人物,本无缘相见的,谁知被贬来了咱这,这不,你娘专程设宴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


    王忻听得那句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心头生了几分好奇,在他的印象里,雍州的官员,母亲的同僚,但凡有头脸的,都过了而立之年。其子女都能同自己议亲了。拉着刑氏的手,低声撒娇,“爹爹,我也有些好奇呢。”


    刑氏摇头,“白天还能远远瞧瞧,这天都黑了,你一个在室儿郎见外女像什么样子,你可别琢磨,要让你娘知道了非训你不可。”


    王忻瘪嘴,“娘最疼我了,才不会呢。”


    刑氏嘴角微扬,他这儿子生的标致,美名远扬,极得妻主喜爱,直作掌上明珠般疼爱,自己面上也有光。架不住儿子一个劲的晃他的手撒娇,刑氏松了口,“那你就随我一道去前院迎你母亲,只能隔着屏风瞧一眼,闹出动静,你的名声,你娘的脸面可不是玩的。”


    “这位知道啦爹。”王忻就知道爹爹一定会同意,打小他想要什么,爹爹就没有不允的,就是爹爹办不着,也要求娘亲去。


    怕闹出动静来,到了前院,进了游廊之后,刑氏便将撑伞的随从屏退,自己领着儿子慢慢靠近四角亭。四角亭四面立屏风,里面烛火旺,隔着屏风从外往里瞧清清楚楚,里面却不甚能瞧见外面。


    他们来的巧,王忻往里瞧的时候,姜逸正起身向王薇施礼,“多谢大人款待,江某不胜酒力,实在是露丑,先告辞了。”


    “哈哈,贤妹自上京来,喝不惯咱雍州烈酒实属正常。”她热络的起身相送,两步走过去勾住了姜逸的肩头,朗声道,“但你得多练,这雍州官场上没有海量,贤妹就是胸有千壑也混不开呀。”


    “是,嗝……多谢大人教诲,下官,下官回去就,就练。”


    “叫姐,贤妹别见外,叫姐。”


    端的是眸若星辰,面若冠玉,身姿挺拔,昳丽无双。喝了酒上了脸,面颊生红云在烛光的映射下,那双星眸更是美的夺魂摄魄。王忻心头漏跳,直看呆了。


    竟有如此风姿之人——


    柳腰腰已经走了五日,他穿的是苏绣的软靴,底子又薄又软,平日在府上穿的时候轻便舒适,但走远路就不适合。特别是官道多石子,连着走五天,薄薄的鞋底早禁不住石子的硌磨,脚底磨出了血泡,又被磨破,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又累又渴,浑身都痛,脚底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柳腰腰木然的迈着腿,目光望向没有尽头的官道,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到雍州。


    好不容易挨到一处驿馆,押送的官差发令休整,柳腰腰咬牙坚持着进了院门,靠着最近的院墙席地而坐。说是驿站,可好饭好屋只有官差能住,他们是流犯,同官差的马匹往饮马在院子里一起锁着,头上有片瓦遮身,已经是万幸了。至于吃食,每人领到了一个豆饼。


    柳腰腰捧着豆饼,狠狠咬了一口,喂牲口的东西,又硬又糙,他吃的又急又快。实在太饿了。他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一大颗一大颗,滴在豆饼上。


    他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后来到姜逸身边,用度上更精细了。即便是中间有在教坊司呆过,庄子上住过,可从没为吃食上发过愁,没在身体身受过累。原来流放的路这样长,这样苦。


    “哥哥的鞋底太软了,再这样走下去,只怕到了雍州,这双腿也废了。”


    柳腰腰寻着声音抬头,入目是一个面容稚嫩的男子,虽风尘仆仆,难掩姿色。他抬手摸了摸眼泪问,“你是?”


    “我姓云,你叫我骦雁吧。”骦雁蹲下身子,仔细瞧着柳腰腰的脚,从自己衣裳下摆扯出一大块布来,“鞋底都快磨破了,得用布包起来,我听说离雍州还有七八日的脚程,一定不能让鞋底破了。”


    柳腰腰见他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两只脚用布缠好,小声道,“谢谢你。”


    “都是同路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骦雁苦笑,“看哥哥气质不凡,必出身不凡吧,怎么落到这田地了。”


    自己将姜娘连累的丢官罢爵,她看自己也生厌,从两相缱绻到无话可说。柳腰腰没脸再提姜逸,愣了许久才道,“我原是官眷,母亲犯事,所以被判了流放。”


    这原本就是他的命数,只是侥幸遇上了姜娘,再偷得了一段欢愉安康的日子,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段时光就当是一场梦吧,现在梦醒了。


    “那哥哥妻家呢?”


    柳腰腰霍的掀开眼皮,看向骦雁,“你怎么知道我成亲了?”


    骦雁不大自然的垂下眸子,“我在教坊司呆了半年,管事公公交了些识人之术,我观哥哥身形,像……”


    二人面上一热,彼此都别开了脸。


    教坊司,好久没听到这个地方了,那些不不愿再想起的过往慢慢浮现在眼前。


    “你既入教坊司又怎么会流放呢?”


    骦雁垂下头,“哥哥别问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柳腰腰默然,对眼前的人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慨,“我姓姜,单字一个腰,今年十八了,想来比你大两岁,你唤我一声哥哥也可,咱们都是孤苦无依的人,你若不嫌弃,咱们做个伴吧。”


    未满十六才会没入教坊司,骦雁说他自己在教坊司待了半年,也就是说现在最多也就刚满十六,且看面貌青春稚嫩,也就十五上下的模样。


    “好呀,我也是这样想的,到了雍州不定怎样的光景呢,我听说咱们这些人是要做苦工的,咱们互相照应总是好的。”


    小小的脸灰扑扑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抱着膝盖挪着身子就靠到了柳腰腰身边,“哥哥,晚上凉,咱们挤在一起会暖和些。”


    两个瘦弱单薄的身躯靠在一起,生出一丝温暖的热气来——


    足足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雍州,他们这一拨人,女的被分去了龙羊坝上,男的被带到了采石场。柳腰腰和骦雁在心底暗暗庆幸,还好他们还在一处。


    采石场是一个满是乱石的荒山,柳腰腰一眼望去,烈日之下,足有上千号人在石厂之内,多数是女子,在山上挖了石头,然后运下山。


    骦雁颤声道,“哥哥,这可比咱们赶路累多了。”


    那些身强体壮的女子,刨石运石,都汗流浃背,何况他们两个瘦弱的男子。边上还有拿着鞭子的监工,看谁动作慢了,挥鞭就打到了肉上。


    就在几息之间,有好几个人背上都挨了几鞭子,柳腰腰看着背上都隐隐生疼。


    他心中也怕,却也只能尽力稳定心神,宽慰骦雁,“别怕,这里不还是也有男子吗,你看他们都在山脚下运石头,想来上山挖石头最卖力气的活不用男子干。别怕,别怕……”


    宽慰骦雁,也是在心底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柳腰腰四处张望,想从这上千人的石厂中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姜娘也被贬斥到雍州了,她会被分到石场里面来吗?还是去了坝上。


    一炷香的时间,官差和石场的监工就将他们这一行人交接清点完成。他们也就歇了这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鞭子划空的呼啸声,夹杂着监工的呵斥,“新来的,杵着干什么,都去搬石头,干了活,晚上才有饭吃,要是偷懒,仔细皮肉。”


    鞭子划空之后抽在石头上,啪啪作响,没有人敢耽搁,柳腰腰和骦雁,忍着脚底的痛,跟着人流跑向了石场。


    他害怕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牟足了力气的搬石头,一趟又一趟,好几次没有力气,抱不动想歇息的时候,看到那黑黝黝的鞭子,又咬牙坚持。


    从中午干到太阳落山,终于听到放号说可以歇息。


    柳腰腰吃上了石场的第一顿饭,一碗大面糊加一个玉米饼。面糊还是热腾腾的,比路上啃的豆饼好吃多了。他和骦雁很快就喝完了面糊,他以前从没一次吃下过这么大一碗东西,可现在他还是觉得饿。


    “要是再能有一个玉米饼就好了。”骦雁用最后一块玉米饼蘸干净碗里的汤汁,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这是柳腰腰流放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两个人靠在一个破烂的木屋里睡下,柳腰腰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眼泪就下来了,好累,好冷。


    85


    第85章


    ◎今日幸得姜大人垂爱,赐伞一用,现下特来归还◎


    到雍州的前三日个阴霾天,今天入夜之后就沥沥淅淅下起了雨。柳腰腰和骦雁住着一个石场边上的木屋,临时搭建,能遮风却不避雨。起先二人找来屋内的几个陶盆陶罐接漏,屋里勉强还能住人,到了下半夜雨势渐大,漏雨的地方越来越多。阴云蔽月,整个石场都是伸手不见五指,雨水漫过地面,床上也开始漏雨。


    他们再没办法睡,只得将仅有的几个陶盆移到床上,以保唯一一床薄被不被打湿。两人挤在一个未漏雨的小角落里缩着。


    “柳哥哥,这样大的雨,明天是不是没有办法出工了?”一个炸雷闪过,骦雁害怕的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弱弱的声音中含着期待。连着搬了三天的石头,累的腰都快断了,每天却吃得上两顿饭,没有油水的汤配两个玉米饼,他实在是快熬不住了。


    柳腰腰捂紧了饿瘪的肚子,心中也不由期待,“但愿吧,但愿能歇一天。”


    然总是事与愿违,天亮之后阴雨不断,出工的号角声照常响起,柳腰腰从迷迷糊糊的梦中惊醒,心霎时凉了半截。他极快的跳下床,顺着门看出去,石场上排起了长队,众人领了蓑衣披到身上后,照旧该该干什么干什么。


    “呜呜呜,柳哥哥,这怎么干啊?那么一小件蓑衣,遮得住什么,淋了雨只怕还要得风寒,病了更没人管咱们死活。”跟出来看到这一幕的骦雁已经开始抹眼泪,“我怕是要死在这石场了。”


    一群流犯而已,谁又会管他们的死活呢。可是我还不想死,柳腰腰望向风雨中,石场的差役挥鞭调度,却无人来木屋这边搜查。她们并不担心有人偷懒不出工。早起要先干两个时辰活才能领吃食,“走吧,不出工就没有饭吃。”


    披上了蓑衣,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柳腰腰难受的皱紧了眉头。鞭子划破雨空的‘噼啪’身在身后响起,他亲眼见过身边的人被抽打,鞭鞭见血,他自来怕疼,所以这几天都卯足了劲儿干活。虽说人弱力小,但差役见他乖觉,鞭子暂时没落到他身上。


    冰凉的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袖,脚没在泥泞的地上,头发也被淋湿了,雨水自鬓发一股股流过脸庞,眼睫,模糊了视线。


    他恍惚见看见高处的山丘上站了一行人,衣着打扮不是石场的监工,为首的人身姿挺拔,莫名有些熟悉。柳腰腰心头一跳,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要看的清楚些。可隔的太远,边上有人替她撑伞,遮挡了头脸。柳腰腰张望了好几次,实在是没看清。


    山丘上的姜逸一眼认出了柳腰腰,他身量高挑,皮肤白的耀眼,即便一身污泥,站在一众流犯中,照旧引人侧目。撑伞的兰英自然也看见了,她一向不喜欢柳腰腰妖妖娆娆的做派,此时见他如此凄惨落魄,心中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啊……”臂膀上火辣辣的疼,柳腰腰回头抬眸一看,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官差挥着鞭子又要落在他身上了。柳腰腰抱臂往后躲,可哪里躲的开那鞭子,背上被鞭尾撩了好几下。


    “才出工就开始磨蹭,谁给你的胆子。”


    “别打了,别打我,啊……”柳腰腰下意识的就往山坡那边跑。差役本就只想教训警示几鞭子,没想到竟有挨打的流犯敢跑,面上一冷,大步就追了上去。不远处的差役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发现有流犯奔逃,立刻就帮忙拦截。


    泥地里,柳腰腰深一脚浅一脚,就跑了一箭之地,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辫子。头皮撤的生疼,柳腰腰瞬间就被撤的仰倒在地上,眼看鞭子就要落在自己脸上,柳腰腰心中绝望,只能拿手抱头护脸。


    他滚在泥水里,等着逃不过去的这顿毒打,然而三息过去,身上没落下火辣辣的疼,柳腰腰颤颤巍巍的睁开眼,一个白底黑面的靴子落入眼中。只是鞋底沾了泥水,鞋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干净的和这个石场格格不入。


    柳腰腰心头狂跳,抬头果然见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


    姜娘!


    可姜逸连半分眼神也没给他,冷声问向差役,“怎么回事?”


    差役见是生面孔,可来人身上的白鹤官袍她认得,态度立马恭敬起来。姜逸身侧撑伞的兰英适时出声,“这是新上任的雍州区辖使——姜大人。”


    “啊,小人见过姜大人。”三个追过来的差役赔笑躬身施礼,刚刚扯柳腰腰辫子的差役笑道,“这天气不好,大人怎么亲自下石场了,有什么吩咐您差人穿小的过去回话即可,怎劳您贵步临贱地呢?”


    姜逸不答,挑眉看了她手中的鞭子一眼。


    差役这才反应过来还没回这位姜大人的话,一指地上的柳腰腰,立刻回话,“这男子做活东张西望,刚出工便偷懒,小人本只是教训几鞭子以示警戒,谁知他胆大包天居然敢逃跑,所以小的几个才追上来。”


    姜逸温声道,“大雨天出工各位辛苦了,坝上的石料缺口大,抓紧采石运过去,不要再多生事端。”


    “是是是。”三个差役诧异于这位姜大人和煦的模样,不由的看向了地上的男人。他已经从满是污水的泥地里跪坐而起,一脸呆愣的望着这位姜大人,泥污满身却难掩姿色,是个美人呢。“那小的们退下了。”


    “嗯。”


    当姜逸目光下视的那一刻,柳腰腰极快的低下了头。明明日夜牵挂的人就在眼前,可他却没勇气对上那双星眸。自己委顿在泥水中,狼狈的不成样子,她只是鞋底微脏。贬斥和流放差这么多吗?自己在石场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做着苦力,动辄皮鞭加身,她还是云中月,天边云。就在刚刚,姜逸闯入他视线的那一刻,看到她还是一身官袍高高在上,心里既庆幸又欢喜。


    至少自己没有把她拖累到尘埃里。


    刚刚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浑身上下已经狼狈的不成样子,此时跪坐在地,柳腰腰看着浸湿在泥水中的衣袍下摆,实在没有勇气对上姜逸的眼睛,即便她早就将自己的狼狈、窘迫收入眼底。即便自己好像和她说说话,好像仔仔细细的看她,柳腰腰捏紧了被泥水浸湿的衣袖,垂着头缩着肩。仿佛不看她,不求她的庇佑,自己只是石场里千万流犯中的一个,柳腰腰狼狈的模样就不在她眼前。


    就这样僵持了几息,浇在头顶的雨忽然停了,柳腰腰小心翼翼的抬眸,姜逸不知什么时候将散亲自拿到了手上,并且偏向了自己。


    柳腰腰心头一酸,眼中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


    姜逸冷冰冰的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极快的将伞扔给地上他,声音一如他们在上京最后一面的冷漠,“挨了打就要长记性,回去换衣服。”


    不待柳腰腰回话,上首的人便折身而走,只留给他一个雨中的背影。


    周边的人手上的动作不停,但也不耽误他们频频往这边看。骦雁得了机会悄悄挪过来,低声关切,“柳哥哥,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挨鞭子居然敢跑,石场这样大,荒芜一片,能跑到哪里去呀,你吓死我了。还好,还好你运气好,遇到了心善的贵人,否则你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柳腰腰抱着伞,痴痴的抚摸着伞柄,之间感受这上面最后一丝余温。骦雁以为他被吓傻了,好在刚刚那一闹,此时没人管这边了,他便推了推柳腰腰手臂,“你受伤鞭伤,衣服也都湿了,肯定没法继续出工了,你先回去换衣服吧,我中午领了吃食回来分你一半。”


    柳腰腰回过神来,朝骦雁轻笑,“谢谢你骦雁。”


    “别说这些了,你快回去吧,别染了风寒了。”骦雁叮嘱完之后,不敢再多耽搁,抱着手边一个浑圆的石头往石车搬去。


    小木屋的陶罐中接满了水,柳腰腰用掩了门,就着这些水清洗了身体。还好不是寒冬腊月里,否则真能冻出毛病来。换上一身石场领来的衣裳,浅麻色的粗布上衣下裤,束袖绑腿方便干活,外罩一件无袖坎肩。不好看,整个石场的流犯男女老少都这么穿,也没人关心好不好看。


    柳腰腰对着陶罐,临水而照,还好一路南下往雍州都是阴雨天,这张脸没在烈日下暴晒,还算白净。他以指为梳,一下下的理顺自己的头发,将头发拢到一侧,编了个麻花辫,自左肩垂在身前。


    骦雁捧着玉米饼和豆汤回来的时候,见着柳腰腰一愣,诧异道,“哥哥今儿怎么突然打扮起来了?”他极快的扫了眼身后,见众人都忙着吃饭没注意到他们,反手关上门,谨慎道,“哥哥的美貌在这里地方展露怕是容易招来灾祸。”


    柳腰腰黯然垂下眸子,骦雁递来半块玉米饼,“吃点吧哥哥,吃了下午才有力气出工。”


    柳腰腰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是坚定的摇头,“我上午算是歇了一上午,省了气力,你劳作了一上午,我怎么能吃你的饼呢,你吃吧,我不要。”


    雨里搬石头比平时更费尽,骦雁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还是坚持分给了柳腰腰半碗豆汤,柳腰腰推辞不过,感激的接过了过来。


    豆汤不浓,胜在很热,一下肚,腹中便热腾的,浑身都轻快多了。


    二人小口小口品尝着为数不多的食物,柳腰腰状作随意的问了一句,“今日救我的那个姜大人,你后面有没有听人聊起过什么呀?”


    “听官差说了几句,说是上头新派下来的官奶奶,这段时日住在北边的山丘上,不日就要有一批当兵的来采石,那个姜大人就是来督辖的呢。”


    北边的山丘上,柳腰腰留意过,石场看守的官差都住在那边,同他们临时搭建的破木房子不同,那边的的衙门是专门修建的,远远看上去就是规整的房舍,越往山顶看去,房子越是精巧。以今日周边人对姜逸的态度来看,她至少应该能住在半山腰往上。


    柳腰腰抱着碗发愣,已经十足后悔,为什么当时自尊心作祟,一味垂着头没说话。


    一刻钟后,石场开工的号角重新响起,骦雁无奈叹了口气,放下碗看向柳腰腰,“走吧柳哥哥,该干活了。”


    柳腰腰坐着没动,“骦雁,你去吧,我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下。”


    骦雁只道他今天手臂挨了打抬不起来,“那你再歇息半天吧,我晚上还分你半碗粥。”半碗粥虽然不顶饿,但也只能如此了。


    柳腰腰朝他感激的一笑,等骦雁一走,立刻就撑了那把油纸伞往北边的山丘上去。


    山下有守卫,柳腰腰低声说明了来意,“今日幸得姜大人垂爱,赐伞一用,现下特来归还。”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式和好,进入晾晾酱酱的甜爱模式。


    86


    第86章


    ◎姜娘,别拒绝我好不好◎


    柳腰腰低声说明了来意,“今日幸得姜大人垂爱,赐伞一用,现下特来归还。”


    二守军相觑,极快的交换了视线,上午刚到任的提辖大人确乎丰神俊朗,不过这也太快了,这就有小郎送上门来了?


    阶下的人斜编一个麻花辫,长长垂在身前,长得水灵灵,说话文绉绉,虽穿着最简朴的衣裳,可那张脸明艳如霞,恍若天穹仙子。二人那见过这阵仗,眼珠子都黏到柳腰腰身上。


    她们的眼神太过直白,柳腰腰心虚的抱紧了怀中的油纸伞,轻咳一声,小声道,“二位官奶奶可否受累通报一声?”


    石场上千流犯中,男人占了三成,其中不乏有想过的舒坦些委身差役。但这些都是暗地里心照不宣的事情,这样大刺拉拉攀附的她们还是头回见。


    高些的用眼神问同僚,‘去不去通传啊?新来的姜大人什么脾气咱们不清楚啊!’


    另一人皱着眉,目光在柳腰腰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他怀中的油纸伞上,朝他勾唇一笑,“小公子稍后,咱这就上山替你跑这一趟。”


    柳腰腰松了口气,颔首,“多谢。”


    山顶衙门。


    姜逸换了干爽的衣裳,正看手边的公文,耳边听云英低声禀报了此事。姜逸面色未变,半响才从公文中抬眸,看向愤愤不满的兰英,笑道,“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做什么?”


    “主子,当年他就是这个做派,现在又是故技重施,您还要再惯着他吗”


    姜逸深看过去,挑眉,“上京府上围在你身边转的男子也不少吧,你这把年纪身边没人,等什么呢?”


    兰英脸颊涨红,“主子,说柳氏的事呢,您,您怎么说到奴才身上来了……”


    “先把你自己的事情收拾利索!”姜逸收回目光,重新又打开了一本公文。


    兰英这才转过弯来,主子这是闲她多管闲事了,垂着脑袋想来片刻,确实是自己多嘴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在这瞎着急干什么!今闹翻了,明儿又和好了,吵吵闹闹孩子都会爬了。


    “奴才僭越了。”兰英越发觉得自己刚刚嘴欠,“那奴才去请人。”


    案前的姜逸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几息之后,兰英讪讪的退出去,到山脚下恭恭敬敬的将柳腰腰请上山。


    兰英今天对他格外尊重,见他的时候还朝他俯身行礼,可把边上的小军看的一愣。柳腰腰狐疑,却也没心思深想,他实在没料到,居然这么顺利,姜娘就愿意见他了。一路上心跳如鼓,想着待会见面要说什么,还伞这么拙劣的借口,要*不要拿到她面前?她会不会问我为什么会来雍州,如果我如实说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进了门,抬眼就看到书案后埋首公文中的女人,兰英已经识趣的退出去了,柳腰腰站着等了一会,握着油纸伞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响不知该怎么开口。


    姜逸合上手中公文抬头看向柳腰腰,呵!还打扮了一番,兰英那话还真不错,这么些年了,也没换个伎俩。


    姜逸视线落在他身上,柳腰腰心中一凛,极快的扯出了个笑容,“大人,我,我来还伞。”


    他心里太紧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假。姜逸温声道,“放那吧。”


    柳腰腰顺着姜逸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墙角,上午自己挨打她出手相救,还赠了伞,自己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接近,她也顺着成全。可一见面,对自己又没有丝毫热络劲儿,好像对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雍州石场也丝毫不好奇,难道她都知道了那?


    柳腰腰摸不清姜逸的心思,心中泄气,磨磨蹭蹭的转身将雨伞放到墙角。转身悄悄看了姜逸一眼,她又重新拿了一本公文在看,时而执笔批注,专注到像是忘了屋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一瞬间,柳腰腰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他们情谊正浓,他抱怨姜逸太忙,陪他的时间太少,姜逸就会把公务带回家处理,他可以在她的书房里乱转。


    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仿佛一下子就挪开了,那种畅快轻松的感觉涌向心间,拨云见月不过如是。柳腰腰转头打量着屋子,一进一出的房间,陈设普通但胜在收拾的干净整洁。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比他那漏风漏雨的小木屋强了不知多少倍。


    特别是案上的那一碟糕饼,花瓣形状,软软糯糯,隔着三步远,他都能闻到它散发的桂花香味,是桂花发糕!嘴中的口液急速分泌,柳腰腰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生怕姜逸看到他这副丢人的模样。


    “咕嘟……”可肚子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叫起来。


    柳腰腰徒劳的去捂,同一时刻便看到案前的姜逸抬眸看来,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接着移到他小腹。


    柳腰腰脸热的发烫,索性破罐子破摔,盯着那碟桂花发糕,小声道,“我记得你不爱吃这样甜腻腻,黏牙齿的糕饼,可不可以赏赐给我?”


    “……”


    “拿去吧。”


    这就答应了?柳腰腰猛的抬头,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谢谢,谢谢。”他三步并做两步,端走了桌案上的糕点,怕打扰到姜逸公务,便端着盘子退到刚刚放雨伞的角落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姜逸没了处理公文的心思,索性抱臂看他吃东西。


    柳腰腰用了四五块糕饼,才察觉姜逸在看自己,哽下一大块糕点,才秀气的慢慢吃。小心翼翼的看姜逸脸色,并没在她脸上看到嫌弃亦或者别的不好的情绪,心中的窘迫才减去些许。


    “你在这吃不饱饭吗?”


    “石场每天只供应两顿饭,出了工才能领上,每顿总共一个玉米饼一碗豆汤。”柳腰腰垂下眸子,小口咬着糕饼,低声道,“搬采石头是体力活,都吃不饱。”也不是我一个人吃不饱,我的饭量本就不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腰腰说着说着莫名觉得委屈,明明搬石头手都磨破的时候他都只是觉得累觉得苦,此刻在姜逸面前,心里就酸的厉害,眼睛也酸酸的,眼泪好像都要下来了。


    他赶紧借着咬糕饼的动作吸了吸鼻头,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睛,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姜逸看在眼里并未拆穿,沉默片刻才道,“过几天就好了。”


    柳腰腰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好法,但她说会好就肯定会好,姜娘口中从无虚言。


    “嗯。”


    腹中已有七八分饱,碟子里还剩两个糕饼,柳腰腰咽了咽唾沫,看向姜逸,小声询问,“这两个糕饼我可不可以带走呀?”


    “嗯?”


    “我认识了个朋友叫骦雁,一直对我颇有照顾,我想带回去给他。”


    姜逸没说话,神色也淡淡的,柳腰腰就当她默许了,小心翼翼的将糕饼揣进了怀里。


    “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上药了吗?”


    桌案后的女人状若随口一问,却如一颗重石,在柳腰腰好不容易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他呆呆的盯着姜逸的眼睛,拼命想要在那双平淡的星眸中探究出别的情绪,哪怕一丝波动也好。


    “没有。”柳腰腰忍着泪意摇头,“我没有药。”


    “过来。”姜逸留下这两个字便转身去了内室,柳腰腰如在梦中,深一脚浅一脚跟进去,见她不知从哪找出一个珐琅彩的小瓷瓶,朝他招手,“过来我看看。”


    “哦……,好,好。”


    头两鞭打在了手臂上,后面逃跑,背上还被鞭子撩到了好几下。但是手臂上的的伤最重,柳腰腰心砰砰跳,是他以为的那样吗?姜娘好像不生他的气了。


    懵懵懂懂的半褪去了上身的衣裳,姜逸粗粗看了两眼,手臂上两道鞭痕见了血,又因为被污水浸过,发了炎,又红又肿,看着骇人,背上的还好,没有破皮,只是紫了。但那双手上多了很多细密的伤口。


    姜逸抬手轻轻抖了抖衣袖,将宽大的文袖后稍,露出手腕,然后从药罐中挖出一指药膏,俯身涂抹到他背上的伤痕上。


    虽然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人,半褪衣衫,柳腰腰还是红了脸庞。冰凉的药膏浸润在背上,柳腰腰贪恋的感受着姜逸指尖的温度,一颗心早就乱的不成样子。


    “好了。”女人一句话将他从虚妄的混沌中拉回,“早晚上药一次,过不了几天就能好。”


    柳腰腰愣愣的看到递到他眼前的珐琅彩的小罐,那意思很明显,够得着的地方让他自己来。


    “好”缓缓抬手接过小罐,更失落的是,自己这半遮半掩的风情,她好像没有任何兴趣。药罐给他之后,她人便转身出去了,隔着屏风,重新坐回了书案前。


    柳腰腰木然的收回视线,给自己臂膀的伤口涂了药,也将手上那些细小的伤痕都仔细抹了一边,才将药罐放回床头。


    这个珐琅彩的小伤药罐子他见过,是上京府上之物,到了雍州,姜娘以后只怕再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了,但她还是舍得将伤药给我用,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虚妄的念头重新冒出来,柳腰腰心头倏跳。


    他默默看着身下的床榻,又转头隔着屏风看向那个模糊的背影,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等姜逸从繁冗的公务中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外面的雨照旧沥沥淅淅,比之前更大了,心头蒙上一层阴云,王薇还算聪明,在她的点拨下已经调了雍州守备军来筑堤,她也亲自去过坝上,用现代最权威的方法测过了水坝的受力能力,以及目前水位上涨的速度。在全力固堤的情况下,只要不出现持续性暴雨,龙羊坝应该是能挺过这次秋汛。


    接下来就是要查治水的实账,从哪里入手,她还没有眉目。


    姜逸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反应过来,柳腰腰貌似一直没出来。


    姜逸黑着脸转回内室,看到的就是他躺在自己床上,拿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露在外面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丝毫不理会她黑成锅底的脸,“大人一个人住在衙门,冷冷清清、苦苦戚戚,一个铺床暖被的人都没有,奴特来为大人分忧。”


    “呵!”姜逸只觉好笑,“你,你这不要脸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变。”


    “哦,不对,是更加精进了。”


    柳腰腰只当她是在夸自己,从锦被中伸出一小节藕臂,笑吟吟的朝她勾手,“奴明明是诚心来报大人赠伞赐药的恩情,奈何身无长物,两袖清风,所以只能以身相许。”


    妖孽!


    姜逸抬步上前,一把握住那根纤细的手腕,“柳腰腰……你……”在教坊司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攀附目的不纯,可我忍不住想要成全你。现在你的行径和昔年一般无二,是你受不了石场的苦吗?


    四目相对,气息交融,柳腰腰挣开手,抬手环上姜逸脖颈,吐气如兰,“姜娘,别拒绝我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来雍州的这一路,我走了二十日,鞋烂了,脚破了,风餐露宿,你不知道有多苦。在石场的日子更苦,唯一支撑我的信念就是想离你近一些。”


    【作者有话说】


    [摊手][摊手][摊手][摊手][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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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你跑上来……不会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的吧◎


    “算你还有几分良心。”


    柳腰腰见姜逸态度有缓,心中既激动又欢喜,搂姜逸脖颈的手收的更紧,急切大胆的示好,“月余未见,姜娘是不是都快忘记腰腰的滋味了?”


    姜逸顺着柳腰腰勾脖子的力道伏压在他身上,怕压到他臂膀上的伤口,以肘撑在他双肩两侧。二人中间隔着一层锦被,吊在她脖颈上的一双手光洁细腻,姜逸目光扫过,耳侧的麻花辫垂到圆润的肩头,蜿蜒过白皙的胸膛隐入锦被之中。


    锦被之下是个什么光景,不用猜了。


    他本就生的艳若桃李,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好梳着繁复发髻,金簪玉钗,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即便在床上想讨好人的时候,他也执着的喜欢把自己装扮的珠光宝气,红宝石的抹额,叮铃铃响的腰链,总之浑身上下小零碎不断。好看是好看,碍事也是真碍事。


    此时一把乌发斜编一辫,没有任何珠玉钗环的修饰,额间几缕绒发随意飘散,青春正当年的气息铺面而来,让人耳目一新。


    “你少有这样素净的时候。”


    这话算夸奖吧,柳腰腰双眼完成了月牙,明显开心起来,“我本来想找朵花编到辫子里面的,可是这都到十月份了,没找到,好可惜。”


    “……”


    两人的审美凑不到一块去,姜逸也不想干涉他太多,没接话转而问他,“我不是安排你去淮阳吗?你咋咋呼呼跑去投案干什么?”


    “这个事情本就是我引起的,我不想连累到你,我以为,只要我去投案姜娘你就没事了,谁知……什么都没有改变。”


    “当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姜逸无奈道,“春闱由我全权负责,出了事端自头一个拿我问罪,真是你捅出来的篓子,你是我后院的人,这个罪责也是要落在我头上。再说,这个案子已过堂定审,今上亲下谕旨处置,你还想陛下收回旨意重判不成?”


    柳腰腰黯然的咬住唇瓣,小声道,“我不知道。”他抬眼看了一眼上首的人,委屈道,“当时姜娘你离开上京,我担心的不得了,我以为贬斥和流放差不多,也没谁能帮我拿主意,就只想来陪你。”


    姜逸将目光移回他面上,面色软了几分,柳腰腰ren不住够着贴上她唇瓣,亲了一下又一下,“还是姜娘厉害,在雍州也还是官身。”


    “我是贬斥,又不是罢官,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就是什么都没想,才有勇气一鼓作气的来雍州。“姜娘,不说这些了好不好,被里凉……”柳腰腰见姜逸还是一副和他谈事情的模样,衣裳也不褪,心中着急,松开手去扯她的腰带。


    本来他双手环在自己脖颈,锦被从身前盖着,只锁骨以上在外面,但随着他扭动拉扯,锦被已褪到了腰腹。胸膛因为他的着急轻微起伏,只一眼,姜逸的呼吸也跟着加快,声音染了哑意,“你不是来暖床的嘛?”


    “那你来试试人家暖的温不温嘛?”柳腰腰已经扯开了姜逸的腰带,但他二人一上一下,他又被锢在锦被中,行动受限,再想褪姜逸衣裳已是不可能了,干脆双手搂上了她的腰,一面将她往自己身上带,一面拿红透了的脸庞往她身前埋,拱来拱去——


    兰英知道柳腰腰是个什么德行,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出来,早跑的远远的站岗。暮色四合的时候,厨房的仆妇上来送饭,提着食盒向她请示,“兰大人好,姜大人这会忙完了吗?小的们送饭上去合适吗?”


    兰英扭头向山顶一瞥,正门照旧关着,烦躁的道,“给我吧,我送上去。”


    “啊?”仆妇不明白她怎亲自做这些粗活,但见她满脸官司,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的将食盒地给她,“大人您受累了。”


    近至门前,还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兰英心头这才顺些,轻轻叩门,“主子,晚膳到了。”


    柳腰腰正枕在姜逸肩头,贪恋疲乏后的快意,姜逸闻声便准备起身。


    身边一空,柳腰腰猛然觉得心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着急的搂上了姜逸的腰肢,“姜娘你别走。”别丢下我好不好,在上京的时候就是这样,你高兴了就把我召来,用完就下榻,还要让我自己回胭脂苑,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让我觉得我像一个伺候恩客的小倌。


    对上他那双惊慌失措的双眸,姜逸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还是耐着性子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我去取膳食,马上就回来。”


    柳腰腰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跪坐着帮她披衣裳,却在姜逸片腿下榻之后着急的牵住了她的手,“姜娘你要快点回来。”


    姜逸苦笑不得,温声道,“好。”


    下个塌都磨蹭了半响,姜逸忽然有些理解那些沉迷美色的昏君,美人是有粘人的本事在身上的。


    内室乱的不成样子,她边走顺手弯腰拾起了地上散落的衣裳,一股脑堆到了床边的柜子上,转出屏风开门之前还谨慎的回首看了一眼,确认没露出什么不妥,才将门半开一个小缝。


    “主子,这是今天的晚膳。”


    姜逸伸手接过,“给我就行,你下去吧。”便准备关门。


    兰英踌躇了一刻,还是小声开口,“主子,那个……”


    姜逸搭在门框上的手没收,抬眸问她,“还有什么事。”


    “郡守大人刚刚送来贴子,说邀您明天过府一聚,共用午膳。”


    “知道了,你回帖吧,说我明日定登门拜谒。”


    “是……”子没出口,门就砸过来,兰英悻悻摸着险些被砸中的鼻尖,她还想提醒一句,柳氏留在山顶衙门太张扬了,也只有咽进肚子里。但愿主子能从温柔乡里抽出身来,可别误了正事。哎,这男人真是又麻烦,又矫情。


    姜逸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又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了出来,四菜一汤荤素搭配,主食是两个刚出锅的馕饼,两面的芝麻撒的足足的,芝麻特有的焦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开。然而只有一副餐具,姜逸在食盒里面翻了一遍,也只找出一柄喝汤的小勺子。


    算了,将就吧!


    转头往内室看,静悄悄的没动静,还不起?姜逸放下汤勺走过去,柳腰腰还窝在床上,裹着被子,她刚刚拾过来的衣服还堆在床头,一丝未动。


    “起来吃饭了,你不饿吗?”折腾那么久。


    “姜娘不是答应要再回来陪我吗?”柳腰腰露出一对好看的双眸,幽怨的盯着她。


    只有在榻上陪你才叫陪你吗?姜逸无奈的走过去,单手探进锦被中,找到他的手,牵着他做起来,温声道,“先吃饭再说。”


    “好吧。”柳腰腰噘着嘴,靠到姜逸肩上,向她讨了个吻,才不情不愿的准备起身,“我要穿衣服了,姜娘你先出去吧。”


    实在是不明白,他明明是个豁的出去放的开的人,为什么每次事后穿衣裳还要矫情一下,姜逸轻笑一声,“有必要吗?”


    你那里懂这种欲盖弥彰,含羞带怯,我在你面前要都是大刺拉拉不知羞耻遮掩,你该觉得没意思了。柳腰腰红着脸推她的手臂,“哎呀,你就出去等我嘛!”


    好吧,不理解但尊重。


    柳腰腰穿上自己衣服,又将散乱的辫子重新编好,才出去,见姜逸端正坐在主位上,面前的膳食半分没动,心中的甜蜜溢到了脸上。


    “坐吧。”


    “好。”


    柳腰腰中午吃了大半碟子米糕,这会又饿了,好久没吃到过一餐正常的饭菜,迫不及待的动了筷子。


    姜逸慢条斯理的喝着汤,时而帮他拍拍背,“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柳腰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实在不怪他,一个多月吃不饱,还一点荤腥都没见,此刻见了肉,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你跑上来……不会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的吧。”


    女人随口一句话,柳腰腰却觉得口中的鸡肉都没了滋味,他一直努力不去面对的事实还是摆在眼前。明天还要在山下搬石头,同那些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前几天他只觉得苦,可现在一想到明天可能会在下面遇上姜逸,不知会有多难堪。


    “怎么了?”


    “没”柳腰腰摇头,眨眨眼扬起了笑容,“我吃饱了。姜娘,剩下这些饭菜我可不可以带走,给骦雁啊?”


    “谁?”


    “骦雁呀,刚才我和你提过,我来雍州路上认识的朋友,现在我们住在一起呢。”


    这些碗碟都是官窑烧制,官用的器具,姜逸想了一下,觉得不合适,“这还有两个馕饼,你带给他就行。”


    “哦,好。”柳腰腰不明白为什么,却也没多问,将馕饼揣进怀中,迟疑了一会,才小声道,“姜娘,那我先回去了。”


    姜逸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以前他都是想方设法要赖在正寝,今儿倒是乖觉。


    我刚刚特意提要带饭菜给骦雁,你没有反驳,那就是在心里定了要让我走的,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嗯。”姜逸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停了,“路上滑,我让兰英送你下山。”


    “好。”


    他和兰英一向无话可说,现下也是,一路无言到了山下,柳腰腰冷声道谢之后,便摸索着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过了好一会,才适应没有烛火的黑夜,却还是踢翻了接漏水的陶罐。


    “砰……”


    水洒了一地,骦雁惊呼而起,“柳哥哥是你吗?”


    “嘘,是我,骦雁小声些。”小木屋一个挨着一个,动静一大,边上的人就会听见。


    “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骦雁已经奔下了床,拉住柳腰腰手,在他身上来回摸索,“是不是有女人欺负你了,呜呜呜。”


    他们二人长得漂亮,自从来了石场,就多有女人前来撩拨,有官差也有流犯,用一顿饱饭和帮他们干活来引诱。二人再累再饿也没送过口。


    柳腰腰面上一红,“没有没有。”


    幸好夜色黑,又有衣服遮掩,不然骦雁发现他身上那些痕迹还不知会怎样想。柳腰腰从怀里掏出馕饼和米糕,摸黑递到骦雁手上,“我弄到了些食物,你吃吧。”


    “啊!哪里来的?”骦雁急的掉眼泪,“呜呜呜,那帮杀千刀的,是不是她们强迫你了,就没有王法了吗?哥哥你别怕,明天我们就去新来的辖官大人那里去鸣冤。”


    是提辖大人才对,柳腰腰面上烫的厉害,还有到正主面前去鸣冤的嘛!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他手背上,柳腰腰心里尴尬的厉害,小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这章写了好长时间才写出来,总感觉写的不顺手啊。宝宝们你们要是察觉有哪里怪异就给我说一声。[摊手][摊手][摊手][摊手][摊手][摊手][摊手][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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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姜娘见了花容月貌的王小公子,就不理会人家了吗?真真薄情寡性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黑暗中,骦雁一声声追问逼的柳腰腰无处可躲,自己幽会上官的事情却不能同他透露一星半点,默然良久,他才勉强想了个托词,“我……遇到我妻主了。”


    “啊!”


    柳腰腰面颊烫的厉害,孩子都给她生了,这样说也不算太攀附吧。


    “那,太好了,是谁呀?”


    手被握的生紧,柳腰腰勉强笑答,“等下次遇到了,我引荐你认识。”囫囵将两个馕饼塞到他手上,“饿了吧,快尝尝,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谢谢。”夜色太暗,柳腰腰没看见好友面上一闪而过的落寞,“恭喜哥哥了,那哥哥要搬去和妻主一起住吗?”


    在这个石场,这样两面蘸满芝麻的馕饼,并不是流犯能得到的吃食,柳哥哥的妻主应该是差役吧。馕饼的麦香味充盈整个口腔,骦雁暗暗告诉自己,该为伙伴高兴才是。


    “她那……不方便。”


    “这样呀。”骦雁低声劝慰,“哥哥别灰心,既然遇到了,总是有机会的。”


    “嗯。”


    身上单薄潮湿的被子和衙门里姜逸的软塌自然没法比,深秋的夜已经很冷了,即便只是享受过一刻的高床软枕,此时柳腰腰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作比较。明明以前最盼望收工之后回这个小木屋,拖着疲乏的身体闭眼就能入梦,此时他却久久不能入眠。


    屋外风声和着雨声,身侧是骦雁轻微的鼾声,柳腰腰睁着美目看向无尽的黑夜,思绪万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舔着脸贴上去,却像是为了一口饱饭,真是一点骨头都没有,姜娘也会看不上他这样的行径吧。可是真的好想跟在她身边,哪怕是书案上的镇纸,笔山上的狼毫,亦或者她腰间的一枚小玉。可以感受她指尖的温度,见她所见之景,听她所闻之声。晚上我就在她枕畔化身为人,鸳鸯交颈,侍奉帷幄。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柳腰腰是被外面出工的号角声唤醒,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既没变成镇纸也没成为小玉。他还是柳腰腰,石场中的流犯,风里雨里都需要在泥地里讨生活的流犯。


    “别发呆了哥哥。”骦雁已经穿好衣裳低声催促他,“去晚了拿不上出工的号牌,中午可就吃不上饭了。”


    “哦……来了。”形式比人强,柳腰腰很快从怅然的思绪中抽出身来,麻利的拢了头发用一根木钗盘在脑后就同骦雁一同出了门。


    入目一幕却与往常大不相同,石场整齐列队了十几组官兵,皆身着暗红色甲胄,柳腰腰想起昨天听姜逸说,会有官兵来石场相助。


    “哥哥,好多兵奶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百姓对兵和匪都有天然的畏惧,柳腰腰拍拍骦雁手背,低声道,“别怕,咱们本分干自己的活就行,她们能来石场肯定是有大令在身的,完成了任务就会撤走,各司其职,同咱们不相干的。”


    “好。”骦雁声音稳定了几分,看向柳腰腰多了些崇敬。


    二人排着队往石场里去,领了号牌之后就到了他们往常的位置上站好。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柳腰腰已经摸清楚了,这个石场一共分了六个组,采石组,伐木组,运石组,装车组,核数组,炊事组。最累的当属采石伐木,需要在山上出大力挖石头砍树,运石组和装车组相对好一些,但也是力气活,再好一些的当然是炊事组。做饭出的力气总比搬石头要轻松些,但最轻松的还要数核数组,只需要在石场的出口处同总郡派来的人一同核算当日的产量即可,只是要会写字和算术。


    他还悄悄去问过在石场干的久的男犯,怎样才能进炊事组和核算组。他们鄙夷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过,嗤笑,‘小小年纪,一张脸长的骚里骚气的,正好,去把那些差役奶奶舔高兴了,就赏你去了。’


    骦雁气的不行,红着脸咬着牙啐了一口,拉着他走了,‘一群老棺材瓤,满嘴喷粪,哥哥你别理他们。’


    比这更难听的话他在教坊听过,比这更难堪的事他在天牢遭遇过,此时他早不是听上一两句乌糟话就郁郁于心,羞愤欲死的小郎了。但是要让他用那样的方式换轻松的差事,他宁愿累死在石场。骦雁也是这样的心气,那时候他们相互依靠着过日子,靠在一起取暖,都无比庆幸结识了彼此。


    有了年轻力盛的官兵相助,今天的效率格外快,可慢慢的,整个石场就慢下来了,前面开采了一大片的山石树木,堆成了一个个小山包,他们运石组运到出口装车之后确不能及时的运走。


    场中许多人都直起了腰杆开始歇气,骦雁也插着腰道,“哥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歇一会了。”


    柳腰腰看着拥堵的石场,稍稍思索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一把拉起骦雁的手就往出口去,“骦雁快跟我走,咱们的机会来了。”


    石场运作不转,人人都在边干边歇,差役没工夫管他们,柳腰腰和骦雁很快来到了石场出口,果然,石场的管事正急的团团转,边上看穿着,应该是今日来支援的官兵头头,正抱臂悠悠道,“我说杨主簿,来不及核数就别核了,保证驻坝的材料尽快送上龙羊坝才是正经,你可别因小失大。”


    “这这这,不核数,咱这个石场的产量必然比不上旁的石场,郡守大人追究下来,我如何交差。”杨主簿额头冒汗,朝着官兵头头拱手,语气哀求,“李总兵,您账下就没有读书识字会算术的兵奶奶吗?先借我差用一日可好。”


    她们被调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本就不情愿,此时别人的政绩她们哪里会放在心上,冷声道,“嗐,杨主簿抬举了,咱们这些行伍之人哪里有会那些个玩意的。”


    柳腰腰确认自己所猜不错,鼓起勇气上前,俯身向杨主簿施礼,“主簿大人,奴才识字且会算术,不知能不能替大人分忧。”


    “你?”二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尽是狐疑,“你一个小牙郎会这些?”


    柳腰腰坚定的点头。


    杨主簿两眼放光,“快,那你来试试。”


    柳腰腰拽过浑浑噩噩的骦雁,“这是我弟弟,他也会。”


    “那就一起,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呐!”


    午膳时分,骦雁捧着吃食和柳腰腰坐在一起吃饭,都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换到了轻松的差事。“哥哥,你胆子真大,你,你都没见过核算组的活,你就敢毛遂自荐。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核算组缺人手的?”


    抛开幼时因为懒惰学到的那些三脚猫的琴棋书画,到了姜逸身边之后在她身边长了几年见识和胆气,又得名师教导,这点事都不敢的话,那可真是给她丢人了。就是不知道姜娘知晓之后会不会夸我,柳腰腰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石场是个荒凉地,来这都是下苦力,读书人本就没几个,今天又增加了那么多产量,场里一堵,必然是出口处不畅,不难想到是核算组缺人手了。”——


    晚间,姜逸从郡守府回石场后,一边听着主簿和总兵汇报今日石场细则,确认一切如常才温声开口,“改善石场伙食的事情落实了吗?”


    杨主簿连连点头,“回大人,已经办了,炊事组今日增加了一倍的人手,今天中午添了一道菜,每人多了一勺猪肉炖白菜。”也真是奇了,哪有给流犯加肉菜的,新来的这位提辖大人发的哪门子的善心啊。


    姜逸点头,“若无事就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内室榻上,柳腰腰裹在被中,一颗心跳的砰砰的,原来中午吃到的肉是她专门吩咐加的呀。自己昨天向就向她抱怨吃不饱,转头她就吩咐人改善伙食了呀。


    两人已经退出了外室,柳腰腰心跳的更快了,姜娘处理完公事应该就要进来更衣了,发现自己悄悄跑来,应该不会生气吧。


    他紧张的将被子拽的更紧,就听外间响起了兰英的声音,“主子,今晚宴上,王小公子的眼睛可一直黏在您身上,属下瞧着郡守大人也有试探您态度的意思,属下觉得这可是个取信郡守的好机会,只要操纵得当,这趟差很快能圆满了解了。”


    短短几句话砸到柳腰腰耳边,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去听。


    “朝堂上的是,牵扯内眷做什么?难不成没有那个王小公子,我就办不成事了?”


    兰英语气一噎,犹自小声辩解,“属下瞧那王小公子生的花容月貌,也不算委屈主子,况且,他说不定因为能跟着您而能保全呢,也是他的造化啊。”


    姜逸语气趋冷,“让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给你那么多暗哨,是吃干饭的?来衡阳一个月了,你办了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功绩?”


    “属下无能,主子恕罪。”兰英的声音明显低下去。


    “你呀,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少琢磨这些捷径。”


    “是,属下受教了。”


    “出去吧。”


    外面只有姜逸一个人的声音了,柳腰腰没由来的开始心慌,自己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他缩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几息之后就听到了慢慢靠近的脚步声,一下下都砸在他心头。


    姜逸转入内室,猛然看见床上的人,也惊的愣在原地。柳腰腰眼睁睁看着她眸中的神色由惊讶转为愤怒,一息之后又危险的眯起眼眸,眸中尽是冷意,“你怎么在这。”


    柳腰腰抬手拢着身前松松垮夸的衣襟,他的衣服又脏又破,他哪里敢穿到姜逸榻上,所以他在内室找了件姜逸的寝衣穿。第一次穿她的衣服,人在衣中晃,别有一番风情,他当时还满意的转了好几个圈圈,期待姜娘见他惊艳的模样。可眼下只有惊吓哪来的惊艳。


    柳腰腰哆哆嗦嗦的摸下她,就着床边就跪下了,“姜娘,我,我就是想*来伺候你起居,一路上没有人拦我,我就上来了。”


    姜逸猛然反应过来,昨日柳腰腰顺利上了山,她又派人周全的将他送下山,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默认同他有暗情,自然不会再煞风景的拦人。她属实是忽略了他今天又会上门献身的小动作。


    不用问,铁定是什么都听见了,若不是自己疏于防范,他不至于能溜进来。主要责任还在自己。他知道自己闯祸了,战战兢兢的跪在那,姜逸烦躁的不想搭理他,转身准备更衣。外袍解开之后才发现放在柜面上,常穿的寝衣不见了,伸向柜面的手一顿,转眼朝柳腰腰扫了一眼,对上他胆颤的眼睛,面上也是一脸犹豫,一副像上前伺候又不敢的模样。


    姜逸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套新的寝衣,也没避讳,利索的便换上了。


    柳腰腰耳尖悄悄红了,看过来的眼神大胆了些,趁着她斜手系腰间软带的机会,一副可怜兮兮的膝行过来,仰着一张明媚的脸,小声开口,“姜娘,我,我没有起意要偷听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当然相信他不是起意偷听,姜逸系上最后一根软带,垂眸下视,冷声警告,“柳腰腰,若是今晚上的话有只字片语流出去,耽搁正事,你知道下场!”


    柳腰腰得了这句话,猛然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过了,高兴的凑过脸去,寻了姜逸垂在身侧的手,张口舔了舔那犹带墨香的指节才小声道,“奴才哪里敢耽搁主子正事。”即便明知左右无人,他还是忍不住朝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奴才不过是在您身下伺候罢了。”


    在姜逸面前,放浪的事情没少做,放浪的话却是第一回说,柳腰腰整个脸都烧红了。


    “撒娇卖乖,你真是信手拈来。”姜逸抽开手,“起来吧。”


    无奈又宠溺的语气,柳腰腰知道这事算是彻底翻篇了,捉了姜逸的手就着起身。夜色正好,他乘机拉着她的手不放,“姜娘,人家还会别的呢,大人要不要体会一下?”


    “……”


    姜逸对他言语上的挑逗一时不能习惯,气息一乱,下意识的就要抽手。


    “滚蛋!”


    谁知柳腰腰早有防备,就是不松手,整个人还似菟丝花一般的缠了上来,“姜娘见了花容月貌的王小公子,就不理会人家了吗?真真薄情寡性呢。”


    柳腰腰特意在‘花容月貌’四个字上咬重了音。


    他就不信了,衡州这样的小地方,能出什么花容月貌,还能有自己好看不成。就是在云集四海美人的上京,自己这张脸也没被人比下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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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你往下面点◎


    云收雨霁,姜逸利落的披衣下榻,柳腰腰仰躺在榻上,眼尾尚带潮红,抬手扯过边上的软被一角,堪堪遮掩了腰腹,长腿交叠侧摆,试图用最优美的姿态来使塌下人回心转意。“姜娘……”


    “什么?”姜逸系中衣服的动作未听,目光却已转到他身上,但……又很快转开了。


    柳腰腰不满的咬住了下唇,这种事人家也不好直说吧,倒显得我欲求不满,于是随口扯了说辞,“你这的起居是谁伺候洒扫呀?”


    姜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床上看,“衙门中配了老仆。”


    “哦……”


    “姜娘,我身上的鞭伤有点疼,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我刚刚看了,你臂膀上那两道都结痂了,没什么大问题。”姜逸拾起地上的外衫准备穿,又听床上的人娇声娇气的叫唤,“呜……可是我觉得好疼,你帮我看看嘛?”


    姜逸微微吐出一口气,稳住心神转去目光,“那呢?”


    “就……后面。”察觉到女人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柳腰腰心中乐开了花,面上还是一派难耐,一边趴过身子,一面轻声道,“在后面,我自己瞧不着。”


    ……,肩颈优美的线条弧度延伸至腰际最终隐入青色的锦被中,姜逸呼吸一窒,“都好了,就两个淡淡的红印子,不碍事。”


    柳腰腰把脸埋入枕头里,瓮声瓮气,“看哪里看的出来,你摸摸嘛,又麻又痒,好难受呢。”


    姜逸盯着那两条淡红的快要消散的印子,狐疑的探手抚上去,“这儿……痛吗?”


    “不是那。”床上的人摇头,“你往下面点。”


    姜逸的手下探几寸,到了腰窝,“这里?”


    “再……往下些。”


    再往下?姜逸下意识的坐上了塌沿。


    “这里?”


    “呜……差,差不多吧。”


    她就是再笨,也明白过来点意思了,勾唇一笑。


    “这样能好些吗?”


    “啊,嗯,嗯。”脸儿埋在枕头的人ren着闷哼声,声音低了好几个度,“就是哪了,你,你再往里面去去,里面也不舒服。”


    ……随着枕中一声急促的轻呼,姜逸俯下身子凑到柳腰腰耳边,笑道,“嗯,看来找到病症所在了。”


    女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本就红透了的耳尖,柳腰腰要紧贝编,极力控制自己口中想要嗯哼出来的娇声,哪里还答得了姜逸的话。


    姜逸朗声一笑,“哈哈哈,公子这病症着实厉害,必得推拿一番才行,姜某愿效犬马之劳。”


    冤家!这说的是什么话,柳腰腰觉得自己的脸都烧红了,可听着她畅意的欢笑,言语虽有调笑之意却更添帷幄中的情谊,一颗心像是拨云见月,他们之间,终于不再隔着那层薄纱了。


    “姜娘……”


    真好,真好啊,柳腰腰曲起膝盖,将脸更深的埋入枕头中,他才不要管自己这模样在旁人眼里是多xiajian,他只想让姜娘用起来更顺手,不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眼前美景虽妙,可看不见美人面总觉缺了些什么,姜逸心中一动,撤了手,一手穿过他膝弯,一手楼上他腰肢,一用劲,整个人便被她抱起。


    柳腰腰正飘乎乎的荡在云间,忽然腹下一空,像是倦鸟失了归巢,茫然至极,下一刻整个人却腾空而起,他吓得反手去搂姜逸脖颈,“啊……姜娘?”


    姜逸对上那双猩红的美眸,读懂他眼中的迷惑,一边像外间去一边温声道,“我记得腰腰很喜欢我的桌案,正好今儿试一试如何?”


    啊!谁喜欢了!明明是你喜欢,我,我才假装喜欢的。而且这不是在上京的私宅,在衙门里不合适吧,指不定就有人要来汇报公务啊!


    柳腰腰脑中入惊涛骇浪般翻滚,喉中未吐出拒绝的话语,臀肉却已经沾上了冰凉的桌案。


    “啊……凉。”


    “知道你凉,”都快入冬了肯定凉的,姜逸挤进案上人两腿之间,仰脸对上她上人红的不像样子的脸,一本正经的说,“知道你凉,可更知道你爽,这让姜某如何取舍。”


    柳腰腰被她这样一笑,难堪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被她困在这方寸之内,竟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公子,你说,此情此景,让小生如何区处?”


    柳腰腰再也受不了她的调笑,捏着拳头照着她肩膀垂去,“你,你正经些,少,少说这些……”淫词艳语,明明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嘻嘻。”姜逸开心一笑,转而一本正经的道,“好好好,不说了,咱们治病要紧,推拿要紧。”


    “你……”


    呜呜,不一样了,不一样了,以前都是我主动,把她缠的烦不胜烦,现在怎么变了。


    哼哼,本来看在你这段时间在石场劳累的份上有意照顾,你倒好,变着法往上凑,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乖,把手背到后边去。”——


    柳腰腰只觉得腹中最后一滴精血都被榨干了,第一次体会到了眼冒金星的感觉,好容易从天旋地转的房梁上收回视线,低头看见身前的姜逸不知从哪找出一方手巾,正慢条斯理擦着一根根修长的指节。


    又是这样,她还衣冠楚楚,柳腰腰不满的并紧了腿。却见姜逸擦完手后仍开手巾,只字未发便转身进了内室。


    柳腰腰坐在书案上,呆呆的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就不管他了吗,前一刻还在和他温存,他的心跳都还没平复,她又决绝的抽身而去,把我丢在这。心底的酸涩像山火曼延,眼中一酸,泪水就蓄满了眼眶。


    姜逸拿着衣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中一惊快步上前,“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弄痛你了?”


    “你,你去给我拿衣服了啊?”


    抽抽噎噎,姜逸展臂将衣服披到他身上,温声道,“对呀,你不是说冷。”


    “哦……”还以为你就这样把我丢这了,柳腰腰嘻嘻鼻子立刻开心的展开笑颜,“谢谢姜娘。”


    “嗯。”姜逸扶着他小臂,将人从桌案上扶下来。


    下地的时候腿有点软,幸好明天不用搬石头了,“呀,对了。”柳腰腰高兴的道,“姜娘,我现在调到核算组了哟。”


    “嗯?”


    柳腰腰喜笑颜开的把白天自己的英勇事迹,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姜逸听得认真,也不耽误帮他理衣裳系扣子,等将他脖子上最后一刻盘花扣扣上后,笑这点头,“嗯,有勇有谋,很棒。”


    “嘿嘿,是吧,我这次可是靠自己哦,一点没打你的旗号沾光呢,我很棒吧。”


    他仰着脑袋,傲娇的像一只公鸡,姜逸也跟着附和,:“是呢,棒,很棒,咱们腰腰真是太棒了。”原来是不用般石头了,我说你怎么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变着法的勾引人。


    “行了,我让云英送些热水来,你先梳洗一番吧。”


    “好的。”


    兰英的动作快,柳腰腰很快就泡上了热水浴,沉入水中的那一刻,他舒服的叹出了身,久违的热水,真好呀。他靠在浴桶边上,一边了着水花浇上肩头,透过屏风看向外室,桌案前一个模糊的身影印在屏风上。


    好像来了衡州姜娘也还是很忙呢。


    柳腰腰洗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每一个毛孔都喝饱了水,他才从浴桶起身,揽镜自照,水灵灵的小脸,还是那么漂亮。就是眼角眉梢之间,帷幄间的春情太甚。他别扭的从镜中移开眼,幸好回去后小木屋里黑漆漆一片,否则在骦雁面前可真丢死人了。


    照旧斜梳了一个麻花辫,才慢悠悠从内室出去,他这前后磨蹭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外间也燃起了烛火。不出意外,姜逸仍然俯首案上,埋在一对公文邸报之中。


    柳腰腰拿起一盏烛火放到姜逸桌案边上,柔声道,“姜娘,这里烛火有限,比不了上京灯火通明,夜里一直看邸报容易伤眼睛,不如早些歇息,这些公文放到白天再处理吧。”


    姜逸头也没抬又重新打开了一封公文,“白天要忙着上堤坝,各处应酬,哪有时间处理这些。”


    “哦……”柳腰腰默默垂下头,说道这里他就插不上话了。应酬,他忽然想起刚刚听到她和兰英的谈话,也包括和那位郡守府王小公子的应酬吧。心里忽然就堵得慌,连刚刚向姜逸展示调小组的骄傲都冲散了。


    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或许也谈一些治水之事吧。


    等姜逸从繁忙的间隙中抬头的时候,见柳腰腰捧着个烛台站在边上,灯火摇曳之下,美人落寞的样子之让人心疼。姜逸放下狼毫,轻声问,“怎么了?”


    “那烛台你放到案上就行,捧着它做什么,白白受累的。”


    柳腰腰摇头,“没什么,就是看你辛苦我心里难受,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用来衡州受这个苦。”


    “好好的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姜逸见他转眼就要掉眼泪,连忙接过他手上的烛台放在桌角,然后牵过他的手,将人带到身边,柔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还有啊,我一向就是忙的,在上京也没个空闲,这可不关你的事,别自责了。”


    “真的?”真的过去了?柳腰腰的眼泪啪嗒一下就下来了,一粒粒正好砸在姜逸手背,温乎乎的,像是浇进了人心头。


    “真的。”姜逸赶紧抬手替他抹眼泪,无奈道,“都是当父亲的人了,心眼小,性子矫情就算了,还爱哭,以后珏珏学了你这脾气,我可怎么受的了。”


    “噗嗤”柳腰腰被她逗的笑出了声,捏着拳头在他腰间砸了一下,红着脸辩驳,“我哪有心眼小,性子矫情。”


    “嗯嗯嗯,你没有,你大度好,是我矫情行了吧。”


    “讨厌。”柳腰腰羞赧的扭了扭身子,顺势坐到姜逸腿上,“我有个正经事要和你说。”


    “说吧。”坦然坐在八仙椅上的姜逸抬手环上了他腰肢,将人揽在怀中,一副洗耳恭听模样,心中却在腹诽,你找我说事不是要什么衣裳首饰,对牌钥匙,要么就是谈情说爱,那件是正经事,白白耽搁我看邸报——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还是甜文写的顺手啊。


    90


    第90章


    ◎我有个正经事要和你说◎


    柳腰腰羞赧的扭了扭身子,顺势坐到姜逸腿上,语气爱娇婉转,“我有个正经事要和你说。”


    “说吧。”坦然坐在八仙椅上的姜逸抬手环上了他腰肢,将人揽在怀中,一副洗耳恭听模样,心中却在腹诽,你找我说事,不是要什么衣裳首饰,对牌钥匙,要么就是谈情说爱,那件是正经事,白白耽搁我看邸报。


    “你治下这个石场风气不好。”柳腰腰捻上女人衣襟轻轻捋着,“就拿流犯分组来说,炊事组这样轻松的组别谁能去一点明文条例都没有,全凭上头管事的一句话,滋生了不知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他抬眸轻瞥姜逸,“你要不要管一下?”


    “这种小事,先不急。”


    怎么就是小事,柳腰腰听着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心中沮丧的不行,明明在他眼里天大的事情,在你们女人眼里就是小事。“石场有三成男犯,管事的又都是女人,就拿这些‘小事’卡着他们,而且肯定不止这一件‘小事’,只是我来的时日尚短还没发现罢了。难道男子成了流犯,清白荣辱就不重要了吗?”


    “我没说不重要。”我现在手头上那一件事不比这个要紧,哪有功夫先去抓风气,姜逸垂眸对上柳腰腰幽怨的眼神,还是耐心的安抚他,“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会处理的,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况且眼下的时机不太好,暂缓处理而已。”


    “况且你天天跑来我的衙门,今儿又调到了核算组,其中关系,你说别人会怎么揣测?”


    柳腰腰瞪大了眸子,声音都高了几度,“那怎么一样,我,我调组都是靠自己的本事的啊!”


    “这事你我清楚,可别人会相信吗?”


    反驳的话梗在喉咙,柳腰腰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来。


    姜逸拍了拍他僵直的背,温声道,“眼下调了兵过来帮忙,已经大大减轻了流犯身上的担子,前两天又改善了伙食。出力和吃饭两件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了,你所说的那些事自然而然就会有改善,所以你就别跟着操心了,该什么时候办什么事我心中有数。”


    “对不起,是我冒失了。”柳腰腰敛下眸子,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努力换了组别,高高兴兴的和你分享,以为你我之间的话题可以延展到公务之上,以为我可以替你谏言分忧,果然是我异想天开。


    “这些事情你接触的少自然就不擅长,别放在心上。”


    “嗯。”


    姜逸手心在柳腰腰后腰轻轻一推,“好了,你先回去,我这还有公务要处理。”


    他顺着那力道起身,满脸的不情愿,看到姜逸抬手已将狼毫拾回手中,自己被冷落一旁,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杵在她身侧也不想应声,磨蹭了一会,见姜逸没察觉到他情绪,反而全神贯注投入邸报之中。


    柳腰腰看着她侧颜,专注的模样为她的容光更添风采,他小声咳了一声,然后紧张的看她却没等来任何反应。


    姜逸怎么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只当不知,以为他磨蹭一会觉得无趣就离开,谁知双肩抚上一双素手,不轻不重缓缓揉按,还好不妨碍她执笔。还真是不会消停,她苦笑一声,还是和婉的开口,“小祖宗诶,我是真在忙,你就别闹我了行吧。”


    “哪有这样叫人家的!”柳腰腰面上一阵嗔恼心中却美滋滋。


    姜逸转眼看去正瞧见他口是心非的得意模样,正准备哄他两句将人打发走,却见那双杏眼滑过一丝狡黠的微光,。心中顿觉不妙,就见他极快的矮下身去。


    姜逸探手想抓他手臂,“柳腰腰,你干什么?”


    被他灵活躲,猫身开爬进了她身前桌案,转眼人已经从她腿间冒出了头,仰起俏丽的脸来,一双琥珀的丽目在烛光下多情婉转,勾魂摄魄,两瓣红唇轻启,“刚刚大人劳心戮力为小人推拿,小人病症纾解,只怕大人心绪难平,该小人为大人分忧了。”


    “……”


    没得姜逸首肯,柳腰腰也不敢太过放肆,乖乖伏在她腿间,极具诱惑的劝道,“这些政务邸报永远没有看完的时候,大人日日勤勉,合该放纵一二才是。”


    一晚上光忙活他,姜逸腹下本就空幽,之所以按捺着,一是她太了解柳腰腰的身体,书案上那几次吐纳早就江郎才尽,二是确实还有几分邸报未处理。但此刻被他这么一撩拨,哪里还能禁的住。


    柳腰腰见她眸中神色动摇,心中就知事成,他太喜欢姜逸在他面前把持不住的模样,看着她情难自已,他心中就无比的满足。这才对嘛,公务和自己,她只能选自己呀,柳腰腰慢慢吻上了她放在大腿上的手。


    柔软的唇肉在指尖流连,淡淡的,潮湿的热气喷洒在掌心的那一刹那,姜逸只觉腾的一下,全身每一处肌肤都被唤醒,掌心翻覆扣上了他后颈,腹下叫嚣如潮,这是她第一次急不可耐的出言催促,“腰腰,你找错地方了。”


    满室荒唐色正浓——


    姜逸亲手牵着他的手,将柳腰腰从桌案下牵了出来,心绪平静之后荒唐之感便涌上心间。衙门庄重地,怎能有此举。大昭对男子管束良多,这要是传出去,柳腰腰可没法做人了。转眼看柳腰腰,他正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漱口。他将最后一口茶水吐到旁边的舆瓶中后,不解的望向她,语气矫揉造作,“姜娘怎么还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家。”


    “难不成还意犹未尽,可是人家嘴都酸了呢。”


    “……”姜逸得他这话,只觉心中尴尬至极,周身不适,慌乱的别开眼,不去看他擦拭唇边茶渍,引人遐想的动作。


    “不过姜娘若还有兴致,腰腰乐于效劳。”


    亏得我还在这考虑你的名声,他自己倒是混不在意,也是,在上京的时候他仿佛也不甚在意这些事情。姜逸不想在这露骨的话题上纠缠,立刻出声打断,“好了,好了,别闹了。”


    “知道了。”柳腰腰挪步到姜逸身侧,贴着她八仙椅的扶手站着,小声道,“那我明天还上来找你可不可以?”


    “我明晚有事,只怕不会回衙门,你别上来,免得白跑一趟。”


    柳腰腰张口就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女人公务上的事情他还是少插嘴的好。但他直觉和那个王小公子有关系,毕竟大晚上几乎不会有什么紧急公务,多时宴饮应酬。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现在换到核算组了,一个月可以有一日歇息的时间。”


    姜逸扭脸看向他,想了想还是将后面的行程向他透露了一二,“这几日秋雨停了,龙羊坝的汛峰渐降,大坝的危机过去了,便不再需要那么多的石材,石场这边的人力物力接下来会慢慢抽减,我的公务重心也将不在石场这边。”


    “你,……”柳腰腰惶恐的抓住姜逸的手,“姜娘,你的意思是你要调走了吗?那我,那我呢。”


    手被紧紧攥住,姜逸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也不是立刻就会调走,你放心,即便我暂时不在石场,也会留人照应你,你姑且等在这里,等……”


    对上他满心期许的眼睛,姜逸也没办法向他承诺什么时候能带他走。保龙羊大坝只是此次任务的一半,更重要是解决河道上下铁板一块挪用朝廷连年下拨的治水银子。只有办成了这个事,官复原职,她才能将他从这石场带出去。


    可这些事情她无从对他说起。


    “等什么?”


    一室默然,深秋的山峰不知什么时候刮开了窗户,寒从脚底起,一直凉到心底。等你偶尔想起我了跋山涉水来石场看看我吗?或许一个月一遭,可你总是那么忙,或许许久许久不会来。


    掌心的指节僵硬泛凉,整个手上遍布细密的伤痕,姜逸心头不忍,“腰腰,相信我。”


    “姜娘我相信你,我一直相信你,可是我会害怕。”


    姜逸反手搂住扑向他怀中的人,柳腰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锢在她颈间的手力气极大,勒的她喘不上气来,整个人仿佛想要嵌入她身体里去。


    “姜娘,你不会忘了我的对不对,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喜欢我服侍你的是不是?”他急切的亲她的脸颊,唇瓣,迫切的想要一个回答。


    “对,我一有空就来看你。”姜逸有点招架不住他这一通的又勒又亲,下意识的偏头想躲。柳腰腰更不安了紧紧盯着她的脸,“你发誓好不好,你给我发个誓。”


    一个人若是存了心要骗你,发誓赌咒有什么用。可她对上柳腰腰那双只要她拒绝,立马就要破碎的眼睛时候,还是轻声道,“我姜逸发誓,我喜欢柳腰腰,不会骗他,会常来看他。”


    “呜呜呜,好……,我在这天天都盼着你。”


    柳腰腰这一日的情绪大起大落,回到木屋的时候都还是浑浑噩噩的,兰英怕他摔了自己吃挂落,将手上引路的灯笼递给了他。


    骦雁见着柳腰腰提着灯笼回来,上面一个官字赫然其上,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柳腰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然没发现骦雁面上的变化。


    骦雁以为他累着了,伸手接过灯笼挂到柱子上,又扶了柳腰腰坐到床上,抬眸却瞥见他脖颈上暗红色的斑纹,面上一热,极快的别过了脸,“哥哥,你,……,你还是注意些吧。”


    “什么?”柳腰腰不明所以的看向骦雁,幽暗的烛光下,十六岁少年面上的红晕还是浓如血色,刺目至极。柳腰腰瞬间明白过来,尴尬的提了提衣领。


    “注意,注意别弄出孩子来了,这地方,咱们这身份怕是不能养活。”即便你攀上了高官权贵,可这些有钱有势的女人的喜好哪有定性呢,今儿馋你身子,来了兴致玩一玩,可若男子私自有了孩子,她们讲究名声脸面,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柳腰腰抬手抚上小腹,喃喃道,“要是真有孩子就好了。”真有孩子,依照姜娘爱子如命的性子,想尽办法都会将他带在身边的。


    “哥哥,你别是魔怔了。”骦雁看向柱子上那盏灯笼,和这个破木屋格格不入的物件,你怕不是将人真当成你失散的妻主了吧。这理由你骗骗我就罢了,总不能将自己都骗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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